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依無靠獨對風雨的寡婦的想法,與有娘親依靠師門幫襯的嬌嬌女的想法自然不同,葉夫人回頭與葉曉雨一說,葉曉雨就鬧了起來,不管不顧,反正是不嫁,葉夫人也惱將起來,堵氣道:「那就不嫁好了,等那蠻漢鬧將起來,把我娘兩都撕成碎片吧。」
葉曉雨怕的,就是於異那撕人的舉動,葉夫人這一說,她也嚇愣了,卻仍是不甘心,想了一想,道:「娘,我有個主意,白茅觀主草風真人與我師父相善,我叫一聲師叔的,道術極為了得,明日不成婚,假說去討吉時問卦,然後我求草風師叔出手擒了那蠻漢,不就結了嗎?」
葉夫人有些猶疑:「草風子道長對付得了那蠻貨嗎?」
「那肯定不成問題。」葉曉雨一臉篤定:「草風師叔的功力,我師父都是佩服的呢,那蠻漢不過一雙長手有力,還有什麼道行了。」
她信心滿滿,又是嬌寵慣的,葉夫人心中雖還有幾分猶疑,卻也只得依了他,便叫了葉老根來,讓葉老根去跟於異說,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彩禮什麼的不說,但一定要選一個吉慶日子,所以想讓於異陪著去三十里外的白茅觀,給挑個好日子。
於異不耐煩這些東西,但小時候,有記憶起,他娘就經常帶他去西林觀裡上香求神,知道女人家都信這個,便也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動身,葉夫人母子坐馬車,於異騎馬,一群傭僕丫環跟了,晌午時分進了白茅觀。
白茅觀的規模較之西林觀可就差得遠了,香火也不旺,觀主草風子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道士,臘黃一張臉,鬍子也半灰半白的,一雙眼睛常年瞇著,彷彿進了灰的樣子,只是偶爾一睜,卻是精光逼人。
葉夫人一行來上香,草風子也不是很熱情,雖在一旁陪著,話卻不多,葉夫人叫人奉上大盤銀子,他也只是把眼皮子稍抬了一下,於異在一邊見了,卻就哼哼:「怪不得這觀裡清灰冷灶的,就這態度,別人肯來上香才怪。」
葉夫人母女上香,於異便在一邊看菩薩玩兒,跟泥菩薩比瞪眼,看誰眼睛瞪得大,正自無聊,卻有個小道童來叫他,請他去殿後一趟。
「她娘兩個問了卦就行了吧,又叫我去做什麼?這些女人就是婆婆媽媽的煩躁。」葉夫人母女先跟草風子去殿後了的,於異以為是她娘倆問了不夠,還要叫他去問呢,不過心裡雖然不耐煩,還是跟了去,說來於異的性子有一點好,雖然蠻野,但只要別人不惹他,他基本也還是好說話的,世俗禮法他不太懂也不太理,但他有他自己的一套道理,合了他的道,他還是講理的,若與他的道不合呢,那就踩過去,或者不理踩。
到後殿,卻沒見到葉夫人母女,只草風子一個人站在台階上,垂著一雙瞇瞇眼,於異抱了抱拳:「道長有禮了,不知道長叫我,有什麼話說?」
他說是有禮,這作派話頭在草風子眼裡,其實無禮,草風子冷哼一聲,道:「你與葉小姐八字不合,這婚姻不能算數。」
恰如火頭燒了猴子屁股,於異剎時就炸了毛,眼一瞪:「什麼鳥八字不合,我知道了,是葉小姐不願意,所以央了你這牛鼻子來攪合是吧?」別說,他野自野,這感覺,卻真的是敏銳之極,恰如山野中的狼,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引起警覺。
草風子到也訝異於他的敏感,眼皮子一抬,看了他一眼,隨又垂了下去,道:「不必廢話,葉小姐與你無緣,識相的,自己去了吧,到殿外,葉夫人自有一份謝禮奉送。」
於異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好聽的笑話,哈哈狂笑:「我憑什麼聽你的,你老幾啊?」
「大膽。」草風子自成名以來,還沒見人在他面前這麼囂張的笑過呢,眼皮子一抬,兩眼中精光如電,盯著於異,於異全不怕他,反盯回去:「你個雜毛,吃得二兩鹽,就想管鹽輔子的鹹事了是吧,也不稱稱你有幾兩重。」
草風子修養其實不錯,而且又是葉夫人許婚在先,悔婚在後,所以他並不想和於異動手,但於異這話也太無禮了,終於是把他激怒了,厲叱一聲:「小子無禮,掌嘴。」揚手一掌便向於異打過來。
草風子站在台階上,離著於異有四五丈遠,他這一掌說打就打,手一揚,罡氣凝成一個掌影,便就扇到了於異面前。[]
「牛鼻子無禮,刮鼻子。」於異左手一揚,絕狼爪發出,硬架草風子的掌影,右手另發一道罡氣,卻是抓向草風子鼻子。
「原來是狼屠子的徒弟。」草風子一眼認出於異的絕狼爪,到是舒了口氣,先前葉曉雨說於異雙臂變長,凌空撕人,他一直沒想明白到底是哪門玄功呢,眼見於異施展的不過是絕狼爪,也就不放在心上,說到待人接物,他不如火雀道人,但道行上的修為,他卻比火雀道人要強著一截,可不把狼屠子放在眼裡,更何況是狼屠子的徒弟:「老道便代你師父教訓你。」
叫聲中右掌一豎,掌上發一道黑光,凝成一隻手掌,直推出去,始發時,黑光凝成的手掌與他的手掌一樣大小,但進一尺,便大一倍,到中途時,那黑手掌竟已有桌面大小,黑壓壓的,便如一團黑雲,不但將於異抓向他鼻子的爪影撲滅,更發出絕大的威壓。
這是草風子的絕學黑煞手,大及丈餘,小如針刺,打上人身,一時三刻,全身血液化為黑水而死,極為歹毒。
「黑煞手。」於異卻也識得:「原來你是草風牛鼻子。」嘿,到這會兒他才把正主兒對上號,卻也不怕,不說大撕裂手,就絕狼爪還到了第八層呢,正自手癢,怕什麼?爪一揚,絕狼爪全力發出,迎上黑煞手,但聞滋滋聲響,黑光飛散,他的絕狼爪硬抓硬鑽,竟將草風子的黑煞手鑽了個大洞,破了草風子絕學。
草風子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狼屠子的一個徒弟,如何會有如此修為,可事實擺在眼前,卻又由不得他不信,眼見黑光散去,於異一隻手爪還劈臉抓來,不及多想,急捏個訣,把左手中拂塵往天上一拋。
於異可就一樂:「草雞了吧,拂塵都丟了吧。」突聞風聲不對,仰頭一看,那拂塵在空中急轉,塵絲張開,千百細絲忽地往下急射,於異措手不及,雙爪忙就一揚,護住頭臉,射向他頭臉的細絲雖給他絕狼爪罡勁震散,但拂塵發出的細絲何止千百,四面包裹,剎時將他身子纏了個結實,那情形,仿如一張漁網撒下來,而他就是那網中的魚。
於異又驚又怒,伸手急扯,那塵絲竟是堅韌之極,以他現今在絕狼爪上的功力,如果真是魚網,網絲再粗十倍也扯裂了,可這拂塵化成的網卻是扯不開,反而越纏越緊。
草風子這拂塵,乃是一寶,化網纏人,名為地網茅天,哪怕功力遠強於草風子的,若一時不防給罩住,也是脫身不得。
眼見於異給網住,草風子嘿然一笑,捏訣一指,帶動拂塵,便要將於異扯翻擒拿,不想於異一聲低吼,其聲若狼,吼聲中雙臂猛地變大變長,不但將塵網撕開,更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拂塵,左右一扯,竟把塵絲生生從塵柄上扯了下來。
拂塵一分為二,也就破了法,塵網散去,草風子卻呆在了台階上,他發呆,不僅僅只是壞了法寶心痛,而是眼前的事實難以讓他相信,他成名數十年,地網茅天不知拿了多少高手,居然生生給於異撕了,這實在太讓他難以接受了。
他發呆,於異卻是不客氣,一把扯碎了拂塵,雙手往下一落,左手抓著草風子一隻手,右手提著草風子一隻腳,將他提到了半空中,一發力,便要將草風子撕成兩片。
草風子先前發呆沒來得及逃,這時拚命掙扎,連使數般玄功,但於異的大撕裂手力道大得不可想像,任他把吃奶的力也用了出來,卻仍是掙脫不得,眼見無幸,屋中衝出兩人,卻是葉曉雨母女,葉曉雨尖叫:「不要。」
葉夫人卻比女兒靈泛,尖聲叫道:「賢婿住手,成親是好事,不可殺生。」
她這句話起了作用,於異手上凝勁不發,斜眼看著她,葉夫人忙又補上一句:「小女就是給你撕人的舉動嚇著了,你切莫要再嚇她,婚姻之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即應了你,絕不反悔。」
莫看她寡婦人家,卻是當機立斷,葉曉雨心中千不情萬不願,但這種嬌嬌女在母親面前撒嬌拿手,對著於異,刀對刀槍對槍,她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於異看看葉曉雨,再看看葉夫人,呲牙一笑:「即如此,便饒了這牛鼻子性命。」將草風子身子倒提起來,甩了個圈子,遠遠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