在權機真人給高庸涵的玉柬中,有許多神果真人留下的高深法術,除了一門天覺雲龍以外,還有一門十分有用的法術幻形大法。幻形大法比修真界流傳的幻術要厲害得多,因為幻術充其量不過是一種障眼法,無法隱藏靈胎氣息,而幻形大法則可以真正的擬物,與天地融為一體。所謂擬物,便是完全具備了所幻化的東西的所有特性,如幻化成雨雲便可下雨,幻化成星火便可燎原,而無須消耗任何靈力。只是這種幻形大法仍有缺陷,因為此等法術近乎逆天之舉,所以無法持久。
高庸涵在沒找到辦法控制住心魔之前,暫時不敢再提升修為,而是運用審香妍傳授的丹鼎門心法鞏固修為。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法術的渴求,閒來無事時便用心體會玉柬中的種種運用法門,尤其對這門幻形大法大感好奇。這門法術在擬物方面,已臻化境,對敵時極為有用,所以特為修習了一番。
此時既已確定了這麼多的自己全都是影子,那麼消除影子的辦法,還有什麼比幻化為生成影子的東西更為有用呢?笑聲中,高庸涵突然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輪圓月。
那些影子先是一愣,隨即驚恐萬狀,待要躲藏時卻不知避向何處,在數十個月亮的照耀下,掙扎著散去,一個也不剩。
當中的這輪圓月朝其他的月亮飄去,還沒靠近,那些多出來的月亮便消失無蹤,到最後只剩下了一個月亮。這一下只不過才短短一瞬間,但是高庸涵已感覺到四周湧來了一股擠壓之力,知道這是源自天地間的一種排斥,不敢再硬撐,搖身變回本來的模樣。
那輪明月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掌聲,那個聲音再度響起:「不錯不錯,這麼快就被你找到破綻所在,高帥果然名不虛傳!」
高庸涵一愣:「你是何人?」高庸涵很清楚,自己的名頭在南洲大陸雖然頗為響亮,但是真正見過自己的人並不多,加上前端時間的死訊,世上知道自己死而復生的,絕對不會太多。而此人的語氣中,似乎對自己還頗為熟識,這就有些奇怪了。難道是天機峰上,雖智宇真人退下來的哪個修真者?
那人並不回答,話鋒一轉,緩聲說道:「高帥詐死的本事好大,連我都險些被你給騙倒了。」
這話一出,高庸涵更加不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人絕不是智宇真人一路。
那人續道:「不過你放心,我答應過別人暫不殺你,所以就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能找出我的真身,我便放過底下的那幫人。」
高庸涵低頭看去,已經有少量的朔金齒攻進石牆,而審香妍在牆頭上奔騰如飛,帶起一片片靈光,知道情勢已是危急之至。當下不再多言,雙手法訣不斷祭出,一道道閃電朝那輪圓月攻去。閃電全部劃空而過,這時高庸涵才發現,這輪圓月雖然也有方圓數十丈之大,卻離自己極遠,竟是真的月亮!
可是既然是真的月亮,為何卻如此的妖異?難道眼前的景象,竟還是幻象麼?
「唉,你還是錯了!」
這次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耳邊響起,高庸涵反手一股淡淡的金光打出,金光瞬間沒入到虛空之中。此人的法術實在太詭異了,高庸涵已經忍不住使出了聚象金元大法,可是依舊沒有絲毫的效果。
「你看,他們已經快撐不住了,最多再有半炷香的時間,我就要走了!」
這次聲音竟似從心底裡傳出,高庸涵明知不妥,還是忍不住朝下看去,這時恰好是暮雲飛鶴鑽出,拉扯審香妍衣襟的時候。高庸涵心神大亂,就要衝下去加入戰團,可是突然之間舉步維艱,寸步難行,情急之下,體內那股暴戾之氣又蠢蠢欲動。
幸好這些日子以來修習了丹鼎門的清心功法,靈胎及時察覺頓時警覺,高庸涵心頭猛然閃過一絲清明,大喝一聲,居然盤膝坐在空中。默念清心咒,隨即入定,將眼耳鼻舌身等感官全部封閉起來,對週遭的一切都不去理會。這一來大出那人所料,好奇心大起,倒要看看高庸涵還有什麼招數。
自從與墨魘一戰而至殞命,高庸涵復生以後就仔細回想起每一個細節,尤其是對有關神識探察不到的方面,更是費盡心力。後來在天機閣中,將所有的疑問都提了出來,希望能得到藏墨真人的指點。藏墨真人修行已有五百餘年,雖然近百年來修為始終停滯不前,但是其見識之廣,放眼當今修真界也不逞多讓,否則也不會一眼就認出絕跡四百年的狂君上人。藏墨真人對於如何應對這種詭異離奇的法術,只說了一個字,那就是一個「定」字。
道理很簡單,既然稱之為「詭異」、「離奇」,那麼此類法術的修行,必然與正宗的道法截然不同,無非是劍走偏鋒,又或者是逆天而行。這種法術威力固然極大,但是也有很大的隱患,很容易走火入魔形神俱滅。遇到使用這類法術的敵手,通常來講,一上來都會被其層出不窮的古怪手段所惑,驚慌之下難免有所疏漏,為人所乘。所以對敵時,首要是穩住自己的心神不亂!
高庸涵仔細回想了一下,初到墨玄莊的那晚所遇到的那個「妍兒」,正是自己能及時醒覺,才沒被她乘虛而入。當下對藏墨真人的這一見解大為贊同,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一旦無法守住「定」字,又該怎麼辦?藏墨真人想了想,良久才說,遇到這種情形多半是修為遠遜於對手,如果跑不掉的話,就只有放出靈胎,做生死一搏,否則只有等死。他也正是因為這一句話,才從藏墨真人那裡學到了這個法門:封閉六識,放出靈胎!
高庸涵這麼做其實是在賭,從此人的話語中,似乎對自己的敵意不是很濃,至少性命可暫保無虞。靈胎在邪道修真者眼裡,無疑是上等的補品,極具誘惑力,此時放出靈胎要冒多大的風險,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底下是活生生的數百條性命,這其中還有審香妍,還有明古溪等人,所以只有賭一把。
這麼亡命的打法,其實還源於高庸涵的自信,靈胎失蹤了這麼久,自己從陰間走了一遭,不但失而復得,反而又精純了不少。另外,就算沒有靈胎,自己不也一步步走過來了麼,而且並不比那些修真者差多少,可見靈胎雖然重要,但是對自己來說也並非必不可缺。既然神識無法探察出那人所在,就只有試試藏墨真人的法門了。
那人眼見又一個高庸涵就在原地站了起來,輕輕的一邁,踏碎虛空跨到自己面前,登時大為訝異。以他的眼力,當然知道這是高庸涵的靈胎,靈胎之於修真者,就如同魂魄之於常人,一旦自行逸出,便意味著不可預估的風險,他萬萬沒有想到高庸涵這般拚命。可是這還不是最令他震驚的,他真正意外的是,高庸涵的靈胎竟能看破自己的法術!
他的這個法門其實是另造出一個虛空,一旦鎖定對手,便如同附骨之蛆,任誰都擺脫不了。而且這個虛空可大可小,可遠可近,收發由心。這麼多年來,除了他師父以外從無人能闖進來,就算是修為遠勝於他的高手,在這個虛空面前也無計可施。可是今天,居然這個在他看來不過如此的後學末進,卻毫不費力地闖了進來,嘿嘿!
他不知道,高庸涵的靈胎與所有修真者的靈胎都大為不同,而且還曾在仙界熏陶了半天,靈性之高,洞察力之敏銳無人能及。高庸涵六識都已封閉,自然不再受到常理的束縛,以靈胎法眼來觀這個世界,一切虛妄都無處遁藏。
高庸涵的靈胎擁有他所有的記憶,一見此人當即就認出來了,哈哈大笑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陶國公,失敬失敬!」此人天生一張笑臉,給人一種很容易親近的感覺,正是陶氏宗主,身為大衍國輔國公的陶慎言!
陶慎言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瞇著一對細長的雙眼,死死盯著高庸涵。
「國公爺不在天子城享清福,大老遠的孤身一人跑到人跡罕至的茫茫戈壁,對一個商隊費這麼大的力氣,倒叫人實在想不通啊!」堂堂的陶氏宗主,竟然做出這等大失身份的惡行,內中肯定有極大的隱秘。雖然話語中帶著戲謔,但是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清楚了。
陶慎言眼中射出一絲寒光,森然說道:「我本不願殺你,但是既然被你認出,說不得只有取你性命了!」
已經知道了對手的身份,而且找出了他的蹤跡,高庸涵此時已是成竹在胸,這種動輒說要殺他的場面不知遇到了多少,毫不在意地反問道:「咦,你剛才不是還說答應過別人,不殺我的麼?」[]
陶慎言不再說話,心念一動,虛空急速壓縮,想要徹底困死對方。高庸涵的靈胎由於已經隱隱凝出實體,瞬間就感應到虛空的變化,心知不妙,聚象金元大法攻了出去。陶慎言站在原地根本不躲,眼見金光到了身前,突然張嘴一口氣噴了出來,空間一陣扭曲,金光劃出一道弧線,從身邊掠過。
高庸涵暗暗心驚,但是面容不變,幾道閃電夾雜著幾股細細的金光,連環擊出,同時身形一晃朝陶慎言逼去。陶慎言仍舊不躲不閃,肚子突然鼓起,又是一口氣噴了出來。這股氣息瞬間化作狂風,將閃電和金光全部吹散,就連高庸涵也被狂風吹到了一邊。這一下交手,反而被逼退了數十丈。
兩人說話的功夫,正是土犀獸受驚,衝垮石牆的時候;交手的同時,朔金齒已經將眾人團團圍住。可是一交起手來,朔金齒受到的操控似乎也弱了幾分,只是慢慢圍攏過去,而沒有急於發動攻擊。
高庸涵封閉了六識,靈胎又在陶慎言造出的虛空之內,當然沒有看到地面上的情景,但是他十分清楚,擺脫危局的關鍵就在陶慎言身上。靈胎感念到此,雖被擊退卻不敢有任何停留,閃電仍不斷擊出,為的就是不給陶慎言喘息之機,否則將是大錯難回的結局。
只是這麼打下去,高庸涵還有多少靈力可供揮灑,還能堅持多久?
高庸涵的這種打法,也令陶慎言暗自吃驚,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太大意了,低估了高庸涵的修為。只是在這個虛空之內,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果然僅僅過了片刻時間,高庸涵就呈不支之勢。
陶慎言越打越輕鬆,他很清楚,只要解決了高庸涵,底下那幫人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可隨意處置。所以一面應對不斷襲來的法力,一面慢慢收攏虛空。
虛空越來越小,高庸涵的處境也越來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