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人魚(2016年佛羅裡達·基韋斯特/阿拉斯加·白令海)
身體中的海
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
"……這裡是哪兒啊?"
一段時間後密的腦海中才浮現出這個疑問,他試圖活動身體,但全身都不聽使喚。
"我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
密努力回憶,在機場和潔西他們告別時的情景浮現在腦海中,然後他想起自己一個人登上了回日本的飛機,然後是機內的記憶以及在成田機場辦入境手續的記憶。
"是了……我回家了。"
一個人走在逗子山坡上的記憶復蘇了,但之後就沒有了,密朦朧的意識轉了一圈,又回到最初。
"這裡是哪兒啊?"
密感覺到,自己被熟悉的昧道包圍著,順著這昧道追想,也許還能想起什麼,密努力去想那個味道到底是什麼,他試著轉動眼珠,周圍是純梓的黑,恐懼感漸漸上升但沒持續多長時間,同時,發麻的疲倦感壓在密的身上,
他感到有什麼通過了眼前,是什麼很小的東西,密拼命地想用眼睛追趕它的行蹤但馬上丟了,他感到又有什麼從附近通過了,這次有了點真實的感覺,他越集中注意力對方的存在感越鮮明,那是迄今為止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第二個什麼東西過去後,過了很長時間才等到第三個東西的到來,第三個東西從較遠的地方出現時,密就感覺到了,他拼命地集中注意力,模糊的影像逐漸變得消晰,但還沒等認出那是什麼,它又消失了,密集中精神等待下一個。
又過了不久第四個機會來了,密在約二十米的距離外捕捉到了它,他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他能推算出對方距離自己有二十米左右,他還感覺到那個東西大小為三厘米左右—一自己在不太清醒的情況下居然能算出這些數據。
三厘米左右的東西經過密的身旁,密能認出它了。
"……是蝦。"
黑暗中經過密身旁的是小小的蝦,密終於明白了包圍著自己的熟悉的味道是什麼,是海水的味道。
密忽然覺得冷,他這才發現,自己身體冰涼,密一動不動地停了一會兒,開始思考。
"我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
"他找不到答案。"
身體內血液開始運行,密逐漸恢復了體力,他試著再一次回憶,但就像醒來時想不起剛做的夢一樣,在機場和潔西他們告別的情景,一個人走在逗子山坡上的事,全都從密的腦海中消退了。
身體開始想要呼吸,密慢慢活動身體,他往脊梁骨上用力,擰動身體動了一點點,在漆黑的世界裡,密努力往上游去,不久他行進的方向開始稍微發白,黑暗的世界很快變成藍色的世界,藍色越來越明亮能看到海面了,密用力踢水,舒服的推力推動著密的身體,眼前展開了大氣的世界。
密喉嚨發出響聲,將大氣滿滿地吸進肺裡。
HATANO物產公司的海洋勘探船克羅尼亞·彌達斯號停泊在離房總半島一百二十英裡左右的地方,
在掌舵室裡觀看傳感器的森下,突然大聲喊起來:
"快叫齋門先生!"
不久,幾個輪機員和齋門博士一起來了。
"怎麼了?"
"海原密從冬眠中醒來了,他現在浮上了海面。"
"隔了兩個月呼吸到的空氣,想必很香甜吧。"齋門博士露出徽笑。
"催眠完全發揮作用的話,他應該在海裡再待上兩三個星期,可能催眠沒有完全奏效。"
"這個馬上就能弄明白。"
在香港沒能抓到海鱗女,失敗的齋門一伙打出最後一張王牌—一在逗子綁架了海原密,被麻醉後密被運往播磨工科大學的齋門研究室,齋門他們在那裡對他施行了催眠療法,他們的目的,是要促進密自身的覺醒。要喚醒他身上沉睡著的人魚的本能,即使那不能讓密完全覺醒,齋門博士也勝券在握。
"即使催眠不能完全奏效,能讓他本人產生那種欲望就行。"
盯著傳感器屏幕上顯示的代表密的小點,齋門博士嘟嚷著。
即使催眠療法不能誘發真正的覺醒,只要密能感覺到自己是人魚,某些初步的本能就會自然而然地發揮作用,這是齋門博士的預測,而且他們最為期待的,是沉睡在密身體中的歸巢本能。
在催眠療法之外,齋門他們還給密投下了腦內藥物,在他大腦的側頭葉做了手腳,他們這樣做使密負責傳導記憶的神經活動放緩而聽覺神經更加活躍,這樣一來,密的大腦陷入了接近失去記憶的狀態,同時聽覺變得異常敏銳,齋門他們認為,大腦內聽覺部分的活躍,能促進人魚本能的覺醒。
一旦人魚的本能覺醒,密應該很快會開始尋找同伴,
"據推測人魚不僅能用高頻聲波,還能使用低頻聲波。"
在基韋斯特海洋科學研究所的會議室裡,萊安在說明著,這是他在匆忙召開的緊急會議上發言。
"理論上,這種低頻聲波能傳數百公裡遠,它是遠距離使用的語言。"
然後萊安環顧集合起來的成員,說"如果我是密我,將先尋找同伴,如果我是齋門,我會期待著密的這種能力。"
那一天,瑪莫得極度混亂,上午接到海原密失蹤的報告,兩個小時後,手種]和天野犀子的訃告到了。
手塚和天野犀子的屍體在基韋斯特海岸被發現時已是其死後三四天了,比利見到二人的當天,或是翌日,他們就在基韋斯特死了,在他們最後住宿的旅館發現了遺書,上面是手塚的筆跡,寫著兩人因有情人關系,不堪煩惱而自殺。
"這不可能,他們是被謀殺的。"聽到消息,比利無法抑制憤怒。
手塚他們交給比利的文件,他已經交到了裡克·凱倫茲和凱茜·哈蒙德的手裡,那份文件給他們帶來的沖擊不言而喻,雖說齋門一伙的行為是擅自行動,但瑪莫得必然不能免除責任。
緊急會議召開的一個小時前,凱茜在裡克的房間,二人重新閱讀那份文件,商討對策,手塚准備交給日本檢察廳的文件中,不僅沒有提到人魚,連瑪莫得團體的事也一點都沒有涉及。
"他是不想殃及我們吧?"凱茜說。
裡克有不同意見。
"不,他是想讓我們在此事公開之前,解散瑪莫得。"裡克說,"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不這樣,瑪莫得的所有成員都將被追究進行人體實驗的罪行。"
凱茜默默點頭,。
"這是手塚的遺書,"
"我倒是覺得,這就像是人魚的詛咒。"凱茜說,
"詛咒?"
"是的,想想看,從三年前發現瑪利亞一號以來,人魚的事還一次也沒有向世間公布過呃,公開發表的機會有過兩次,一次是HATANO物產公司將人魚帶回日本的時候,但當時他們還舉棋不定我們就趕去制止了,第二次是在瑪莫得成立的時候,結果當時瑪利亞一號死了此事又作廢了,接下來是這份文件,然後是海原密失蹤手塚和齋門的助手死去,這樣,剩下的手段就是解散瑪莫得了吧?雖說晦氣的事連連發生,但也未免太多了。"
裡克沉默地摩挲胡子:"這樣最後誰能得到好處?如果有什麼人能得到好處,只有人魚了,對吧?"
"是啊。"
在緊急會議上,裡克和凱茜向成員們公開了文件。用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時間說明情況。所有成員無不心情沉痛地聽著,很明顯,齋門的行為是背離了倫理道德的暴行,但對這些學者來說,那並非與己無關,誰都難說自己沒有犯下和齋門同樣的錯誤,裡克暗示要解散瑪莫得,誰也沒有提出異議。
接下來的問題是:海原密怎麼辦?如果他是被齋門一伙綁架了,那就不能置之不理,但是現在不知道密被囚禁在哪裡,會議將結束時,萊安提起低頻聲波的話題。
"如果齋門想要雌性人魚,他必然會把密放出研究所,如果是我,將會在密身上裝上傳感器把他放回海裡,把傳感器放進他身體裡,用衛星跟蹤的話,無論他游到哪裡都逃不掉,如果是我,就會這麼做。"
萊安好幾次提到,"如果是我。"
"最能清楚地預測齋門的行動的,就是他的共犯—一我們這些科學家呀。"萊安帶點諷刺地說,
"至少現在他被關在研究所的可能性高一些。"裡克說,"也要監視播磨工科大學。"
會議結束後比利來問萊安:"情況怎麼樣?"
萊安極其疲意地歎口氣,"來,慢慢說吧,"兩人走進了電梯。
潔西仍未從香港之行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精神很不穩定,這一天她也是從早晨開始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因此密失蹤了的事,手塚兩人死了的事,她一概不知,傍晚時裡克打來電話,讓她過去說有話要對她說。
出現在裡克房間裡的潔西+分憔悴,裡克讓她坐下她搖搖頭,態度有點反抗裡克的意思,裡克知道原因,他猶豫一下,對潔西說:"……在香港辛苦了,"
"沒什麼,"潔西恨恨地攏起頭發,"您有什麼事?"
"海原密失蹤了,"
"呃?"
"你還沒聽說嗎?"
"是的,"
"就是和你們在香港分手以後,"潔西拼命想掩飾不安,終於無法忍耐地哭出來,裡克沒想到潔西慌亂成那樣,"潔西,你怎麼了?"
"……沒什麼,"潔西抽著具子說,"不過我想過,可能會變成這樣。"
"什麼?難道你有什麼頭緒嗎?"
"嗯。"
"告訴我好嗎?"
"他大概是自殺。"潔西忍住怒氣說,裡克想過密失蹤的各種理由,其中最不想考慮的就是自殺,但從潔西嘴裡,這個詞輕易地就跳了出來讓他感到大為狼狽。
"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自己是人魚,覺得無法忍耐吧。"
裡克歎息了,潔西和密有過相同體驗,品嘗過同樣的痛苦,她的話深深刺痛了裡克。
"裡克先生,您也知道了吧一一我們的事。"
裡克輕輕點頭,
"多麼驚人的故事啊,爸爸知道嗎?"
"你們是一家人,難道關於那件事,什麼都沒說過嗎?"
"我們家很少有悄悄話。"潔西搖搖頭,諷刺地說,裡克緊盯著低著頭的潔西好久後終於說道:"我本來希望,如果可能的話,要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作為人類度過一生。"
潔西沉默不語。
"你媽媽,阿爾伯特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你的另一個媽媽……生下你的海鱗女也是。"
潔西對裡克怒目而視,然後,將無從發洩的憤怒向他一股腦兒拋來。"
"嗯?那你說的和你做的可相當矛盾啊,不是嗎?請問告訴密真相的人是誰?是你和比利!但下命令的全是你!讓我去香港擔當密的護衛的也是你,托你的福我見到了不該見的鱗女。知道了自己不想知道的出生的秘密,那也都是你的安排吧?"
裡克沒法回答。
"鱗女也是毫不猶豫嘛,她不容分說,就把真相塞進了我的腦子裡!真狡猾啊,還有……"潔西的身體顫抖了:"她要死的話,自己去死好了。"
潔西想起了鱗女悲壯的死亡,她的眼裡湧滿了淚水。
"我的人生……真是幸運的人生啊,媽媽有兩個這本來就夠幸運的了,而且一個被鯊魚吃掉了,另一個從身體裡蹦出了像異形的東西。"更幸運的是,這些決定性的瞬間,我居然都能在場,這真了不起,這樣的體驗,一般人沒有。我是什麼特別的人嗎?肯定是,哦不,我忘了重要的事了,說起來我還不是人呢。"
"潔西……"
"有些事人還是不知道為好,你是因為我和密不是人類所以才告訴我們的?還是在你看來,我們是做試驗用的人?"潔西歇斯底裡地喊叫著。
"喂,潔西……你冷靜點,聽我說!"
潔西沒有回答,她撩起T恤擦眼淚。
"今天的話對你很重要。"
"什麼話?"
"對你今後的人生有重要意義的話。"
"難道還能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嗎?"潔西挑起眉頭。
"你既然流著人魚的血,有些事,就必須知道。"
"如果是雄蕊和雌蕊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真敏銳,不錯,是人魚的性教育。"
裡克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開始講話。
"你們是海鱗女和海洲化生出來的也就是說,是人類和人魚的混血兒,我們曾很猶豫,不知該讓你們在海裡長大,還是作為人類撫養,結果,為了能讓你們二人平安長大,我們決定把你們作為人類撫養。"
"是因為海裡的生存率低下?"
"嗯,現在看這個選擇也沒有錯,既然作為人類來撫養了,就要讓你們度過人類的一生,這是我們的本意,然後你由阿爾伯特收養,密由海原修三撫育,但是,有一個很大的難關。"
"難關?"
"性。"
潔西想起鱗女和洲化慘烈的初夜,後背直發冷。
"也就是說"·…"黏合"?
"是,鱗女讓你看了?"
潔西點點頭。
"真是生物界最壞的交配。"
"那就是人類和人魚決定性的不同,在人類說來,那是難以想象的行為,但在人魚看來,那是極其自然的愛的儀式,安康魚的例子你應該知道吧?"
"嗯。"
"在動物中,人類是比較不擅長生孩子的,特別是現代人,即使能活到八十歲,大多也只是生一個到兩個孩子,但人口並不少,比一次能生好幾個孩子的動物數量多得多。"
"那是因為死亡率低嗎?"
"對,人類在陸地上修建殖民地,能不受外敵威脅,能對抗嚴峻的自然環境,保護自己弱小的孩子,但是人魚沒有安全的殖民地,他們必須暴露在海裡,挺過那裡殘酷的生存競爭,在海裡,很難像人類這樣增加人口於是他們數量銳減,為了活下去,人魚必須有什麼新的進化,他們選擇了進化成為以個體也能生存的強壯生物,其結果是有了那種高頻聲波能力令人難以置信的漫長壽命,還有長達一百年的懷孕期,在海洋的殘酷環境中,人魚努力著一定要活下去,這些都是他們在艱苦的歷史中進化出的特殊能力,"黏合"也是其中之一一數量少的種族為保證受精,恐怕只能如此吧,在我看來,那是人魚的悲劇,因為,這說明他們根本不想出生。"
"不想出生……"
"就是有"回歸胎內的願望",生下的雄性最後要回到雌性的體內,被"黏合",就像被生出來一次,但又害怕地逃回媽媽肚子裡……你不那麼認為嗎?"
"那樣的話女人不是很吃虧?女人成了男人的鎧甲嘛。"
"也許是,不過你和密是人類和人魚的混血兒,我們不知道你們兩個成年以後,是進行人魚方式的性生活,還是人類方式的性生活,這成了我們最擔心的事,事實上你和密迎來第二次性征期時,我們檢直了你和他的身體。"
"呃?"
"全身都檢查了,當然,也細致地檢查了你們生殖器的發育情況。"
潔西一點也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當然不知道,檢查的時候特意不讓你察覺來著,"
"爸爸知道嗎?"
"不知道,我們為此在聖瑪利亞逗留了兩個月之久。"
潔西臉紅了。
"怎麼做的?"
"你別問了,擅自檢查你的身體,現在在這裡向你道歉。"
"什麼人嘛,你是外星人?"
"不,真的對不起,說到檢查的結果沒發現什麼異常,我們暫且放下了心,以為你們也許能作為人類生活,但在三年前,突然發生了一件麻煩事。"
"三年前……"
"聖瑪利亞的人魚,瑪利亞一號。"
"啊啊……那有關系嗎?"
"瑪利亞一號是為了你才出現在近海的。"
"呃?"
"他嗅到了你的氣味。"
"他不是偶然游到那邊的嗎?"
"不是,我們最初也以為是偶然,但你也看到了吧?那個變得像個木乃伊似的瑪利亞一號。"
"嗯。"
"他因為遇到你而發情了,同時促進了黏合,看到他那種狀態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件事。"
"瑪利亞失去內髒也是為黏合作的准備嗎?"
"啊啊。"
潔西想起了一件事,
"那時瑪利亞是想強奸我嗎?他在聖瑪利亞的水槽裡亂撞的時候……"
確實,在泳池邊被高登用麻醉槍擊倒時瑪利亞的陰莖是勃起的,潔西想起當時的情景感到惡心。
"這麼說來,他死的時候也是……"
潔西想起聽人說,瑪利亞是手淫著死去的。
"那時……"裡克說,"我也大意了,一不留神,用你的血液輸了血,但對他來說,那就是黏合的信號,粘合後的雄人魚依靠雌性的血液,不再需要呼吸,進食就和胎兒的狀態一樣,有了你的血液後,瑪利亞的身體誤認為黏合開始了,戲劇般地加快了退化,但那裡並沒有雌性的身體接受他,他的身體裸露在大氣中,為黏合作好了所有的准備,然後他死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潔西發出歎息。
"對於我們來說,當時更擔心的卻是你的身體。"
"我?"
"瑪利亞一號對你的反應如此強烈,莫非你已經發生了什麼異常的變化嗎?我們必須再次檢查你的身體。"
"檢查了嗎?"
"啊啊。"
"什麼時候?"
"我們做的時候你不會察覺。"
裡克苦笑了,潔西厭煩地歎口氣。
"檢變後仍沒發現什麼異常,我們又暫且放下了心,可是到了今年又發生了麻煩的事。"
"密遇到了海難。"
"是啊,那完全在我的預料之外,而且,致命的事發生了。"
"致命的事?"
"密平安得救,說這是幸運的事為好,但密因此開始覺醒了,我們立即飛往沖繩,檢查了他的身體。"
"我知道那份報告,說他有了征兆。"
"嗯,我們只好進入下一階段也就是人魚的教育,必須讓密有作為人魚的自覺,教給他必要的知識,讓他作好精神准備,即使作為人魚也能夠生存下去。"
"所以才急切地接近他?"
"是的,我們之所以著急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鱗女的壽命,或者應該說是洲化的壽命,他已經達到了極限,他死了,鱗女也會死,在他們死之前,必須完成記憶的傳輸。"
"所以你讓我也去香港。"
"這事其實我相當猶豫,最終,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也知道,考慮到最壞的情況,我決定將能做的事都先做好。"
"最壞的情況?"
"就是密發情的情況。"
"發情?"
"像瑪利亞一號那樣。"
"密也會變得像瑪利亞一號那樣嗎?"
"弄不好的話,也許會變成那樣,如果他像瑪利亞一號那樣發情戲劇性地開始退化誰也阻止不了,他只能死,如果想制止他,必須得由你來做。"
"我……怎麼做?"
裡克欲言又止,終於這麼回答"當他在性問題上覺醒時,除你之外,還有人能接受他嗎?"
"你是說,讓我和密完成"黏合"?"
裡克略顯遲疑地點頭,"想不殺死密,只有這一個辦法。"
"哦……什麼呀,你在勸我亂倫嗎?"
"潔西,這是最壞的情況。"
潔西無話可說,"……哦,天哪。"
"放心,我並不是想強迫你們黏合,只是想在那種情況下,為密保留一個最後的可能,黏合對人魚來說是很自然的事,但那未必適合你們,因為你們作為普通的人長大,只不過撫養你們有很多難關,我的工作就是作好足夠的准備幫助你們渡過難關,十九年前我第一次見到鱗女的時候一一她求我做這項工作,我當時開玩笑說"我接受工作條件是你要把身體給我,有這個報酬就夠了。"不管怎麼說當時我是第一次見到真實存在的人魚,本來只是個玩笑,但她遵守了那個約定,她把你和密的未來托付給了我,然後死了,你明白嗎?"
潔西不能坦率地回答他。
"為了封鎖知道人魚的人,我准備了這個組織,把知道人魚消息的家伙集中到一處隔離起來,就是瑪莫得,這種做法也有它的極限,他們早晚得想要公開的機會,那是最讓我頭痛的地方,但事情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瑪利亞一號的死亡,齋門的瘋狂,這些偶然事件完全封死了他們公開人魚存在的機會!相關的人全部都變成了罪人,這不知是誰的安排,凱茜女士說是人魚的詛咒,也許是吧,一百年前,阿爾弗雷德·華萊士也是如此,他留下奇書(香港人魚錄》,封鎖了與人魚有關的事實,在一百年過後的今天,在這一切都能用科學來推測的時代一流學者濟濟一堂,卻仍不能將人魚引向公開,我策劃的瑪莫得和這種偶然的策劃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但我不像凱茜,我不認為那是人魚的詛咒,人魚是被神保護的東西"
說到這裡,裡克把話停下,看著潔西,潔西仍舊低著頭,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裡克再度開始說話。
"密應該還活著,是齋門一伙拐走了他。"
"齋門齊一?"
"啊,他們想克隆人魚,為此必須有雌性人魚,他們綁架了密,想讓他做誘餌引來雌人魚,好像他們還不知道你是人魚,這多麼幸運,肯定也是上帝在保佑,如果是這樣密也一定會得救的。"
"你的想法可真像一個科學家的想法。"
"那我說說像科學家的話吧。能弄清他所在地點的,只有你。"
"我……"
"你流淌著人魚的血,只是現在它還沒蘇醒,但它一旦蘇醒,可能就再也無法後退了,也許你再也不能回復成人類,在我這個抱過你的人來說我不勸你那樣做。"
"是嗎,你難道不希望我覺醒嗎?"
"不。"
"才不信你。"
"那樣也好,你不必相信,你做你自己就行了。"
"那密會變成怎樣?"
"齋門他們不會殺他,但他們不知道如何照管人魚,如果密開始了黏合的准備他們可能會像瑪利亞一號那時一樣,會害死密吧。"
"怎樣才會開始作黏合的准備?"
"鱗女和洲化相愛多年,最後才嘗試了黏合。"
"那個我也看到了:。"
"那只是人魚和人類交配的情形,我們幾乎沒有雄人魚的知識,知道的只是瑪利亞一號變成了那樣。"
潔西想起了和密的擁抱,那件事如果對密的身體形成了某種挑逗……
"但是不能在一切事情上都優先考慮密,手塚和天野犀子都為他死了,當然,那不是密的罪過,但沒必要為了人魚再讓誰犧牲了,你也一樣,你和密的確是孿生姐弟,不過你們頂多才認識三天,傷害不大吧,據比利他們匯報說,你們不太要好,密在沖繩的海裡遇到海難死了,你這麼想就行了。"
裡克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潔西一直沉默,她的真實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再多想想吧,時間還很充分,不過,今後你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件事很困難,只有這個,希望你能理解……"
"是什麼?"
"是性。"
"這個話題,我已經聽夠了:
"不行,今後,你作為女性生活下去,這件事將成為你的沉重枷鎖,幸運的是,你還沒出現人魚的征兆,或許你身上的人魚基因比較薄弱,順利的話,你也許能正常地結婚生子。"
"但最壞的情況是我將和丈夫黏合,進入一百年的懷孕期。"
"……是的,不過也別把這件事想得那麼壞,順利的話你將比誰都長壽,那全看你怎麼想了。"
潔西一動不動地盯著地板沉默著,她的淚珠滾落到地上。
"也許……已經晚了。"
"呃。"
"您……最後一次檢查我的身體是在什麼時候?"
"呃"
"不是時常檢查我嗎?"她低頭看著地面繼續說,"我從香港回來後檢查過我嗎?"
"沒有。"
"那檢查一下。"
"為什麼?"
潔西沉默片刻,終於下定決心,看向裡克,然後她坦白說"我,我和密睡了。"
"你說什麼?"
"我好幾次想否定……好幾次想忘掉……可怎麼也不行,請告訴我,這也是命運嗎?"潔西的眼淚不斷落到地板上,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先生……我……愛他。"
裡克徒勞地動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一聲長歎不由得從他嘴裡溜出,他的眼睛濕潤了。
"這也是上帝的安排嗎?"
潔西接受了裡克的檢查,本是在不知不覺時接受的神秘檢查潔西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接受了,以正常的心情接受的話也許要因此睡上三天,但現在無論讓她做什麼,她都心不在焉。
結果是陽性,在潔西的身體中人魚的覺醒正慢慢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