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偉被雪花卷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等到他緩緩醒來時,天色已暗。
他一睜開眼,便呼叫:“義弟……義弟……”
這時,他不知自己處身在帳棚內,以為還是在曠野無人的大風中。
帳柵內只有一只牛油蠟燭發出微弱的光亮,燭光搖曳不定,照著他徒然生起的身影,搖搖晃,有如鬼魅。
霍然,‘呱’的一聲兒啼,原來阮偉這一聲呼叫,竟把睡在同一間帳棚內的嬰兒吵醒了。
這間帳棚,有數丈來寬,在中間隔著一塊布幕,分成兩邊,布幕掀開,一位窈窕女子慌慌張張的走進來。
阮偉被那大風驚嚇過度,呆迷的神智尚未清醒過來。
一位中年婦人的聲音在哄著,嬰兒啼聲漸漸小了下去。
窈窕女子溫柔的走到阮偉身邊,輕輕地扶著他躺下,替他蓋好厚毛氈,十指纖巧地按在他‘太陽穴’上,慢慢揉著,想使他重新入睡。
阮偉睜著大眼,怔怔的望著那窈窕女子。
窈窕女子輕聲道:“你認識我嗎?你還認識我嗎?”
阮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看著,直到看的累了,徐徐閉下眼皮。
窈窕女子仍在輕揉著阮偉的‘太陽穴’,揉著,揉著,晶瑩的淚珠有如斷線般落下,滴在阮偉蒼白的臉頰上,但是阮偉並未察覺到落下的清涼淚水,因為他此時已經熟睡了……
東方又升起曙光,這帳柵內仍是靜悄悄的,外面朔風怒號,吹得覆蓋帳柵的皮毛‘劈啪’,‘劈啪’的直響個不停。
帳棚皮門打開一角,伸出一個滿面胡髭的大腦袋,向外張望,見大風已然停了,用藏語低聲咒罵道:“他媽的,這個鬼天氣!”他用了很大的勁,推開積到半門高的雪堆,走了出來,四周一看,遍山都是白雪,牲畜已不知道那裡去了。
胡髭大漢以為牲畜被吹走了,慌慌張張的跑到帳棚另一邊,一面用力敲擂著,一面用藏語叫道:“家裡的,起來哪!牲畜都被刮跑啦!”
帳門內走出一位藏裝的中年婦人,打著阿欠道:“你嚷叫什麼嘛?”
胡髭大漢埋怨道:“睡了三天,還睡不飽,你看,牲口都沒啦!”
原來這大風竟已整整吹刮了三天。
西藏男女地位平等,甚至有的地方,女權尚高過男權,故夫婦間,做丈夫的,有時還要聽妻子的話。
藏婦又打了個呵欠,揉揉睡眼,才道:“鬼叫鬼叫的,牲口不見了,你找過沒有嗎?”
胡髭大漢罵道:“什麼都沒有,還找個屁!”
藏婦走到平日圍牲口的絕壁之下,用手扒開吹來的積雪,扒了一層,聽到牛羊的低鳴聲,立即喊聲:“當家的,快來扒呀!牲口沒被刮跑,都在裡面呢。”
胡髭大漢飛快奔來,與藏婦合力亂扒,扒了半個時辰,牛羊一只只現出來了,近些牛羊身上都是積雪,呼呼的冒著白氣,出來之後,一個個用力抖震著身上的雪。
這些??牛及綿羊最耐寒冷,地們被埋在雪堆中三日,竟沒有被凍死。
胡髭大漢點了點數目,七十余頭牛羊少了二只,想是被大風刮散了,一場大風僅僅損失了二只綿羊,胡髭大漢高興道:“家裡的!我們好運氣呀,岡底斯的大風,只吹走了兩只小綿羊。”
西藏高原這種又怪又狂烈的大風,常造成牧者的巨大損失,因為風由西方吹來,他們便以為是住在岡底斯山上的妖神造成的,所以稱為岡底斯的大風。
藏婦歡喜地笑罵道:“嫌丟的少麼?一大早事情還沒弄清楚便亂叫,吵醒了蘭姑娘,小心剝你的皮!”
胡髭大漢道:“還早?都已快正午了!”
藏婦抬頭看天,果見陽光躲在頭上的烏雲裡,驚道:“真的正午了,當家的,快把牲畜趕在一起,天黑前得遷到大草原的地方去。”
藏婦走進帳棚內,掀開布幕,只見蘭姑娘偎在從雪裡救回來的男子的懷裡,睡得正熟,她不願意叫醒蘭姑娘,她知道自蘭姑娘救回來那男子後,已有三天沒好好的睡了。
藏婦看著蘭姑娘甜美的睡姿,真不相信她是西藏高原上,強盜們聞名喪膽的女菩薩,拉薩布達拉宮達賴喇嘛特封的西藏第一女勇士。
忽然布幕的那邊,響起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驚醒藏婦的沉思,她匆匆跑過去,哄著嬰兒,生怕把蘭姑娘吵醒。
但那啼哭聲已經把蘭姑娘吵醒了,她沒想到昨夜會那樣疲倦,竟倒在他懷裡睡著了,溜眼看去,那知他正在睜著大眼看著自己。
她不由得臉羞紅了?西藏的第一女勇士,竟被一位少年男子看一眼而致忸怩不安了。
嬰兒止住了哭聲,帳棚這邊是沈寂的,好半晌都沒有一個人說話,驀然,蘭姑娘忽捻想到他的病,再溜眼看去,果見他還是惘然的在看著自己。
於是,蘭姑娘流淚了,她顫抖的道:“阮偉!阮偉!你還認識你的蘭姐姐嗎?你認識嗎?你還認識嗎……”
阮偉仍是癡呆的看著,腦中卻想不起一點事情,過了一刻,他忽然輕聲喊道:“義弟……義弟……義弟……”
他自從被蘭姑娘在大風那天從雪裡救起,幾天來無論在夢中或醒來,他只喊:“義弟……義弟……”這幾個字。
蘭姑娘的淚水如潮水般湧出,哽咽道:“我不是你的義弟,我是公孫蘭呀!你的蘭姐姐呀?”
原來這蘭姑娘就是被阮偉誤會,以為假意待自己好,目的在天龍十三劍秘本的公孫蘭。
阮偉在祁門縣離開她後,她本是一番好意,結果被誤會,便想找阮偉解釋,那知遍訪各地,遠至雲南,還差點送了命都未找到。
在‘八卦神掌’范仲平家裡治好毒傷,對找阮偉解釋的願望灰了心,留下自己心愛的飛龍劍,猜想他年阮偉可能還會到這裡來,托‘八卦神掌’送給他,自己便回到西藏,因為飛龍劍客隱居在藏邊的看龍山,她是飛龍劍客的唯一獨生愛女,自不願拋下孤獨的老父,到中原去流蕩。
飛龍劍就放在阮偉的身旁,那天她認出飛龍劍也認出眼前昏迷的男子,就是當年僅有十四歲的阮偉,只是這時候的阮偉已經變得高大成熟多了。
她初見到阮偉時高興極了,想等他醒來後,和他好好談談別後的狀況,那知他醒來,只會喊‘義弟’兩字,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令蘭姑娘傷心極了,無論怎樣說,無論怎樣淒切的叫喚,阮偉只見瞪著神色茫然的大眼,沒有一點反應。
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在身後的藏婦道:“蘭姑娘別哭了,西藏的第一女勇上是不會哭的!”
於是她擦干淚痕,回身道:“烏毛嫂,外面的風停了嗎?”她說的是一口道地的藏語。
藏婦笑道:“早停了,蘭姑娘。”
蘭姑娘問道:“牛群還在嗎?”
藏婦喜形於色道:“真是菩薩保佑,牛一只也沒丟。”
蘭姑娘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藏婦道:“我的馬匹來時就吹丟了,拜托烏毛大哥幫我備好兩只??牛。”
藏婦道:“蘭姑娘要坐騎,我吩咐烏毛去預備,不要銀子,不要銀子。”說著趕忙退出帳棚,叫烏毛去為蘭姑娘准備??牛代步。
蘭姑根溫柔體貼的幫阮偉穿好衣服,黑毛皮襖用布帶扎在身上,頭上罩耳的皮風帽系在額下,再把阮偉的寶劍,包袱重新包在一塊大皮毛內,困得很緊,這樣晚上夜宿野外,皮毛打開可做氈墊。
一切收拾停當後,自己的東西都早已困好,她時常來往西藏高原上,凡是野外宿營用具,食物干糧無一不備。
阮偉好像木頭人一樣,任蘭姑娘擺布,既不說話,也不動作,蘭姑娘拉著他走,他便跟著走出帳棚。
外面烏毛備好了兩只??牛,等著而姑娘一出來,他就進去把東西一一抬出,困在兩只??牛後面。
蘭姑娘扶著阮偉坐在一只??牛上,怕他會摔下來,用帶子把他綁好。
藏婦拿著兩只牛皮袋子,那袋子外面的反毛成白色,這乃是極貴重的白??牛皮制成的,這白??牛皮有宗好處,就是把熱茶放在裡面,雖在寒冬也能一夜不涼。
藏婦把牛皮袋子遞給蘭姑娘,笑道:“這裡面是剛煮好的熱茶!”
蘭姑娘好生感激,藏人不喜客套,她接下後,只淡淡道聲‘謝謝’,便困在牛背上。
蘭姑娘臨上牛背時,塞給烏毛一塊金子,鳥毛叫道:“蘭菩薩,不要,不要!”
但蘭姑娘已牽著阮偉的牛??走了,烏毛欲追上去,藏婦道:“算了!蘭姑娘從未白受人家的好處。”
蘭姑娘走得沒了影子,他夫婦倆開始忙碌,撤帳棚,打行囊,他們一定要在晚上之前把牛羊趕到有草的地方去。
高原上,處處白雪皚皚,入冬以來這裡雖未下過大雪,但幾天前那場大風吹來的山雪,??得滿處皆是。
公孫蘭把阮偉坐騎上的韁繩,系在自己的坐騎後,這樣後面那頭??牛就不致走失了。
天色漸黑,尚未走出白雪滿地的范圍,卻可看到高大的樹木,這裡的樹木都是針葉林,如松,柏等不懼寒冷的植物。
公孫蘭知道今天已趕不到有市集的地方,擔心阮偉耐不住風,便尋到一處絕壁下,依舊把帳棚支架起來。
阮偉安靜得很,行走了一個下午,他只穩穩地坐在??牛背上,腰桿挺的筆直,一聲不響,也不打磕睡,眼睛瞪得大大的向前望著。
公孫蘭扶他下來,他就下來,公孫蘭看他毫無寒冷的樣子,倒是自己反而覺得有點寒意。
她不由奇怪的問道:“你不冷嗎?”
等了半天阮偉都沒有一點表示,她歎了一口氣,不知阮偉害的是什麼病。
帳內鋪著很厚的皮毛,這本是一人用的小帳蓬,她替阮偉脫下皮衣,皮靴,讓他躺下後,這帳棚裡已剩不了什麼空間,要是兩個人睡的話,只有抱在一起,才能再留一點空間放置食物用具。
公孫蘭砍下一大困枯枝,在小帳棚門外,升起一堆火,頓時火光熊熊,熱氣從帳門薰進,這小帳棚內立時溫暖如春。
帳柵後面就是絕壁,熱氣薰進後久久不散,不一會,公孫蘭就熱的把皮衣也一齊脫下。
白天途中,公孫蘭就曾用暗器打到一只獐,用小刀剝下皮毛,清理內髒後,刷上牛油就在火上慢慢的烤著。
獐肉烤得香噴噴的,她撕成兩半,再拿出早就做好的綹粑,皮袋內裝的茶還是熱的,她的用具內只有一只木杯,倒滿溫茶後,扶起阮偉,服侍他吃下。
阮偉吃飯後,公孫蘭再扶他躺下,這次他卻不順從,硬是盤膝坐著,公孫蘭無意觸及他的胸膛,發覺氣流滾滾,才知道阮偉在用功。
只是阮偉不像一般打坐要垂眼觀心,他仍是瞪著大眼,呆看著前面,顯是神智尚未恢復。
公孫蘭真不相信,失去神智的人還會運行內氣,要知內功登到極峰,才能練到氣不由心,已如化境,自然運行的地步,難道阮偉的內功竟達到這種地步嗎?
當然,她不知阮偉是因所學瑜珈神功迥異一般中原內功心法,倘若她要是知道,阮偉白天坐在??牛背上,尚能自然運功練氣的話,更要令她大大吃驚了。
公孫蘭看不出所以然,心中總代阮偉高興,不去打擾他,自個兒就著阮偉喝剩的溫茶吃了點獐肉,草草果腹。
飯後,一天的勞累自然襲來,她把枯柴架在火旁慢慢燒,帳棚內只有一張白??毛織成的蓋氈,阮偉運完功後,自動躺下,她為他蓋好氈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就倒在他的身旁睡去。
半夜阮偉驚醒數次,每次都是陡然坐起,驚呼著‘義弟’!‘義弟’!
公孫蘭耐心的服侍他,為他輕揉‘太陽穴’讓他安靜的睡去,如此一來,她一夜都沒有睡好覺,直到天色微明,她才倦極睡去。
將近中午,公孫蘭才懶洋洋醒來,外面的火早熄了,但她覺到溫暖異常,睜開眼來,才發覺自己和阮偉緊緊擁抱在一起,她不由面泛羞紅,她還是第一次和男子摟抱著睡在一起,虧的兩人身上都穿著很厚的衣服,否則她真要羞的無地自容了。
她羞赧的推醒阮偉,阮偉睜開大眼,她更羞了,匆匆為他穿好皮服,自己也收拾停當後,就用昨晚放在火旁的水壺,倒出溫水,給阮偉洗漱,阮偉真與孩童一般,什麼都要她照顧。
日到正中,才繼續行程,不到黃昏便趕至一處小市集,集上人口不多,都是些牧人及獵者。
他們大部份都認識公孫蘭,見她過來,皆是恭敬稱道:“蘭菩薩好!”婦女見著她就笑吟吟地道:“蘭姑娘,好久沒有看到你啦!”
公孫蘭一一含笑點頭應禮,他們雖然都很奇怪,而姑娘怎麼帶著一個傻愣愣的男子,卻沒有一個敢隨便問她。
公孫蘭用??牛換了馬匹,她要盡膘趕到藏邊看龍山,求父親為阮偉治傷,所以換好兩匹高大藏馬,便急急趕路。
他倆晝行夜宿,晚上公孫蘭為了照顧阮偉,還是和他共睡那小帳棚內,行了數天後,阮偉在晚上便較少醒來,公孫蘭也習慣和阮偉相處,不再害羞年己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了。
日子一久,阮偉雖然神智朱復,卻也認得公孫蘭,公孫蘭離開他片刻後回來,他便會對她微笑,有一次公孫蘭去獵獸,隔了很久沒回來,他竟向公孫蘭去路尋找,公孫蘭同來後,發覺阮偉不在,嚇得她喊啞了嗓子,到處亂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自此後,公孫蘭再也不敢輕易離開他一步。
十天後他們來到拉瓦山下,通過拉瓦山到烏克倫,只要再走三天的路程便可看到看龍口。
拉瓦山不高,范圍卻很大,山上因天氣干燥,積雪不多,雖在嚴冬,遍山仍是蔥綠一片。
他倆午後登山,直到晚上還未走出山區,公孫蘭神色焦急,仿佛甚是懼怕這個地方,但這是山區廣亙數百裡,山路蜿蜒曲折,她一急,就迷失了路途,不得已,只好在松林夜宿,等天明再尋路出山。
她采了大量枯枝,在帳棚四周燒著數堆大火,才敢帶著阮偉安心睡去。
半夜阮偉霍然驚醒,徒然生起,公孫蘭依在他懷裡也被驚醒,以為又要驚呼。
那知這次阮偉一聲不響,只瞪著大眼望向帳房外,公孫蘭心知有異,掀開帳門看去,但見滿林遍布灰青青的大野狼,怕有千只左右。
狼性素來怕火,要是帳棚附近沒有幾堆火,它們早就沖過來了。
敢情那些狼都餓狠了,嗅到人味,一只只圍在帳棚四周,伸長舌頭,不肯離開。
公孫蘭臉色蒼白,想不到拉瓦山的大批狼群,都聚在附近,遠處尚有不少野狼向這邊聚來。
柴枝雖然預備很多,但也只能燒到天亮,柴枝燒完,野狼就要發動攻擊了。
天色微曉,火勢漸弱,公孫蘭心想除了拼斗,別無他法沖出野狼的圍困,當下她收集一堆剩下的枯柴,收下帳棚,清出空地,讓阮偉坐在中央,把枯柴在他四周圍成一個大圈子。
自己把全身束扎得緊緊的,寶劍早拔在手中,一切弄停當後,這時火勢更小,在黎明的亮光下,已顯不出什麼亮光。
狼群蠢蠢欲動,不時發出饑餓的嗥叫,有幾只等不及,走到火旁,作勢欲撲。
公孫蘭把阮偉四周的枯柴燃著,此時一堆枯柴熄滅,霍然沖進數十只半人高的野狼,公孫蘭眼明手快,飛劍刺出。
每劍皆是刺在狼的咽喉上,一劍畢命,不一刻刺死十來只,狼體甚大,倒在地上阻礙公孫蘭的跳躍,當下她一面殺狼,一面用腳將死狼??體,一一踢出火圈之外。
狼性相殘,外面圍困的狼群,一見到死狼落下,便沖過去大噬,一只死狼不用數口,便被一群狼吃得干干淨淨,頓時死狼的鮮血流滿遍地。
後面沒吃到死狼的狼,嗅到血氣,獸性大發,全力向火圈內沖進。
前面的狼被後面的一擠,一陣大亂,一下子百只狼已湧進圈內,把將滅的火完全踏滅了。
火光一熄,四周的狼如潮水般湧來,兩匹馬也逃不出,頃刻被湧進的狼吃得干干淨淨,只剩下兩付馬鞍,連骨頭都找不到了。
公孫蘭的眼睛殺紅了,她已不知殺死了多少,只是揮舞著寶劍,護著身體,狼一沖上,便被劍光斬斷,有的狼被削斷一腿,立刻被未受傷的狼活活分吃掉。
阮偉坐在火圈當中,因火勢較大,狼群不敢接近,一時倒很安全,他似乎也有所知,瞪著大眼看公孫蘭殺狼,有時偶而露出關切的光芒,那光芒自他神智不清以來,從未透出的帶有情感的眼神。
公孫蘭殺到後來,心軟了,手也軟了,舞到後來,公孫蘭的劍光緩慢了,只見她包在頭上的發巾脫落了,柔發披散在肩上,全身濺滿狼血。
一只狼凶猛的撲向公孫蘭背後,阮偉突然大聲驚呼道:“危險!”
公孫蘭一聽阮偉叫出危險兩字,心中大喜,手勢稍一慢,那只狼穿過劍光,一口噬在她的肩上。
那一口咬的很深,痛的公孫蘭慘呼一聲,揮劍斬斷那只狼,但見那只狠,身體雖被斬下,狼頭仍咬在她的肩上,死也不放。
她被咬了一口,傷勢不輕,大大影響身手的輕靈,不一刻衣服就已被狼爪撕裂數處。
她越來越覺得軟弱,手酸得舉著那把銅劍如有千斤,揮舞得越來越慢。
圍在她四周仍有千只以上的狼,她灰心了,再提不起昂烈的斗志,於是她想放棄拚斗,讓狼把自己吃掉算了,臨死前,她想再看一看阮偉,但當她的眼光向阮偉投去最後一瞥時,忽然見阮偉已不在火圈內!那裡去了!當她眼光轉到另一側,不由精神大振;原來,阮偉神智已經恢復了,於是她的手臂如有神助,劍光霍霍,狼屍頃刻遍地皆是。
阮偉在公孫蘭慘呼那聲時,神智便被驚醒一半,立刻興起救助的念頭,拔出身側包袱內的飛龍劍,躍出火圈,沖向公孫蘭。
但他一出火圈,圍在火圈四周的狼便一齊沖來,把他圍住。
阮偉手中寶劍削金斷鐵,揮舞起來,威風八面,殺狼如切瓜,干淨俐落,那些野狼竟不能近身一丈之內。
狼群越來越多,仿佛整個拉瓦山的狼都來到,殺不勝殺,阮偉神智雖朱全復,身手卻毫不緩慢,劍劍皆是凌厲無此的天龍十三劍。
他腦中的念頭要救公孫蘭,便一心一意想接近她,只見他一面殺狼一面慢慢走向公孫蘭那邊。
公孫蘭的鋼劍殺到後來,鋒口翻卷起來,一劍若不用力,便無法再砍傷狼背,她受傷後只靠精神支持,時間一久,力量耗盡,劍法便慢,頓時情況十分危急。
看看阮偉殺了將近五百只狼,距公孫蘭還有五步之差,公孫蘭此時的力量已無法支持,一只狼忽然咬住她的劍,她一拔未拔起,四周的狼立時蜂臃撲上。
她嚇得神魂俱失,連驚呼聲都喊不出口,暗道:這下完了,忽然身體一輕,如飛掠起,她一嗅便知阮偉抱著自己,心神頓定,軟弱的摟著阮偉的腰,昏昏睡去。
阮偉知道殺不完狼,只有逃走,當下他飛身抱起公孫蘭,在狼身上點躍掠去。
要知他的輕功已達‘一葦渡江’,‘登萍渡水’的絕頂地步,抱著公孫蘭輕如無物,圍著一裡廣的狼群,幾下便掠過,落地後,飛奔而去。
狼群在後緊追,但追不了盞茶時間,便被阮偉拋落老遠。
寒風刺骨,公孫蘭在夢中被凍醒,睜開眼一看,真羞死她了。
阮偉尚不知道公孫蘭醒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公孫蘭肩上的內衣也撕破,頓時半肩凝脂般的雪膚暴露眼前,乳房隱隱可見。
阮偉毫不動心,仔細的把深咬在公孫蘭肩上的狼頭拔下,那狼白森森的牙齒深入公孫蘭肩肉內,忙了半天,才全部拔出。
狼牙一出,紫血緩流,要知狼齒有毒,紫血若不流盡便會中毒,阮偉見血流得太慢,本不曉得拔血消毒的道理,卻不由自主低頭,張口在她肩上吮吸,等一處傷口被他吸盡毒血,他才吐出污血,在另一傷口吮吸。
公孫蘭雙手被他抱住胸口,玉體又任他吮吸,面孔漲得緋紅,心中卻知阮偉不嫌骯髒,為自己傷口消毒,好生感激,十數天來為他的辛勞,化作了萬縷柔情,回繞胸內,甜蜜無比。
好一會阮偉見傷口全不流血了,便停止吮吸,呆呆的看著公孫蘭。
公孫蘭在殺狼時,怕妨礙身手,沒有穿上皮襖,只有夾衣一件,這件夾衣也被狼爪撕裂數處,她欲拉起破衣掩住肩頭,那知用力一猛,雖掩住肩上,卻又露出胸部。
她正感到狼狽不堪,驀聽阮偉道:“給你穿!”
公孫蘭羞赧的抬起了頭,順手接過阮偉脫下的皮襖,披上身後,低聲道:“謝謝你……”
好半晌,沒有人作聲,公孫蘭含羞??道:“偉弟……”
阮偉傻傻道:“你叫誰?”
公孫蘭羞氣道:“我叫你呀!”
阮偉疑惑道:“我叫偉弟!”
公孫蘭不解道:“你不是叫阮偉嗎?”
阮偉自問道:“我叫阮偉?阮偉是誰?”
公孫蘭仔細看去,只見阮偉一臉茫然,並非裝做,不由輕歎道:“那麼你叫什麼名字呢?”
阮偉搖頭道:“我不知道。”
公孫蘭緊追道:“你總知道義弟是誰吧?”
阮偉一愣,隨即痛苦失聲道:“義弟……義弟……義弟……”
公孫蘭見他又恢復癡呆時的睛形,為了幫他憶起往事,急問道:“那義弟到底是誰呀?”
阮偉這麼大的男子,竟低泣道:“她……她……是一位……很……很……可愛的孩子……”
公孫蘭道:“你可知道,那孩子長的什麼樣子!”
阮偉想了半天,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公孫蘭急的流淚道:“你怎麼都不知道呀!阮偉就是你的名字,你就是阮偉,你應該知道呀!你應該知道呀!”
阮偉伸手抹去公孫蘭的臉上清淚,輕聲地道:“別哭!別哭!我會慢慢去想我是誰,你……你……不要哭……”
公孫蘭握住他的手,輕吻在唇上道:“只要你能恢復記憶,我寧願折壽十年,以求……求老天幫助……”
山風輕吹,這裡已經是拉瓦山下,再半天的路程,便可抵達一處不小的邑市烏克倫。
公孫蘭扶起阮偉,倆人並肩在冬日暖和的陽光下,朝烏克倫走去。
無垠高原風飆勁喲,烏克倫的牧人迎風騁啊!
雪花漫天馬蹄飛喲,征遍草原的男子漢啊!
烏克倫的英雄任束西!
烏克倫的英雄任束西!
一位少年藏人,騎著一匹高大的藏馬,趕著數十頭??牛,在烏克倫的大草原上放牧。放眼望去,草原無盡,草原上間或可見山雪處處,這高原的野草,耐寒性甚強,雖在冬季不見枯萎。
少年藏人唱著‘牧人之歌’,奔馳前後,雪花隨蹄濺起,倒真應了他那歌中的詞意。
他正唱得興高采烈,忽聞有人呼喊道:“克力??!彼力??!”
他回首四顧,看到拉瓦山那邊走來兩位漢人,慢慢他看清楚了,立時他好像瘋狂了,大呼道:“蘭阿姨!蘭阿姨!”腳下一緊馬腹,如飛奔去。
馳到公孫蘭身邊,陡然收馬,馬身未停,他已敏捷跳下,跪在公孫蘭腳旁,磕頭在地。
藏邊最敬的禮是吻對方的腳趾,但他卻不敢吻蘭阿姨的纖足,多年以來,沒有一位藏邊的男子曾觸到她一根毫發。
公孫蘭笑道:“克力??,嬤嬤好嗎?”
克力??站起來,心中奇怪蘭阿姨怎麼變了,平時很少見蘭阿姨笑,今天卻笑得那麼美,美得如冰漠上的血花,嬌艷欲滴。
他看呆了,公孫蘭笑罵道:“小表頭,看什麼,快去給阿姨找兩匹馬。”
克力??伸了伸舌頭,他真發覺蘭阿姨變了,不是嗎?蘭阿姨竟會和她身邊的男子手牽著手,若是傳到烏克倫,烏克倫的青年男子都要震驚了。
他撮口發出尖銳的哨聲,頃刻東邊趕來數十匹藏馬,馬後幾個牧人飛快奔來,見著公孫蘭都翻身下馬,叩頭道:“蘭菩薩,好!”
克力??吩咐他們選出兩匹最雄壯的白馬,公孫蘭笑向阮偉道:“你會騎無鞍的馬嗎?”
阮偉搖頭道:“沒騎過,我想可以騎的。”
公孫蘭笑道:“你先上去,小心點啊。”
阮偉腳尖輕點,身如飛鳥躍上馬背,雙手抓住馬鬃,那馬未經馴服,一經有人騎上,立刻大縱大跳。
牧人制馬的法子,只有騎穩在馬背上任它縱跳,到它跳不動了,還不被它摔下馬背,那馬便馴服了。
馴馬是件很熱鬧的事,克力??和牧人們圍攏來,大聲叫喊,替阮偉助陣。
阮偉從未騎過野馬,頭幾下差點被馬摔落,他見馬性倔強,暗一運勁,那馬那能抵得住他的內家真力,立刻被他定住。
牧人們那裡見過這種制馬法,暗呼道:“蘭菩薩的朋友也不凡呀!”
公孫蘭笑吟吟道:“克力??,等下選兩匹最好的馬,阿姨要上看龍山。”
克力??道:“蘭阿姨,明天烏克倫舉行勇士大會,阿姨不看看就走嗎?”
公孫蘭搖頭道:“明天就上看龍山,沒時間去看,待會兒不要忘記選兩匹能爬山的馬。”
她走近白馬旁,纖掌接住馬頸,笑向阮偉道:“你先走。”阮偉一松雙足,那馬立刻飛馳,公孫蘭纖掌一拍,那馬一痛,跟在阮偉那匹馬後,揚蹄飛奔,在飛奔中,公孫蘭翻身上馬。
草原向後倒馳,風聲呼呼,他倆都是內家好手,雖是野馬也使不起性子,公孫蘭趕上阮偉,帶著阮偉離開草原,進入烏克倫市區。
烏克倫居民皆是以放牧為生,牧場在草原上,有的跟著牛羊,搭帳棚隨處而居,有的卻雇人放牧,自己住在城內。
烏克倫裡的人好像都認識公孫蘭,見她飛馬馳來,紛紛讓道,有的孩子大叫道:“蘭阿姨!蘭阿姨!”
公孫蘭直騎人廣圍數裡的土牆,土牆人散布著數百頭牛羊馬,牆最裡面是一棟高大的平房。
馳到平房前,公孫蘭躍身下馬,任馬自行離去,阮偉雙腿一挾,那馬乖乖停住,然後緩緩下來,他手一放,那馬得到自由,長嘶一聲,跟隨前面那匹母馬奔去。
平房內聞聲走出兩位老年夫婦,和一位年輕貌美的大姑娘,大姑娘歡聲上前,摟著公孫蘭的頸脖,叫道:“蘭阿姨!”
公孫蘭和那姑娘從小長大,感情最好,笑道:“別小子氣,我身上髒死啦!”
那姑娘嬌聲道:“不髒,不髒,好香喲!”
驀然,她看到阮偉盯著自己看,臉色不由一紅,阮偉不憧她們說些什麼,卻見那位姑娘十分臉熟,不覺眼光茫然的看著她。
老年藏婦叱聲道:“阿美娜,下來!沒規矩。”
阿美娜被阮偉那眼光看得心中‘砰’‘砰’亂跳,忸怩的退到藏婦身後,公孫蘭笑道:“阿美娜怎麼害起羞來,嬤嬤講你一句,臉皮就那麼嫩嗎?”
老年藏婦偕同老伴,上前行禮,藏婦笑道:“蘭小姐,你好久沒來了。”
這老年夫婦倆,自幼帶大公孫蘭。公孫蘭出世喪母,‘飛龍劍客’帶著襁褓中的女兒,來到藏邊,在烏克倫買了大批的羊牛馬,請一對中年夫婦幫忙看管,那中年藏婦才生一兒便夭折,奶汁很多,於是‘飛龍劍客’留下女兒,然後自己一個人隱居住在看龍山上。
公孫蘭吃那中年藏婦的奶長大,便叫她嬤嬤,後來中年藏婦又生一女一子,女的小鮑孫蘭三歲,與阮偉同年,就是阿美娜;男的便是先前在草原牧牛的克力??,才十五歲。
二十一年來,那中年夫婦一直忠心耿耿,‘飛龍劍客’在山上的食用都是按時送去,歲月不饒人,中年夫婦變成老年夫婦,但對公孫蘭還是當作小主人看待。
公孫蘭笑著同道:“噯!膘一年沒來了,嬤嬤近來可好?”
老年藏婦道:“托老爺的福,我們都好,現在嬤嬤就只擔心阿美娜。”
公孫蘭向阿美娜笑道:“你看!嬤嬤擔心你的婚事了。”
阿美娜嬌羞道:“好,蘭阿姨尋我開心,等下看我哈你的癢。”
老年藏婦笑罵道:“蘭小姐,像她這樣不懂事,西藏誰家的男子敢要她啊!”
這老年藏婦和她的老伴性格恰恰相反,那老藏人滿面風霜侵蝕的皺紋,只向公孫蘭行過禮後,便一言不發,有時偶而笑笑,老年藏婦卻不同,年紀雖大,但是十分風趣。
阿美娜大姑娘家,在陌生男子面前談到自己的婚事,羞得掩住耳朵,嬌喚道:“我不聽!我不聽!”
她這一撒嬌,更令阮偉看得癡迷不已,總覺到這姑娘在某方面,自己十分熟悉,但他卻不知道,她們在嘰哩姑嚕說些什麼。
老年藏婦看阮偉呆站在那裡,問道:“這青年人是誰呀?”
公孫蘭想起阮偉不好介紹,只得含糊道:“他是爹爹的客人。”
老年藏婦一聽是老爺的客人,和老伴連忙上前,請阮偉人內用茶,阮偉不懂他們的話,卻曉得是請自己進去,當下很大方的緩步入內。
阿美娜在後面輕拉公孫蘭的袖子,用漢語道:“他真是看龍山的客人!”她自幼聰穎,一家人只有她跟公孫蘭在一起學會漢語,公孫蘭斷奶後便常常到看龍山,與‘飛龍劍客’相處的時間多過在烏克倫,所以漢語不用說,還是道地的京片子。
公孫蘭笑道:“可不是嗎?”
阿美娜皺皺鼻子道:“我才不信呢?一定是阿姨未來的……”
公孫蘭嬌嗔道:“你敢說!”舉掌要打。
阿美娜格格笑著,快步跑入內去。
藏民最喜飲茶,待客之時,少不了茶,但他們的茶和漢人的卻不相同。
他們將茶壺煎沸後,混以羊乳制成的乳油,雜以少許食鹽,味道便不是純正的茶味了。
阮偉正在舉著杯子飲茶,見阿美娜進來,便放下杯子呆望著她。
阿美娜十分敏感,一進屋就發覺有人盯著自己,抬頭看去,一接觸到阮偉那茫然的眼光,一時竟忘了移開。
她臉上的笑容仍在,這笑容是阮偉最熟悉的,但阮偉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他極力思索起來,眼眶中不由泛起淚水。
阿美娜吃驚了,那淚水難道是為自己流的嗎?
公孫蘭進來笑道:“阿美娜,你在想什麼?”
阿美娜霍然驚醒,她再也不能在這中堂內站下去,臉如朝霞,她扭頭向公孫蘭一笑,急步走入自己的閨房內。
晚餐時克力??帶回兩匹黑得發亮的駿馬,馬上配件齊全,公孫蘭高興的在院中試了回馬,對克力??選馬的眼光,大加贊賞。
藏人進食,圍地而坐,中間放置肉類及綹粑,這綹粑是藏人的主食,其作法是用青稞炒燒後,磨成細粉,和以茶汁,拌以??牛奶油制成的酥油,反覆揉捏即成。
阮偉,公孫蘭坐下後,老年藏人夫婦才帶克力??坐下,克力??道:“姐姐怎麼不出來?”
老年藏婦道:“你姐姐剛才說頭痛,別去叫她。”
公孫蘭奇道:“阿美娜好好的,怎麼一會兒就頭痛呢?”
老年藏婦道:“她今天怪裡怪氣的,別理她。”
藏人不用筷子,用手抓著吃,漢人叫這做抓食,阮偉第一次參加抓食,十分不習慣,公孫蘭笑著教他,這一餐飯,大家吃得都很愉快。
晚上,老藏婦給阮偉整理客室居住,公孫蘭自己有房間,她雖不住,房間每天還是打掃得很干淨。
夜入初更,阮偉睡不著,披著皮服,緩步走到院子裡,這院子甚大,種了數十株松柏,阮偉倚在一棵高大的怕樹下,抬頭看月,腦中似乎要想很多東西,卻什麼也想不起。
月光明亮,穿過樹上的針葉,照在阮偉的臉上,隱隱約約的,越發顯出阮偉的面容,茫若海霧,不可捉摸。
阮偉想到後來,不由深歎一聲,要知一人思索不起往事,是多麼痛苦啊!
忽然如幽靈的聲音在他身後,輕輕的道:“你……你……歎什麼氣?……”
阮偉轉身一看,是白天那位西藏姑娘,只見她在寒夜中,僅著一襲長身白衫,長發披肩,微風輕吹,衫飄發動,真如謫凡仙子,聖潔無比。
她穿著白色睡袍,看來像個書生模樣,阮偉腦中一霞,渴求道:“你能不能對我笑一笑?”
在這動人的氣氛下,阿美娜不能拒絕阮偉的要求,她笑了,笑得好像百合花。
這笑容把阮偉的腦弦震動了,也只有這個笑容能使阮偉捉住往事的回憶。
於是,他已經有點瘋狂了,他一把摟住阿美娜,不住的道:“你永遠笑……不要停……你永遠笑……不要停……”
阿美娜全身發抖,顫聲道:“你……你……喜歡我嗎?……”
阮偉點頭道:“我喜歡你的笑,我喜歡你的笑,我永不會忘記,我永不會忘記那種笑……”
阿美娜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只知道他是在說喜歡自己而且永遠不忘記自己,於是她感到幸福無比,喃喃低語道:“我自幼就喜歡說漢語,蘭阿姨教我,我一學就會,否則找今天怎麼能和你說話啊……別人都說我怎麼說得那麼好呀!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弟弟就一句也學不會,我常獨自想,我大概是和漢人有緣,才能一學漢語就會……”
‘你說是不是?我今天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和你是有緣的,就好像學漢語一樣,有一種奇怪的心思縈繞在我胸中,你是漢人,你真的喜歡我嗎?’阮偉沉浸在那熟悉的笑容中,不知她說些什麼?只是無意識的點點頭。
刺骨的寒風吹來,阿美娜不再怕羞,反而雙手抱住阮偉的腰,甜美的漫聲道:“今天娘說到,擔心我的婚事,她不知我根本不喜歡藏人,烏克倫的青年男子被我罵了幾個,再也沒人敢上門提親,娘擔心我嫁不出去,我才不嫁呢?我要嫁給一位漢人,我要嫁給……”
阮偉掩住她的嘴,道:“你不要說,你笑,好嗎?”
阿美娜果然不說了,輕盈的展開笑容,那是能迷惑阮偉的笑容。
阮偉想要捉住那個難忘的笑,於是他低下頭,在她發出笑容的臉頰上,不斷的吻著……
阿美娜全身發抖,體內覺到有如萬蟻噬咬,她顫抖的推開阮偉,低聲道:“你去睡吧!我……我……總會是你的……”
她依依不捨地,輕飄飄的離開他……
阮偉看著阿美娜的離去,他又沉浸在那難忘,熟稔的笑容中……
很久,很久,阮偉才慢步回房,地離開後,從另一棵樹下走出一位滿含淚水的女子,她……
她正是公孫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