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沉著的小亞克睡醒了,他的眼睛好像有點神了,抱住媽媽的脖子的手也有力了,看來寒熱病沒有發作。
「好點了嗎?我的寶貝!」
「好多了,媽媽,我渴!」
她馬上給孩子喝了點水,小亞克非常高興。
「我的朋友迪克·桑德呢?」小亞克問。
「我在這兒呢,雅克!」迪克拉住雅克的小手。
「還有埃瑞爾?」
「埃瑞爾在此!雅克先生!」大個子和善的面孔湊到了小亞克眼前。
「馬呢?」
「馬?跑了,雅克,現在我就是馬,我馱著你,怎麼樣,顛得慌嗎?」埃瑞爾笑著說。
「不顛得慌,可是,我還沒有韁繩呢?」
「噢,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戴上一個馬嚼子,你那樣就可以盡情拉韁繩了!」埃瑞爾張開大嘴比劃著。
「不對,我很少拉韁繩,你應該知道呀?」
「沒問題,我的嘴結實得很!」
「那麼,哈里斯先生的莊園呢?」
「就快到了,雅克。」惠爾頓夫人安慰著他。
「咱們現在上路吧!」迪克·桑德為了結束談話,徵詢著惠爾頓夫人的意見。
無論如何也要沿著水流走,這是迪克不可動搖的決心。
小路上了坡,小溪卻向下去了,迪克一點也沒猶豫:沿著沒有路的溪岸走!
大家又一次進入了的荊棘叢中,再一次用斧頭在滿是錯綜交織的籐蔓和荊棘中殺出一條路來。
儘管還是荊棘密佈,樹叢卻不那麼稠了。高大的樹木少了,到處是一簇簇的竹林,生長在高高的野草叢中。
野草長得太高了,連埃瑞爾走進去也看不見頭頂,從外面看,只是草叢擺動而已。
下午3點,迪克發現地上的土質變了。
這是幾條溫潮的平川地,雨季裡可能會完全被水淹沒的。
因為土地潮濕,地上長滿了一層厚厚的青苔,上面長著深紅色的羊齒草。
地面上分佈著一些棕色的鐵礦石,可能地勢要隨著斜坡形成的高崗而逐漸升高。
迪克·桑德想起利溫斯敦旅行記中記載的一件事,他曾多次差一點陷入這種腳踩下去就被吸進泥裡的沼澤地。
「要注意,朋友們,下腳之前,要試一試地是硬的還是軟的!」他跑到隊伍的前面,大聲地提醒著大家。
「這塊地好像是給雨水淋透了,可最近也沒有下過雨呀!」湯姆。
「是沒下雨,可馬上暴風雨就來了。」巴德回答道。
「一定要在暴風雨到來之前,通過這片沼澤地!
「埃瑞爾,你抱著雅克!
「奧斯汀、巴德,你們走在惠爾頓夫人兩側,隨時幫助她!」
「喂,拜蒂柯特先生!你在幹什麼?拜蒂柯特先生!」
「我,我掉下去了!」拜蒂柯特表兄陷進了泥沼裡,兩隻腳拔不動了。
他拚命掙扎著,可沒有用,反而越陷越深,半個身子都要陷進去了。
大家一塊拉他,慢慢地把他從泥裡拔了出來,拜蒂柯特表兄成了泥猴。可他卻挺高興,因為他背著的標本箱沒受損傷。
阿克德洪走過來,同他一起走,防止倒霉的近視眼科學家再陷進泥坑。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當人們把拜蒂柯特表兄從爛泥坑裡拉出來以後,泥坑面上冒了好半天氣泡,氣泡破裂以後立即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煤氣味。
當年的探險家利溫斯敦就曾陷進這種泥坑裡,他一直陷到胸口部分,十分危險。他形容這種沼澤地是一片會冒氣的大海綿團,一腳踩上去,水就唧唧地冒了出來。
穿過這樣的沼澤地,很危險。
迪克·桑德他們在這樣危險的沼澤地中走了半英里了。
惠爾頓夫人首先支持不住了,她的一條腿陷入了泥澤之中,好不容易拔出來,還是十分後怕。埃瑞爾他們紮了一副擔架,抬著惠爾頓夫人,小亞克則坐在媽媽的懷裡。
阿克德洪使勁抓著拜蒂柯特表兄,湯姆扶著娜安——有好幾次都是湯姆從泥澤中把她拉了出來,另外的三個黑人朋友抬著擔架。
走在最前頭的是迪克·桑德,他的任務是探路,選擇一個合適而安全的落腳點是十分不容易的。最好的地方是草密和發硬的地方,可這種地方不是總有,稍不注意就會陷到沒膝深的泥澤之中。
大家小心而又迅速地前進著,都想盡快地穿過去,彷彿是在逃避瘟疫。
下午5點鐘,沼澤地終於被甩到了後面,土質變成了粘土,又有了足以承受人體重量的硬度,但是地面之下的潮氣依然很重。
很顯然,這兒地勢低窪,比附近的河水地勢要低,水從地面上滲了出來。
天氣很熱。
如果在陽光與大地之間,沒有那些迅速移動的烏雲,大概就能把人熱死了。
遠處的雷電,開始在雲團中閃爍,低沉的雷聲在烏雲深處轟鳴,就要來了,可怕的暴風雨!
在非洲的這個緯度,自然界的暴力行為讓人生懼!暴風雨來的時候,翻江倒海的傾盆大雨在連百年老樹也能連根拔起的暴風的裹挾下,勢不可當!
迪克·桑德知道暴風雨的厲害,他非常焦慮。
這兒有被洪水淹沒的危險,大家不能在露天過夜!可附近又看不見一個可以避免水淹的高崗或者小山坡!
這是一片沒有樹木、沒有灌木叢的低凹地,地表兩英尺以下全是水,絕無安身之所!
落日餘暉從天邊的烏雲縫隙中灑下,形成了一條光帶,襯托出遠處幾棵樹的側影。
在北邊,好像有些不太高的土丘,大約是這片窪地的邊沿吧。
看樣子只有那兒可以成為藏身之地了,即使沒有什麼遮蔽,至少不會被雨後的大水所淹沒。
「朋友們,快走呀,再三英里,到了土丘上就安全了!前進!」迪克號召著大家。
「加把勁兒呀,加把勁兒呀!」埃瑞爾響應著。
埃瑞爾,這位誠實勇敢的黑人朋友,他恨不得把大家都背在自己身上,由他一個人把大家背走!
迪克·桑德和埃瑞爾的鼓動起了作用,大家的熱情被鼓了起來,不顧一天的旅途疲勞,邁開大步,拚命地往前趕。
暴風雨來得更快,在大家離目的地還有兩英里時,它到了。
閃電從雲團中直射地面,快速飛動的烏雲逐漸下降,彷彿立即就會化成雨滴。雖然太陽還沒有完全從地平線上消失,但天空卻已徹底黑了下來。
閃電,紅色的、藍色的閃電,像千百條利劍刺透烏雲,電光包圍了平原,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火網,一場傾盆大雨在即。
好幾次,迪克·桑德和他的朋友們都差一點讓雷電劈著。
在這塊沒有任何高大植物的平原上,人類是僅有的突出地面的東西,雷電會擊穿他們的頭頂!
小亞克被一聲炸雷驚醒,他趕緊把頭藏在了埃瑞爾懷裡。
他害怕得很,可又不願讓媽媽看見,怕媽媽難過。
埃瑞爾一邊飛快地走著,一邊安慰著他。
「別害怕,小亞克!要是閃電落到我這兒,我只用一隻手就可以把它折斷!我比雷電有勁兒!」
埃瑞爾寬闊的胸膛,使小亞克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雨馬上就到,越聚越多的雲團說明這雨會非常大。
如果找不到一個避雨的地方,惠爾頓夫人他們就會挨淋,怎麼辦?
迪克等湯姆走過來,問道:
「怎麼辦,湯姆?」
「還得快走,不能停,迪克先生,不能停在平原上,大雨會把這裡淹沒!」
「可是,湯姆,不行了,必須選找一個避雨的地方!去哪兒找呢?什麼地方能避雨?」
迪克·桑德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嘴。
一道耀眼的閃電把整個平原照得如同白晝。
「看,那邊!有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看見了沒有?」迪克叫著。
「是的,是的,我看見了,可……」湯姆搖了搖頭。
「是營房,不對嗎?」
「對,迪克先生,可能是一片營房,不過,可能是土著人的營房!」
又是一道閃電。
這回大家看得更清楚了,在廣闊的平原上有一片營房。
那是幾十個圓錐形的帳篷,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約有12—15英尺高。
可見不到一個士兵。
是不是士兵們都到帳篷裡避雨去了?還是沒有人了,這些帳篷都是廢棄不用的?
如果帳篷中有軍隊,那不論暴風雨有多大,迪克也得帶著大家迅速逃走;如果帳篷中沒有人,那在這裡面避雨就再好沒有了!
「我要鬧清楚。」迪克自言自語地說。
「你們就在這兒等著,誰也不要跟著我,我去偵察一下!」迪克說。
「再派一個人吧,迪克先生!」
「不,湯姆,我一個人!我不會讓他們發現的,你們等著!」
大家暫停下了腳步。
年輕的見習水手立刻消失在黑暗中了,沒有閃電的夜,伸手不見五指。
天上已開始往下掉大滴大滴的雨滴。
「什麼事?」惠爾頓夫人走過來問。
「我們發現了一片營房,惠爾頓夫人,像營房,也可能是村莊,迪克去偵察了!」
惠爾頓夫人聽了湯姆的回答點了點頭。
三分鐘以後,迪克回來了。
「走,去吧!」
他很興奮,聲音中透著滿意的喜悅。
「既不是營房,也不是村子,是白蟻窩!」
「白蟻窩?」拜蒂柯特表兄一聲驚叫,這三個字讓他吃了一驚。
「是的,拜蒂柯特先生,白蟻窩起碼有幾英尺高,咱們進蹲一會兒!」
「噢,這麼說是『鬥爭白蟻』了,或者是『吞食白蟻』!只有這兩種白蟻,才能建起這麼龐大的建築物,最偉大的建築師也會為它們的超強本領所折服!」
「拜蒂柯特先生,不管是哪種白蟻吧,我們都要把它們趕走,佔領它們的房屋!」
「噢,那它們會吃掉我們的,它們有這個權利!」
「行了,快走吧!」
「不,等一等,等一等,我想,這種白蟻,只有非洲才會有啊!」
「快走!」
迪克·桑德最後的命令十分嚴厲,因為他怕惠爾頓夫人聽見昆蟲學家嘴裡的「非洲」這個可怕的詞兒。
大家跟著迪克飛跑起來。
暴風挾著蠶豆大小的雨點兒抽打著地面,暴風雨馬上就要發揮它狂暴的威力了。
大家已經到了一個白蟻窩跟前。
不管白蟻有多麼可怕,如果趕不出來,他們也得毫不猶豫地跟白蟻同居了。
在平原上屹立著的大白蟻窩是用淡紅色的粘土建築的,下邊有一個很窄的洞口。
埃瑞爾用砍刀砍了幾下,把洞口挖大了,挖得像他這樣的大個子也能夠進出。
出乎拜蒂柯特表兄的意料,本該住著成千上萬的白蟻的大白蟻窩裡,一隻白蟻也沒有。都搬走了?
洞口挖大以後,迪克·桑德他們一個一個鑽了進去,埃瑞爾最後一個進來。
沒多大會兒,雨已經下得非常大,好像雷電的火光都澆滅了。
所幸的是,風雨已被關在門外,大家一點也不用怕了。
不幸的是他們又太幸運了,這比帳篷或者土著人的茅屋要好得多,既結實又不漏雨。
這就是喀麥隆上尉說的那種白蟻窩,喀麥隆上尉認為,這麼小的白蟻,竟然能造出這麼大的窩來,這比人類建造埃及金字塔還要偉大!
喀麥隆當時說:「這就好像一個偉大的民族,建造了喜馬拉雅山的珠穆朗瑪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