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七星悄然回到宅中,對鷹大道:「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昨夜閹黨設陷阱圍殺孤絕子,結果反被孤絕子獵殺,閹黨死傷慘重。」
「是。」鷹大應命去了。
陳七星洗個澡,睡了一覺,午後起來,鷹大回稟:「城中已經鬧翻天了,各方勢力暗流激湧,尤其大將軍阮進手下更是活動頻繁,唯有通政司和吉慶公主府死氣沉沉。」
「好。」陳七星「哈哈」大笑,瞇眼一想,霍地又一笑,「我上醉香居去,你們可留意周圍動靜,若閹黨敢大舉圍攻,那就再給他們個教訓。」
陳七星公然露面,倒要看吉慶公主怎麼應付。若像昨夜那麼圍殺,他有巨鷹巡天,閹黨一動便知,那就再在城中大殺一場;閹黨若不敢動,那這臉就丟大了,他就是要公開打臉。
陳七星悄然溜出宅子,到大街上,施施然而行,上了醉香居。
醉香居是魄京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四面臨街,中庭水榭樓台,可容數百人觀賞歌舞。陳七星要了個臨東街窗口的座位,叫了酒菜,慢慢喝著。這一路上,他已注意到有不少各帶意味的眼光在他身上溜過,這裡面必然有吉慶公主的人。閹黨勢大,尤其是醉香居這樣的大酒樓,有他們的眼線,太正常了,當然也還有其他方面的人。而陳七星的想法是,注意到他的人越多越好,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
天上有鷹眼,即便真個被悄無聲息地包圍,他還有沉泥陷甲,拼著硬扛兩下,也能衝出去。再不行,他還有血影這把世間最銳利的刀。血影天降,血光飛濺,到時一把火燒了醉香居,把個魄京翻轉過來,倒看吉慶公主怎麼收場。
酒醇,酒香,酒烈,胸中更有豪氣如酒。
他坐了近一個時辰,卻全無動靜,天上巨鷹也沒有發出任何消息。陳七星嘴角凝笑:「嚇住了?到底只是個女人,玩陰謀詭計行,真見了刀子就會打顫。」又想到祝五福,「昨夜的事,祝五福肯定也知道了,今天這事不知道他有沒有得到消息,嘿嘿,倒看他出不出手。」祝五福一代宗師,絕非等閒,陳七星並沒有多少把握,一定能對付得了他,但胸中一股氣撐著,卻是無畏無懼。
「公子雅興不淺。」忽地一個聲音響起。
陳七星轉頭,數步外站著個中年漢子,中等身材,長條臉,眼光銳利,對陳七星抱拳作了一揖。
陳七星並不回禮,斜倚窗台,酒杯半舉:「閣下是?」
「在下阮望,忝為大將軍府管事。」
「原來是阮大管事。」陳七星將酒杯舉了一舉,並不起身,臉上神色也無半絲變化,「阮大管事有事嗎?」
大將軍阮進權高勢大,阮望又是阮進的親信大總管,京中無論是什麼人,即便是王公親貴,也不敢以這種姿態對待阮望。阮望神色卻無半點兒變化,反而更顯恭敬,道:「大將軍知公子在此獨飲,特命在下奉上好酒兩壇。」他身後站著兩名漢子,各捧著一罈酒。
「如此多謝大將軍。」陳七星也不客氣,自倒一杯,淺嘗一口,隨即一口飲盡,長吸一口氣,讚道,「好酒!好酒!」阮望看他毫不在意地倒酒入杯,神色終於變了,抱拳躬身:「公子慢飲,在下告退。」
「慢走。不送。」陳七星又倒一杯,以杯示意,卻始終不曾起身。
阮望下樓,到另一條街上。一輛馬車停在那裡,車中一人,五六十歲年紀,身材高大,圓臉,大肚子,眼睛微瞇時,有冷光如刀,正是大將軍阮進。
「那人如何?」
「虎蹲獅踞,氣勢迫人。」阮望躬身,說了送酒的經過。
「哦!」阮進眼睛瞇得更小了,「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人?他的出身來歷查到沒有?」
「沒有。」阮望搖頭,「最早的消息來自喬慧,說他與包勇之死略有牽扯。但日前喬慧回京,與他城門口一戰,就此偃旗息鼓。且松濤宗宗主祝五福就在魄京,也沒見找他麻煩,該是和包勇之死無關。」阮進微微點頭:「多加留意,輕易不要招惹他,我們坐山觀虎鬥。」
「是。」阮望垂手應聲。
陳七星並不知道隔街的對話,但他大致能猜到阮進讓人送酒的意思。阮進與吉慶公主是死對頭,他既與吉慶公主作對,那就是阮進的朋友。但阮進不摸他的底,不好貿然結交,先使人送酒,以示結納,看陳七星的態度。陳七星態度踞傲,就是個回復。他雖與吉慶公主作對,卻也絕不會投人大將軍門下。而接下阮進的酒,又是一層意思,雖不願投入阮進門下,卻也不是敵人。當著阮望的面喝酒,又是另一層意思:我信你的好意,你最好不要有什麼陰謀詭計;就算有什麼陰謀詭計,我也不怕。
阮望當時變色,就在於陳七星的最後一層意思:不怕。如沒有昨夜的惡鬥,陳七星這個態度,只是狂妄而已。有了昨夜顯示的實力,阮望就不得不三思了。阮進息了招納之心,只囑咐坐山觀虎鬥,也是這個心理。
陳七星喝了小半日酒,始終不見異動,便結賬走人。他大街轉小巷,三拐兩拐回了自己宅子。巨鷹巡天,沒人能跟蹤他。
「今天不敢出手,且看明日。」陳七星躺在浴桶裡,微微冷笑,蹬鼻子上臉,一定要把吉慶公主逼到極處。祝五福真要推拒,也就休想吉慶公主幫他領那頂國師的帽子。
第二天,陳七星又到了醉香居,還是老地方,慢慢地叫了酒菜來吃。酒量還真是練出來的,昨天喝酒,雖然以魄力排了出去,但還是有些不舒服;今天再喝,喝著喝著,倒似乎越喝越有感覺了。
腳步輕盈,香風微動,有人走了過來,陳七星轉頭一看,不禁一愣,居然是喬慧。
「孤絕公子雅興不淺啊!」喬慧一身男裝,微微抱了抱拳,含笑卓立。陳七星一愣的原因,一是喬慧突然出現在這裡,二就是因為喬慧的這一身男裝。喬慧穿男裝,竟似乎比穿女裝還要打眼,長身卓立,風神如玉,再怎麼樣的美男子,見了她,只怕也要自慚形穢。
「喬大小姐,」陳七星抱拳回了一禮,「有什麼見教嗎?」
「見教不敢。」喬慧抱拳欠身,「前幾日的事,是我孟浪了,這裡給公子道歉。」
「不敢當。」喬慧這姿態擺得怪,陳七星心中猶疑,回了一禮,且不吱聲,看喬慧還有什麼後招。最初見喬慧,他沒什麼見識,聽了邱新禾吹,他真以為射日侯府是天一樣的存在。但這會兒卻知道了,像射日侯這種虛名的侯爺,在京中權貴眼裡,其實什麼都不是。無論是閹黨還是權奸,他們射日侯府一個都得罪不起。現在陳七星明擺著是公然打閹黨的臉,阮進可以看笑話甚至公然送酒想結交,射日侯府可沒這個本事。喬慧來見他,想做什麼?
喬慧何等聰明的人,陳七星不冷不熱,她也並不繞彎子,道:「我受人所托,想請公子一晤。孤絕公子若不見怪,能否移步?」
「請。」陳七星一口答應,心下思量:「這又是誰,居然支使得動喬慧來幫他請人,難道是那個什麼皇十九子?不可能啊,那小屁孩據說十歲還不到,玩什麼?」
射日侯無權,但勳榮清貴,喬慧自身又是絕世美女,還傳聞與皇家有婚約,一般人還真支使不動她。京中勢力,權奸、閹黨、清流,算是三大主流,還有各種小勢力,例如各大皇子之間,也是拉幫結派,明爭暗鬥。射日侯府既不靠權奸、閹黨,也不屬清流。因著傳聞中的婚約,喬慧應該算是十九皇子黨或者說皇后黨,所以陳七星才猜是十九皇子,可那小屁孩也太小了點兒啊。
喬慧領路,繞迴廊,到了西側一座雅間。這雅間極大,臨窗擺了一席酒,並不見人。
「孤絕兄,請。」喬慧言笑晏晏,稱呼也換了。
陳七星也不客氣,坐下。喬慧斟上酒。她先前說代人相邀,這時卻不見人。陳七星也不問,小酌一杯,微聽得腳步聲起,卻沒有直接過來,而是進了隔間。有丫環移開屏風,竹簾後,站了一個女子。喬慧道:「孤絕兄,這位是容華郡主。」
「容華郡主?」陳七星微微一愣。
京中王公親貴車載斗量,公主多,郡主更是數也數不過來。血影消息收集得再全面,也不太可能知道到底有多少郡主,更不可能知道每位郡主的名字,但這位容華郡主,陳七星卻還真是知道。容華郡主是老親王最寵愛的孫女,今年據說還不到十八歲。不過容華郡主居然請喬慧約他,還真是讓他想不到。
「容華見過孤絕公子,貿然相邀,還望見諒。」說著容華郡主已在簾後行下禮去。
「不敢。」陳七星起身抱拳,還了一禮。
「公子高義,照理當親奉水酒,但容華尤在孝中,不好便見生人,還望公子見諒。」
「郡主客氣了。」雖然隔著竹簾,但以陳七星的目力,還是大略能看清容華郡主的相貌。容華郡主十七八歲年紀,個頭與喬慧差不多,瓜子臉,雖然看不清細貌,但輪廓非常優美。因在孝中,一襲白衣,頭上也無飾物,卻更見清雅,亭亭而立,有如水中白荷。
「世間俗物,有辱公子清目,容華習得一曲,獻與公子下酒。」「孤絕兄,請坐。」喬慧肅手,「我替容華妹妹敬公子一杯。」「不敢。」陳七星坐下,那邊容華郡主也坐下。
叮咚兩聲,琴聲響起,若以陳七星的出身,他是沒法欣賞的,但在盡力地吸收了幻日血帝的記憶後,他已經有了欣賞的水準。容華郡主琴藝頗佳,陳七星漸漸沉浸在琴聲中,把酒低飲,擊節輕歎。喬慧冷眼旁觀,心裡暗叫:「觀他之行,狂野甚至是粗俗,想不到竟是個雅人。」一曲奏畢,容華郡主又施一禮,就從隔間退去,再無一言,喬慧也同時告退。阮進派人送酒還好說,容華郡主身為郡主之尊,親自獻曲,這事絕不會那麼簡單。名義上,似乎是閹黨打宮九的主意,陳七星仗義出手,所以容華郡主出面感謝,但真的只是這樣嗎?陳七星在窗前坐了半天,嘴角邊泛起一絲笑意:「阮進送酒,她又來獻曲,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紛紛冒出來,這事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這天閹黨還是沒動,陳七星第三天又去,終於動了。來的是趙軌,尚方義的大弟子,兩魄師,魄力僅次於死了的邱新禾。趙軌帶了兩名家丁,上樓到陳七星桌前,冷冷打量兩眼,道:「你就是孤絕子?」祝五福若要插手,不可能派趙軌來。看他玩什麼把戲。陳七星斜眼瞟他一眼:「你是什麼東西?」
「大膽!」一名家丁怒叫。
陳七星眼光如刀射去:「再說一個字,我殺了你。」他眼光有若實質,那家丁給他一掃,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漲紅了臉,嘴唇顫抖,不敢再吱聲。趙軌卻是神色不動,道:「我是松濤宗第三代弟子趙軌,奉師祖之命,向你問話。去年十一月,我師叔包勇在雙魚郡離奇被害,有射日侯府喬慧喬小姐提供消息,當時你在桐子城鬼祟出沒。我現在問你,你須老實回答,十一月七日到九日,你去了哪裡?」
陳七星愣了好一會兒,猛地仰天狂笑。他明白了,祝五福還是那種心理,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他不好公然出手給吉慶公主幫忙,於是找了包勇這個借口,還拉上喬慧做旁證。
陳七星若是怕了祝五福,老實答話,那在魄京就呆不下去了,還是灰溜溜地滾吧;若是不肯老實答話,祝五福的借口就找到了。陳七星有害死包勇的嫌疑,當日喬慧喬大小姐就提出了質疑的,祝五福就可親自出手,拿問陳七星。
「你笑什麼?」趙軌眉毛豎起,眼發銳光。
「我笑祝五福好不要臉。」
「大膽!」趙軌暴怒。陳七星斜瞟他一眼:「我不想殺你。你回去告訴祝五福,明日午時,我在這裡等他,想要問什麼,但憑本事。」
「很好。」趙軌目的達到,一抱拳,「告辭!」
「宗主啊宗主,也虧你想得出來。」陳七星仰首向天,暗暗咬牙。
祝五福一代宗主,五魄降真師,絕不好鬥。陳七星又不敢使出幻日血斧,更沒取勝的把握。然而此時他心中因怨而怒,卻沒有半點兒退縮之意。孤絕子約戰松濤宗宗主祝五福,這消息甫一傳出,立時便如生了腳的耗子,溜得滿城都是。
第二天近午時分,陳七星上了醉香居,這時的醉香居已是人滿為患。見了陳七星,店中大管事親自出面接待,道:「孤絕公子,這面請,本店已為公子和祝宗主在中庭安排下場地,另備水酒,為公子助威。」
到西廂雅間,可遙遙看到東面情形,一溜雅間已坐滿了人,獨留著正中一間,顯然是為祝五福備下的。這店東果然精明,主動替陳七星、祝五福安排了場地,既避免了他們兩個在酒樓上一通亂打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又賺足了銀子。不用說,中庭四面的雅間,今日不會有一間空下來。陳七星堪堪坐下,阮望來了,又送來兩罈酒,道:「大將軍屆時會親來給公子助威。」
「多謝。」陳七星也不客氣,倒酒自飲,也不怕有毒。首先,魄師不怕毒,髒中有靈才能成魄,髒中既然有靈,那麼任何食物進嘴,只要有毒,立即就能知道;其次,阮進和吉慶公主是死對頭,他既然和吉慶公主作對,阮進就絕不會在他酒水中放毒弄鬼。
陳七星小酌一杯,忽覺香風微動,這味道他熟悉,是喬慧身上散發出來的。他轉頭一看,果然是喬慧進來了,仍是一身男裝。也真是奇怪,她在江湖上跑一身女裝,進了京回了家反是一身男裝,搞不懂是什麼愛好。不過她扮男裝,確實非常好看,和關瑩瑩的好看還不同,是一種很獨特的味道,而關瑩瑩穿男裝,就只是好看而已。
「孤絕兄。」喬慧到近前一揖,「包勇的事,當時是我孟浪了,這裡給孤絕兄道歉。」
「哪裡!」陳七星忙還禮,「我後來知道了,那傻丫頭其實是包二爺的家奴,小姐疑上我,情有可原,換了我,也會這麼想的。」
「孤絕兄大量。」陳七星一直以一副狂傲之態示人,不想這會兒倒是好說話了,喬惹微微一愣,道,「那呆會兒祝宗主若來,我可以居中說合。」她語氣頗為誠懇,難道真的看不出祝五福的本意?不可能吧?一直以來,在陳七星的印象中,她的聰明有若妖孽,這會兒突然就傻了?
「那不必了。」陳七星笑著搖頭,她裝傻,陳七星也不必去揭穿,「祝宗主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而我也不喜歡跟別人說小話。」
喬慧點點頭,不再提這個話題,卻忽地說了一句:「容華郡主也來了。」這話什麼意思?陳七星有些莫名其妙,喬慧卻不再解釋,微一抱拳,退了出去。
「這倒有趣了。」陳七星想了一會兒,不得要領,容華郡主對他示好是明擺著的,但為什麼呢?他絕對不會自戀到以為容華郡主喜歡上了他,那種不經世事的愣頭青才會這麼想,他可不會。難道僅僅是因為閹黨打老親王暗賬的主意,所以容華郡主就全力支持他?表面上看應該是這個理,但陳七星總覺得有點兒不對,至於哪裡不對卻是想不出來。
這時對面雅間中有人影晃動,祝五福率松濤宗弟子到了。關瑩瑩應該也來了,不過隔著竹簾,看不清楚。隨著祝五福的到來,阮進、吉慶公主全來了,這場面大啊。陳七星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乾,身子一晃,到了中庭,背手昂立:「祝五福,下來!」
別說觀戰的場面這麼大,更別說祝五福還是一代宗主,就是尋常的江湖爭鬥,也極少見到這種狂妄之態。偌大一個酒樓,本來喧鬧若鴨市,這一刻卻是猛然一靜。隨即便從左面雅間中傳出叫好聲:「好啊!孤絕子豪氣驚人,好!」這聲音中氣十足,陳七星沒有扭頭,但循聲辨音,應該是出自大將軍阮進所在的雅間,出聲的很有可能就是阮進本人。據說阮進本身就是兩魄師,看來傳言不假。
「小子無禮!」身影一晃,祝五福現身中庭。他兩眼瞪著陳七星,直若噴出火來。他脾氣本就暴躁,再加上陳七星全不把他這個宗主放在眼裡,叫他如何不怒。
可陳七星就是要激怒他,先前無禮,此時更是場面話也沒有一句,冷哼一聲:「有禮無禮,各憑本事!看箭!」陳七星話音剛落,腦後魄光一現,黃、白兩星齊亮,黃星中噴出黃霧凝甲,白星中噴出白霧,霧中現出紅顏白骨,朝祝五福一箭射去。
祝五福先前暴跳如雷,但陳七星腦後魄光一現,他眼中怒意倏地消失,直盯著陳七星的魄。他眼見陳七星魄上生星,星中噴霧,不由暗暗稱奇:「這小子果然古怪,他這魄上生星,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自負見多識廣,卻也實在弄不懂陳七星這魄上生星是什麼古怪魄術。陳七星一箭射出,祝五福身子卓立不動,待紅顏白骨箭距離他身子最多不過兩丈的時候,他腳下倏地一移,紅顏白骨箭擦身而過。與此同時,他腦後魄光現出,五道魄光根根如柱,陽光一照,熠熠發光。隨著他身子的移動,最中間的那道魄光陡然變亮,直衝上十餘丈高,光中現出一把寶劍,正是祝五福的主魄:赤霞劍。
「一代宗主,果然不凡。」是個女聲,傳自吉慶公主的包廂,不用說,必是吉慶公主。阮進替陳七星叫好,她自然也不能讓祝五福輸了綵頭。而且她這一聲裡,並不僅僅只是替祝五福叫好,而是公然宣告,她和祝五福是站在一條船上的。祝五福出手,本是找了包勇的借口,但有她這一聲,別人就都能想到,祝五福其實是為她出頭。
陳七星這會兒卻沒去想這個,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祝五福的魄。他聽關瑩瑩說過祝五福赤霞劍的威力,一劍之下,可劈開萬鈞巨岩,劍穗上又有一妙處,能發赤霞萬道。敵人與他相鬥,往往被他赤光所迷,睜不開眼。因此陳七星此時雙眼微瞇,心中更是暗暗凝神。
不過祝五福並沒有放出霞光,很顯然,他有點兒看不起陳七星,不屑於使出絕招。只見赤霞劍奇快無比,倏一下便向陳七星刺了過來,刺破虛空,發出詭異的嘯聲,由於劍速過快,競隱隱發出紅光。
「倒看你劍上有多大威力。」第一次與祝五福對上,陳七星心中自然有些發虛,卻也有幾分不服,紅顏白骨箭瞄準赤霞劍劍尖,一箭射去。他沒有喬慧那種以箭射箭的本事,但赤霞劍的劍尖比一般的箭尖大多了,而且赤霞劍的速度也不可能與強弩勁箭相比。這一箭正中劍尖,魄光飛濺,炸開的卻全是白光,紅顏白骨箭一撞而滅,祝五福的赤霞劍也是一頓。
「不過如此。」陳七星心下冷笑,頓時就有了底,赤霞劍確實了得,但還略遜於喬慧的第三箭。當然,喬慧的射日弓是個異類,一場戰鬥,威力最大的第三箭也就只能射一箭,而祝五福普普通通一劍,差不多就有喬慧第三箭的威力。一代宗主,果真盛名不虛,但陳七星曾硬接過喬慧的第三箭,這時對赤霞劍卻是不怕。
陳七星心裡有底,祝五福卻是暗暗吃驚:「沉泥陷甲能硬接喬慧的射日箭,邊盤又說這小子的草頭魄能硬擋他的開山斧,這白骨箭又有如此勁力,還真是怪了。難道魄中生星,魄力能成倍增強?」陳七星那夜與邊盤相鬥的過程,祝五福自然是瞭解過的。
祝五福的五個魄中有兩個器物魄,可他同高手相鬥,只敢用一個主魄。很簡單,若放兩個魄,魄力分開,威力反而減弱。可陳七星身上凝了甲,白骨箭還有如此威力,再加上邊盤說陳七星頭頂的草頭魄還可硬擋開山斧,等於是三個主魄了,這也太驚人了。
陳七星復又一箭射出,他的箭可不像喬慧的射日弓只有三板斧,他試過了,三十箭內,箭力不會有多少減弱。他倒要試一試,看能不能射住祝五福的赤霞劍。再說不射住不行啊,沉泥陷甲就是挨打的,幻日血斧化出的山茶花最多發出七成的功力,可架不住赤霞劍。
他連射三箭,每一箭都射得赤霞劍一頓,赤霞劍便如老牛拉破車還趕著個上坡,進得那叫一個艱難。
陳七星射到第四箭,祝五福赤霞劍忽地一挽一削,一下將白骨箭削開,同時赤光一閃,瞬間紅芒萬道,整個中庭幾乎都給映紅了。陳七星只覺強光刺眼,慌忙閉上眼睛,同時心裡知道不妙,連忙急閃,但還是遲了,他只覺左肩上連挨三下重擊,隨即便有刺痛感傳來。
他這一閃,一去數十丈,祝五福倒並未追擊,只是背手而立。陳七星心神稍凝,看左肩,沉泥陷甲給刺了一個大洞,正在慢慢合攏,左肩露出,已是破皮出血,傷得雖然不重,但終究是受了傷。
赤霞劍一劍之力,是無論如何也刺不透沉泥陷甲的。陳七星回想,當時是感受到了三下重擊,也就是說,祝五福在一瞬間,連刺了三劍,這才刺透了沉泥陷甲。不過赤霞劍的穿透力比不上喬慧的射日弓,所以雖然穿透,其力已盡,陳七星也只是受了輕傷,但仍然讓他心神震動:「沉泥陷甲居然防不住他的赤霞劍,一代宗主,果然了得。」當然,祝五福這裡面取了巧,突然削箭再加上紅霞乍放迷住了陳七星眼睛,類似於突襲了。也是陳七星經驗不夠,幻日血帝處學來的東西,沒經過實踐,還是差著一截。
「啊!」四面驚呼聲一片。
「好!」又是吉慶公主,跟著便是一片叫好聲,自然都是閹黨中人了。祝五福心中得意,「哈哈」一笑:「沉泥陷甲好大的名頭,卻也不過如此。孤絕子,跪下叩頭,乖乖答話,否則休怪老夫手辣。」
「你大話說得太早了吧?」陳七星冷笑,心中轉念:「他赤霞劍快如鬼魅,劍上赤光更是讓人惱火,我眼睛難以睜開,若被他在頭腦等要害連刺幾劍,那就麻煩了。咦,對了。」突然間想到了血鷹靈目,神意運轉,藍星閃亮,藍光中血鷹靈目沖天而起,直上百丈高空。
「這是什麼?」祝五福早看見陳七星中間花骨朵上鑲著三顆星星,先只亮了黃、白兩星,藍星一直沒亮,自然暗暗留神。但此時藍星一亮,血鷹靈目沖天而上,居然一衝百餘丈高,他竟然看不見了,可就不明白裡面到底是什麼玄機了。有了血鷹靈目,即便閉上眼睛,陳七星也能細察纖毫,可以說,血鷹靈目比他自己的眼睛還要敏銳。而且血鷹靈目高居百丈之上,也不可能給赤霞劍的赤光迷住。不過無論如何,還要試一下才知道。
說話間,沉泥陷甲合攏,雖然肩部還有點兒痛,但已是無礙,陳七星一聲厲喝:「再接我一箭!」復一箭射出。
「既然不死心,老夫就成全你。」祝五福冷笑一聲,赤霞劍飛射而出。,他口中托大,其實心底暗暗留了神,陳七星藍星放光沖天,必然不是無的放矢,不留神不行啊。不過,他也沒太在意,陳七星身上沉泥陷甲加紅顏白骨,等於兩個器物魄,藍星上即便有古怪,最多也就是一個獸頭魄,沒什麼了不起的。如果說陳七星在兩個器物魄之外,還能操控第三個器物魄,這種事,打死他也不信。祝五福仍是老招式,一劍削開陳七星白骨箭,赤霞劍忽地加速,到離陳七星七八丈左右時,劍穗上陡然發出赤霞。可惜這一次不靈了,陳七星眼睛一閉,血鷹靈目代替雙眼,將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身子一閃,避開祝五福這一劍,白骨箭也不再射赤霞劍了,對準祝五福本體就是一箭射去。
祝五福一直托大,不肯以魄護體,但他總算是留了神。雖然陳七星的眼睛居然沒能被赤霞所迷,讓他大吃一驚,但白骨箭一動,他也就發覺了,身形急閃,也避開了陳七星這一箭。
「這小子藍星上射出的到底是什麼魄,竟能不怕我劍上赤霞?」他抬頭看天,卻看不到陳七星的魄,心中還有點兒不信,神意運轉,追著陳七星身影,連刺數劍。陳七星果然就不怕他劍上赤霞,輕鬆閃避,同時也連連放箭。祝五福刺了三劍,他射了四箭,當然這四箭也都被祝五福閃開了。
「這小子真的不怕我劍上赤霞。」一經確認,祝五福驚怒交集,他主魄赤霞劍拿陳七星無可奈何,其他魄就更不用說了。一時間,兩人竟是拼了個平手。
先前陳七星一劍受傷,阮進等人全都懸了心,不想陳七星怪招突出,藍星上又生一魄,居然就不怕祝五福劍上赤霞,打成了平手,一時又驚又喜。阮進搶先便叫起好來,他這面人更多,霎時便是叫好聲一片。聽到這一片叫好聲,祝五福心中著惱,眼見刺不中陳七星,念頭一轉,赤霞劍一昂,不刺陳七星本體了,改刺他的魄,要把紅顏白骨先給削了。弓箭這種東西,無論是魄中的還是實體的,只要近身就沒什麼用。還好,陳七星還有個幻日血斧化成的山茶花在擋著,赤霞劍一上來,四個血環化成的山茶花就連珠一般砸了下來。
「老夫倒要試試,這小子的草頭魄是不是真的有那般力道。」祝五福心裡暗叫,不閃不避,直迎上去。
陳七星四花砸下,祝五福挽劍一削,只是一碰,他就知道邊盤說的不誇張。陳七星這山茶花的力道確實不小,但與他的赤霞劍比,卻還差著一截。一劍一朵,霎時便將四朵山茶花盡數削開,不過也沒能將山茶花砍破,山茶花本是血環,還真不是他的赤霞劍砍得開的。四花削開,赤霞劍霍地加速,一劍刺向血斧化成的花骨朵。
陳七星血斧下砸,劍斧相交,血斧被刺得彈了開去,花蕾上更凹進去一團。
「果然不錯,倒看你有什麼古怪。」祝五福大喝一聲,倏地連刺七劍,劍劍刺中花骨朵。花骨朵雖是血斧所化,沒給刺穿,卻給刺得東倒西歪,連帶三星噴成的三個魄也動個不停。陳七星吃驚之下,忙以血環相救,卻給赤霞劍輕鬆盪開。血環箍力強,砸力弱,況且本身就不如赤霞劍,哪裡起什麼作用。
「這樣不行。」陳七星心中念頭急轉,一時卻想不到主意。沉泥陷甲沒有攻擊力,血鷹靈目只是雙眼睛,紅顏白骨箭也射不到祝五福,更莫說射近在眼前的赤霞劍了,魄雖然多,竟是克制不了祝五福的赤霞劍。
「除非化出幻日血斧,用鬼刑斬,或許能對付得了他的赤霞劍。」陳七星念頭生出,卻只是一閃而過。若在山野偏僻之處,迫不得已或許能用一下,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卻是無論如何放不得的。
況且即便引祝五福到荒僻處,就一定殺得了祝五福嗎?這個他也沒把握,他三個魄,抵擋不住祝五福一把赤霞劍,即便化出鬼刑斬,天知道祝五福還有什麼本事!一代宗主,果然不是說著玩的。
陳七星正自猶豫,卻出了個意外,赤霞劍一劍盪開一個血環,那血環撞上血斧,因為是旋轉著的,帶著血斧也是一轉。赤霞劍一劍刺在血斧上,血斧這一轉,竟把劍上力道化去一半,只是給撞開數尺。
「咦,是不是旋轉可以加強力道呢?」陳七星心中一動,血環不變山茶花了,化成四個花環,同時套上血斧化成的花骨朵,然後急速旋轉。這時赤霞劍又是一劍刺來,陳七星神意運轉,急速旋轉的血斧便如一隻暴怒的拳頭,迎上劍尖。
「轟」的一聲,魄光飛濺,血斧給彈開,但赤霞劍也給遠遠轟開,竟然是半斤對八兩。
「旋轉真的能增加力量。」陳七星又驚又喜。
「這小子又在玩什麼古怪?」祝五福則是又驚又怒。
但有一點相同,對剛才那一下,兩人都還心中存疑,陳七星是不相信有這樣的好事,真是這樣,他等於不用鬼刑斬而有了鬼刑斬,威力差不多啊;祝五福則是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怪事,草頭魄能砸開他的第五個魄修成的器物魄,老天爺瞎眼了嗎?
兩人一般心思,同時運轉神意,都是以十成勁力,猛然發動攻擊。劍與花再次迎頭相撞,又是「轟」的一聲,同時彈開,退開的距離,基本上差不多。祝五福略勝一點點,但也相當有限;陳七星略輸一點點,眼光差點兒的也看不出來。
「這一花拳,至少有鬼刑斬九成的功力。」陳七星狂喜,「哈哈」大笑,「再來。」把花骨朵就幻成一個拳頭之狀,再一拳轟下。祝五福自然不肯服輸,一劍迎擊,和先前一樣,雙方彈開。陳七星氣勢如虹,這一拳與赤霞劍基本上半斤八兩,更是狂笑。
「老夫還真不信這個邪了。」祝五福驚怒交集,再一劍刺出,到中途忽地變招,改刺為劈,正劈在花拳上。不想陳七星這花拳是急速旋轉的,竟一下把赤霞劍遠遠彈開了去,陳七星反佔了上風了。
這一下,祝五福可真就有些傻眼了。陳七星卻笑得越發歡暢,眼見祝五福有些發呆,更不客氣,一箭便射了過去。
祝五福急急一閃,不想陳七星花拳捨了赤霞劍,緊跟著一拳轟下。祝五福急怒之中,卻又犯了個錯誤,陳七星花拳轟他本體,他赤霞劍一低,也刺向陳七星本體。可他卻忘了,陳七星身上裹著防禦力天下第一的沉泥陷甲呢。赤霞劍一劍刺在陳七星胸口,刺得陳七星往後一退,卻是沒刺進去。先前他是利用劍上赤霞迷住陳七星眼睛,霎時間連刺三劍,這會兒想故技重施卻是不能了。陳七星上面的血鷹靈目看得清楚,身體一閃,赤霞劍第二劍便沒有刺中。而陳七星的花拳卻是不管不顧連轟兩拳,第三拳斜兜,祝五福急閃時,眼前白光一閃,卻是白骨箭到了。
祝五福大吃一驚,百忙中往後急躍,堪堪閃開一箭之禍,雖然沒給射中,心頭也是怦怦直跳。他沒用魄護體呢,真要給射中,以他魄力,只要不中要害,白骨箭再毒也休想一下將他化成白骨,但這臉可就沒地方放了。其實陳七星這一箭,力道也弱了很多,無論紅顏白骨還是沉泥陷甲,都是從幻日血斧中生出來的,雖然魄上生星、星中噴霧比較怪異,但根子在那裡,便如龍生九子,雖然不同,但一定是一個娘,這一點絕對相同。兩魄既然都出自幻日血斧,力道自然也來自幻日血斧。先前不用幻日血斧,沉泥陷甲和紅顏白骨又是分開的,射箭的時候,沉泥陷甲並沒有挨劍,魄力大部分放在箭上;挨打的時候呢,又沒放箭,魄力全在甲上,擺著兩個魄,其實用的還是一個魄。但這會兒不同,花拳本是幻日血斧的本體,花拳轟擊的同時,還要用紅顏白骨,則無論箭上力道還是拳上力道,都弱了下去。
祝五福何等眼光,自然看得出來,赤霞劍全力一劍劈在花拳上,果然就把陳七星的花拳遠遠劈開。他一劍得手,更不罷休,霎時間連劈數劍,劈得陳七星的花拳東倒西歪。陳七星眼見不是辦法,勉強一箭射住赤霞劍,隨後索性收了紅顏白骨,將全部魄力凝於花拳之上,一拳狂轟,劍拳相交,這一下卻拼成了平手。
祝五福連聲厲叱,赤霞劍一劍接一劍,不絕地猛刺。陳七星信心已起,絕大部分魄力運到花拳上,寸步不讓地對轟,甚至沉泥陷甲都略有縮小,不過縮小的幅度不大。魄本來就是由兩部分組成,本體的魄力和借來的外魄的魄力,陳七星只是把用來操控沉泥陷甲的本體的魄力大部分轉到了花拳上,但沉泥陷甲自身的魄力卻非常雄渾。在陳七星外借的三個魄中,沉泥陷甲的魄力是最強的,其次是血鷹靈目,最後才是紅顏白骨。所以即便陳七星不用多少本體魄力支撐,沉泥陷甲同樣有著極強的防禦力,胸背凝甲不會少於六寸,即便是祝五福的赤霞劍,也不可能一劍刺透。
兩人對轟,霎時間拼了數十招。最初陳七星還略處下風,但隨著他對花拳操控越來越熟練,竟是扳回劣勢,一拳對一劍,半斤八兩。而且他每一拳擊出,高速旋轉,拳頭又大,看上去威勢還在祝五福的赤霞劍之上。這種五魄師魄勁的交鋒,便如兩頭巨象的對撞,又如天際沉雷,聲響之大,至少四五里外都聽得到。酒樓中觀戰的權貴,幾乎個個掩耳,一些膽小的,甚至是虛汗淋淋.全身癱軟。不說這些不懂魄術的,就是那些習練魄術的,也個個一臉驚容。因為陳七星是以草頭魄對祝五福的赤霞劍啊,五魄師的器物魄,陳七星居然以一個草頭魄拼成平手,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北面雅間,喬慧與容華郡主並肩站在窗前,眼見陳七星一拳接一拳,半點兒不落下風,喬慧吁了口氣,道:「我說得沒錯吧,這孤絕子敢應戰,果然就有不遜於祝宗主的實力。」
容華郡主點頭:「姐姐眼光從來都不會錯的。」略停一停,奇道,「姐姐以前不是常說,草頭魄只是最低級的魄嗎?祝宗主是五魄師,器物魄已到了靈變之境,怎麼就贏不了一個形變之境的草頭魄呢?」
「這個我也不明白。」喬慧搖頭,秀眉微凝,「這孤絕子的魄極為古怪,魄上生星,星中生魄,實在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玄妙。」
兩人議論之間,陳七星已與祝五福拼到百招以外,基本是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對方。陳七星的血鷹靈目凝眸半空,不但祝五福的一招一式纖毫畢察,整個中庭甚至整個酒樓所有的動靜都看在眼裡,卻一眼看到了關瑩瑩。這丫頭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場中,秀眉微凝,顯然是在為祝五福擔心。陳七星新悟花拳,這會兒又與祝五福這一代宗主拼成平手,本是信心十足、豪氣百倍,但看了關瑩瑩臉上神情,卻突地感到索然無趣。
如果說最初遇到紀元,祝五福答允婚事,還是長輩為晚輩好,那麼紀元中了鬼打臉後,祝五福仍堅持跟來京中,甚至還勉強關瑩瑩去公主府,那就是另有居心了。這一點,關瑩瑩肯定也明白,可她卻仍在為祝五福擔心,這就是親情。從小到大,她與祝五福類似祖孫,這種親情,或許會因一時的傷害而動搖,但根子上卻極難斷絕。
陳七星一拳轟過,霍地後退,抱拳道:「宗主神功,孤絕領教了,再會。」也不容祝五福答話,一個旋身上了屋頂,躍下街頭收了魄,三拐兩拐回了自己宅中。祝五福既沒攔也沒追,當場拿不下陳七星,再追下去死纏爛打既沒意義也有失身份。
陳七星回來看了一下肩頭的傷,還好,沒傷著骨頭,上了點藥,第二天就收了口子。
第二天,鷹大把街坊中收集的消息傳回來,雖然吉慶公主那面死命吹噓,說陳七星給祝五福打得落荒而逃,但為陳七星叫好的卻更多。很簡單啊,祝五福一代宗主,贏了是應該的,偏偏沒贏,只是打成個平手,閹黨能替祝五福吹螺,大將軍府自然也能幫陳七星打鼓。先前陳七星與喬慧斗箭,傳揚得不廣,知道的人也不是太多,這一場爭鬥,孤絕子這個名字可真就名揚天下了。
陳七星卻沒有半點兒高興的味道,反而是悶悶的。他本想逼著祝五福出手,給祝五福戴頂閹黨的帽子,羞辱一下祝五福,可那日看了關瑩瑩對祝五福關心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想偏了。無論如何關瑩瑩都是松濤宗的一分子,再加之她從小到大受祝五福寵愛,祝五福在她心裡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羞辱祝五福,打擊的並不僅僅只是祝五福本人,同樣也牽連到了關瑩瑩,甚至是關山越,這還有什麼意思?另外,羞辱祝五福,給他戴上閹黨的帽子,也並不一定就能逼得祝五福離開,真把他逼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就跳到閹黨船上去。那樣他把關瑩瑩許給紀元之心,就會更加堅定,到時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其實陳七星真正關心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關瑩瑩是不是會嫁給紀元。至於其他的,祝五福喜歡他也好,無情不救他也好,加入閹黨也好,立身中正也好,都不關陳七星的事。
「我還真傻啊。」他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跟上次一樣,對付紀元不就好了?無論紀元怎麼樣,師姐最多也就是偶爾想起來說一下,不會真個關心他,這才是真正釜底抽薪的辦法啊。」
要斷絕紀元對關瑩瑩的幻想,直接殺了紀元就好了。紀元深藏公主府,殺起來有點兒難度,但相比逼迫祝五福改變心意,難度絕對要小得多。他想通了,心中不由一暢。不過也不急在一時,只叫血影盯緊公主府,等待機會,也等待祝五福作出決斷。因為祝五福不肯救陳七星,更直接將他踢出松濤宗,讓關瑩瑩心中著惱,對祝五福勉強她與紀元交往的事,已經生出了反感,那夜她撅著嘴的情形就是明證。如果祝五福硬要答允婚事,關瑩瑩心中必然更惱,那時再動手殺紀元,效果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