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艾瑪摔完付強的車門後,匆匆迎上正快步走出來的蘇京。蘇京沒有看到她,出門就往路上轉去,艾瑪只好叫住他:「蘇京,蘇京,你等等。」
蘇京聽到艾瑪的叫喚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讓艾瑪有點奇怪。
「謝謝你,蘇京,謝謝你幫我接了豬豬。」艾瑪走上前去說,神情有點尷尬。
蘇京意外地沒有說客氣話,只是望了望對面付強調頭急駛而去的車子,然後才看著艾瑪,嘴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就轉頭而走。
艾瑪怔怔地站了一下,又追趕上去,「蘇京,你站住,你怎麼了?」
蘇京再一次停了下來,像看一個陌生人似地看著艾瑪,彷彿下了很大決心才說:「是我應該謝謝你,給了我接豬豬的機會,我很開心,謝謝,」說這話時蘇京的表情明顯言不由衷。
「蘇京,你怎麼了?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你今天很不對勁,是不是?」艾瑪決心追問到底。
「是的,」蘇京異常生硬的口氣說。
「那麼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你今天根本沒有什麼急事,是故意讓我去接豬豬的,對不對?」蘇京冷冷地說。
艾瑪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他。
「讓我來幫你回答吧,你和那個警察是一起的,你們都以為我是殺害小小的兇手,然後看到我喜歡小孩,也以為我會去害豬豬,所以讓小女孩作誘餌引我上鉤,對不對?本來我是不知道的,剛才看到你和那個警察一起出現,我就明白了。」蘇京說得非常直接,眼睛也變很非常銳利,閃出來的寒氣讓艾瑪從心裡顫抖。
「不是的,不是的,蘇京,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你應該知道的。」艾瑪爭辨道,她害怕從此失去蘇京的友誼。
「我知道?我能知道什麼?你們都在懷疑我,因為什麼?因為我不合群嗎?因為我不能和你們一起互相算計嗎?我只不過是想和小小過平靜的生活,難道這也不可以嗎?」蘇京越說越激動,額頭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艾瑪無言,此時她只感到心痛,非常非常的痛,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因為他的憤怒,因為他的傷心……
「我很傷心,在這個世界,終究沒有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人都在互相猜疑,每個人都可能是兇手,對嗎?我也不例外,即使我天天只呆在家裡,也逃不脫的,對嗎?那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和小小已經退出了你們的圈子,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為什麼???」蘇京由於激動,臉色漲得通紅,眼睛裡卻是茫茫然。
艾瑪開始抽泣,她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眼前的這個無助的男人,他的吶喊讓她無地自容。她不敢望蘇京的臉,只好看著地面,一滴滴豆大的淚水從她眼裡落到了地上,濕成一個個圓圈。
「艾瑪,也許你是好心想幫我,可是你卻做錯了,給我和小小一個平靜的空間那才是真正的幫我,因為我和小小之間有個諾言,如果連我都做不到,那麼小小還能相信誰?你知道嗎?小小是個不幸的人,她承受的苦夠多了,而她還不能說出來,只能一個人默默承擔,她才多大啊,這些又有誰會知道?」蘇京的這些話憋在心裡太久太久,終於找到一個渲洩口,他一發不可收拾,緊握的拳手也隨著身體一起發抖。
艾瑪第一次看到蘇京激動的樣子,她一直沒敢說話,這時候看到蘇京眼睛竟然滾出幾滴男兒淚,她才明白過來,蘇京不是超人,他只是個普通人,他的要求也很普通,只是我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
「蘇京,小小不是一直都很幸福嗎?白鳳說從小所有人都喜歡她,都疼她。」艾瑪怯怯地說。
蘇京這時候從傷心慢慢變為憤怒,眼睛睜得圓圓的,盯著地上的某個點,像要噴出火來一樣,嘴巴一字一字地吐著:「幸福,哼哼,幸福,你們知道什麼是幸福嗎?你們見過真正的不幸嗎?」
「那麼,小小的不幸是什麼?你能告訴我嗎?也許我能幫到她的,」艾瑪急切地說。
蘇京似乎沒有聽到艾瑪的話,他的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彷彿只有疼痛才能減輕他此時的內心悲痛。
艾瑪再次對蘇京說:「蘇京,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幫你的。」
蘇京轉過臉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變得陌生而遙遠,「幫我?那就讓我回家吧,小小在等著我。」
艾瑪僵在了那裡,慢慢鬆開剛才抓住蘇京衣袖的手,蘇京扭轉身,毅然大步離去,路燈把他的影子往前面拉得很長,黑暗遮住了他要走的路。
艾瑪呆呆地目送著蘇京孤獨的背影漸漸遠去,他的身影很單薄,然而他走的腳步卻很堅決,每一步都像重錘敲擊著艾瑪的心。艾瑪感到有點暈炫,腳也發軟,突然眼前黑了一下,身子軟軟無力地往地下倒去……
幾乎同時,一雙有力的手從背後托住了她。丹增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艾瑪,你怎麼了?」
艾瑪抬頭望著父親慈祥的臉,滿腹委屈一下子全湧了上來,她緊緊撲倒在父親懷裡,放聲大哭。
丹增充滿憐愛地用手撫摸著艾瑪的頭髮,他剛才一直站在馬路對面,他聽到了蘇京和艾瑪的所有對話,不過,他很欣慰,經過今晚,自己這個任性的女兒終於就長大了,沒有真正的挫折,她是永遠不會成長的,就像朝拜者一樣,每一次的跪倒,都是為了下一次站起來後可以向前走三步,人就是在這種不斷的跌倒和站起之間走向目的地的。
艾瑪終於哭累了,她抹了抹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老爸,「爸,對不起。」
丹增呵呵笑了一下說:「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因為你太固執於自己的感受,沒有去為對方著想,所以即使你的出發點再好也會適得其反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幸福,沒有人可以將自己的幸福強加到別人的幸福中去的,慢慢你就明白了。走吧孩子,我們回去。」
艾瑪緊緊挽著父親的手臂,這一刻,她感到特別踏實和安寧,在她的印象中,自從感覺自己長大了以後,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和父親走得這麼近,原來,自己從來就沒有長大過,也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父親的視線啊。
可是,父親會老,終有一天自己還是會走出父親的視線,到那時候,有誰能給我踏實和安寧呢?——艾瑪默默想著。
劉文生匆匆吃過早飯就出門了,他走到國道上搭了一部本地貨車,方向正是往市裡而去。得到消息時,付強和小章都在罡縣公安局的辦公室裡。小章問清楚了貨車的車牌號後,和付強匆匆驅車尾隨而去。
不多久他們便跟上了那部貨車,付強還特意超了一下車,看到劉文生果然就坐在前排司機旁邊。
劉文生此時雖然在顛簸不已的車上靜守一方閉目養神,可是他心裡卻一刻也沒有平靜過,郭壯壯一大早把他吵醒,那條追命的繩索就開始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時間每滑走一秒,繩索便收緊一分。這次自己去市裡是否能拿到錢,他心裡也沒底,雖然自己手裡的把柄非常有效,可是就怕鍋裡根本沒油了,怎麼刮也是白搭。唉——不管了,他會有辦法的,如果我死了那他也得一起死,章公安那邊又開始白家的案子了,而且查得這麼緊,他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對自己也非常有利啊。
就在劉文生左盤右算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市區。劉文生截了一輛載客摩托車,往市中心而去。
付強的車跟得很順利,一直跟隨著劉文生來到市區的一家湘菜館,時候還早,餐館一個客人都沒有,劉文生進去後先在收銀台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就掛了,然後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叫了一瓶啤酒慢慢喝著,緊鎖的眉頭和不時往外張望的眼睛顯示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安和焦慮。
付強打電話讓小畢趕緊過來,他需要增加人手。講完電話後他才發現這地方離艾瑪上班的大樓很近,他探出頭張望了一下,發現不是很近,而是艾瑪就在這家餐館的二十樓上班,也就是說,蘇京此時就在這棟樓上,那麼跟蹤蘇京的小三和小畢應該也就在附近吧。
「嗨,」付強正想著,小畢已經笑瞇瞇地來到了,看到付強的腦袋正伸出車窗東張西望,便拍拍車頂嚇了他一下。
付強說了句「上車吧」,然後縮回了車裡,小畢上車後,和小章打了個招呼。
「今天蘇京那裡怎麼樣?」付強問。
「沒怎麼樣,一切正常,付隊,我看不用跟蘇京也行了。」小畢有點士氣低落,眼袋浮腫,好像休息不好。
「放屁,再跟多兩天,我會有辦法逼他露出馬腳來的,」付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提到蘇京就莫名其妙地惱火。
「好吧,」小畢無奈地說,他當然知道付強為什麼提到蘇京就惱火。
「來者會是誰呢?」小章一直眼睛沒有離開過那家湘菜館。
付強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情緒鬆緩下來,「小畢,你看到湘菜館裡面那個穿黃衣服的男人了嗎?他現在等的人很可能就是兇手,如果一會下來的不是蘇京,那我就可以考慮撤掉對蘇京的監視,但是你就要改為跟蹤這個人。」
小畢順著付強的指引,往湘菜館裡看了一下。
小章這時候說話了,「來了一個人,」付強和小畢趕緊望過去,果然一個男人急匆匆地走進餐館,逕直走到劉文生面前坐了下來。
「是劉勇,」小章說,「劉文生的表哥,老付,他也是蘇京的同事啊。」
付強也認出來了,他沒見過劉勇,但聽說是蘇京的同事,也吃了一驚,怎麼艾瑪公司盡出壞人的影子呢?
「老付,」小章轉頭看了他一眼說:「他們倆是表兄弟,會不會劉文生只是找他表哥借錢啊,畢竟前天他才去勒索了人家五千塊,他估計今天人家可能拿不出錢來了。」
「劉文生既然來了市裡,就不可能只找表哥借錢的,我們靜靜等下去吧,小畢,你去湘菜館打個外賣,等的時候把這個裝到桌底下去,」付強從包裡掏出一個微型竊聽器遞給他。
小畢領命而去。
付強對小章說:「表兄弟?小章,為什麼表兄弟之間就不能勒索呢?你看看,劉勇的表情不太對勁啊,我有預感劉文生要找的人就是他。」
小章從付強手裡接過望遠鏡看了一會,「是啊,你看他們坐下來後說話一點表情都沒有,像兩個敵人在談判似的。」
「他們就是在談判,」付強說。
小畢回來了,付強打開了接收器,慢慢調試了一下,滋滋的電流聲過後,劉文生的說話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劉勇一臉憤怒的神色瞪著劉文生,彷彿劉文生在他眼裡是一個不共戴天的惡魔,不過他也確實是。劉勇用盡力氣而又拚命壓低嗓子說:「劉文生,你小子有完沒完,你當我是金礦啊?」
劉文生有點心虛,但他仍然表現出輕鬆來,冷笑地看著他:「表哥,我也是實在沒辦法,誰讓我倒霉呢,我今天要是拿不到錢回去,我就得死,那幫高利貸什麼也幹得出來的。」
「那是你的事,」劉勇沒好氣地說。
「我的事?嘿嘿,表哥,別忘了,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
「哼,你小子別不知足,我前前後後已經給了三萬塊了,你想勒索我到什麼時候。」劉勇眼裡要冒出火來。
「表哥,就這一次了,真的是救命啊,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了不是?」
「你哪回不是說最後一次,告訴你,我現在已經給你掏空了,我沒錢?」劉勇兩手一攤。
「沒錢?哼,」劉文生臉色一變,「你沒錢那我就得死,我可不會一個人白白送死的,怎麼也會把你給捎上,你放心吧,嘿嘿。」
「可是我真的沒錢啊,我一個月才掙多少啊,」劉勇口氣軟化了下來。
「那是你的事,總之我現在是救命要緊,表哥,你會有辦法的,你不是有個有錢的姘頭嗎?」劉文生陰陰地笑著。
「她有個屁錢,還不是和我一樣上班,上次已經借了人家幾千塊,到現在我都還沒還上。」
「那你再想想辦法吧,表哥,你也不想我們倆一起死吧。」劉文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哼,我跟你說,你要是這樣沒完沒了把我往絕路上逼,大不了我去自首,不就是強*嗎?也就是判幾年,怎麼也好過給你勒索一輩子。」劉勇賭氣地說。
「看你說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會勒索你一輩子呢?這也不叫勒索,我只是向你表哥借點錢罷了,改天我發了一定還你。」劉文生看到劉勇發急,也真怕他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你小子也想發達?呸,賭錢能發達嗎?我告訴你,兩萬塊我是拿不出來了,你再找別人想想辦法吧,我最多能拿出幾千塊。」
「幾千塊頂個屁用啊,還息還不夠,我可告訴你,表哥,我今天拿不到錢回去,明天我倆就都死了。」
「那是你死,我怎麼會死?」劉勇冷笑了一下。
「表哥,你還不知道吧,白小小的案子又開始查了,公安都找我問了兩回了,」劉文生決定使出最後一個殺手鑭。
「那又怎麼樣?」劉勇不屑一顧。
「怎麼樣?」劉文生很吃驚地看著他,「你敢問我怎麼樣?我那天晚上可是看著你跑出樹林的,我還叫了你一聲,你一聽跑得更快了,後來我可是就在樹林裡發現了白小小的屍體啊。」
劉勇嚇得趕緊左右張望一下,然後死死瞪著劉文生,壓低嗓門說:「你小子別放屁,我可沒有殺白小小。」
劉文生看到劉勇驚嚇的樣子很滿意,冷笑著點了根煙,「放心吧,我對公安一句也沒透露過,我怎麼會害表哥你呢?不過,我要是把我看到的一說,你猜公安會怎麼想?」
劉勇氣得臉色變了幾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告訴你,劉文生,我是去了樹林,可是我沒有殺白小小,你別想拿這一點來威脅我,而且我可以解釋得清楚的,因為我沒有作案時間。」
「哈……」劉文生乾笑了一下,「不是你殺的,哪你跑什麼啊,不是我殺的,我都敢去報案,你為什麼不敢?少裝了吧,我要是把你小子的臭事一抖出來,你說公安還會信你嗎?別忘了,你是有動機的。」
劉勇氣得渾身直抖,劉文生那張得意的臉在他眼睛變得無比猙獰,滿口黃牙的嘴巴像是一張血盆大口,正要向他咬過來,把他一口吃掉,劉勇突然感覺一股熱血呼一下衝上了腦門,發抖的手變得不受控制,他大喊一聲,快速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子狠狠向劉文生腦門砸過去……
劉文生睜著眼睛看著飛過來的酒瓶子,想反應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到彭一聲,然後便有腥腥的液體流了下來,還沒感到疼痛,他便身子一倒,失去了知覺。
付強三人親眼看著這一幕的突然發生,也看到劉勇飛快地奪門而逃,小畢第一反應是要打開車門衝出去抓劉勇,付強叫住了他,「小畢,先不要抓他,你去跟蹤他就行了,小章,走,我們去送劉文生進醫院。」
餐館門口很快就圍了很多人,小章站在門口,攔著看熱鬧的人群,付強向店主要了一塊布,緊緊摀住劉文生的傷口,阻止他的鮮血往外冒,剛才他檢查了一下傷口,並不是很深,他知道這不算嚴重,現在只等救護車來就行了。
救護車在十分鐘以後到達,醫護人員就地幫劉文生止住了血,然後抬他上車,這時候付強的電話響了,是艾瑪打來的,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吃午飯,付強告訴她,他就在樓下,你下來吧。然後吩咐小章隨救護車一起去醫院,穩住劉文生,如果不需要住院,那就直接把他帶回局裡。
艾瑪一個上午都不敢看蘇京一眼,她說不上為什麼,昨晚激動的蘇京,還有他的那些話,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在他腦海裡晃動著,直到蘇京偶然經過她桌前時,像平時一樣很自然地和她打了聲招呼,那一刻,艾瑪從蘇京眼睛裡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的眼睛又像往常一樣清澈,彷彿昨晚以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突然她就想到了,現在的蘇京已經回到了他的生活,那是一個艾瑪永遠無法進入的生活,像是隔著大海的彼岸,她能觀望到,可是她永遠也不可能到達,即使海面是那麼的風平浪靜。艾瑪跑到洗手間裡把自己關了起來,門關上的同時,她的眼淚便開始流,無聲地流,痛快地流,淚水經過她嘴邊的時候,給她帶去了那片海洋的鹹味,她品嚐到了,品嚐到了她和彼岸之間隔著的味道,只是一片淡淡的鹹。
當她不再流淚的時候,她給付強打了個電話。
付強靜靜地看著艾瑪,她已經吃下第二塊牛排了,還是沒說話。不過付強不急,只要艾瑪主動找他就好,也許她會有心事,如果她不想說,只是需要他陪她,那他就陪她吧。
艾瑪終於吃完了,她抹了抹嘴,凝視了付強好一會,嫣然一笑,輕聲問:「付強,白小小的案子怎麼樣了?」
付強笑了一下,「你一定想不到,最新嫌疑人剛剛才冒出頭來,而且是你認識的。」
艾瑪感到驚奇,盯著付強等他繼續說下去。
「劉勇,你的同事。」
艾瑪一聽張大了嘴巴表示不相信,「怎麼會是他呢?為什麼?」
付強笑笑說:「怎麼就不會是他呢?難道你願意是蘇京嗎?」
艾瑪臉色變了一下,低下頭沒出聲,付強趕緊換話題繼續說:「估計他下午不會去上班了。」
艾瑪問:「你們已經抓了他嗎?上午我還看到他的。」
「我們還沒抓他,不過快了,這小子可不是什麼好人,好像還犯了強*罪。」付強想到剛才劉文生的話。
「這我知道。」艾瑪說。
「你知道他犯強*罪?他強*誰了?」付強吃了一驚。
「不是啊,我不是說知道他犯強*罪,我是說知道他不是好人,我看到他和我們公司的張姐有那個關係,張姐可是有老公小孩的人了,還比他大好幾歲呢。」
「張姐?也是你的同事嗎?你是怎麼知道的?」付強問。
「就是你們抓了蘇京又放了他那天,我們同事去蘇京家吃飯,我不小心看到他們在桌底下用腳調情,」艾瑪說到這兒臉上作了個非常不屑的表情,「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樣的,那麼多人,還……」
付強恍然大悟地歎了口氣,「艾瑪,看來你公司沒什麼好人啊,你還是跳槽吧,我怕你在壞人圈子裡學壞了。」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艾瑪瞪了他一眼,「再說,公司還有其它好人啊,比如劉姨陳潔。」
「比如蘇京是嗎?」付強搶著說。
「是又怎麼樣?四比二,還是好人多。」艾瑪不服氣地說。
「好吧,好人多,說得也是,跳了槽也不知道另一家公司如何,這社會到處都是壞人,防不勝防的。」
「錯,這世界好人總是比壞人多的。」
「對對對,你說的全對,這下好了嗎?」付強知道爭下去他也沒有好果子吃,不如早點打住。
「算你聰明,對了付強——」艾瑪叫了他一聲,眼睛直直看著他。
「什麼事?姑奶奶。」
「我想找一天去海邊玩玩,好久沒去海邊了,你陪我去嗎?」艾瑪輕輕地說。
付強一怔,疑惑地看著艾瑪的臉,極力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陰謀的痕跡來,當他看到艾瑪平靜的臉色真誠的目光時,連忙說:「陪……陪陪……陪……」
艾瑪看到他口齒不清的窘態時,想笑卻沒有笑出來,反而是心裡一熱,似乎又想掉淚下來,她趕緊別過臉,裝作看窗外,極力深吸了一口氣,不讓眼淚掉下來,她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特別容易掉眼淚。
興奮的付強沒有注意到艾瑪的動作,他在想另一些問題,「艾瑪,那要不要帶帳篷?」
「帶帳篷幹什麼?」艾瑪回過頭奇怪地問。
「露營啊?」
「露你的頭。」艾瑪笑罵了他一句。
和艾瑪分手後,付強接到小章的電話,劉文生縫完針後就出院了,他已經把劉文生帶回了公安局。付強說等我回去吧,然後開車往公安駛去。
回到公安局,付強和小章馬上提審劉文生。劉文生正垂頭喪氣呆坐在審問室裡,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衣服上還沾了點點血跡,鞋也掉了,光著髒髒的腳丫子地在上摳著地板。付強一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轉身對看守的治安員說:「去,幫我買雙拖鞋給他。」
劉文生看到付強和小章進來,眼睛閃了一下,馬上又黯談下去,仍然看他的地板。
「劉文生,你可真行啊,還懂得去勒索人家。」付強笑著說。
「我——」劉文生抬起頭來,欲言又止。
「我什麼?說啊,給你的機會可不少了,你還想隱瞞到什麼時候?」付強問。
「你們一直在跟蹤我?」劉文生不服氣地問。
「你以為就你聰明啊,你的那點破事能瞞得了誰呢?關鍵是看你老不老實,坦白才能從寬,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坦白,我坦白,我還有什麼不坦白的呢?你們都知道了,」劉文生急急說,生怕坦白的機會又要溜走。
「那你說,劉勇是怎麼回事?你勒索他的把柄是什麼?」付強厲聲問。
劉文生此時已像徹底敗下陣來的公雞,脖子歪歪的,一副哭喪的臉,「劉勇強*白鳳的事讓我看到了。」
「什麼?他強*誰?」付強和小章都吃了一驚。
「白鳳啊,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有一次我輸了錢,回家就早,經過樹林子的時候,聽到裡面有點動靜,便進去看看,沒想到就看到了劉勇和白鳳扭在一起,白鳳拚命反抗,劉勇一拳把她打暈了,我當時嚇得不敢出聲,又忍不住想看下去,就一直看到他幹完白鳳,後來他走出去時,我叫住了他,把他嚇了個半死,當時我正好是輸了錢,就對他說,只要他給我錢,我就不說出去。劉勇只好把身上的幾百塊錢全部給了我,我看到這是一條生財的好路子,就一直對誰也沒說,也沒報案,反正白鳳自己後來也沒有報案嘛,所以時不時沒錢用了就去找劉勇借,他每次都能滿足我,沒想到這次……」劉文生懊惱地說。
「哼,」付強冷笑了一下,「什麼叫借?你這是勒索,是刑事罪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你想我這麼膽小的人敢知法犯法嗎?你們放過我吧,我一定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劉文生哀求道,差點又準備跪下來。
「那麼,你說說,你在白小小死的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是不是也看到了劉勇?」小章問他。
「是的,」劉文生把頭垂了下去,仔細回憶著,「其實我以前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沒把看到劉勇的事說出來,我還想*它弄點錢呢。」
付強厲聲問:「那你現在還準備留著弄錢花嗎?」
劉文生抬起驚慌的臉看著付強和小章,「不敢了,不敢了,我說,我一定說。那天晚上我經過樹林子時想停下來撒尿,本來我是準備就在路邊解決的,沒想到就在我還沒開始的時候,不遠處突然竄出一個人影,那人影我太熟悉了,就是劉勇,錯不了,我叫了他一聲,他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跑得更快了,我想跟上去,走沒幾步就看到地上有一條絲巾,我撿起一看,上面繡著白小小的名字,我看已經追不上他了,就好奇地鑽到林子裡去看看,當時我想這小子是不是強*了姐姐後,又把妹妹強*了,沒想到進去裡面就發現了白小小的屍體,然後我也嚇得尿了褲子,接著就報案了。」
「那麼就是說你並沒有看到劉勇的臉,只是看到背影了?」付強問他。
「是的,不過那天雖然是晚上,有月亮,也不太黑,劉勇離我也不算太遠,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是他,他的影子我太熟悉了,從小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劉文生非常肯定地說。
「但願你這次說的全是實話,劉文生,你再想想,還有什麼沒告訴我們的嗎?」小章問。
劉文生沉下頭使勁想了一下,搖搖頭,一會突然抬起頭說:「對了,劉勇有個姘頭,有一次我找他要錢,他說他沒有了,就打了個電話,然後帶我去雲天酒店,他讓我在下面等,我足足等了兩個小時,他才和一個女人下來,後來他給了我錢就走了。」
「什麼酒店?」付強吃驚地問。
「雲天酒店啊。」
「你確定嗎?」
「當然,那是我第一次進酒店的大門,兩個小時裡我光看那個金子做的招牌都看了幾百遍,就是沒遇到有照相的,不然我肯定拍一張回去。」劉文生似乎怕他們不相信自己,特意加注了說明。
「你記得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嗎?」小章問他。
劉文生想了一會搖搖頭說:「不是很高,有點胖,樣子嘛,太久了,當時也沒注意,現在記不起來了,除非再見到她也許能想起一點來。」
付強和小章對看了一眼,付強點點頭,小章對劉文生說:「那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還能想到什麼就找我們,聽到了嗎?」說完和付強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章公安,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劉文生焦急地問。
小章停下來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暫時還不能,你小子還有勒索的事情呢,你急著出去幹嗎?不怕給高利貸砍死嗎?」
劉文生囁囁地低下頭自言自語地說:「那倒是,那倒是……」
付強和小章回到辦公室,小章對付強說:「老付,看樣子這次劉文生說得就比較可信了。」
付強點點頭表示同意,一邊整理著資料。
小章繼續說:「那麼,劉勇是重大嫌疑人了,要不要立即把他抓回來啊?」
付強看看他說:「先不急,他跑不了,看他打完劉文生以後會做些什麼吧,我們再等等,他一定有什麼動作的,因為他還不知道我們帶了劉文生回來,對了,小章,剛才劉文生說劉勇和一個女人去的酒店是雲天酒店,而白小小被害那天蘇京去的酒店也是雲天酒店,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巧合呢?」
小章想想問:「雲天酒店的地點在哪?」
「就在離劉勇上班的地方不遠,隔一條街,而且那天劉勇和蘇京一起吃飯的地方也是他公司樓下的湘菜館,就是說,蘇京那天吃完飯沒走多久就去了酒店,這樣想的話,他召*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付強思索著說。
小章點點頭,「因為雲天酒店離他們公司不遠,所以他們都選擇了在那裡開房,這也很正常,只是為什麼蘇京要騙劉勇說是去一個同學家呢?難道他開始就約了那個女人,而且還是劉勇認識的?」
「有可能,這個蘇京啊,真他媽會演戲,我還以為他不會說謊呢。」付強冷笑地說。
劉勇倉惶逃離湘菜館後,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跑了幾條街見到沒有人追他,就住了下來喘氣,好不容易跟上的小畢也趕緊在拐角地方抓緊時間喘口氣先。
劉勇慢慢把思維找了回來,他有點害怕,劉文生應該不會死吧,如果劉文生死了,那他是無論如何也跑不了的,只是酒瓶子砸一下,應該問題不大,最多是住院。不過劉文生被他砸了一下,這小子發起橫來可是不顧一切的,沒想到一時衝動,轉眼間事情就到了這樣子,想到等待他的可能是牢獄之災,劉勇就禁不住兩腿打顫。公司是不能回去了,眼下之計,最好是趕緊找點錢塞住劉文生的嘴,劉文生不是傻瓜,如果有錢能救命,他還是不會把自己供出去的,這對他也沒好處。可是,現在上哪弄錢去呢?劉勇眼睛瞥了一下街道對面的銀行,一些人正提著包進進出出。
不行不行,那太冒險了,劉勇使勁甩甩頭,要把自己突然生出來的念頭甩走。還是找找張姐吧,自己能找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只是上次的錢還沒有還,這次怎麼開口呢?威脅她嗎?她對自己也算不錯的了,乾脆說實話,如果她肯救自己那最好,不然再作打算了。想到這兒,他掏出電話,撥了張姐的號碼。
小畢這時候也給付強去了電話請示:「付隊,劉勇剛剛約了一個人,正在一家商場門口等呢,下一步怎麼做?」
付強想了一下果斷地說:「讓他等,不管他等的是誰,交談的時候你走近去,他不認識你,看看能不能聽到他們說些什麼,如果聽不到,那就把他們一起帶回來,對了,你和小三聯繫一下,先不管蘇京那邊了,讓他去支援你,我這裡再派個人和車去你那裡。」
劉勇焦急等待的同時東張西望著,見到有路過的巡警便會心臟狂跳,明知不是來抓自己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心慌,他開始後悔,看來人真的不能幹點壞事,心虛的滋味真他媽不好受。
張姐在人群中急急走來,劉勇急忙迎了上去,把一臉疑惑的張姐拉到一邊。
「你怎麼了?怎麼不去上班,把我叫到這兒來?現在可不是時候,」張姐還不知道劉勇的事,以為他又慾火焚身了,之前劉勇有過白天上班時間突然發情,非要她一起去開鐘點房,雖然緊張了點,不過她對額外的刺激很感滿意。
「張姐,這回你一定要幫我,要不我死定了,」劉勇可憐巴巴地說。
「出什麼事了?」
「你記得上次來向我要錢的那個人嗎?他是高利貸,今天又找我了,唉……都怪我爸,他是個賭鬼,前兩天又輸了錢,還借了高利貸,還不出,就讓他們來找我,我哪有錢啊,這些年的錢都幫我爸還債去了,他們說不還錢就要砍我爸和我,你說我怎麼辦?」劉勇哭喪著臉編著瞎話說。
「要多少錢?」張姐一聽就明白了劉勇找她的原因,她也挺爽快,一邊問一邊拉開提包。
「兩萬。」劉勇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急急地說。
「什麼?兩萬?我哪有這麼多錢?」張姐嚇了一跳,「不行不行,你爸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不如我們報警吧。」
「千萬不能報警啊,」劉勇趕緊左右張望了一下,「剛才我和高利貸吵翻了,我用酒瓶子砸了人家,那人現在可能在醫院,我只想快點籌了錢給他送去,不然我也完了……」
「唉——」張姐長長歎了口氣,正想說什麼,突然有三個男人站到他們面前,向他們亮出證件,「對不起,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請你們跟我回去協助調查。」
劉勇臉色刷白,眼前的突變讓他如雷轟頂,想跑腳下卻沒力,眼睛睜了一下馬上就垂了下來,心裡叫一聲完了,竟然這麼快就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