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渡口
高庸涵再次回到畫梁山,神泉泉水果然已經消失,站在石樑曾經放置的地方,心裡默默念道:「紫袖,你放心,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不管上天入地,哪怕是為此丟掉性命,都在所不惜!」剛想到這裡,突然從空中隱隱傳來一陣仙樂,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高庸涵仰頭看著那道白光,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滿懷期待。白光瞬間飛到高庸涵面前,停了下來,一個羊脂白玉瓶浮在面前,高庸涵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右手,將玉瓶握在手中,他認得,這是紫袖傳自凝愁仙子的仙器——雲霄瓶。
「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悄然離去的。」這是高庸涵此刻可以確定的一點,因為當時畫梁山方圓數十里,根本沒有修真者的氣息,而且在厚土界,又有幾個能是紫袖的對手?也只有她自行離去,才可能走的如此悄無聲息。
撫摸著溫潤的玉瓶,高庸涵知道,這是紫袖特意留給自己的。高庸涵從瓶口往裡望去,那條火螈如同一條小魚一般,在瓶裡恣意遨遊,一拍瓶底,火螈竄了出來,但是受到雲霄瓶法力禁制,身形大小並無絲毫的變化。[]
「火螈啊火螈,以後就剩咱們兩個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把這個瓶子的主人,給找回來,好麼?」
當初計穹到了閱曇洞後,曾見過這條火螈,被火螈的強大震得半天合不攏嘴,自認根本無力煉製,所以惟有辭謝了。這條火螈,也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雲霄瓶內,隨高庸涵和紫袖一道離開了焚天坑。這些天來,紫袖時常會拿諸如烤魚、肉脯之類餵食火螈,所以同二人多少有了一些感情,它本已修出靈性,對於高庸涵的話也十分明白,當即不停地點頭。
高庸涵微微一笑,將火螈收回瓶內,雲霄瓶隨即化作一道白光,自己鑽進了高庸涵的懷中。看著天外浮雲,高庸涵一聲長嘯,隨即身形一振,朝湘霖渡的方向飛奔而去。
牧野原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三面環海,東南與焚天坑接壤,西南與天塹山脈毗鄰。後來隨著《九界風物通志》的風行,牧野原的名頭越來越響亮,來此遊玩的人自然也越來越多,一同到來的,還有一些採藥、打獵的人。當初為了表示對智行一的尊重,同時也有保存珍奇物種的意思在內,玄元宗和重始宗聯名宣示各大修真門派,要其約束各自族人,不得擅自在牧野原採伐、狩獵。這一決議得到了很好的執行,除了偶爾有幾個膽大妄為的,基本上沒什麼大問題。
但是來此遊玩的人,卻從不走陸路。因為包括修真者在內,沒幾個人敢從焚天坑經過,而天塹山脈那邊,既然號稱「天塹」,路途的險峻和艱辛可想而知,所以大家都是坐船而來。以此之故,牧野原海邊的幾個小漁村,漸漸成為了渡口。
東面是細潮灣,相傳斷虹海對面有一座神山,連海裡的海妖都不敢造次,這裡風平浪靜,所以得名細潮灣。北面是紫漩港,因為出海往北約八百里,有一片紫色的海水,相傳紫海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漩渦,一旦靠近就會被吸了進去,神仙都救不了,因此得名紫漩港。西面就是湘霖渡,得名源自這個漁村的一個傳說。相傳在古時候,村裡有個孝女名叫湘霖,因為父親和哥哥出海打漁,數月未歸,便獨自駕著一條小漁船出海,歷經艱險終於將父親和哥哥平安地救了回來。村民為了紀念湘霖的孝心和勇氣,將漁村命名為湘霖村,後來的渡口也自然而然地被人稱作湘霖渡。
五天後,高庸涵到了湘霖渡。
經過盛世四百多年的不斷修葺,湘霖渡已經成為三個渡口中,規模最大的一個,因為隔海不遠就是太河源,而太河源一直都是南洲大陸的中心。尤其是近幾年,大衍國覆滅,大衍國皇太子葉厚聰在太河源定都,建南州國以後,由於受到源石族等異族的逼迫,不得已通過海路運轉物資,湘霖渡作為極其重要的一個中轉站,早已沒有了漁村的模樣,已經發展成為一個規模頗大的城鎮了。
由於到湘霖渡的時候接近黃昏,已經沒有出海的船隻,高庸涵只得找了一家小旅館,暫且安頓下來。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高庸涵來到渡口,登上了一艘陶氏商行的貨船。在船上,很意外地,又遇到了在清溪鎮遇險的那幫子商行武士。
商會一共有四大商家,分別是人族的陶氏,千靈族的真氏,鳳羽族的鳳鳴氏和御風族的黃氏。其中,歷史最為久遠,底子也最為雄厚的,就數陶氏了。
早在大衍國創立之前,厚土界就已有好幾個大商家,而陶氏起初連名號都排不上。天機門崛起以後,時任陶氏宗主的陶岳堂,拿身家性命全押在天機門上,並全力支持天機門弟子葉懷遠統一天下,隨著大衍國的建立,陶氏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其他的幾大商家,除了羊舌氏外,其餘的均因為各種原因遭到打壓、排擠而逐漸沒落。羊舌氏歷來的家訓是不過問國事,所以得以倖免,仍舊做他們的珠寶玉器生意。作為回報,陶岳堂從運送軍糧開始,到後來逐漸獲得了近乎壟斷的運輸生意,陶氏由此發家;經過數代人的努力,千餘年前,陶氏商行遍佈整個厚土界,成為和羊舌氏並駕齊驅的兩大巨商。
九百多年前九界坍塌,厚土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天災,大衍國損失極大;適其時,諸多異族不知從何而來,突然之間佔據了大片區域。陶氏宗主非常精明,捐出大量錢財,承擔了浮雲城重修費用的一半,並利用商家的便利和遍佈天下的眼線,為大衍國帶回了許多異族的消息。為了酬謝陶氏的功勞,大衍國皇帝破例賜予其宗主輔國公的爵位,陶氏既富且貴,風頭完全壓制住了羊舌氏。再後來,在玄明盛世前的戰亂中,陶氏屢立大功,和葉氏皇族的關係更加密切,也因此遭受了極大的損失。隨後由皇室出面,極力撮合下,陶氏和羊舌氏聯姻,到玄明盛世時,羊舌氏已經完全被陶氏吞併,兩家基本上合為一家,陶氏再次崛起。
對於陶氏商行,高庸涵從心裡來講,還是十分佩服的。但是在東陵道任兵馬大元帥時,卻與陶氏在東陵府的大掌櫃陶敦方,發生了極大的爭執。
此人雖然名字叫「敦方」,可是為人卻一點也不敦厚,時常有欺行霸市的惡行傳出。大衍國滅亡以後,陶敦方以為有機可乘,曾四下活動,試圖為他那不學無術的兒子買官,輾轉托人找到高庸涵,被高庸涵毫不客氣地給攆了出去。後來,高庸涵無意中查到,陶氏竟私下打探東陵府的的防禦法陣圖,要不是陶敦方見機的快,及時收手,陶氏在東陵府的勢力,都可能被高庸涵連根拔起。為此,陶敦方把高庸涵恨的要死,而高庸涵則對陶敦方十分不屑。
以此之故,高庸涵不願多事,一上了船就獨自坐在船尾,誰也不理靜靜地看著海面。
「咦?老弟,是你啊?」
高庸涵抬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商會武士,依稀覺得有些面熟,皺眉道:「你是?」
那個武士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高庸涵身邊,伸手從腰間取下一個酒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衝著高庸涵笑道:「嗨,我們半年前在清溪鎮見過的,你忘了?」
「哦,」高庸涵點點頭想起來了,這個武士就是那晚,在同福客棧大講鬼哭籐如何如何厲害的那人,「你是老程?」
「不錯不錯,我是老程,想不到咱們還真是有緣啊。」老程跑慣了江湖,什麼人都能搭上話,所以沒幾句,就和高庸涵十分熟絡了。
高庸涵謝絕了老程遞過來的酒囊,心想,這個人記性真好,當日客棧裡那麼多人,他居然還能認出自己,倒真是厲害。不過正好可以借他的口,瞭解一下東陵道現在的情形,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那些鬼哭籐都走了?紫壺關也開了?」
「那些個妖怪,那麼厲害,哪能說走就走呢?」老程又灌了兩口酒,嘖了嘖嘴,繼續說道:「聽說紫壺關那頭的蘊水族人,對鬼哭籐也是大感頭疼,花了那麼大的功夫,結果硬是過不來,說來真是好笑。」
「那麼說,紫壺關那條路還是沒通?那你們又怎麼到了這裡?」
「嗯,反正我們離開東陵道的時候,沒聽到紫壺關開關的消息。至於我們麼——」
原來這幫商會武士,困在清溪鎮裡,等了十來天,紫壺關方向都沒人過來。終究還是沒人敢再往前走,加上聽說蘊水族也吃了鬼哭籐的虧以後,老程和受傷的頭領商量了一下,只有先退回東陵府再說。在東陵府,陶敦方也沒了主意,幸虧這些貨物並不算太急,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多月,才從別處調來了一艘貨船,又花了一個多月從東陵府,到了東陵道東北的一處海港眉月灣,然後裝船出海。一路沿著海岸線向西,繞過焚天坑,走了差不多三個月,才到了牧野原東面的細潮灣。
「這一次折騰的夠嗆,總共用了大半年才到了湘霖渡。不過,明天就可以到家,總算又活著回來了。」老程說到這裡,目光黯淡下來,神色也有些悲傷。
高庸涵知道,商會武士這一職業其實很危險,每一趟遠行,總會有人永遠留在異地他鄉。看老程的神色就知道,他一面慶幸自己能活下來,一面也為死去的同伴傷心,不過他顯然對此已是司空見慣,沒一會就有說有笑了。
高庸涵又和老程聊了幾句,隨口問道:「你們走的時候,東陵府的情形如何?聽說是被鳳羽族給奪了?」
「要說起東陵府啊,那可就說來話長了!」老程一拍大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聽得高庸涵心中怒火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