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結婚?」白洛遙剛從浴室出來,發現自己房間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她的眼睛瞪得彷彿像是銅鈴一樣大,滿是不可思議,「你沒開玩笑吧?」
那個剛才向她求婚的男人,此刻微微皺眉,以同樣不可思議的神情回望她:「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他一把攬過她,手指輕輕的撥弄她的長髮。黑色的一縷在指間纏繞,彷彿細滑的水草,又有著洗後的淡淡的椰果香。吸到鼻尖的時候,滿是妖嬈芬芳。其實妖嬈這個詞出現的時候,展澤誠心底微微的怔忡了一下,可隨即又笑了起來,幸好她的妖嬈,只有自己見過。
「我們之間的問題早就解決了,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嫁給我?」
她在他膝上沉默了半晌,換了一個姿勢,忽然笑起來:「你覺得解決了?」
「難道沒有?」她只穿著背心和短褲,從自己這個位置,看得到她胸口大片的肌膚……和纖長漂亮的腿,展澤誠發現自己有些心不在焉,又伸出手制止她不安分的、按在自己胸口、似乎是想表示警告的手,低低的笑起來,「我們已經這樣了,你不嫁給我,還有誰敢要你?」他若有若無的湊近她,將這句話拉得無限曖昧。
洛遙咯咯笑了起來,輕巧的從他的膝上跳下來,順手拉開抽屜,遞給他一沓資料。
很多很多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展澤誠微微側頭,看見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白皙的肌膚被鍍上金色,似乎有一種奇妙的質感,叫人忍不住想去輕輕的撫摸,於是一時間忘了去接那本冊子。
「剪報?」展澤誠掠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翻動,只是覺得熱,「你做的?」
只一頁,他就笑不出來了。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的報道?
這似乎是在某個宴會上,自己攜著一個女伴的手,照片裡的女人笑得風情萬種。
還有這張……是在哪個酒店門口麼?那個漂亮妹妹是誰?
……
空調的冷氣實在很強勁,彷彿是打碎的薄荷汁,那種清涼的味道,密密的灑在了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展澤誠合上相冊,面色沉鬱:「誰給你的?」
白洛遙只是抿著唇笑:「這你不用管。」
他站起來,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個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卻又俯下身,一言不發的抓過她,開始吻她。
這個吻很深很沉,他的手指微涼,順著她柔滑的脊背,探進了她的背心裡。
洛遙有一度說不出話來,連之前自己說了什麼都快忘記了,最後拼盡了力氣,偏開了頭,笑意盈盈:「是不是經驗豐富呢展澤誠?難怪技巧這麼好。」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說這種話,於是有些羞赧,臉頰一點點的沉釀出紅色,叫他想起了那個時候,她淚流滿面的吻著他。她的身後是滿園的保加利亞玫瑰,淡粉色如雲如錦,而漫天霞光流溢在她的臉上,他期盼已久的美麗。
展澤誠微微放開她,目光深處滑過了一絲笑意,又拿上那本剪報:「第一張,那是在香港的拍賣行。她是香港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那次我在競拍一個清朝的窯變紅缽缸。對了,就是現在放在你們博物館的那個。我記得三年前你指著那張圖片發誓,說要把那件東西弄回來。」
洛遙目光微閃如星,唇角的笑意漸漸的加深:「後面的呢?」
「第二張,那人是誰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前一晚,我去你家樓下等你。你不肯回來……還給了我一下巴掌,所以第二天助理說給我找了女伴的時候,我還有些情緒,就沒拒絕。不過宴會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找不到她了。」
……
似乎接下去的每一張,他都從容不迫的解釋給她聽,到了第九張的時候,洛遙終於放棄了:「我不想聽了。」
「那麼,白洛遙,嫁給我?」他笑得高深莫測,「或許你越早嫁給我,我們越早可以去度蜜月。艾爾米塔斯。」
「什麼?」洛遙忍不住重複了一遍,「艾爾米塔斯?冬宮博物館?」
重新抱著她的英俊男人已經開始不懷好意的把她壓倒在床褥間,細緻的用薄唇吻遍她□的肩和頸,聲音呢喃:「嗯,冬宮。」
她的眼睛陡然清亮起來,彷彿是桌上擺著的那串水晶葡萄,色澤淺碧,雨過天晴的顏色,瑩潤得沒有一點雜質。
「我嫁給你。嗯,嫁給你。」她可憐兮兮的躲閃著他的親吻,「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
他驀然停下所有的動作,忽然覺得有些懊惱,又有些不舒服:「你這是為了蜜月才答應我的?白洛遙,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洛遙看著他凌亂的襯衣,從下往上看,這個男人臉部的線條俊挺得叫人難以置信。
她忽然狡黠的眨眨眼,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一點點的靠近他:「你知道剪報怎麼來的?」
他皺眉。
「是我們分開的三年,我自己收集的……那時候我想,如果哪天你回來找我,我一定先扇你一巴掌……你這個混蛋。」
他錯愕了一瞬,唇角的弧度慢慢的勾起,去輕吻她的鼻尖,那個聲音低得只有她聽的見:「你傻還是我傻……我愛你……」
據說遊客以一分鐘觀賞一件藝術品的速度,想要看完艾爾米塔斯的館藏,也需要花費數年時間。
於是來到聖彼得堡,洛遙不想沿著涅瓦河散步,也不想去伊薩克教堂聽聖歌,就像那位著名的藝術家普桑說的:「當我們欣賞一幅完美的圖畫時,不應該匆忙的一帶而過。而是要慢慢的觀察,用心評價去體會。」她很快樂的給自己安排了大概足足大半個月的時間,打算將幾個大展區一一的逛遍。
可是從到達聖彼得堡開始,卻一直有意想不到的不快。
吃過了晚飯,她就盤腿坐在床上查看資料。都是她精心收集的藏品信息,頁碼整齊,一絲不苟。可是展澤誠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濕淋淋的滴著水,就這麼滿不在乎的坐在了床上,又伸手一把將她抱了過去。嘩啦一聲,所有的資料以一種凌亂的姿態,飄飄揚揚的灑在地上。
她一急,想都沒想,就去推開了他,翻身下床去撿。
他還是好整以暇,眉眼間都是一種慵懶:「別去管了,飛了半天,累不累?」
白洛遙半天都沒吭聲,坐在地毯上數頁碼,最後語氣有些小小的沖:「我幹正事兒呢,你別糾纏我我就不累了,謝謝。」
他倒笑起來,神情有些曖昧和期待:「什麼正事兒?我現在想到一件。」
洛遙躺在大床的一角,又縮了縮身體,警告的看他一眼:「別碰我。我要好好補充體力。明天要走一整天。」
她早該想到他不會這樣就放過自己的。果然,燈熄了不到片刻,他的手就探過來,先是穿過她的身下,又微微的用力,把她整個兒抱過去,貼在了自己身上。聲音還低沉的咬著她的耳朵:「我的體力補充好了……洛遙……」
或許展澤誠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先去吻她的唇,而她向來對他的吻沒有任何的抗拒力。於是這次白洛遙忍住了身上的酥麻感,狠狠的踹了他一腳。
她不知道自己力氣到底有多大。可能也並不大吧。反正他一時間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幾乎已經把她半壓在身下了。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又重重踹了他一腳。
這一次,展澤誠總算停了下來,微微喘息著伸手開了燈,語氣有些不悅:「你怎麼了?」
她一咕嚕就翻身起來了,睡衣凌亂不堪,又抱了半條被子:「我去睡沙發。」
就真的把他一個人拋在了這個臥室裡,她頭也不回,彷彿是兔子一樣,敏捷的鑽了出去。展澤誠一手撐著床,楞了很久,有些怒氣淺淺的浮上來,最後啪的關了燈。
到了半夜的時候,其實還是沒有睡著。他現在似乎習慣了枕邊有她舒緩的呼吸聲,於是索性站起來,去客廳看她。
洛遙蜷在沙發裡,半幅被子落在地上,睡得毫無知覺,半邊臉側著,孩子氣的皺著眉。
他也皺著眉,從上往下的看她。
這是在生氣啊!這是蜜月,憑什麼不准自己碰她!
——可是為什麼動作這麼不受控制?
他只知道自己輕輕的把她抱起來往臥室的大床走去,腳步輕而平穩,最後又俯身去親她的臉頰。她還在他的懷裡調整了姿勢,一點都不知道自己丈夫此刻心情的掙扎和糾結。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抱著她,姿勢親密。洛遙迷糊的張開眼睛,想了想,才坐起來:「我怎麼睡在這裡?」
他也坐起來,似乎有些起床氣:「我怎麼知道?!白洛遙,你原來還夢遊啊?」
洛遙一聲不吭的下床,心裡有些懷疑,也有些不知所措:難道自己真的夢遊了?夢遊了還回去找他,真是丟臉。
兩個人都沒什麼好臉色,悶悶的吃完早餐,洛遙把牛奶一推:「展澤誠,要不我一個人去冬宮好了。」
他看著她穿上了大衣,忽然冷笑:「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蜜月?」
洛遙秀氣的眉毛微微一踅,一言不發,甩門就走。
他旋即站起來,拿了大衣追上去。於是一前一後,直到並肩站在冬宮前的宮殿廣場上。
冬宮。
俄羅斯的國立博物館。
當這座方正的建築以一種整齊的姿態出現的時候,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這個彙集了西方藝術精粹的博物館,截然不同於東方的溫和,有一種奇異的嚴整和理性。它在視線上並不向兩邊延伸,只是驕傲的矗立,顯示了人類對自然的分割和潛意識中的強權。網
洛遙穿著一件白色的羊絨大衣,腰帶隨意的打了一個結,站在空曠而巨大得令人懼怕的廣場裡,盈盈一握的腰身,身段愈加的纖細。她無聲的凝望著艾爾米塔斯,神色有些肅穆。
展澤誠就在她的身邊,深灰色的大衣穿在他身上筆挺的彷彿是制服,硬朗帥氣。就像是冬宮裡的1812軍事走廊,裡邊陳列著俄羅斯元帥們的肖像。英氣勃勃。
他的臉色並不見得有多好,隔了很久,斜睨她一眼,眼見她臉上起了可疑的、或許是被凍出來的紅色,才淡淡的說了句:「進去吧?」
這樣才驚醒了她,洛遙深深呼吸了一口西伯利亞的寒風,一句話也沒說,抬腳就走。
參觀者不多。
穿過孔雀石大廳,進入法國洛可可藝術時期的展廳。
優雅尊貴的米黃色調穹頂上繪著中世紀的盔甲。象徵著貴族標誌的家徽以幾何的形式排列在壁上。黃金製成的吊燈有著極其繁複的工藝,周圍插著數十支如白玉般的蠟燭,亮光瑩瑩如星。
一眼望去,這樣的房間,竟是望不到盡頭的。真是奢侈得叫人驚歎。
洛遙在展廳門口駐足了一會,敬畏感油然而生。
踏進去的時候,鞋跟在天然原木地板上敲出了扣扣的聲音,又彷彿有回音,從走廊的盡頭彈射回來。可以想像到那些細微的聲波是怎樣的拂過了油畫、雕塑、銅像,最後和自己輕輕的觸到了一起。難以自拔的感覺,從現代回望古典的致敬。
第一個房間中央那尊雕塑。
小小的天使以一種隨意輕鬆的姿態坐著,一手抽著箭筒裡的箭枝,另一隻手做了噤聲的姿勢,面容精緻。
「《故作威嚇手勢的丘比特》,十八世紀法爾科內的作品。」
洛遙忍不住抬眼看了身邊這個被自己冷落很久的男人,有一點點刮目相看的意思。她真的不知道他原來這麼瞭解這些,他一直在雕塑側邊站著,那個角度,是看不到那個說明標牌的。
他並沒有回望她,目光很柔和的看著小雕像,難得露出了微笑:「真可愛。」
「展澤誠,原來你對這些藝術品這麼熟悉。」洛遙的目光晶晶亮著,彷彿嵌滿了碎鑽,一波波的折射出光芒。
他依然沒有看著她,卻也沒否認。過了一會,刻意的抿抿唇,又側了側臉,把笑意掩藏起來,很自然的去牽住她的手:「走,去前面看看。」
當然,這個此刻看起來一臉肅穆的男人的另一隻手,悄悄的將那一冊博物館的中文指南藏在了身後。
誰讓她在踏進這個宮殿的時候一直在生氣,什麼都沒注意呢!
嗯,雖然他發誓會順著她寵著她一輩子——可是偶爾換種口味,讓她崇拜下自己,其實感覺很不錯。
因為看得慢,可能連開放展區的十分之一走沒走到吧,可也是站了整整一天。睡覺的時候,是自己關的燈。其實他挑選的酒店真是不同於奢華流麗的洛可可,強烈的古典主義裝飾風格啊——弧度順暢的穹頂,玻璃窗上精準的分割,窗外的園景修繕得稜角分明……如果沒有他在身邊,獨自住著,可能會有強烈的孤獨感席捲而來。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會給他誤解,可是忍不住,還是伸過手去,碰了碰他:「你睡著沒有?」
「沒有。我在想那尊小愛神的雕像。」
洛遙小小的感動了下……這人什麼時候這麼文藝了,嗯,艾爾米塔斯是個好地方……他也被藝術熏陶了……
「洛遙……孩子多可愛啊。」說著說著,他半支起身子,眸子像是黑寶石,又像是夜明珠,亮得可怕。然後……他就理所當然的俯下身,結果……他的吻落下來的時候,洛遙忽然清醒了,終究……還是朽木不可雕的。
第二天。
「再陪我睡一會兒……」他不肯睜開眼睛,有一絲頭髮落在了額頭上方,手還牢牢的固定在她的腰間,「一會兒就好。」
「親愛的,再不起來,今天趕過去大概只來得及買一張票。」洛遙拉拉他的耳朵,循循善誘。
他不理。
她又拼了命的想要搖醒他,可是手被他牢牢一抓,再也動彈不了了。
最後洛遙的語氣變了,說不出的古怪:「展澤誠你逗我玩的吧?你早醒了是不是?」
他終於張開眼睛,蘊著深深淺淺的笑意。
她很配合的不再掙扎了,相反,手掌輕輕的摁在他心口的地方微笑,彷彿威脅:「你信不信,回去之後,我讓你上班天天遲到。」
他愣了愣,手指輕巧的撥開她的亂髮,帶著無可抑制的笑意吻在她眉心:「親愛的,我求之不得。」
番外二展葉瀅
展澤誠等了許久,那邊才有人接起電話。他本以為會是白洛瑤的聲音,旋即又覺得不對。那邊的聲音分外的嘈雜,難道自己離開了兩天,家裡忽然接待了一大批客人?
「是先生啊?」家裡阿姨的聲音,還帶了些心煩意亂,「小姐病了,林醫生正好在,在打針呢。」
展澤誠覺得自己心口什麼地方被提緊了,皺眉問了句:「病了?」
聽覺忽然變得敏感起來,似乎能聽到話筒那邊小丫頭哇哇的大哭聲。他脫口而出:「洛瑤呢?」
那頭的有熟悉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
「你跟他說,我不接了,晚點再給他打過去。阿姨,過來幫忙。」
電話匆忙的被掛了,展澤誠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廳裡愣了一會兒,把手裡的文件扔在一邊,又站了起來,皺眉望向夜光如流焰的陌生城市。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心底那股煩躁的火氣又往上冒,他是不是當時就該問清楚「晚點」究竟是指幾點?
昨天離開家的時候把小丫頭抱在手裡親了又親才離開的。那麼小小的一點,抱在手臂裡軟軟的,像是白白嫩嫩一個小糰子。鼻尖翹翹的像極了她的媽媽,至於那雙眼睛,每個人都說是像自己。雖然一歲多點,可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會說這是標準的小美人。
怎麼會突然病了?什麼病?
這些念頭攪得他真正的坐立難安,直到洛瑤的電話打進來。
「怎麼了?」展澤誠抿緊了唇,盡量放鬆的問妻子。
「沒事,天氣熱,發燒了。」洛瑤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林揚已經給她打了針,現在睡著了。」
展澤誠看見玻璃窗的反光中,自己的臉色鐵青,語氣也嚴肅起來:「林揚又不是兒科醫生,你讓陳醫生來看過沒有?他怎麼說?」
洛瑤輕輕笑了起來:「陳醫生來看過了,真的沒事。這麼熱的天氣,很多小孩都病了。就是小丫頭不肯打針,現在哭得睡著了。剛才一直嚷嚷著要你抱。」
電話那頭,男人的呼吸似乎立刻柔和下來了,他頓了頓,重複了句:「她說什麼了?」
其實現在她都不能說完整的句子,只會斷斷續續的說幾個詞。
「爸爸……痛……不打……」
洛瑤按照自己的理解,向丈夫描述了一遍:「就是不想打針,覺得要是你在的話,肯定不讓她打。」
展澤誠的反應比她想像的迅速得多:「我馬上回來。」
洛瑤沒吭聲,側頭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嬰兒房裡那盞柔和的小燈,低聲說:「你事情辦完了?」
他答非所問:「我讓人查查最近的航班。」
最近的航班是在凌晨,展澤誠回到文島,已經是上午。此刻是炎熱的盛夏,車子奔馳在機場回市區的高速上,秘書時不時的從後視鏡裡查看展澤誠的臉色,並且相當識相的催促司機:「盡量快一些。」
他想不到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紛亂的場景。
一進門,孩子嘶聲力竭的哭喊就讓他的心臟幾乎一頓。急切間跑到二樓,哭聲越來越大,那張小床四周的欄杆被鋪平了,圍了不下四個人。年輕的護士站在最前頭,手裡拿著針頭,洛瑤和阿姨摁著還在還在亂蹬的小腿,陳醫生則固定著孩子的胳膊。「唉……又歪了……」
「寶寶,不哭……很快就好了,不痛不痛……」
……
展澤誠臉色陰沉下來,撥開護士和醫生,低頭望著寶貝女兒哭得稀里嘩啦的小臉,怒意掩飾不住:「不打了。」
房間裡靜了靜,就連洛瑤也是直到此刻才見到他,又聽到這句話,愣了愣。
小丫頭還在哭,胳膊和腿得了自由,踢蹬得更加有力。
展澤誠俯身,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起來,親了親小丫頭已經哭得粉紅的小臉,又皺了皺眉,小身體果然很燙——難道還燒得厲害?
小姑娘眨著眼淚汪汪的眼睛,一看見是爸爸,又有兩團眼淚掉下來,和嘴角的口水一起,蹭濕了展澤誠的襯衣。
一時間不見了圍著自己的醫生護士,又被爸爸抱在懷裡,小姑娘一下子有了安全感,加上本就哭得有些累了,往他懷裡鑽了鑽,說睡著就睡著了。
展澤誠讓女兒在自己臂彎裡睡得舒服一些,才悄聲示意護士扎針。
非常順利。
小姑娘只是不舒服的皺了皺眉,長長的睫毛捲了卷,額角就被扎上了針。
所有的人都長歎了口氣。
小孩吊點滴本來就要花很長時間,展澤誠卻有耐心一直抱著她,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直到藥水掛完,護士又來測了測溫度,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回了小床上。
洛瑤站在他身邊,挽了他的手,輕聲問他:「你要不要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展澤誠攬過她,下巴擱在她肩胛的地方,閉了閉眼睛,似乎有些疲倦:「不了。我馬上要趕回去。」
「那個會推到了晚上,不能再推了。」他慢慢的又看了女兒一眼,「我明天回來。要是還發燒,給我打電話。」
洛瑤看著他還有紅血絲的眼睛,有些心疼,語氣也帶了三分責怪:「你又不是醫生。那邊公事沒辦完,你著急回來幹什麼?」
他不答,只是親了親妻子的臉頰。
這個世上,他最珍視的一大一小……都好好的在自己身邊。薄削的唇邊勾起一抹完美的笑,此刻,他心滿意足。
「爸爸!我不要學芭蕾!」展葉瀅小朋友叉著腰,那條天藍色的裙子已經深一塊淺一塊,不知道是哪裡蹭來的泥。
展澤誠耐心的蹲在她面前,擦擦她的臉頰:「那你想幹什麼?」
「我要挖蚯蚓!」小姑娘示威一樣舉了舉手裡的小園丁土鍬,她小小的手掌恰好抓住展澤誠一根手指,「爸爸,我不要上芭蕾課!」
「澤誠,你不要聽她胡鬧。」方流怡坐在一邊喝茶,瞥了一眼兒子,又對孫女說,「瀅瀅過來,奶奶給你吃蛋糕。」
展葉瀅還是有點怕奶奶的,乖乖的走過去了,又可憐巴巴的回頭看了爸爸一眼,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樣子。展澤誠站起來,把女兒抱起來,放在椅子上,一邊低聲和母親商量:「芭蕾課是請了老師來上的?」
方流怡皺眉,餵了口蛋糕給小姑娘,又慢慢的對兒子說:「你別寵她過頭了。芭蕾課她非上不可。」
展葉瀅小小的手掌裡捧著那杯水,喝了幾口,胸口又打濕了一塊。「爸爸……」她又對展澤誠伸手,「爸爸……」展澤誠勾起嘴角,女兒戴了一頂白色的荷葉帽子,整個身體軟軟小小的,臉蛋很圓,一雙眼睛黑亮得像寶石。他把她抱在膝上,低聲問:「今天下午要上芭蕾課?」
她拚命搖頭:「我不去。」看了奶奶一眼,終於聲音放低了,「爸爸……」
用白洛瑤的話來說,只要女兒一叫爸爸,再無理的要求展澤誠都會答應。
「下午去高哥哥家玩!」展葉瀅提醒爸爸,「媽媽說可以不去上課。」
「媽媽真這麼說了?」展澤誠一邊抱著她,一邊逗她說話,「媽媽去不去?」
「展先生,去高先生家?」
「嗯。」
今天是高池飛兒子的生日,白洛遙倒確實答應了女兒,可以去玩一個下午。
洛遙和敏辰在一邊聊天,時不時看看兩個孩子。敏辰的兒子長得像父親,比展葉瀅大了三歲,卻高出了小丫頭整整一個頭,此刻帶著她滿屋子亂跑。
小男孩很照顧這個妹妹,跑累了,就從茶几上拿了一片切好的蛋糕,一點點的餵給她吃,還很老成的說:「要不要喝水?」洛遙看得直笑,對敏辰說:「要不結個娃娃親?」
敏辰還沒說話,書房的門打開了。展澤誠先出來,一看見這副樣子,二話不說,走到女兒身邊,一把抱了起來。
小男孩的手還伸著,叉子上是一片獼猴桃。
展葉瀅扭著身子:「高哥哥~」
展澤誠的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他把小丫頭的身體往懷裡抱了抱,在沙發上坐下來。
高家的小男孩看得出展叔叔臉色很不好看,乖乖的回去找媽媽了。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展葉瀅伏在媽媽懷裡睡著了,白洛瑤才問他:「你剛才幹什麼?」
「那小子分明就是喜歡瀅瀅。」展澤誠從她手裡把女兒接過來,「我女兒怎麼能隨便讓男孩子喂東西吃?」
洛遙楞了楞,看著他冷峻的側臉,有點拿不準他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白洛瑤撫額,哭笑不得的問他:「你控制欲是不是太強了啊?孩子才幾歲?」
展澤誠一本正經的轉過臉,目光在妻子秀美的臉上凝視了很久,才淡淡的說:「你知不知道以前李之瑾追你的時候,我恨不得殺了他?」
呃……
洛遙轉過臉,望著窗外的景象,當做沒聽見。
宅子裡寂靜無聲,阿姨早就哄小姑娘睡覺去了。白洛遙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又去書房看了看展澤誠。
白洛遙托腮看著他發完郵件,咬了咬唇,問他:「那你會不會也想殺掉我?」
展澤誠合上電腦,低低笑了一聲:「還記著?」
「嗯,你的表情太可怕了。」她點點頭,長髮上的水滴有些濺在他的襯衣上,氤氳開淺淺的幾團雲朵。
他把她抱在自己的膝上,抵著她的額頭,慢慢的說:「不會。」
薄唇慢慢的靠近她粉色的唇瓣,一點點的輾轉親吻上去。
「洛遙……我們再要個孩子吧?」他緩緩的啃噬她的頸和鎖骨,那件睡衣已經漸漸的落開了,「最好是男孩。」
「男孩?」
「嗯,將來可以保護瀅瀅……」他從她的身體中抬起頭,打橫將她抱起來走向臥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