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人多,都有馬,走大路,要經過萬松城,卻又碰到那天訛詐陳七星的胖店東夫婦,不過陳七星這時個子長了起來,胖店東是認他不出了,陳七星也沒想再找回場子,反是心生感概,來時只是個淒淒惶惶的孤兒,這會兒卻是光明七宗之一鬆濤宗的弟子,當日看著關瑩瑩驚若天人,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只能遠遠的看一看,今天呢?哦,今天他是關瑩瑩的開胃菜,苦樂只有自己知,但在別人眼裡,他是如此的讓人羨慕,要知道換了其他男人,莫說靠近關瑩瑩,就是多看一眼,凶丫頭荷葉就要瞪眼了,想代替陳七星來給關瑩瑩捉弄使喚的人,遠的不說,就松濤城裡也是一抓一把。
陳七星不記仇,關瑩瑩卻記著呢,陳七星是她的禁囹,她自己可著勁兒欺負,卻絕不許別人碰一下,哪怕是以前的舊帳也要找回來,她抱著九尾靈狐,俯身在靈狐耳朵邊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九尾靈狐忽地就從她懷裡竄了出去,眼睛尖的,甚至可以看清靈狐後爪那一蹬,恰是蹬在她胸前,鼓彈彈的胸脯一縮一彈,彷彿靈狐竟是給她的胸乳彈出來的,這是少女的驕傲,那該死的狐狸,又是多麼的幸運。
不幸的是胖店東夫婦,九尾靈狐一閃竄入店中,在貨架上一通亂竄,爪抓嘴咬九條尾巴掃,唏裡嘩啦,百貨如雨點般落地。
「天殺的,哪家的狗。」胖店東夫婦並沒留意到街上的陳七星一行,更沒看到九尾靈狐是從關瑩瑩懷中竄出的,也沒認出是狐狸,竟以為是哪家的野狗,兩人暴叫著上前打狗,一個從裡向外,一個從外向裡,裡外合圍,打的主意不錯,撲得也凶狠,可惜對象是九尾靈狐,哪裡撲得到,九尾靈狐一閃,從兩人胖大的身子間一閃而過,跳出店子,閃著美麗的大眼睛看著關瑩瑩,關瑩瑩向外面的攤子一指,這畜生靈異得很,一蹦上了攤子,就在上面跳起舞來。
胖店東夫婦迎頭對撞,撞得肥肉啪啦啪啦,胖女人給撞了個仰面撞天,肚子露出來,好大一圈肥肉,關瑩瑩瞟了一眼,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可是女人的噩夢,其實對男人也一樣,若關瑩瑩這般露出小腰肢,全街的男子都要眼直,可胖女人腰肉一抖,看見的男人個個扭頭,那脖子細的,差點兒就扭成了麻花。
胖店東也給撞了個頭昏眼花,回頭看到九尾靈狐在攤子上掃貨,本來就撞惱了,這下更如火上澆油,一聲狂叫,一個餓狗搶屎和身撲了上去,手堪堪挨著九尾靈狐尾巴,九尾靈狐一跳一閃,消失不見,胖店東是連人撲上的,想收也來不及了,整個人撲在了攤子上。
「轟隆。」有如天邊打個悶雷,貨攤子整個癱塌,攤子下面的瓦貨自然也是玉碎瓦不全,全給壓得稀爛,胖店東自己還摔慘了,陷在百貨堆裡,爬不起來,只在那裡哼哼。
「天殺的。」卻是胖女人爬了起來,一看到外面的慘象,張嘴要罵,忽一眼看見了馬上的荷葉,一見她張嘴,荷葉眼睛就瞪了起來,纖手一指:「那女人,你要仔細,若敢罵一句髒話,我切了你肥肉餵狗。」
惡人最怕惡人磨,對惡人的印象也記得最深,雖然一年多過去,胖女人對荷葉仍是記得清清楚楚,那天荷葉就是主僕兩個,她也不敢撒潑,何況今天,荷葉身前身後,十餘條壯漢,一水兒高頭大馬,著勁裝背長刀,橫著眉毛攥著拳把子,這是她惹得起的?她打一個哆嗦,差點兒把舌頭吞進肚子裡,只怕抽一下瘋,舌尖上蹦個什麼字出來,那就真個倒了血霉了。
「當家的,當家的。」不敢罵,去扯胖店東,一時扯不起,到把自己帶翻了,「嘰嘎」一聲,肥屁股下面又不知壓碎了個什麼,一時悲從心起,放聲號淘:「老天爺啊,我這是前世做了孽,這一世來遭報應啊。」
「知道是報應就好。」荷葉哼了一聲:「回頭焚香淨嘴,好好敬敬祖宗神靈吧。」
「好了,好了,走吧。」反到是陳七星不想看下去了,沒意思,今天的他,不需要這個。
馬隊啟動,關瑩瑩突地尖叫起來:「你個死雪兒,你個臭雪兒,我打不死你。」
原來九尾靈狐那一竄,不知如何竟還帶回來一條臭魚乾,躲在關瑩瑩懷裡,雙爪捧著啃呢,關瑩瑩聞著臭味才知道,伸手就打,九尾靈狐也知道闖了禍,丟了魚乾,先一下逃到荷葉懷裡,看看不是路,又逃到陳七星懷裡,關瑩瑩一路追打,頓時雞飛狐跳,滿街大亂。
走大路繞得遠了點,直到第三天晌午時分才趕到三山鎮,說是三山鎮人,邱仁家其實還不在鎮上,在鎮東五里的一個村子裡,村子叫靠山村,名字取得好,村後就是連綿的群山,這山靠得硬扎。
邱小玉父女果然是回了村裡,聽得邱新禾帶了人來,邱仁心下感動,哭著迎了出來,扶著一個中年女子,便是邱新禾姑母,姑侄兩個更是抱在一起痛哭,聽說陳七星找到了病因,能把病治好了,眼淚成了喜淚,到越發落得多了。
把陳七星一行人接進屋裡,邱仁家算富裕,老大一幢宅子,住個一兩百人也不成問題,陳七星一行二十人不到,自然輕鬆塞了進去。
陳七星先看了邱小玉的病,這次有了定見,魄去內裡一探,外用針一扎一逼,果然如此,邱小玉肚中大動,把個肚皮撐得帳蓬也似,養的那魄是越發強悍了,感覺到陳七星一縷魄光,又思下口,陳七星不想驚動它,忙收了回來。
「如何?」關瑩瑩最是性急,見陳七星收手,當先問了出來。
「是給邪人種了魄,確症無疑。」陳七星點頭。
「能治嗎?」邱新禾姑父姑母卻最擔心這個,他姑母又含了淚:「郎中,你一定要救救我苦命的女兒。」
「能治能治。」陳七星連忙點頭:「把魄打散,一劑藥瀉出剩下的髒東西就行了。」
「我來。」邱新禾捋袖子:「到看是個什麼歹毒玩意兒。」
「邱師兄慢來。」陳七星忙攔住他:「魄在體內久了,小玉姑娘身體已虛,先要調養幾天,培養正氣,然後時辰也不對,要午夜子時,子時一陽生,正氣最足邪氣最弱,那時下手,邪魄易散,對身體的損害就越小。」
「是我性急了。」邱新禾不好意思的搔頭:「真要搜魂奪魄,可是害了我妹子,行,陳師弟,一切聽你安排,你說怎麼就是怎麼。」
聽陳七星說得有條有理,邱仁夫婦也是滿臉喜色,連連點頭。
「邱師兄客氣了。」陳七星想了想,道:「不是說還有懷鬼胎的女子嗎?最好一起找了來,再宣揚一下,就說是黑暗魄師種了魄,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而且治好就沒事了,這樣對她們以後也好。」
「對對對,是這個理。」邱新禾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便是邱小玉臘黃的臉上也泛起喜光,她本是絕望了的,就算治好了病,名聲也毀了,現在有陳七星做證,又有懷相同鬼胎的女子為旁證,便能取信於人,那就只是個病,誰還不得病了?就好比給人下了毒的味道,別人只會同情,而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們,那以後還是可以風風光光的嫁人。
「最好是兩路下手。」陳七星補充:「根子在那個黑暗魄師身上,把那黑暗魄師找出來,最好押到官府刑之以法,那不信的也要信了,而且絕了後患。」
「這個包在我身上。」邱新禾胸脯拍得山響:「敢害我表妹,搜山填海我也要把他搜出來。」
包麗麗在一邊冷眼看著,眼見陳七星安排,條理清晰,有條不紊,暗暗點頭:「看來我的懷疑沒假,這人只是外表憨,內裡一點也不傻,反比一般人聰明多了,嘿嘿,到看你有幾條尾巴。」
邱仁當下就派出人去,把懷有鬼胎的女子都接來,以三山鎮為正心,方圓百里竟都有給黑暗魄師糟害的女子,幾個死了的不算,竟還有二十多個,而且遷延的時間較久,十幾年前就零零散散的有,只是最近多了點兒而已,陳七星先以為種魄的黑暗魄師只有一個兩個人,這會兒看起來,只怕是一股勢力。
邱新禾則想盡辦法查找搜索種魄的黑暗魄師,黑暗魄師種魄極為隱密,不過綜合各種消息,還是找出了蛛絲馬跡,這些給種魄的女子,大多去過三山鎮北二十里外的大仙觀。
「這大仙觀裡肯定有鬼。」邱新禾一口斷定:「我這就去把那賊子揪出來,拆了那觀。」
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動身,黑暗魄師卻先找上門來了,牧童帶回來一個飛魄貼,上面畫著一條雙頭蛇,寫了一句話:午夜子時,村西老廟一會。
「這麼囂張。」邱新禾氣極反笑:「我就去會他一會,到看他有幾個邪魄,敢如此張狂。」
「就是。」關瑩瑩幾個也是好事的,個個躍躍欲試,只待天黑。
陳七星卻另有想法,這黑暗魄師即知松濤宗弟子來了靠山村,仍敢公然發貼邀戰挑釁,必有所恃,只怕還真修成了幾個邪魄,邱新禾雖有兩個魄,關瑩瑩包麗麗卻都只有一個魄,又都是女孩子,萬一出點事可了不得,可他又不能公然現身,看來這玉面春風小郎君還得扮上一回,幸好這次帶了藥箱,藥汁現成,衣服當然也有,拿定主意,便不吱聲。
早早吃了飯,也等不及天黑,邱新禾一行便出發去老廟,關瑩瑩包麗麗都跟了去,因白天新來了兩個懷有鬼胎的女孩子,陳七星便借口要給她們配藥安神,沒有跟去,其實邱新禾也不想他跟去,在松濤宗所有人眼裡,陳七星就只是一個魄的怪胎,然後這個魄因要修習醫術,還是沒修形的,不借魄修形的魄,力道還不如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完全沒有用,他跟去,邱新禾還要留意保護他,真正比包麗麗關瑩瑩兩個女孩子還要不如,不跟去最好。
當下給陳七星留下六名健壯家丁,就是關瑩瑩帶來的那六個,又囑咐陳七星:「陳師弟,萬一賊子另有詭計,你切不可衝動與他們爭鬥,我請姑父舉火為號,一見火堆我們就知道有變,你只管靜等我們回來就是。」
邱新禾這個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最難得的卻不是他心思的細密,而是這話說得讓人聽了舒服,他這張嘴,比包麗麗的可招人喜歡多了。
最關心陳七星的當然還是關瑩瑩,不過她可不像邱新禾那樣說好話給陳七星聽,她甚至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掃了一眼六個家丁,那意思不言自明。
包麗麗在一邊也不吱聲,卻把丫頭巧兒留了下來,巧兒不去有道理,她也沒學魄術,武功也不怎麼樣,至少比荷葉是差遠了,跟去做什麼,招人煩啊。
到了村西老廟,賊人還沒來,包麗麗悄悄把邱新禾叫到一邊,低聲道:「師兄,呆會賊子來,若有兩魄以上的高手,你就裝做不敵。」
「為什麼?」邱新禾莫名其妙。
「不為什麼。」包麗麗不肯說:「你只照我的話做就是了。」
「難道放任賊子逃走。」邱新禾想不通。
「也沒說讓賊子逃走啊,只是如果賊子有兩個魄,你裝做不敵就行了,賊子真要逃再說啊。」
「可到底是為什麼啊?」邱新禾還是想不通,他可是憋著一股兒,見面就要施展野牛魄,把那些卑劣的賊子頂個半死的呢,卻叫他留手,還要裝做不敵,憋不憋氣啊。
「你聽我的話就行了嘛。」包麗麗牽著他袖子,小腰兒輕扭:「好師兄,好不好嘛。」
女孩子小腰一扭,那威力,嘿嘿,暴怒的野牛立馬就成了溫順的小綿羊:「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
「這才是我的好師兄嘛。」包麗麗火上澆油,再拋一個媚眼兒,邱新禾不但心軟了,連骨頭都軟了。
包麗麗抿嘴輕笑,心下暗暗得意:「陳七星,小陳郎中,你可千萬別叫我失望啊。」
陳七星並不知道包麗麗在等著他,配了藥,眾女服下就都睡下了。他也找個借口說頭有點兒暈,回房休息,然後悄悄溜了出來。他怕人看見,還帶了個藥箱子,萬一有人碰到了,就說想起有一味藥要晚上采才有效.是個借口。不過以他耳目之靈敏,身法之快捷,別人想要碰到他可也不容易。他溜出村子,找了個隱蔽的林子換了衣服,易了容,趕往村西來。
他來得早,賊人還沒來。包麗麗和邱新禾呆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不知說什麼。關瑩瑩和荷葉遠遠地站在另一邊,在逗九尾靈狐玩兒。幾個武士散在外圍警戒。
「要是能不出手就最好了,邱師兄算是三代弟子中功力最高的,一般的黑暗魄師,他應該對付得了。」陳七星暗暗想著心事。捉九尾靈狐時他扮成玉面春風小郎君出現,還可以說是山裡巧遇,這裡突然又出現,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別人必會懷疑,只怕關瑩瑩也會起疑心。所以他想好了,除非邱新禾真個不敵,關瑩瑩遇到危險,否則他絕不現身。他並不知道,包麗麗已預先給他挖好了坑。
過了小半個時辰,遠遠地聽到響動,陳七星心神一凝,定睛看去,只見十多個人從夜幕中穿出來,最前面兩條漢子,身法輕盈靈動,明顯有魄力上的修為,而後面拿刀執棍的,只是些尋常賊匪。看到這裡,陳七星提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要知道邱新禾這一面,包括包麗麗、關瑩瑩,可是有三個修煉了魄術的,至少人數上不吃虧。
最前面的黑衣漢子瞎了一隻眼,功力卻可能最高。因為他雖是一隻眼,可這隻眼卻比別人的那兩隻眼還亮,亮得幾乎能放光了,和狼眼有得一比。第二個漢子要年輕一些,面相一露,陳七星卻是一愣,居然是老熟人,江進。
「竟然是這個背師逃跑的傢伙!」
看到江進,陳七星一下子就憶起了當時的情景,不禁心生感慨。年餘不見,他已是今非昔比,年前他若有今天的功夫,狗肉胡又怎麼會死。他暗裡對比過,他的幻日血斧比狗肉胡的鳳眼釘魂錘絕對不會差,甚至還要略強上幾分。鳳眼釘魂錘最靈異的是那隻鳳眼,可以釘魂。幻日血斧雖不能釘魂,但那三個血環卻另有一功,帶有極強的吸力,便如深淵之底的漩渦,人也好魂也好魄也好,靠近血環三丈之內,便會不由自主地給吸過去。一般的四魄師即使修成了器物魄,若不小心給血環吸進去,也幾乎沒有掙脫的可能。當然,能修成器物魄的,基本上各有靈異之處,不會傻呆呆地直著腦袋往裡鑽,但幻日血斧的威力是明擺著的。
邱新禾幾個也聽到了響動,關瑩瑩靠近了些,凝神戒備。走到十餘丈外,江進一行人停了下來,小嘍嗲散開,為首的獨眼漢子一抱拳:「孕仙會護法洪餘光拜上松濤宗各位,請問是哪位高師座下?」
邱新禾迎上兩步,也抱了抱拳,語氣卻頗是不善:「松濤宗二弟子包勇座下邱新禾,其他的你就不必問了。我只問你,那些懷鬼胎的女子,是你們弄的鬼種的魄?」
「什麼鬼胎,那是仙胎!」洪餘光「呵呵」一笑。
「放屁!」邱新禾大怒,「好好的良家女子給你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敢說什麼仙胎?真是無恥至極。」
洪餘光給罵惱了,臉一沉:「我孕仙會做什麼,跟你松濤宗無關吧,你們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兒?」
「卑鄙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別說是在我松濤宗眼皮底下,便是在天盡頭,我松濤宗也管得著。」
「別給臉不要臉啊。」洪餘光獨眼中射出光來,「真當我孕仙會怕了你松濤宗啊?」
話是這麼說,但就是陳七星也看得出來,對光明七宗之一的松濤宗,孕仙會還是頗為忌憚的,所以洪餘光一來才先扮個笑臉,只是邱新禾直接一巴掌打上去,沒給他笑開來而已。
「不必廢話,納命來吧。」邱新禾再踏上一步,重重一哼,腦後兩道魄光顯現,一紅一青。紅光往地下一栽,化成兩棵古松;青光往前一送,化成一條大野牛。魄光一遮,他人影消失不見,立身之赴只剩兩棵古松,亭亭如蓋。古松之間,立著一條大野牛,昂首怒目,體形巨大,便是老虎見了,怕也要膝蓋骨打軟。
「邱師兄的第一個魄也是古松,他功力比那什麼沈默可強得多了。」陳七星看著邱新禾化出的魄形,暗暗估量。
草頭魄最善以少變多,像關瑩瑩的芙蓉花魄,能一化十六,狗肉胡的向日葵更是能一化四十九,這樣布成陣勢,防護力自然更強。但草頭魄究竟能變多少,還是要看具體借的是什麼魄。因為化魄是要本體魄力支撐的,借的魄形體越小,所需的魄力就越低,變出的個體也就越多,所以變化多的都是花草類。像樹木類,威力大於花草類,但所需的魄力也要更多些,所以也就很難像花草一樣,一化十兒甚或幾十。沈默功力低,就只能現出一株古松,邱新禾功力高些,也只能化出兩株古松。但古松體形高大、枝丫糾結,雖只兩株,卻還比關瑩瑩的十六朵芙蓉花要強些。
獸頭魄也是能夠以少變多的。不過獸頭魄強調進攻,千斤之力,凝於一虎,那麼一虎爪下去就是一千斤力道;如果化成兩隻虎,還是一千斤力,可是分給了兩隻虎,一虎就只有五百斤力了,因此就進攻的力度來說,兩虎還真不如一虎。所以修獸頭魄的極少以少變多,而是想盡一切辦法加強進攻的威力。
洪餘光本不太想和邱新禾動手,他們這次發帖相邀是想拉拉關係,並不是要跟松濤宗結冤家。但邱新禾蹬鼻子上臉,不留半點兒餘地,他卻也惱了,怒哼一聲:「不過就兩個魄,狂什麼狂?看來不給你點兒教訓,你還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往前跨出兩步,「嘿」的一聲,腦後現出兩道魄光,卻是一虎一豹。
「哞!」邱新禾的大野牛昂然不懼,一聲長叫,後蹄一刨,猛衝上去。洪餘光的一虎一豹當然也不是弱者,一左一右,迎上大野牛,頓時就鬥在一起。
邱新禾這野牛魄極為強悍,雖是一魄斗兩魄,短時間內竟是不落下風。大野牛一雙盤龍角,左抵右頂,上鉤下掛,野蠻盡現,洪餘光的虎、豹雖威,卻近身不得。
陳七星暗暗誇讚:「邱師兄不傀為三代弟子中第一人,這野牛魄果然有幾分蠻力,便是狗肉胡的鳳眼釘魂錘,只怕也拿它沒辦法。」
當時狗肉胡一錘打滅桑八擔的屍魄,威力之強,讓人咋舌。不過陳七星現在知道了,不是鳳眼釘魂錘強到沒邊,而是它靈異的鳳眼天生是屍魄一類陰氣的剋星。若沒有鳳眼釘魂,僅憑錘力,想一錘打散桑八擔的屍魄是不可能的。而邱新禾這野牛魄,蠻力之強,只怕不在桑八擔屍魄之下,就是差也差不了太多。
有時候,借魄真的很重要。運氣好的,得一個好魄,勝於苦練十年。邱新禾能得這野牛魄,也是他祖墳上冒了煙,走了狗屎運。
斗了有一炷香時分,左面的古松突地伸出一枝,掃向虎、豹,給大青牛助力。
一般光明宗的弟子,修成兩個魄後,草頭魄就用來護身,上了陣,先用草頭魄把自己遮起來再說。像沈默那樣,只修成了一個魄的,沒辦法才用來進攻。這樣做,倒不是因為草頭魄進攻力差,其實就魄力來說,很多草頭魄都還要強於獸頭魄,關鍵是草頭魄速度不行,靈活性不夠。像那日薄平原以竹筍刺陳七星,先要長高了,然後再彎腰,最後再刺下來,多少事都耽擱了,換成虎、豹,一跳就行。邱新禾先前沒讓古松助力便是因為這個。但他這時一對二,雖不弱,卻難贏,沒辦法,便把古松放一半出去助力了。為什麼他只放一半呢?還是因為草頭魄移動慢,萬一都放出去,虎、豹突然撲擊他本身,沒了防護可就糟糕了。邱新禾怒雖怒,卻是個穩重的人,不會輕易冒險。
他古松魄一出,雖然靈活性差點兒,很難打中虎、豹,卻也起到了牽制作用,虎、豹至少不能一心一意對付大青牛了。洪餘光當然也不傻,時不時就讓虎、豹突然回撲,攻擊邱新禾的本體。不過邱新禾本體有一半古松遮著,虎、豹想一下突破也沒有可能,然後另一半古松回援,即便虎、豹齊上,一時半會兒也近身不得。要說邱新禾功力之紮實,確實讓人歎服,像關瑩瑩、包麗麗,人也不傻,做爹的也不可能不盡心教,可論功力,她們的草頭魄較之邱新禾可兢差遠了。窮孩子能吃苦,自古皆然,卻和狗屎運無關了。
這麼鬥下去,邱新禾不說贏,輸是一定不會的。事實上陳七星可以肯定,鬥得久了,洪餘光長力必然不如邱新禾。除去洪餘光,那面就只剩下一個江進了。江進也只一個魄,雖是獸頭魄,但這邊包麗麗、關瑩瑩可以兩人聯手對付他。二打一,江進也只有認輸的分兒。
穩贏的格局,陳七星暗暗開心:「看來用不著我玉郎君出手了。」
他開心了,包麗麗卻急壞了,不停地跺腳:「這頭蠻牛,先還應得好好的,轉眼就忘到了腦後,真是氣死人了!」
這會兒也不能出聲提醒邱新禾,不過她素來主意多,腦子裡轉個彎兒,有主意了。她上前數步,對江進指了一指道:「閣下來不是看戲的吧?來、來、來,讓本姑娘教訓教訓你。」
所以說包麗麗聰明啊,這語氣,江進就像給燒著了屁股的猴子,「噌」一下就蹦了起來:「好大口氣!你叫什麼名字?讓我江存水來教訓你。」
「江存水?」那一面陳七星卻是一愣,「不是叫江進嗎?改名字了?」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有道理。當時江進是棄師而逃,並不敢肯定桑八擔就一定死在了狗肉胡手裡。萬一桑八擔還活著,還不得滿天下追殺他,改個名,利於藏身。
「本姑娘的名字啊,嗯,」包麗麗點點頭,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想,「告訴你也無所謂。回去跟你娘說,打你的姑姑姓包,包麗麗。」
聽得包麗麗這麼說,陳七星差點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想:「這丫頭也夠皮的。」他一直不怎麼喜歡包麗麗,不僅僅是出於關瑩瑩的原因,也是因為包麗麗不但眼高於頂,而且心計實在太多,不像十六歲,倒像六十一歲。不過包麗麗現在這個樣子,倒有三分讓他喜歡了。他完全不知道,包麗麗為什麼會這樣,激怒江進的目的是什麼。
「呀——」江進無名火徹底給激了起來,腦後魄光一晃,竟是兩條光柱直射出來。一條光柱中是陳七星見過的蒼鷹,另一條光柱中卻是陳七星沒見過的,而且是個醜陋玩意兒,短尾長毛、尖嘴獠牙——一隻大野豬。
「這棄師不顧的叛徒居然又修成了一個魄?」陳七星大吃一驚。
有一點陳七星猜得沒錯,江進棄師而逃後,確實不敢肯定桑八擔是不是死了,擔心桑八擔沒死追殺他,於是逃進了深山老林中。他本來已將要修成第二個魄,在深山中躲了半年,無聊之中,整日苦練,竟就把第二個魄練了出來。他恰好碰上一條成了靈魄的大野豬,丑醜雖點兒,卻是魄力極強,於是他就借了大野豬的靈魄修行,練成了一個野豬魄。第二個魄一成,他倒不那麼怕了,因為逃走那天,他是親眼看到桑八擔的屍魄給鳳眼釘魂錘一錘打散了的。桑八擔是兩個魄,他也兩個魄,即便桑八擔沒死找上他,他也不至於太害怕,甚至是不怕,因為他瞭解桑八擔。桑八擔的兩個獸頭魄,魄力其實都不是很強,否則也不至於給狗肉胡一錘打散,他的野豬魄完全可以對付。他在山裡實在呆不住,苦啊,便從山裡出來,無意中和孕仙會的人撞在了一起。那真是屎殼郎碰上蟑螂,竟就相互對上了眼,f於是江進便加入孕仙會做了護法。不過他還是改了個名,不怕師父,棄師而逃的名卻不好背。
吃驚的不止陳七星一個,最吃驚的是包麗麗。她先前看江進年輕,以為他撐死一個魄。松濤宗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裡,有幾個修成兩個魄的啊?他江進有什麼本事修成兩個魄?結果卻真就大白天見了鬼,江進居然還真的修成了兩個魄。這就好比進洞房前的新娘子,猜想新郎官長得怎麼樣,再醜不會丑過猴吧?蓋頭一揭,嘿嘿,剛好就是只大馬猴。
包麗麗激怒江進的目的,就是讓江進狂怒出手,然後她裝作不敵,往邱新禾身邊靠,這樣就可以悄無聲息地提醒邱新禾。兩個人再一起裝,兩個都不敵,關瑩瑩不會見死不救,必會出手。她再讓邱新禾把壓力大部分轉到關瑩瑩身上,關瑩瑩遇險,如果陳七星真是玉面春風小郎君,就一定會站出來。結果她沒想到,江進居然是兩個魄,這下不要她裝,便使出吃奶的勁她也打不過了。不過這樣更好,她立即就尖叫:「關師妹幫我!」
關瑩瑩雖然不喜歡她,倒也不盼著她死於敵手,尤其這會兒包麗麗還放下臉面求援,大有面子,更不能袖手旁觀。她便叫一聲:「包師姐莫慌!」疾步上前,腦後魄光一現,十六朵莢蓉花撒出。八朵護身,在她身前圍成一個圓圈;八朵攻敵,攻向江進的野豬魄。包麗麗也早化出蛇籐草魄,纏向江進的蒼鷹魄。她能他出八條蛇籐草,四條護著己身,四條攻出去,夜色中看去,便如一條八爪章魚。
雖是兩人聯手,形勢卻仍岌岌可危。首先包麗麗根本就擋不住江進的蒼鷹魄。她平時自傲,其實沒下過什麼苦功,而桑八擔可不是個好說話的師父。江進之所以關鍵時刻棄師而逃,也是因為桑八擔實在沒給過他多少師恩,打罵卻是幾乎天天都有。江進的蒼鷹魄幾乎就是給打出來的,你想想它會差嗎?蒼鷹魄如此強悍,包麗麗如何對付得了?只見四條攻敵的蛇籐草給蒼鷹一撥一扇,』盡數撥到一邊,接著蒼鷹直撲向包麗麗,一撥一啄,將剩下的四條蛇籐草也給撥開。包麗麗驚得魂飛魄散,只好滿場亂躥,同時將八條蛇籐草化為四條,凝則力強,勉強算是將蒼鷹擋在頭頂一丈開外。
另一面關瑩瑩也好不了多少。關瑩瑩魄力強於包麗麗,卻強不了太多,而江進新得韻野豬魄,卻比蒼鷹魄要強得多。包麗麗的八條蛇籐草擋不住蒼鷹的撲擊,她的十六朵芙蓉花也擋不住野豬的狂野一衝。不過好一點兒的是,江進新得野豬魄不久,還不是太熟練。關瑩瑩就跟包麗麗學,利用身法,滿場遊走,又把芙蓉花舞得花蝴蝶也似,遮住野豬視線,算是勉強能撐住,但也撐不了多久,只要她稍一不慎,便是不測之禍。
形勢陡然間急轉直下,陳七星再不敢猶豫,關瑩瑩真要給野豬那尖嘴獠牙挨著哪裡,他一世都不會原諒自己,便立即疾躥出去。
「欺負女孩子,算什麼本事?」陳七星一把接過關瑩瑩這面的野豬。那野豬凶啊,翻白著眼睛,蹦著腳往前撞,彷彿山也能撞塌。陳七星還是一圈桃花,不過他這個桃花可不是關瑩瑩的芙蓉花,而是凶橫天下的血環。大野豬直撞進桃花圈裡,血環一箍,立馬就箍得一片豬叫,大野豬身子瘦了一圈。
「玉郎君?」關瑩瑩乍得幫手,喜叫出聲。
陳七星卻還裝模作樣:「咦?這位仙子,你怎麼認得我玉郎措?啊,可見我玉面春風小郎君果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啊,天上的仙子都認得我了。」
關瑩瑩又氣又笑:「什麼啊,不是前幾天才見過嗎?你不記得了,我還贏了你一隻九尾靈狐呢。」
「哦,」陳七星這才裝作想起,「原來是那天的仙子妹妹啊。」卻又搖頭,「不對,不對!」
「什麼不對?」關瑩瑩莫名其炒。
「當然不對。那天的仙子沒有你漂亮,也沒有你年輕,你莫不是她妹妹吧,特地來騙我?嘿,跟你說,我玉郎君眼光最好了,你可騙不過我。」
「什麼呀,就是我呢。還說你眼光最好了,真是的!」關瑩瑩大發嬌嗔,不過這話她愛聽,俏臉笑得像一朵花兒似的。
陳七星一躥出來,包麗麗就知道猜對了,莫名其妙鑽出來的什麼玉面春風小郎君就是陳七星。可聽了陳七星油嘴滑舌地和關瑩瑩這麼一逗,她又懷/疑起自己來:「這真是那個憨頭憨腦三棍子打不出f一個屁來的陳七星?不可能,絕不可能,上次好像\都沒這麼油啊?」
她不知道,陳七星腦子裡有幻日血帝殘存的一些記憶,這些記憶,就好比一本巨大無比的書,雖然殘缺不全,但留下的東西仍然極為豐富。陳七星先前是極度討厭幻日血帝的,腦子裡有東西也想辦法略過,就好比看見一本書也裝作沒看見,更別說主動去學習了。但上一次他扮玉面春風小郎君,差點兒露餡,便嚇住了。他想到幻日血帝利用幻魄術竟然可以屢屢瞞過各大門派學得魄術,那本事了得。於是他有意去回想,便如同有意打開那本書,去尋找這樣的資料,自然也就開始接受幻日血帝的一些東西。幻日血帝一生縱橫天下,行事肆無忌憚,乃是極為風流瀟灑的人物。陳七星先前扮色鬼還扮不像,這時便索性跟幻日血帝學,他這一嘴油腔,其實就是幻日血帝年輕時哄師姐師妹的路子。他學得還不太像,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不像風流公子,倒像個小滑頭,但相比上次,可是大有進步,若與平日的他比,更是判若兩人,所以包麗麗難以相信。
陳七星突然躥出來,而且功力不弱,江進攻勢立馬回縮,不但將箍得嗷嗷叫的野豬收了回去,連蒼鷹魄也收了回去,留在頭頂盤旋。如此一來,不但關瑩瑩脫出身來,包麗麗也沒了壓力。包麗麗也走過來,笑吟吟地道:「玉郎君,又相逢了,還真是巧啊。」
她眼睛針一祥,幾乎要鑽到陳七星心裡去。陳七星與她目光一對,心裡可是一跳:「這、r頭的眼睛怎麼跟個鬼一樣,果然太巧了,她起疑心了。不過不可能猜到我是陳七星吧?都跟幻日血帝學了啊!難道學得還不像,還能看出我以前的樣子?不可能啊。」
他面上倒是神色不動,也裝作驚喜的樣子:「是啊是啊,好巧好巧,是包小姐吧?包麗麗,我記得你名字,人比名字還漂亮,而且越來越漂亮了。」
「是嗎?多謝誇獎。」包麗麗眼睛裡的笑意更濃。陳七星越發心慌,忙道:「好了,先打發了這些傢伙再說。」
他說完,不再看包麗麗,轉向江進,手一指:「你們這些孕仙會的無恥之徒,居然把好好的女孩子弄成那個鬼樣子,弄得她們一個兩個到山裡來L吊,打擾本郎君吟風賞月。本朗君搜山索海,總算找到你們了。說吧,想怎麼死,自己挑個死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