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日,陰。
清早起床,叫醒了兀自賴床瞌睡的xiao豬,略作洗漱之後,邵景帶著不停張嘴打著哈欠的xiao豬走出了房門。
天空依然沒有放晴,但烏雲少了許多,不過看去還是讓人心情有些壓抑。走到屋層外石路邊,放眼看去,只見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玄天宗弟子走出門外。經過昨晚那一場詭異異象,又見識了顧老頭令人無言的一幕,許多人的臉上都顯得有幾分沉重,不復平日裡早起時的笑容。
邵景伸了個懶腰,深呼吸了一下,清涼的山風吹過他的臉龐,帶著幾分涼意,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昨晚在山下意外地與一隻魔牙狼相遇並惡鬥,一記火球術便將他體內的那點本源靈力消耗殆盡,讓他在晚上足足修了一個時辰的冥思術才把體內的靈力恢復了過來。不過那一個火球術的強大威力絕對可以說是意外之喜,就是消耗太大了,等於他只有一次攻擊的機會,而每次施法之後,他便需要運行一個時辰的冥思術,才能把消耗掉的靈力補充回來。
站在石路邊緣,邵景心中有喜有憂,喜的自然是這天書上的奇妙功法果然不同凡響,勝過以往那些普通的術法何止十倍。但憂的卻是這本源靈力的修煉實在太過艱難了,每一點每一滴都要辛苦修煉集聚,靈力的增長慢的令人抓狂。
要知道,他可是經過整整三個月每日不停地修習冥思術,這才修到了勉強能出一記火球術的靈力,但是邵景可是清楚地知道,將來威力更大的高級五行術法,每高一層,那消耗的靈力便是火球術的數倍甚至十數倍以上,一想到將來那樣可怕的情景,邵景便是一陣頭皮麻。
他這般想著,一時便有些怔怔出神,直到一個手掌在他肩頭一拍,嚇了他一跳,轉頭一看,卻是端木虎不知什麼時候看在他的身邊,對著他咧嘴一笑。
「大早上別嚇人啊。」邵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端木虎嘿嘿一笑,看他身上衣物整齊,卻是比邵景更早起床,說不定都已經出門溜躂一圈了。邵景知道端木虎當日是被安排在靈石堂做雜務,也就是去後山挖靈石來著,算是雜務中較辛苦的,不過看端木虎這般孔武有力的模樣,這份雜務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倒是此刻端木虎面上卻有幾分異色,看了看周圍五人,湊到了邵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饒是邵景閱歷廣博見識心xing都已遠勝同齡人,卻也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
「什麼?顧老頭居然還沒死?」
「是啊。」說出這個消息的端木虎顯然直到此刻也有些難以置信,以致於他一臉的感歎,道:「你還別說,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奇怪,有些人神完氣足一點傷勢病痛都沒有的,結果莫名其妙就死了;偏偏那個被衛重打得一條命去了九分,然後看著那血流的至少也流掉了五六成吧,你猜怎麼著?天亮後有人經過不知怎麼又跌到一條溝裡的顧老頭身邊時,就聽到他有氣沒力地叫了兩聲,救上來一看,胸口肋骨斷了七八根,右臂和左腿的骨頭也斷了,身上多了十幾道口子,看著樣子血也流了差不多了,但偏偏就還是硬撐著活的」
「好硬的命啊。」邵景的頭皮有些麻。
「誰說不是呢!」端木虎連連點頭。
不管他們兩人在這裡唏噓感歎,也不管誰和誰的命硬命軟,這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下去。玄天宗畢竟是有規矩的地方,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端木虎上山去後山挖靈石,邵景則下山去xiao湖城的天風樓。
順著那條白石大道走下來,清晨的微風裡,天空蔚藍,幾朵白雲掛在天際,悠閒而悅目,這一片青山翠色,遠離俗世,隱隱的便有幾分仙氣。
邵景一路走下,目光轉動,看著周圍那些晨起忙碌的同門弟子們,每個人的面孔都不一樣,在他們的身後,應該也有著各自不同的人生。約莫向下走了十來層後,他的身子微微停頓了一下,站住了腳步。
這是十三屋層。
屋層的石路上此刻並無人影,看去很是冷清。修煉到了凝元境的師兄師姐們一般不會這麼早出門,而那些忙於雜務的煉氣境弟子則早早就去了各自的所在開始一天的忙碌。放眼看去,一間間的屋子房門都是緊閉著,只有遠處的一間屋子,房門頹然半開。
邵景站在原地遲疑了好一會,心裡有些奇怪的說不出的感覺,但終於還是忍不住向那房子走了過去。xiao豬跟在他的腳邊,懶洋洋的一副模樣,慢悠悠地走著。
白石大道和那間屋子間還隔了六間房,說遠也不遠,沒多久,邵景便走到了那座屋子前,站在門口,他從半開的房門向屋子裡面看了進去。
大xiao和自己居住的屋子基本一致,然而這裡的一切都像是支離破碎,散著一股頹敗慘淡的氣息。桌椅和許多家居什物都雜1uan地掉落在地上,原本靠在牆邊的木床卻是從屋角被推到了另一個角落,滿地狼籍,隱約仍可減到一絲血跡。
一個蒼老枯槁而瘦xiao的身影,一動不動地躺在木床上,看去和死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有那麼恍惚的一瞬間,邵景忽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情究竟是為什麼了,眼前他所看到的這一幕,那個重傷垂死的身影,與記憶中某年某月以前,某個中年男人就在他眼前無聲無息地在睡夢中離世的模樣,卻是有幾分相似。
一樣的蒼涼,一樣的無奈,也一樣的
邵景猛然甩頭,像是要把心中那些突然浮起的回憶全部甩掉一樣,然後他定了定神,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走進了屋子,目光在周圍地上那些散落雜1uan的東西瞄了一眼,便走到了木床邊上。
顧老頭蜷縮在床上,面色黑,雙眼緊閉,胸口明顯地凹了下去,還有右臂和左腿則無力地搭在一旁。一張蒼老的臉上毫無血色,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裡的血都已經流光了,至少現在看過去,真的和死人區別不大。
邵景皺了皺眉,乾脆直接伸手過去,在顧老頭的鼻端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