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交。」
我終於成功的以傭人的身份重返這個原本屬於我的小屋,原本我以為傭人只是個借口,沒想到籐井樹一點都不客氣地履行她主人的職責。
「傭人,這裡髒了,擦一下……傭人,傭人去把垃圾倒了,傭人,去給我拿瓶飲料來……傭人,把電視打開……」
「主人小姐,遙控器好像就在你手邊。」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拿。」
這是一個週末,我被整整折騰了一天,看來傭人這個活還真的不好做。臨近晚上,籐井樹開始整理背包,換上啤酒促銷小姐的衣服,準備出門。
「哎,你等等。」
「什麼啊,叫主人。」
「你還去做促銷小姐?」
「怎麼了?」
「你不當老師了?」
「白天當老師,晚上促銷啤酒啊。」
「你們學校一定不同意。」
「學校又不會知道。」
「那我也不同意。」
「我一個主人做什麼需要經過傭人同意嗎?」
雖然啤酒促銷也是正當的工作,雖然籐井樹已經在學習如何面對問題,但是我還是放心不下,何況每天要工作到凌晨,第二天還要去學校上課。我現在還沒有「資格」勸說籐井樹放棄這份工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陪她去工作。
我一次次坐在這個嘈雜的原本很少前來的酒吧,一次次點著同樣一份不含酒精的飲料,用吸管慢慢地吸著,同時將視線鎖定在籐井樹的身上,然後等待他收工和她一起回家。
「你過來坐下,我要和你談談。」今天籐井樹收工第一次主動找我交談。
「談什麼?」
「你每天跟我去酒吧,打車去,打車回,還要點飲料,這麼浪費,我每天賺多少錢啊,還不夠你花的呢。」
「可是我花的是我的錢,你賺的是你的錢。」
「那也不行,總之你就不能亂花錢。」
哇,籐井樹居然插手我的經濟問題,這可有著重大的意義,不過像我這樣被人限制經濟,還這麼興奮的倒是不多見。
「那我不花也行,你別去做促銷工作了。」
「現在你是主人,我是主人?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了?」
「那沒辦法,我一定要去酒吧。」
「我不是不讓你去,我幫你想好了,酒吧正好在招服務生,我幫你介紹,你做服務生,這樣就不用每天消費了。反而還可以賺錢,另外,去酒吧的時候不許打車,坐公交車,回來的時候,一起步行回來,就當健身了,看看你的肚子。」
「健身我是沒意見,可是叫我做服務生?你叫一個三流名牌大學畢業的熱門專業本科生,一個曾經在某領域內一流大公司擔任重要部門主管的高層行政人員,一個年齡已經逼近而立之年的人去做服務生?」
「那你去不去?」
「去!」
哎,不能說我這輩子沒預料到我會當酒吧服務生,而是我沒有預料到在我這麼大年紀的時候會去酒吧當服務生。看著那個比我年紀還小有些娘娘腔的經理在籐井樹介紹完我之後,用那種詫異的略帶鄙視的眼神打量我的時候,我就想對他展示某些武術動作。
雖然我是一名優秀的項目策劃及執行人員,雖然我擁有自認為相當優秀的分析、判斷、創新、執行等等方面的能力,但是並不代表我是一名好的服務生。雖然我也來過不少次酒吧,和服務生打過不少次交道,但是依舊不能代表我可以成為一名好的服務生。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還是不能忘我投入工作的原因,就連哪桌客人點哪些東西這些簡單的事物,我也時常搞錯,那些點東西的傢伙也一點不客氣,沒事就對我態度惡劣,不就是弄錯了東西或者遲來了些許嘛,至於那麼大呼小叫的嗎?要不是每次籐井樹用眼神封殺我爆發的慾望,指不定我已經和幾個人進行了武藝上的切磋。
小時候上學早,大學畢業也早,所以一直以來,我在我生活的圈子裡都算是最小的一個,就算是在原來的公司,總監級的人當中我也是最小的一個,可是現在怎麼看我都是一個老大哥,即使我長得比我實際年齡還要年輕一點也無濟於事。就算想找點話題融洽一下同事關係,還經常被嘲笑老氣。最可氣的就是那個娘娘腔的經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我長得比他帥,沒事就喜歡找我的麻煩,呼來喝去的,隨意使喚。
可是最無奈的應該是今天了,因為酒吧來了一名特殊的客人,這名客人本身沒有什麼特殊,只是對於我的意義比較特殊,她叫喬靈。怎麼說我以前也是和喬靈一個等量級的選手,不管是競爭還是拍檔,地位上都是平等的。現在的喬靈,依舊是意氣風發,看看她身邊人,不是老總也應該是金領級的選手,而我現在卻成了一名服務生,最倒霉的就是,喬靈與她一起的人坐在了我負責服務的C區。
不過我敏捷的反應能力讓我躲過了這麼尷尬的局面,在我和喬靈對視的第一時間,我轉過身逃出了她的視線,根據我對當時現場燈光亮度等環境因素,以及在喬靈的概念中我不應該穿著一身服務生打扮這個心裡因素,我判斷喬靈應該沒有認出我。
我躲在吧檯旁邊,一邊注視著喬靈,一邊向身後的小鵬(負責B區的服務生)揮手:「哎,小鵬,小鵬。」
「你在這幹嘛?」
「哎,你別問了,那,看見沒,那邊那個穿黑衣服的女孩。」
「嗯,正點。」
「正你個頭啊,我是請你幫忙去招呼他們。」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需要理由嗎,你每次偷懶去和女朋友聊天,一聊就是半個小時以上,是誰幫你頂住的,要不是我,你還不早被那個不長鬍子的娘娘腔經理給卡嚓了?」
「是嗎,我的聲音真的這麼娘娘腔嗎?」
不用問,在不適當的時刻,又有一個不適當的人出現在我的身後,聽到我說了一些不適當的話,這次我不僅害了我自己,也害了小鵬。
「啊,這個……。」我只能很委屈的壓制我與生俱來的性格,陪上一副自己都討厭的笑臉。
「笑什麼笑,還不快點去招待客人,你不想幹了?」這個娘娘腔的傢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我這麼呼喊了,我怎麼說也是三流大學畢業……,行了,我就僅僅想到這裡,籐井樹在不遠處壓制我情緒釋放的眼神又投射過來。
「哦,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雖然我心裡老大的不情願,可是為了籐井樹,也只好忍了。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不停地對自己做著心裡調整,才低著頭勉強走到喬靈身邊:「不好意思,先生,小姐,請問需要點什麼?」
雖然我已經盡力低著頭,盡力改變我具有特質的嗓音,可是喬靈還是第一時間說出那兩個我現在不想聽見的字:「陳哲?」
「啊,是我。」沒辦法了,想不承認也不行了,現在我只能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氣勢了。
「我剛才就覺得是你,你,你怎麼……。」
「哦,最近這段時間,自己想休息一下,閒著也是閒著,這家酒吧是我朋友開的,所以我來幫幫忙,他讓我做什麼經理之類的,我說我也沒經驗,所以,我就當個服務生,體驗一下生活,也蠻有趣的。」面子,該死的面子讓我說出這一番謊話,但是我沒料到這番謊話讓我更加面子。
我說完這些話,喬靈身邊的一個男子就想要有所回應,喬靈用眼神想要阻止他,但是他和喬靈之間遠遠沒有我和籐井樹之間默契,他的話還是說了出來:「哦,我認識你嗎?」男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配送給我一個具有侮辱性的眼神,但是我沒有意識到。
「什麼意思?」在我這句話本能的出口之後,我已經明白了這名男子話中的意思,我知道面子這個東西,今天晚上我是徹底沒有了。
「啊,沒什麼,我想點些東西,陳哲,你幫我記一下好嗎?」我明白喬靈在盡力岔開這個問題。
「哦,好的。」看著那幾名男子的眼神,我知道我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我用最大的克制力,讓我在爆發之前離開了喬靈,走向吧檯,可是卻被娘娘腔經理攔了下來,我用含有厭煩情緒的眼神看著他。
「你看看你什麼態度,什麼表情,你知不知道那幾個客人是什麼人?是我們老闆,你還想不想幹了?!」
雖然我已經感覺到籐井樹壓制我情緒的眼神再一次投射過來,但是我已經無法控制我的情緒:「不幹了就不幹了,你還真以為這份工多他媽了不起!」
我把那件本來就不合身的馬甲脫了下來,摔在一臉詫異的娘娘腔經理的臉上,真不明白他有什麼好驚訝的,真以為這份工作是個人人都搶的金飯碗,他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怎麼說也是三流名牌大學畢業……
我懷著滿腔怒氣走出酒吧。
「陳哲。」籐井樹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你是不是想要教訓我,能不能等明天,今天我很難保證可以乖乖地聽你教訓……」。
「我沒打算教訓你,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東西和你一起回家。」
「你不怪我這麼衝動就辭職了?」回到家我終於問了這句一路上都想問的問題。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在那一直挺辛苦的,能撐到今天,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
「那你是不是也不幹了?」
「我可沒有。」
「可是你不是……」
「我是和同事說了一聲提早下班而已,我害怕你帶著一肚子火,又不知道會作出什麼事情。」
「你的意思你還要回去上班?」
「今天不去了,明天繼續。」
「你為什麼一定要做這份工作,每天工作到凌晨兩點,白天你還要去學校,太辛苦了,就算你想學習如何面對這個社會,你現在應該也有了體會,就不要再做了吧。」
「誰說我是要學習面對這個社會?」
「難道不是嗎?我之前說你不會照顧自己……」
「你別臭美了,之前?之前我認識你嗎,我做這份工作就是為了賺錢,這份工作的收入比我當老師高不少呢。」
「錢,錢,錢,怎麼什麼都是錢,這個社會真的是什麼都講錢嗎?」
「不講錢講什麼,你要不是沒錢,你今天會這麼灰溜溜的嗎?」
「我……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去那當服務生就為了那點破錢,我還不是因為不放心你才去的,不是因為你,我會為了服務生那點薪水這麼委屈我自己?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錢。」我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把今天受到的怨氣釋放在錯誤的對象身上,一個我很在乎的人身上。
籐井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的委屈,旋即恢復到零度的冰冷:「是,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一個愛錢鬼。」
籐井樹帶著憤怒的情緒消失在樓上,將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樓下,我的思維繫統開始反省,後悔我剛才的所作所為。
「怎麼了,你不是已經又和籐井樹住在一起了嘛,怎麼還這個表情?」我心情低落的時候,王瞳自然會出現在我的身邊,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你怎麼知道?」
「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上廁所……」王瞳這丫頭,又掰著手指準備數落我那些糗事。
「又說上廁所,說了多少年了?」
「那你說,你幹嘛這個表情?」
「我覺得籐井樹變了。」
「變得獨立了,堅強了,更懂得應對各種事物了?」
「可以這麼說吧,但是似乎又少了一些什麼,也許是原來的那份純真吧,她現在總想著賺錢。」
「想著賺錢有什麼不好?」
「是沒什麼不好,可總想著賺錢就有點不好。」
「那你沒問什麼原因?」
「沒問,我只是說她愛錢。」
「你……,」王瞳欲言又止,瞪著我不說話。
「我知道我說話過分了一點,你也不用這麼瞪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