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對祝五福,陳七星都是一種敬而畏之的態度。他知道祝五福不喜歡他,既有狗肉胡的原因,也有他只一個魄的原因,但陳七星心裡從來沒怪過他。別人不喜歡你,那是別人的權利,難道還勉強別人喜歡你?不可能嘛。後來祝五福暗允紀元向關瑩瑩求親,陳七星也認為正常。如果讓他站在祝五福的立場上,拿他和紀元比,他也會選紀元,父母師長為了子女後輩好,這沒錯。所以當時陳七星既不會怪關瑩瑩,也不敢怪祝五福,只選擇自己逃避。
直到死刑之夜,知道關山越曾為他長跪,而祝五福卻半點兒情分不講,他才稍起怨念。但那怨念不強,就如一粒種子,鑽人了泥中,卻還沒有發芽。然而就在今夜,在這一刻,這粒種子突然就發芽了。
祝五福可以不喜歡他,那是祝五福的自由;祝五福可以不救他,那是祝五福的權利。但祝五福沒有權力出賣關瑩瑩,不能用關瑩瑩來換取他的利益。
祝五福現在的心理很複雜,他既想要那頂國師的帽子,又不想真個投靠到吉慶公主門下,打下閹黨的印記。魄師大抵自負,不願給官府跑腿,更莫說是閹黨,所以朝廷要立四大國師的風聲早放出去了,除了松濤宗,有誰進京?祝五福真要死心投靠,以他一代宗師的名氣,松濤宗的勢力,只要一彎腰,吉慶公主還不立馬給他運作頂國師的帽子?可他還是不願明著打上閹黨的印記,可又心切那頂國師的帽子,於是就想利用關瑩瑩這個香餌,利用吉慶公主只有紀元這一個獨子,用關瑩瑩的婚姻,換國師的帽子,而不犧牲自己的名譽。套句俗話,祝五福現在的心理,是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
陳七星以前一直混混沌沌,直到這一刻,才突然看清了這一點。於是,那粒深埋的種子發芽了,怨氣徹底暴發。沒有人可以傷害關瑩瑩和關山越,這是他的底線。
本來洪江找不到,陳七星一時還真不知道要做什麼,這會兒找到目標了。他立即出城,召來血影,讓血影盯住吉慶公主府,收集通政司的所有消息。他自己則在城裡買了座宅子,鷹大做管家,先住下來。
殺手有自己的一套收集消息的方法,血影本來就有一張網,接生意也好,調查客戶也好,不能全由十三血影自己干啊,下面還得有人。血影一來魄京,下面的人自然也跟了來,幾天時間,各種消息就匯聚到了陳七星面前。
吉慶公主和通政司網羅了不少江湖好手替他們賣命,有「一盤兩杯十三葉」的說法。一盤名邊盤,四魄師,是吉慶公主手下第一高手。兩杯,一杯葉悲秋,二杯莫離杯,都是三魄師。至於十三葉,則是十三名兩魄師,血影全都收集了名字。不過陳七星沒記那麼多,兩魄師在他眼裡,實在不算盤菜。
老親王一死,暗賬下落不明,同時失蹤的還有常年跟在老親王身邊的親信宮九。不少人猜疑,暗賬就在宮九身上。這段時間魄京翻天覆地,都在找官九,吉慶公主當然也不會例外。
陳七星冷笑:「想找宮九拿暗賬啊,嘿嘿,我偏要給你搗搗亂,鬧你們個雞飛狗跳。等你們受不了了,吉慶公主要哭了,我看你祝五福敢不敢赤著胳膊上。」想當婊子還想立牌坊,陳七星就要把他的褲子扒下來。
機會馬上就來了。這天夜間,鷹大來報,天上巡邏的鷹九發現吉慶公主府中出來大批人手,正往城東趕。
「好極了,繼續盯著。」陳七星大是興奮,立刻飛趕過去。
天上巨鷹指路,陳七星一路追蹤,不多時便吊上了那些人的尾巴,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些黑衣漢子到城東一座大宅子前,停了下來,四面合圍,圍住了宅子。
隔著半條街,陳七星停了下來,放出血鷹靈目,宅中一切盡入眼底。這是一座五進的大宅院,宅子裡黑沉沉的沒什麼燈火,好像也沒什麼人。不過這種假象瞞不過陳七星的血鷹靈目,宅中有人,而且不少,各個拐角、迴廊、走道處都有暗樁,只要有人進去,無論從哪個方向進,都會被發現,不過宅子主人顯然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難道宮九藏在這裡?還是另外的人?」陳七星心中疑惑,隨即搖頭,管他呢。他的目的就是跟吉慶公主作對,鬧他個雞飛狗跳,等吉慶公主撐不住了,看祝五福怎麼辦?是不是直接出手?他不出手,吉慶公主必然失望;他若出手,這頂閹黨的帽子就戴定了。
包圍宅子的有將近百人,內中至少有七八名魄術高手,眼見包圍到位,即將發動進攻。陳七星猛地飛掠過去,口中大叫:「屋中人小心了,外面有閹黨!」
這一叫,石破天驚,大宅中本就稀稀拉拉的幾盞燈火,霎時就熄滅了,人影晃動,作好了防禦的準備。外面的閹黨則是雞飛狗跳,一名黑衣武士迎著陳七星急衝上來,口中低叱:「找死!」聲未落,腦後魄光顯現,是一名兩魄師,一虎一狼,虎嘯狼嗥,齊撲向陳七星。兩魄,看來是十三葉之一,可惜陳七星不放在眼裡。
陳七星等虎和狼撲到身前七八丈時,才現出魄光,白骨箭一搭,「嗖」、「嗖」連射兩箭,同時射中虎、狼的額頭,虎、狼齊聲哀嚎,緩緩散去。
魄為光凝,沒有實體,但有些地方和實體差不太多,腦袋與心臟部位都是致死之處,射中爪、尾、肩、臀等處,最多射掉一團魄光,身子縮小一圈,不會死,但射中額頭和心臟,則是必死無疑。當然,也要看力量,若是普通的弓箭,射上幾箭也不會有大礙,除非是帶透甲錐的強弩直接射穿。而陳七星的白骨箭可是比強弩還要強得多,這些虎狼魄哪裡經得起一箭!
黑衣武士沒想到陳七星的魄力如此之強,頓時慘聲長嚎。他本體沒中箭,可修煉數十年才煉出來的兩個魄,被陳七星兩箭射滅,那真比刺心還痛。
「我跟你拼了!」他張著雙手向陳七星撲過來,勢若瘋狂。可惜沒有實力的瘋狂就是找死,看他衝到面前,陳七星腳一抬,一腳踹在他胸口。那黑衣武士被踹出去七八丈遠,中途鮮血狂噴,「啪」一聲摔在地下,扭得兩扭,沒氣了。
除了這名黑衣武士,還有不少武士擁過來,一見陳七星如此厲害,頓時就是一滯,其中一人驚叫:「孤絕子?」
陳七星看那人也是一身黑色緊身勁裝,約有五十來歲年紀,身材矮瘦,雙目如電,只是臉上卻是一臉驚駭。
「你認識我?」
那人愣了一愣,一抱拳:「孤絕公子日前與喬大小姐城門一戰,沉泥陷甲硬抗射日神箭,京中誰人不知。敝人莫離杯,吉慶公主府中執事。不知孤絕先生從此地路過,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莫離杯會說話,捧了陳七星,又說陳七星只是路過,對陳七星殺了一葉之事更是恍若未見,顯然知道陳七星不好惹,所謀者又大,希望陳七星見好就收,過了這一關再說,至於事後找場子,那是另外的事。
可惜他不知道,陳七星根本就是來攪場子的。只見陳七星「哈哈」一笑,臉一冷:「既然識得我,還不快滾?」
這下莫離杯臉上掛不住了,卻還是不敢翻臉,道:「敝人奉公主之令,有點兒私事,還望孤絕公子行個方便,日後自當相謝。」
這話已經是很低聲下氣了,閹黨氣焰熏天,從來都是橫著走路,這麼低眉順眼的,還真是第一次,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丟人了。陳七星卻還要往上踩,一聲冷叱:「不快滾,那就納命來吧!」說著,朝莫離杯一箭射去。
「上!」莫離杯這下真個怒了,一閃身躲開這一箭,手一揮,「要死不要活。」聲未落,腦後三道魄光顯現,一雞一狗一鷹,狗守門,雞振翅,鷹亮爪,齊撲過來。他雖是學的下九流心法,純是獸頭魄,但知道陳七星厲害,可不敢三個魄一股腦兒衝過來,留了一個護身。
他身邊還有兩個兩魄師,也是四魄齊出,分別是一獅、一狼、一虎、一豬。街道本不太寬,這一下塞了六個魄,幾乎是擠都擠不開了。
陳七星若要閃,很容易,後退也好,上屋也好,輕易便可避開,然後分而擊之。他卻不,就那麼站住不動,任由六個魄撲上身來,張弓搭箭也不射,反是對著莫離杯的看家狗射了一箭。這一箭射得莫名其妙,莫離杯一時不防,狗魄急打滾躲避,還是給射中了後臀。白骨箭何等力量,頓時射去狗魄的大半邊屁股,狗魄復又一滾,屁股生出,不過身子可就縮小了一圈。
這時那六個魄已同時撲到陳七星身上,對他是連撕帶咬,又撞又啄。陳七星卻還是那麼站住一動不動,任由它們撕咬、撞啄。
陳七星為什麼不躲呢?他是想試一下,沉泥陷甲的防禦力到底有多強。
莫離杯是三魄師,另外兩名武士只是兩魄師,他們的魄力與喬慧比,自然要差得遠,射日弓的穿透力更不是他們虎、狼的撕咬能比的。然而撕咬和穿透到底是兩回事,穿透凝勁於一點,一鑽而過,自然難防,可撕咬也有長處啊。虎狼雙爪一撕,那種勁力,雖穿透力不強,撕扯力卻是極為驚人的,一扯就是一大團魄光,對沉泥陷甲的損害可是相當大。陳七星試過了喬慧射日弓的穿透力,再試一下撕咬力,心裡就有底了。
陳七星細細體察沉泥陷甲的受損程度,五息左右,仍未被撕咬到他的本體皮肉,但沉泥陷甲本身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雖只五息,被撕扯、咬掉的魄光,已接近沉泥陷甲的三分之一。也是他本體的魄是幻日血斧,魄力強悍至極,若是其他的魄,這麼給撕扯掉三分之一,只怕已經散去。
陳七星知道,不能再試了,真要把沉泥陷甲試沒了,那就划不來了。白骨箭早已搭好,弓勁一張,連放三箭,卻不是射魄,而是射向莫離杯和那兩名黑衣武士。
莫離杯他們三個人先前凝了神,自然防著陳七星的白骨箭,可這會兒情勢不同,一則陳七星的本體給圍住了,正被虎、狼撕咬,他們略失防備;二則陳七星的紅顏白骨藏在幻日血斧化成的山茶花的後面,射箭時他們看不見;三則離得太近,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太短。以他們的魄力,魄最遠也放不到三十丈外,最多二十餘丈,那兩名黑衣武士距離陳七星更是只有十餘丈。眼見白骨箭射出,三人狂驚之下急閃。莫離杯魄力最強,反應也最快,身子一矮,白骨箭擦著頭頂掠過。那兩名黑衣武士就沒這麼幸運了,同時中箭,霎時間白煙冒出,等白煙散去時,兩人已化成了兩具白骨。本體一亡,圍著陳七星撕咬的魄頓時如斷線的風箏,有的哀聲嚎叫,慢慢散去,有的卻跑開了去。
眼見兩個大活人眨眼間成了兩具白骨,莫離杯魂飛魄散,急急收魄,身子往後飛掠,口中狂叫:「撤!」黑衣武士如潮水般撤去。
外面打鬥,宅子裡面的人一直沒出現,也沒吱聲,不過有好手上了屋頂,袖手觀戰。莫離杯等人撤走,宅子裡的人仍是不現身,也不吱聲。陳七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不知道陳七星是什麼意思啊。這世道好人可不多,惡狗爭食倒是常見,也許陳七星也是想打他們的主意呢?打走莫離杯等人,只是一隻狗趕走了另一隻狗罷了。
陳七星也懶得廢話,看一眼那兩具白骨,「哈哈」一笑,轉身就走,心中頗為暢快。每每想到祝五福的所作所為,他就一腔怨氣,這會兒才稍稍得到宣洩,不過還不夠,不把祝五福逼到兩難之境,這口氣出不完。
陳七星回到宅子裡,翻牆而入。這是他的秘密據點,閹黨勢大,魄京更是閹黨的老窩,他要打狗,卻不想讓狗發覺了引來群狗瘋咬。他自己有血鷹靈目,天上更有巨鷹,任何人想要跟蹤他,不是不可能,只是太難。
第二日,他就不好公開上街了,不過血影收集消息的手段非常了得。消息傳回來,不出他所料,閹黨幾乎瘋了,惡狗齊出,滿城搜索,想要把他找出來。
「松濤宗的人有沒有動?」
「沒有。」鷹大搖頭。
「嘿嘿。」陳七星冷笑,「暫時還拉不下面子是吧?不急,我慢慢地打,吉慶公主痛得受不了了,我看你祝五福是跳出來,還是不跳出來?」
機會多得是,才過了三天,閹黨又大舉出動了,還是晚上。不過這次是城西,出動的人手更多,陳七星自然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閹黨出動的人手多,把周圍兩條街都封鎖了,可一般的武士攔得住別人,如何攔得住陳七星。陳七星放出血鷹靈目,將明樁、暗哨看得清清楚楚,而他的血鷹靈目在天上百丈高處,又是晚上,別人是絕對不可能發現的。他悄悄摸過去,連闖兩道關卡,將七八名擋路的武士殺了個乾乾淨淨。
快到宅子時,陳七星扯長嗓子大叫起來:「賣閹雞啊!沒卵子的閹雞啊,有人要沒有啊?百隻以上便宜賣啊。」
他這一叫,埋伏的武士嚇一大跳,氣瘋了,紛紛跳出來,看清是陳七星,又再嚇一大跳:「孤絕子?」
陳七星背手而立,只是叫:「賣雞啊賣雞啊,閹雞啊閹雞啊。」叫得一群武士臉無人色,卻是沒人敢上前。不多會兒,數條身影掠來,其中一個是老熟人莫離杯。不過莫離杯不是衝在最前面的,最前面的是另一個老者,看上去也有五六十歲年紀,高高瘦瘦的,一雙三角眼,銳光激射。他伸手止住蠢蠢欲動的眾武士,跨上一步,盯著陳七星:「孤絕子,你屢屢和我們作對,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好像和你沒過節啊?」
陳七星斜眼看他:「你是誰?」其實他大致猜出來了,這老者地位明顯高於莫離杯,功力也要高些,一盤兩杯,高於兩杯的只有一盤了,吉慶公主手下第一高手邊盤。
「敝人吉慶公主府大管事邊盤。」
「你就是邊盤?」
「是。」陳七星也知道他的名字,邊盤隱隱有些得意,不過下一句就氣瘋了。
「又乾又瘦,歪歪翹翹,難怪要蹲在沒卵子的閹人胯底下,果然就沒長個人樣子出來啊。」
「小子無禮!」邊盤暴叫,往前一縱,「看斧!」叫聲中,腦後魄光突現,現出一把開山大斧,直有桌面大小,同時現出的還有一株楊梅樹,將自己遮在樹下。他雖怒,也知道陳七星的白骨箭了得,不敢不防。楊梅樹一遮身,開山斧一斧就劈了過來,勁風呼嘯,真有開山裂石之威。
開山斧是器物魄,看這氣勢,威力相當不弱。陳七星起了爭雄之心,叫道:「來得好。看箭!」
一箭射出,正中斧頭,魄光飛濺,斧勢一頓,竟被陳七星這一箭遏住了勢頭。邊盤又驚又怒,大叫:「再接老夫一斧!」復又一斧劈來,這一斧勢頭更猛。
「再來十斧,卻又如何?」陳七星大笑,又一箭射出,仍射在斧頭上。邊盤這一斧用足了勁,但還是被陳七星一箭阻住了來勢。他心中更怒,接連十餘斧,連劈不休。陳七星一箭接一箭,箭箭都射在斧頭上,將開山斧的攻勢盡數擋住。
邊盤十餘斧無功,知道僅憑開山斧贏不了陳七星。但器物魄多有靈異,他這斧上也另有一功,斧柄上有一個環,修成了以音傷人的異技。他這時復一斧劈來,斧到中途,那環忽地在斧柄上一敲。
陳七星正要開弓搭箭,耳中忽聞得「錚」的一聲,其聲不大,但尖利刺耳,恰如一支利箭,要從耳朵裡直鑽進心底去,他腦中同時一暈,竟有一種站不穩的感覺。他身子一晃,那一箭也就射不出去了,而邊盤的開山斧已閃電般劈了過來。
「竟有這般古怪。」陳七星暗吃一驚,此時再開弓已然不及,還好,頭頂有幻日血斧化成的山茶花,他忙把花苞幻大,急迎上去。
邊盤當然也看見了陳七星頭頂幻日血斧化成的山茶花,卻只以為就是一個尋常的草頭魄,哪裡知道花苞裡面裹著的,其實是血斧。花與斧相交,魄光飛濺,血斧固然是往下一沉,開山斧卻也被擋了回去。
花苞最多可以發出血斧七成的功力,但幻日血斧現在已經到了鬼刑斬的階段,鬼刑斬七成的功力,還真不弱於邊盤的開山斧。
這下邊盤傻眼了。陳七星與喬慧在城門口斗箭,白骨箭之威,沉泥陷甲之強,盡人皆知,可這一個草頭魄居然能和他的開山斧打成平手,這簡直沒天理啊。
邊盤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狂吼一聲,再一斧劈來。這一斧,他用足了力,甚至護體的楊梅魄也縮小了一半。他就不信,這一斧劈不開陳七星的一個草頭魄。
陳七星從他瘋狂急怒的吼聲中,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不禁暗笑。這時他已用沉泥塞住了耳朵,不怕邊盤開山斧上的怪音了,不過他也懶得發箭,就以血斧全力迎上。
「砰!」魄光飛濺,血斧往後退,邊盤的開山斧卻也同時給震了回去。
邊盤直愣著眼睛,呆了好一會兒,確信自己沒看錯,猛地仰天一聲狂嘯,便如遠追千里,卻最終丟了獵物的孤狼一般,那份不甘啊。
這時一名黑衣武士過來,到邊盤耳邊說了句什麼,邊盤手一揮:「撤!」深深地看了陳七星一眼,轉身躍去,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夜色中。
「咦?這次倒乾脆啊。」邊盤撤得如此爽快,陳七星倒有幾分意外了,也懶得去想什麼原因。他施施然回頭,背後果然有跟蹤的,顯然上次莫離杯沒能派人跟蹤,這次學乖了。可是真的是學乖了嗎?還是送死來了?陳七星轉了兩條街,把幾個跟蹤的通通殺了,其中還有一個一魄師。
這次風平浪靜,第二天閹黨也沒滿城大搜,估計是真個學乖了,知道搜不到,一般人搜到也沒用,只是送死。隨後鷹大送了消息回來,閹黨通過各種渠道給陳七星發消息,希望他收手,什麼條件都可以談。
陳七星大笑,他的目標是祝五福,出出氣是個原因,但歸根結底是希望把祝五福逼回去,不要再拿關瑩瑩來換國師的帽子戴。閹黨只是遭了池魚之災,開的價錢再高,又有什麼用?陳七星不理不睬。
隨後平靜了些日子。這天鷹大來報,閹黨又有行動了,這次出了城,方向是南山。京中權貴絕大部分在南山有山莊和別墅,宮九出了城,藏在某處宅子裡,也完全有可能,但鷹大面色不豫,道:「先前有消息,南山最近有異動,一處莊子裡進了不少的武士。」
「哦。」陳七星眉毛一揚,「你的意思是?」
鷹大想了想,道:「如果閹黨是奔那處莊子去了,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些武士是宮九的保鏢,是閹黨要對付的;另一種就是,這是閹黨的一個陷阱,想誘帝君上鉤。」
「你認為是哪種?」
「小人估計,後者可能性更大。雖然沒有把握,但帝君萬鈞之軀,不必冒險。」殺手有著驚人的直覺,他說有可能,那就完全有可能。
「陷阱又如何,陷阱只能困住虎狼,還能困住神龍嗎?」陳七星大笑。
鷹大拜倒:「帝君天威。」
陳七星豪氣勃發,既有演戲給鷹大看的意思,也有一多半是本性的真實表現。這段時間,他因怨而怒,放手大殺氣焰熏天的閹黨,極大地培養了他的氣勢。而且,當他真的放開手腳的時候,卻發現以往視之如龐然大物的閹黨不過如此,就更增添了他的膽氣。
陳七星出城,這夜有星無月,不過黑夜對陳七星的眼睛沒有多少影響。去南山有官道,兩邊民宅中偶見燈火,時不時還有狗吠,這倒讓陳七星有種回到了陳家村的感覺。娘過世的那些日子裡,這種四野如墨的黑寂,曾讓他非常害怕,此時回想起來,心中有淡淡的溫馨,也有微微的傷感。
一隻巨鷹飛來,在十餘丈高處滑過,鷹大跳下來,稟報:「主人,閹黨去的果然是那處莊子。莊子兩面林中,還伏有不少武士,且帶了弩,看箭頭,應該是那種軍中專用的破甲錐。」出到外面,他改口叫陳七星主人了。
「呵呵。」陳七星明白了,果然是個陷阱。他若不留意,像上兩次一樣進莊攪事,便會被伏兵包圍。他的沉泥陷甲,防禦力極強,即便是透甲錐,也是不可能射穿的。可一支射不穿,十支百支呢?如果連中數箭,即便還是射不穿,卻會消耗掉他相當一部分魄力,沉泥陷甲就會變薄縮小,再來幾箭,就有可能射穿了。而且,人家如果一傢伙數十支,甚至是上百支地齊射,沉泥陷甲被射穿是眨眼間的事。他若不防,陷在弩陣中,還真有可能陰溝裡翻船呢。
「你的預感不錯。」陳七星誇了一句。御下之道,「獎罰」二字而已,關鍵是獎要及時,罰要適度,陳七星在慢慢地學,越來越順手。
「多謝主人誇獎。」鷹大眼中掠過一抹興奮之色,對於他們來說,金錢、美色已經沒有多少誘惑力了,能讓他們激動的,就是陳七星的誇獎和肯定。
「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鷹大束手退後,一聲口哨召下巨鷹,駕鷹自去。
陳七星已知這是個陷阱,自然不會再踏進去,略微一想,已有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