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辭官
大小姐發脾氣,下人們當然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一哄而散。其中有個胖丫頭,慌亂之下,先是一頭撞到了一顆樹上,接著一失足又摔了一跤,惹得眾人一陣大笑,那個胖丫頭本人則又氣又羞,「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審香妍見狀,也忍不住「撲哧」一笑。女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笑便將剛才的不快拋到了腦後,眼珠一轉,忽然抓住高庸涵的肩膀,輕聲說道:「高大哥,我要跟你學法術,你教教我好不好?」
高庸涵饒有趣味地看著審香妍,說道:「你想學什麼?」
「嗯——」審香妍歪著腦袋想了想,故作大方地說道:「算了,別的我也不學了,怕你為難,就學你最後使的那個法術吧!」
高庸涵一笑,心想這個小丫頭倒是真會挑,一開口就要學聚象金元大法,這個是玄元宗的絕學,豈能輕易傳授?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法術對靈力的要求太高了,不適合你。」
審香妍一聽,撇了撇嘴說道:「這麼小氣,不就是不想教嘛,偏要找那麼多借口。」偷眼看了一下高庸涵,發覺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般氣惱,頓時有些洩氣。她一連幾次施展小心眼,目的就是為了想看看高庸涵著惱時的表情,卻總是沒能得逞,一時間有一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在審香妍幼年時,一直將高庸涵視為兄長,這些年即使是在星河嶼,腦海中也總會出現那個身影。這次終於見到了一直思念的高大哥,內心深處還是十分高興的,不過高庸涵對她的態度仍舊和以前一樣,把她當作小妹妹來看,這令她頗有些失落。當然,高庸涵對她的這種態度從小就是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對,但她就是覺得差了一點什麼,所以總想讓高庸涵吃癟受窘。
高庸涵自然猜不透審香妍的心思,還以為自己回絕了她,讓她不高興了,當下說道:「這樣吧,你要是真想學的話,我把我自創的垂弦術教給你,好不好?」
審香妍眼睛一亮,她在乎的倒不是高庸涵教給她什麼法術,而是他願不願意教的問題,連忙點頭道:「好啊,好啊!」跟著又問道:「什麼是垂弦術?」
「垂弦術,就是我剛才發出的那幾道閃電。」
審香妍一聽很是歡喜,拍手道:「啊,啊!這個法術也很厲害,你什麼時候教我?」
「你倒是個急性子,這樣吧,我今天就傳你法訣,明天留個玉柬給你,至於能修煉到什麼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審香妍雖然性情有些頑皮,但是人卻非常的聰明,不然也不可能在師門中脫穎而出。高庸涵的話音剛落,審香妍就大感詫異,急急問道:「高大哥,你要走了麼?」
「嗯,因為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辦一下。」
越是這般輕描淡寫,審香妍越是覺得,高庸涵所要辦的事,絕對沒那麼簡單,但是高庸涵既然不願意明言,自己也不便追問。本來好轉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了。
審夫人已經從丫鬟們的描述中,得知女兒輸給了高庸涵,不但不以為忤,反而十分高興。看到兩人進來,笑道:「妍兒,這下知道你高大哥的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大話了。」
「高大哥是很厲害,但是我也不差啊!再說了,高大哥比我大,理應比我強才是。」
對於女兒的好勝,審夫人也無可奈何,倒是高庸涵從旁很為審香妍說了些好話,著實稱讚了幾句。審夫人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打算找個時間,好好跟女兒說一說,看看她的反應。
堪堪到了中午,下人來稟,說是天官手捧聖旨,到府中傳旨。審夫人大為疑惑,因為審良棋還在朝中沒有回來,這聖旨是傳給誰的呢?念頭一轉,眼光看向高庸涵。
果不其然,聖旨是傳給高庸涵的。審家接旨接的多了,大開中門,早有下人備好香案,高庸涵自然依禮跪在香案下方。一位禮部官員施施然走了進來,站在香案後,朗聲宣讀。聖旨很簡單,只有幾句話,旨意是任命高庸涵為大衍國殿前大將軍一職,翌日上任。
原來,昨日牌坊外一戰,沒過多久,葉厚聰就獲知了詳情,隨後柳伯庵也到了宮中。兩人對高庸涵表現出的修為,大為震驚,因為從以前的各種記錄來看,高庸涵雖然也是天機門弟子,但是由於靈胎上的問題,並沒修習什麼高深的法術。而且,即便是半年多以前的紫壺關一戰,也沒聽說高庸涵有這麼強的修為,他不可能、也沒必要隱藏實力,難道是這半年來有什麼奇遇不成?
高庸涵之所以和葉帆並稱為東陵府雙傑,倒不是說他們有什麼出神入化的修為,最重要的,是兩人有遠勝於他人的能力。這種能力,使得東陵道治下,遠勝於人族其他地域。
當世最為人所推崇的大學者,千靈族智行一的後人智鍾大師,於七年前在遊歷了東陵道之後,曾說:「世間若論道法修為之高,當推重始宗宗主海邀黎,而要論治國之能,無人能出東陵府雙傑左右!」自此,東陵府雙傑之名,傳於天下,為世人所稱道。
葉厚聰和陶慎言看重的,都是高庸涵統軍治軍的能力,而非他的個人修為;而在他們的眼中,高庸涵的法術修為可以說不值一提。眼下,高庸涵還有如此高明的法力,可謂是意外的驚喜了。至於那個御風族殺手的身份,葉厚聰並不清楚,他還以為是有人要刺殺審良棋,結果被高庸涵擊退,他的第一個感覺,是覺得北州國的嫌疑最大,為此還特意下旨,加強一幫重臣的護衛。葉厚聰和柳伯庵一番商議,決定立刻啟用高庸涵,借助他的聲望,相信可以拉攏民心,並吸引到更多的人才。
今天的朝會上,葉厚聰又仔細詢問了一下審良棋,高庸涵的具體情況。除了對陶氏管教無方,縱容子弟仗勢欺人有些不滿以外,當庭宣佈,要重用高庸涵。滿朝文武見皇帝這麼堅決,加上有柳伯庵、審良棋從旁美言,軍方對此任命也無二話,自然無人反對。可是葉厚聰沒有想到,甚至審良棋也沒想到,高庸涵壓根就不想當這個「殿前大將軍」。
等到審良棋下朝回到家中,喜滋滋地找到高庸涵時,被高庸涵的一句話驚呆了。
「審伯伯,我不想當這個官!」[]
「這是為何?」審良棋大為不解,這麼難得的一個機會,放棄了豈不是可惜?
「不是我不識抬舉,故意推辭,實是另有要事在身,分身乏術,惟有辭謝!」
審良棋追問道:「什麼事情,能比太河源的安危重要,能比南州國百姓的生死重要?」
高庸涵想了想,是那種十分艱難的神色,「當今天下大亂,無論對於哪一族來說,都是一場災難。可是,這場大亂源於何處?因何而生?」頓了一頓,繼而誠懇地說道:「審伯伯,我豈敢忘記肩上的大任,所以我要設法獲取師門的襄助,找出一條可以消除亂世的路。我相信,這世上還有許多修真者,也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這番話一出,審良棋肅然起敬,沒想到高庸涵胸懷天下,竟有如此的抱負,一拍桌子大讚道:「好一個高庸涵,不愧是智鍾大師親口所許的才俊!」但是贊完之後,仍有疑慮:「就憑你一個人,又有幾分把握?這一路下去,不知有多少艱難險阻,你可知道?」
「我知道!」高庸涵的目光變得堅毅無比,朗聲說道:「此一去,其實連一分把握都沒有,但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如果沒有希望的事情就乾脆不去做,只怕連這個厚土界都不會存在了!」
審良棋猛然想到了高庸涵的父親,心裡默念道:「高兄弟,令郎世間人傑,想來你在天有靈的話,也一定會感到寬慰吧!」目光中滿是讚賞,連連搖頭道:「我想到了,可是又沒想到啊——」
想到的,是高庸涵絕非池中之物,其胸中定然別有一番懷抱;沒想到的,是高庸涵竟會想的這麼深,這麼遠,有這般大智大勇!
審良棋當即說道:「好,我明天陪你一起面見皇上!不過辭官就不必了,先掛個名銜也好,否則你讓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放?」
既然審良棋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話也說到了這個份上,高庸涵也就不再堅持了。
第二天一大早,審良棋帶著高庸涵到了宮門外,請求單獨覲見,自然是一求就准。葉厚聰仍舊在明德殿等候,還以為是來謝恩的,等到聽明白高庸涵的解釋後,感到十分的惋惜,極力挽留。審良棋和高庸涵兩人,輪番勸說,才算打消了葉厚聰的念頭。
葉厚聰其實也是看到高庸涵去意極堅,無奈之下才點頭應允。不過,幸好高庸涵願意仍舊掛著大將軍的官職,多少算是一個安慰,總算是聊勝於無。
高庸涵從皇宮中出來,已經差不多到了正午時分,他昨夜已和審良棋說好,想盡早動身,於是徑直回到審府,向審夫人辭行。
審夫人原本十分不捨,但是耐不住審良棋一夜的勸說,也只有認了,此時一聽到高庸涵真的要走,還是止不住掉下了眼淚:「阿涵啊,我也不攔你,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啊!」
「伯母放心,我自會小心,只要事情辦妥,我便回來看望您!」面對審夫人的慈愛,高庸涵的聲音也有了些許的哽咽,跪在審夫人的面前,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從下人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審夫人呆呆站立在府門外,直到高庸涵的身影消失在長街外,才轉身往回走去。走著走著突然想起,大聲問道:「小姐呢?」
「回夫人,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到城外的青牛觀上香去了。」
「這個死丫頭,今天跑去上什麼香?是誰陪著小姐一起去的?」
聽到夫人的語氣不善,一名丫鬟怯生生地回道:「稟夫人,奴婢本來要陪小姐一起去的,但是小姐不准我跟著,說是要順便出去遛遛霜足獸,便一個人出去了。」
「什麼?她騎著老爺的霜足獸出去了?」審夫人脾氣雖然急躁,但是並不笨,一轉念忽然笑道:「好好,遛的好,去去去,找賬上支二兩銀錢,就說是我賞的。」
那名丫鬟莫名其妙,不是夫人為何怒而轉笑,但是有賞錢拿,哪能不要,當下脆生生地答道:「謝夫人!」轉身奔了出去。
高庸涵出了順天門,才走了不到五里,就聽見旁邊一聲清脆的喊聲:「高大哥,等我一下!」
回頭看時,不是審香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