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第二卷 百年光景去如空 第六十三章 感悟
    第六十三章感悟

    高庸涵回到客棧,細細回想了一下陶慎言的那番話,無論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想要取葉氏而代之,心中不得不承認,這其中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是作為自己來說,實在不願插足這趟渾水,一個王朝的興衰,背後吃虧的總是黎民百姓。陶慎言的一番話,激起了高庸涵一直不願觸及的疑惑。

    高庸涵始終不明白,玄元道尊和重始道尊兩位聖人,費盡心力開創的盛世,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土崩瓦解?玄元宗沒落之快,可謂令人瞠目結舌,難道僅僅是因為拓山一死,和目桑失蹤,就能讓一個屹立四百年的修真大派,說垮就垮麼?這當中倒底有什麼隱秘,裡面倒底有沒有黑手在操縱,都叫人費解。

    自己既然肩負鳳五的重托,當然不是簡簡單單找到目桑就能了事的,鳳五曾以玄元道尊相勉勵,想來當然也想讓自己,為重振玄元宗做點事情。就算能解決焚天坑七蟲族的難題,那麼天下何其之大,又有多少焚天坑一類的慘劇,又該如何應對?高庸涵心中不禁有些茫然,他必須得好好想一想!

    高庸涵初次與葉帆見面的時候,兩人都還是熱血少年,鑒於盛世呈現出越來越多的頹敗之勢,他們曾一同憧憬,用胸中所學,拯救天下所有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隨著年紀的增長,兩人無奈地意識到,這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連那麼多神通廣大的修真者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更加無望。

    如果說沒有成功的希望就不去做,這不是葉帆和高庸涵的性格,他們至少可以在東陵道,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很多事。但是隨之而來的,一連串震動天下的大事,使得盛世分崩離析,不但沒有機會去實現這些想法,反而得應對越來越多的危機,直至被捲入到錯綜複雜的糾葛中,葉帆也因此而喪命。

    為了能在亂世中活下來,或是獲取更大的權勢、財富,無論是修真者,還是各族中的掌權者,都拚命地積攢實力,提升修為,可是又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黎民百姓的生死?一個人的能力越強,私慾也就越多,一旦有了可以成全私慾的機會,便會掀起一場動盪,陶慎言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麼?

    長久以來,高庸涵都被一個疑惑所困擾,那就是修真的目的何在,意義何在?難道僅僅是為了一人的長生不老,成仙得道?[]

    這個問題,高庸涵曾經問過師父權思真人,權思真人一笑了之,並不作答。

    他還曾問過葉帆,葉帆緊鎖眉頭,枯坐在王府後花園三天三夜,然後一臉憔悴地向高庸涵言道:「我不知道修真倒底是為了什麼,我只想明白了一點,我的修為越高,可以做的事情也就越多,無論是為善還是作惡,結果都要高出現在許多。」

    他也曾問過鳳五,鳳五搖頭:「我不知道成仙之後,是否還有更高的修真境界,但是我修真的目的,的確是因為嚮往仙人的那種寶相莊嚴,神通廣大;至於其他的,我真的沒有想那麼多。」鳳五的話代表了修真界最普遍的一個觀點,很多人都沒想過,就算修仙成功又能如何?

    他最後問的是紫袖,紫袖嫣然一笑,悠悠道:「我只知道,如果不修真,我們怎麼能相遇?其實,即使修成仙人,也還是有許多事情不如意,有許多事無法挽回。」紫袖說的是凝愁仙子,即便是那等修為,仍然找不回那個身影。

    經歷了這大半年的種種波折,高庸涵的經歷不可謂不豐富,不可謂不曲折,但是依舊沒有答案。從紫袖的話中,要想救回葉帆、魁豹等人,必須得有極高的修為。從鳳五、枯鏑、蟲齡、狂尊等人的期盼中,要想真正解救焚天坑中的七蟲族人,還是需要極高的修為。而在自己心中,要想找回紫袖,不是也要靠極高的修為麼?

    對於普通人來說,自己的修為再高,對他們又有什麼用?就算自己做一些事情,也許能幫助到他們,但就結果而言,在很多時候,充其量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並無力從根本上改變現狀。但是,很多事情並不能單純地以結果來看,因為還有長存世間的「大義」,也許這才是修真的真正意義吧!

    高庸涵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想通了,只要「義」之所在,即便是明知不可為的事情,說不得也要去試一試。其實,在玄元宗的修真綱要中,開宗明義就提到「起心動念」的概念,想來就是為了明確修行理念的吧。

    高庸涵想通了這一點,突然感覺到紫府一動,神識內照,進入到物我兩忘的境界。不知不覺間,又進入到曾經的那種虛幻之中。

    沿著白玉砌就的台階扶雲直上,這次居然穿過了雲海,走到了那座宮闕跟前。湊到近處一看,才知道這座宮闕是何其的大氣,何等的精美,高庸涵站在宮殿面前,就像是一隻螞蟻一般的渺小。無數閃著金光的符紋,遊走於宮殿表面,散發出充沛的靈氣,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嚮往。

    高庸涵沿著雕欄,繞行了很遠,才來到一座山門前。山門前站著兩個身高數百丈的金甲武士,週身仙氣繚繞,高庸涵大感驚訝,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

    那兩個金甲武士已經發覺了高庸涵,其中一人大喝道:「什麼人,膽敢擅闖天庭?」

    這一聲大喝,響徹天地,震得高庸涵五臟六腑幾乎都移了位,氣血翻湧之下,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震得摔了下來。悚然一驚,甦醒了過來,抬眼環顧四周,自己仍在房間之內,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胸中有種說不出的憋悶,翻湧的氣血堵的幾乎無法呼吸,剛才的那番情景歷歷在目,高庸涵心中暗暗揣測,難道自己真的在恍惚中到了仙界?這世上真的有天庭?

    在虛無飄渺的外域,一個道家裝束,鬚眉皆白的老者,含笑點頭:「這個高庸涵果然深具慧根,不負故人所望!」跟著屈指一算,又微微搖頭,忍不住一聲歎息。

    高庸涵待心神平靜下來以後,默默運轉了一下靈力,發現紫府內靈台所在更加清明,一派祥和,體內的靈力也愈發的渾厚、悠長,而且英氣內斂。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修為,無形中又有所提升。

    經過這一夜的感悟,高庸涵原本因為葉帆的冤屈,而有些憤怒的情緒,要平靜了許多。整理了一下衣衫,收束好心情,大步朝皇宮走去。

    由於是依天機山脈而建,所以天子城由下到上共分三層,皇宮自然在最高一層。天機門的機關術數之學天下聞名,太河源百姓數百年來的耳濡目染,能工巧匠當然也不少。南州國的皇宮建在半山腰,構思極其巧妙,遠遠看去宛如一塊巨大的玉石,直接鑲嵌在山體中一般,周圍遍植青松翠柏,自有一股王者氣概。

    高庸涵到了宮門外,遠遠就被一幫侍衛給攔了下來,其中一個統領模樣的侍衛喝道:「此處是宮門禁地,不得擅闖!」

    高庸涵亮出一面令牌,高聲道:「我是東陵府兵馬大元帥高庸涵,有要事叩見皇上!」

    「高庸涵」三個字一出口,周圍等候覲見的大臣紛紛一愣,跟著都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高庸涵,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堆,竊竊私語,宮門外一片喧嘩。那個統領也是一愣,接過高庸涵的令牌仔細查驗了一下,然後一臉詫異地說道:「高帥請稍後,屬下馬上為你通稟!」

    高庸涵點頭,看著這個統領轉身朝宮門跑去,然後扭頭朝那幫大臣處看了看。許多人僅僅是兩年前的登基大典時,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大多都不怎麼認識。只有一個人,似乎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著高庸涵,半晌才突然喊了一聲:「高賢侄!」跟著奔了過來。

    高庸涵一見此人,急忙迎了上去,到了那人面前當即跪倒在地,納頭便拜,口中連呼:「小侄高庸涵,拜見審伯父!」這人正是高家的世交,審家的族長審良棋。

    審良棋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捧著高庸涵的臉不住地輕撫,猶自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反覆念叨:「賢侄,當真是你,你還活著?」

    「是我,我還活著!」高庸涵牢牢把住審良棋的手臂,不住地點頭。

    審良棋把高庸涵扶了起來,跟著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巴掌打在高庸涵背上,罵道:「你個臭小子,到了太河源,怎麼不直接到家裡去住,什麼時候和你審伯伯變得這麼生分了?」

    高庸涵不便接口,惟有低頭陪著不是。周圍的一些大臣紛紛湊了過來,不斷有人向審良棋詢問:「審大人,這位莫非就是被稱為東陵府雙傑之一的,高庸涵高帥?」

    也有人尚有些疑惑,輕聲道:「傳聞高帥被稱作銀髮將軍,怎麼和傳言不符?」

    審良棋為高庸涵一一介紹同僚,官場上自有一套周旋的功夫,高庸涵雖然不喜,但是也不得不敷衍一番。

    輪到一位身穿二品袍服,面白無鬚的中年官員時,審良棋一改溫和的笑容,面孔一板,冷然說道:「這位是司空柳大人,對了,就是去東陵府宣告詔書的柳大人!」最後這句話說的很重,對這位柳大人的不悅溢於言表。

    「哦?」高庸涵目光一寒,一股逼人的氣勢散發出來,盯著那人冷冷說道:「參見柳大人!」

    那人絲毫不以為意,迎著高庸涵的目光,面容不變,一拱手笑道:「高帥大名,柳某久仰,曾深憾無緣一見。今日一見,高帥果然是人中龍鳳,不愧有『雙傑』之名。」接著一聲長歎:「得見高帥,便可想見東陵王的風采,可惜天妒英才,令人歎息!」

    高庸涵冷哼一聲,正待反唇相譏,就聽見遠遠傳來一聲長呼:「早朝儀禮,百官上殿!」

    包括審良棋、柳大人在內,一眾官員紛紛整了整袍服,迅速分列兩行,沿著御道兩側朝宮內走去。

    這是一個侍衛跑到高庸涵面前,大聲說道:「皇上口諭:著,東陵府兵馬大元帥高庸涵,於明德殿侯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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