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你在 正文 第四章
    四

    回去市區的路上,彩霞滿天,艾瑪坐在前面,靜靜地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美景,不時輕輕歎氣。

    「你怎麼了?」付強問。

    「唉——」艾瑪重重再歎了一聲說:「沒想到啊,小小竟然死得這麼慘,難怪蘇京會接受不了,患上妄想症。」

    「人總有一死的,或悲慘或安詳嘛,」付強無所謂地說。

    艾瑪狠狠白了他一眼,「當然了,你有又立功的機會了,可是我的目的卻沒達到,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幫蘇京走出這個陰影,反倒我自己心裡多了一層陰影,」她的陰影是指白小小的死,說這話的時候腦海又浮現了照片上白小小慘不忍睹的樣子。

    「艾瑪啊,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我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付強今天似乎特別嚴肅正經。

    「那是一定的,不過,我越來越同情蘇京了。」艾瑪幽幽地說。

    「你不會愛上那個小白臉了吧,」付強搶白她。

    「小白臉?蘇京的臉比你還黑,你才像小白臉呢,油腔滑調的。」

    「那正好,現在有個小白臉要白送給你,這個小白臉還打算包起你的下半生吃喝拉撒。」付強的本色又浮出來了。

    「拉撒也包?拉你身上啊?」艾瑪說完嘻嘻一笑。

    「哈哈……你惡不噁心啊,」付強開心地笑了起來。

    「唉——這也遠沒有兇手噁心啊,那傢伙真變態,殺了人還要燒她的頭髮,破她的相,」艾瑪情緒又低落下去,她心裡怎麼也擺脫不了小小死相的樣子,她想不通,竟然會有人對這麼純潔美麗的女孩下如此毒手。

    「更噁心的你都沒見過,我可是見多了,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付強冷笑道。

    「唉——是誰會忍心殺了小小呢?」艾瑪歎了口。

    「我感覺是情殺,據我的經驗,只有仇殺和情殺才會製造出這麼殘忍的現場。所以,只有愛和恨才能真正觸摸到人心,讓人迷失本性,變得瘋狂。」

    「可是,愛和恨卻是矛盾的一對啊,」艾瑪茫然不解地說:「愛應該是美好的,就算迷失本性,也只能是沉醉在愛情裡面,怎麼會殘忍呢?」

    「這你就不懂了,愛和恨並不矛盾,相反,它們是一體的,有愛出現的地方就有恨,所以恨得切,也是因為愛得深。」

    「我還是不懂,」艾瑪搖搖頭說。

    「你想啊,愛了的人就會有求,求也就是欲,慾望,當慾望得不到滿足的時候,愛就轉化成了恨,如果一個人無慾無求,他就不會去愛,自然也就不會有恨了,因此,愛是恨的根源,恨是愛的結果,每個人在這世上都會有愛的渴望,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會想到,當他開始愛的時候,恨的種子也在悄悄種下了。比如說我現在很愛你,就會要求你也要一樣愛我,如果知道你並不愛我,那麼,我很可能就會恨你了,呵呵。」付強說完偷看了一眼艾瑪。

    「那是不是每個得不到愛的人都會去殺人?」

    「當然不是,這取決於恨的程度是不是足夠讓他瘋狂至迷失本性,或者還有其它性格因素,比如我就算恨你也不會去殺你,你放心好了。」

    「那是你愛我不夠深,如果有一個男人愛到想要殺死我,那我死也願意!」艾瑪挑釁似地看著付強說。

    付強吃了一驚,因為她的這個奇怪想法。「你願意象白小小那樣死去嗎?」

    「當然不是,如果那個男人真心愛我的話,他一定會讓我死得很美麗,這樣才符合他對我的真愛,沒人會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人變醜的。所以,殺小小的人一定不是真心愛她的人。」

    付強心裡一震,他不得不承認艾瑪說得很有道理,那麼這個兇手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動機呢?

    「如果兇手是認為白小小欺騙或背叛了他,他想讓白小小死得很難看呢?」付強問。

    「那也不會的,對一個愛到要殺死對方來換取永遠廝守的人來說,在那個時候,任何欺騙和背叛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認為他保住了美好,保住了愛情。當愛人在自己懷裡慢慢死去的時候,一切恨都會剎那間煙消雲散,只剩下愛,永遠帶著美麗回憶的愛。」

    「呵呵,聽你這麼說,為愛而殺人是一件很美很浪漫的事情了。不過你別忘了,當手銬戴上他的雙手時,什麼浪漫都沒了,只有等待審判的心情了,嘿嘿。」付強得意洋洋地說。

    艾瑪望了他一眼,失望地說:「付強,你知道作為男人你還缺乏什麼嗎?」

    付強莫名其妙地看看艾瑪,等待她的下一句。

    「真正的男人應該同時扮演很多角色的,比如在工作中,在家庭裡,在情人面前,在朋友中間。每一個角色都很重要,在哪一面演好了,他在那面就會成功。」

    「哪我哪個好哪個壞呢?」付強笑著問。

    「你認為你在哪方面不足呢?」艾瑪反問他。

    「嗯……其它都還行,就是女朋友至今沒有,有一個卻太高傲。」說完他斜眼瞄了一下她。

    「這就對了,在工作上你很突出,對家庭你也算盡職,和朋友相處你很熱情樂於助人,這些都是好的,為什麼你就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呢?並不是女人高傲,這世界沒有高傲的女人,主要的是,男人沒有真正打動她們的芳心。」

    「那要怎麼打動芳心呢?」付強是真心且虛心討教了。

    「打動芳心並沒有什麼方法可依的,有時一個眼神、一句問候或一個小動作就足夠了,芳心總是在一瞬間被打動的,刻意做作那叫欺騙,不會長久的。」

    「可是,問候話我也常說啊,每次你不高興我都很關心你的,只是這個眼神動作嘛,太費解太難了,擠眉弄眼的事我不懂。」

    艾瑪撲哧一笑,「誰讓你擠眉弄眼了?眼神和動作是來自內心,只有擁有打動芳心的素質了,才能自然流露出打動芳心的眼神動作來。」

    「我內心不錯啊,喜歡誰就常常想著誰……好了好了,你說了這麼多,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地方做得太差勁了,是不是?你就乾脆點直說吧,說得對我就改。」

    「呵呵,好吧,我繞個大圈其實也就是想告訴你,你作為男朋友還不合格,因為你不夠浪漫。」

    「浪漫?」付強大聲抗議起來,「誰說我不浪漫?我不是給你送過花嗎?那一次,你生日的時候,我給你買了一大扎花的。」

    「哈哈……」艾瑪禁不住大笑出來,「你真是笨蛋,看電影看多了吧,你以為送花就是浪漫嗎?你要瞭解女孩子的心,浪漫講的是情調和心情,並不是程式。」

    「情調?那……那下次我送花時加多一瓶紅酒吧,怎麼樣?」付強認真地看著艾瑪。

    艾瑪這時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來,「你饒了我吧,你這個大笨蛋,你也不用再花心機在我這兒了,鮮花和紅酒看看送給另一個女孩,沒準人家剛好受你這套,那你小子就發了。」

    「可是我只喜歡你啊,」付強不理會艾瑪的狂笑,還是一本正經地說。

    「喜歡人要老掛嘴邊的嗎?你啊你,就是這張嘴害了你,什麼話都說了出來,讓別人沒時間去感覺,喜歡是一種感覺,懂嗎?笨蛋!」

    「我是笨蛋,哼,可那個小白……小黑臉呢?他可是精神病。」付強心裡極不是滋味地發牢騷。

    「他得的可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精神病,就是這種男人,會讓所有女人都動心的。」說到蘇京,艾瑪收起了笑容,眼睛變得迷濛起來。

    第二天是週日,艾瑪一直睡到下午,父親坐的火車到站時間是下午五點,她約好了付強四點鐘來接她,然後一起去火車站。沒想到付強在兩點半就到了她家,艾瑪牙都還沒刷,正半躺在沙發椅上等待漫長的甦醒過程呢,睡得太多醒得也就慢一些。

    「你怎麼這麼早?我還沒睡醒呢,」艾瑪一開門就責怪他。

    付強並不在意,他就愛犯艾瑪的*。進屋後付強大大咧咧坐了下來,對艾瑪說:「你去洗臉刷牙吧,一會我有事跟你說,白小小案子的事。」

    聽到白小小三字,艾瑪的精神立刻提了起來,跑到衛生間稀里嘩啦一通折騰,沒一會就出來了,嘴巴還帶著水跡沒抹乾。

    付強拉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說:「抹抹嘴吧,瞧你心急的。」

    艾瑪接過紙巾一抹而過,然後說:「好了,快說吧。」

    付強微笑一下,不急不慢地說:「今天我一早去了局裡,從檔案裡找出了白小小案子的資料,仔細翻了一遍,結果……」說到這兒,他故意停了下來,看著艾瑪。

    「結果怎麼樣?你倒是快說啊,」艾瑪急道。

    「結果嘛,」付強盯著她的眼睛說:「呵呵,結果是和罡城公安局看到的一模一樣。哈哈哈……」

    「廢話!」艾瑪沒好氣地說,轉頭不理他了,找了鏡子開始整理頭髮。

    「怎麼?不高興了?」付強生怕玩笑開大了。

    「你一大早的找上門來,就為了和我開個玩笑?」艾瑪臭著臉冷冷地說,她心裡知道這招管用,不久付強便會自動自覺告訴她真話。

    付強果然洩氣了,「你別不高興嘛,好吧,和你說正經的,只是怕你聽了會不高興,所以先和你開個玩笑,讓你放鬆一下。」

    「哼!」

    「我仔細分析了資料裡的幾個嫌疑人,發現只有蘇京存在疑點。」

    艾瑪一聽手裡的鏡子啪一聲脫手掉到了地上,「你說什麼?你懷疑蘇京殺了白小小?這怎麼可能?」

    「別激動嘛,你看你,一點偵探素質都沒有,跟我這麼久也沒學到點我的長處,我是說,他有疑點,並不是說他就是殺人兇手啊。」

    「可是,你這麼說等於就是假設了他的兇手。」

    「理論上來說,只要案子沒破,有關涉案的所有人都可能是兇手,除非有絕對證據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什麼是絕對證據?」

    「比如作案時間。」

    「蘇京有作案時間嗎?」

    「資料上沒有,但我發現了資料上的漏洞,沒有就變成有了。」

    「你倒是很會變啊,誰不變,偏變了他出來,你是不是吃他的醋了?所以想陷害他?」艾瑪使勁瞪著付強責問,表情嚴厲且咄咄逼人。

    「這是什麼話?」付強一聽不高興了,「我像這樣的人嗎?他要是沒罪,我能陷害到他嗎?女人就是小心眼,不跟你說了。」

    艾瑪一看付強真生氣了,趕緊哄道:「好了好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女人是小心眼,不過沒想到男人也會小氣。」

    「誰小氣了?」付強賭氣道。

    「你。」

    「我沒有。」

    「那你把漏洞說我聽聽。」

    「當然可以,」一說完他才發現自己又中了這女人的圈套了,沒辦法,能讓他屢中這種小圈套的也只有這個女人了。

    「你過來看,」付強拉艾瑪坐到了身邊,從包裡抽出幾張文件出來,看到艾瑪的腦袋*了過來看他手上的資料,不由自主把鼻子伸到艾瑪頭髮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誇張地說「哇,好香,你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洗髮水?」

    艾瑪白了他一眼,「快說啊,漏洞在哪裡?」

    付強清了一下嗓子,挑出一張文件說:「就在這裡,你看,這裡記錄的蘇京在案發那天的行蹤是,中午從罡縣到市裡,下午到你們公司辦理入職手續,晚上在一家湘菜館和同事劉勇吃飯,晚十點左右到雲天酒店開了間房,是用他的名字登記的,入住後一直在房間睡覺,直至第二天上午九點退房。後面這裡……你看,這是幾個地方服務員的證明口供,都證明蘇京所言屬實。這裡還附有蘇京在酒店的入住卡。」

    「那不就對了嗎?人證物證俱在啊,有什麼漏洞呢?」艾瑪奇怪地問。

    「呵呵,這麼容易看出來的漏洞那就不是漏洞了,」付強賣了個關子。

    「你倒是說啊,是不是又在逗我?」

    「不敢,怕你又小心眼了。這個劉勇你認識吧。」

    「認識啊,他也是我的同事,也是蘇京的老鄉,聽說蘇京進這家公司就是他介紹的,不過我看他們交往也並不怎麼樣,蘇京生日時他說他也是第一回去蘇京家作客。他怎麼了?」

    「他沒怎麼了,有怎麼的是這個蘇京,明明他說他是和劉勇一起吃飯的,還喝了很多酒,然後就醉了,連分手時的情形都不太記得了,為什麼酒店服務員的口供裡說送蘇京進房間的是一個女人呢?這裡還有一份劉勇的口供,他說他九點多就和蘇京分了手,也證實蘇京當晚喝了不少酒,按他的酒量,也應該有八九分醉意了,劉勇還問要不要回他家,蘇京說不用了,他自己去一個同學家睡。為什麼後來蘇京並沒有去他的同學家,而是找了一個女人去開房,那女人從十點到十一點整整一小時呆在房間裡,酒店服務員還說女人出來的時候衣服有點凌亂,由於低著頭,並且走得比較急,都沒看清她的臉。況且服務台在電梯口正對面,只能看到離去客人的後背。這個女人是誰?她和蘇京是什麼關係?蘇京的口供裡為什麼刻意隱瞞了她?」付強連提出幾個疑問後停住了話,看著艾瑪的反應。

    艾瑪的反應是驚訝,她完全被付強頭頭是道的分析鎮住了。想了好一會才說:「就算是蘇京找了女人吧,他覺得這是不光彩的事情,所以隱瞞了,那這樣也不能說明他殺了白小小啊。」

    「可是我卻可以這樣推理,蘇京並不是你所說的那麼一心一意愛白小小,按你昨天車上的分析,他就有可能對白小小下殘忍的毒手了。這樣的話,動機就會變得非常之多,比如擺脫小小不成功萌生殺機,比如被白小小糾纏或威脅而生殺機,比如爭吵一怒之下失手錯殺……」

    「那麼作案時間呢?這個最重要。」艾瑪不敢相信付強嘴裡的蘇京會是這樣的。

    「呵呵,這才是最大的漏洞所在呢,你看,酒店服務員說女人離去的時間是十一點,因為那是他們交班的時候,所以不會記錯,也就是因為交班的混亂才沒看清女人的樣子。這說明,在晚上十一點以後,是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蘇京仍然呆在酒店的。十一點至一點,還有兩個小時,足夠蘇京回到罡縣從容作案了。」

    「酒店服務員不是可以證明嗎?」艾瑪問。

    「如果一個人刻意不想讓樓層服務員看見而離開酒店是有很多方法的,這一點都不難,可以從消防樓梯走,也可以換衣服離去,還可以趁服務員離開服務台的空檔離去,總之,他要做的就是,不讓本層服務員發現他的行蹤就行了,至於夜晚,酒店每層樓只留一位服務員,而這一位還常常因客人的需要而離開服務台,比如打開水,比如換布草,比如整理房間,比如他自己去大小便……」

    「你在酒店幹過服務員?」艾瑪對付強娓娓道來的熟悉程度感到吃驚。

    「呵呵,幹我們這一行,不必什麼都懂,但一定要什麼都知道一點的。」

    「那麼,你要抓蘇京嗎?」艾瑪擔心地問,因為付強找到的漏洞讓她找不出漏洞來。但她還是不能相信蘇京是兇手的事,因為她相信自己看到的,有著蘇京那樣一雙深情眼神的人絕對不會是殺人兇手,能擁有如此深情眼神後面的靈魂也絕不會是殘忍的。

    「暫時還不會,因為你所聽到的只是我的推理,並不是真憑實據,公安局抓人是要講證據的,推理只是作為我調查的一個方向。」付強開始得意起來,因為他看到了鬱悶的艾瑪,相信艾瑪對那個小黑臉的印象開始轉變了吧。

    「我們走吧,」艾瑪突然拿起一件外套說。

    「去哪兒?」

    「火車站。」

    「接咱爸還早著呢。」

    「那我們就去兜風,總之我不想呆在家裡了,這裡空氣太悶。」

    付強心裡暗暗叫苦,離接站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就這麼滿城兜風還不把他累死,可是沒辦法,艾瑪已經站在門口等他出去了。

    這是一次真正的兜風,艾瑪把車窗全部打了下來,讓風可以在車廂裡自由流通。整個一小時裡面,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付強倒是想說點什麼,可是風太大,剛出嘴唇的字沒來得及鑽進艾瑪的耳朵便被風刮出了窗外。付強只好默默地開車,艾瑪默默望著窗外,風默默從這邊來那邊出,時間也默默一分一秒流逝。

    艾瑪的父親叫丹增貢布,按事先艾瑪教的稱呼,付強應該叫丹增大叔。付強練習了幾遍後,發現自己的舌頭在這幾個字裡竟然出現打結現象,怎麼叫都像在叫「丹單叔」。艾瑪只好說:「你這笨蛋,乾脆就按漢人的習慣,叫伯父得了」。

    「其實叫爸多好,又省事,反正我也叫了幾十年,脫口就來,保證字正腔圓。」付強嬉皮笑臉地說。

    「哼,你要不怕我爸揍你,你就叫吧,我爸可是一人可以扳倒一匹馬。」艾瑪斜眼瞅著他說。

    付強吐吐舌頭,「沒準你爸喜歡我這麼叫呢,當爸的都想女兒找個好丈夫嘛。」

    「那也不是你。」艾瑪回敬道。

    正說話間,他們已經把車開上了站台,這時候,一聲長長的汽笛由遠及近響起,伴著轟隆隆的聲音,一列火車慢慢出現在了視線內。

    「到了到了,」付強顯得比艾瑪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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