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記正式調離流病所,汪所長被宣佈為所長兼代書記。
一個「代」字使汪所長的心又懸了起來。這就說明在他兼任書記的問題上有兩派意見,並且兩派勢均力敵。汪所長真不明白上面為什麼要把事情人為複雜化。張幹事和黃頭的舉動不都是幼稚可笑的嗎?難道還值得考慮他們倆!
汪所長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其實怎麼可能?流病所二十個職工聯名寫信推薦劉幹事當所長,信直接寄給了衛生局、市委組織部、市長及市委書記。李書記一方面向紀委舉報汪所長的各種違紀行為一方面向局和處力薦了五個書記或所長人選,五個人資歷都不淺。李書記還表示只要流病所領導班子定了,來了新領導沒房子住,他就退出房子。李書記看上去似乎有點利用住房緊張進行要挾,而事實上局處領導都理解並同情他,這次他是弱者。
幕後的情況還多著呢。
汪所長為取消頭上的一個「代」字,又加緊了奔走。
汪所長找黎副處長五次,就有三次被鄭爾順攪了談話。世上總有你急他不急的人,汪所長想。鄭爾順就是這樣一個人,汪所長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屁股坐不住,嘴巴閒不住;專在領導中間串門,搜集一肚新聞,鄭爾順就是這樣一個人,汪所長想。
鄭爾順在給黎副處長介紹大西北的氣功師。黎副處長恰好有一種難言的隱疾,所以對這種不必見面,不必自述病情的治療方法非常感興趣。
汪所長瞭解黎副處長的病,只好讓鄭爾順幾分。讓鄭爾順談個夠。
生活就是這樣一個怪物:層次多。有一層急煎煎在研究領導班子人選,同時有一層在流行氣功熱。周處長該是一個不信邪,一心考慮工作的人吧?但同時他又是一個孝子,著名的孝子。
聽說鄭爾順認識一個大西北的神奇氣功師,周處長主動找鄭爾順了。
鄭爾順坐在處長辦公室,多少也覺得自己有些誤正事便說:「算了算了,周處長您不會信的,連他們都不信。」
周處長說:「小鄭你就不知道我了,我信。」
周處長為什麼信呢?因為周處長本身也遇見了異人,周處長認為自己的母親就是一個超乎常人的異人。
鄭爾順說:「我可真想知道老太太如何超常。」
周處長讓秘書給鄭爾順泡了一杯茶,就說了:「我母親是個農家女兒,身子單薄瘦小,據說婚前經常生病。可三十歲守寡之後就怪了,我父親一入士,我母親她就走上了社會,一個人養活一雙公婆和我們兄弟三人。什麼疾病都打不倒她,她在碼頭幹活時腰摔傷了,她患過肝炎、肺結核、胃病、貧血、浮腫,可都病過一段時間,不治自愈,又
出去幹各種體力活。她七十歲時,我給她做了一次詳細體檢,居然一點毛病沒有。現在八十多歲,一口白牙沒掉一顆,還常要吃枯黃豆,看完連續劇《渴望》,可以一集不拉複述出來。還有,從來就不戴眼鏡,自己穿針縫鈕扣。怎麼樣?」
「太奇跡了」!鄭爾順以手擊額,再次驚歎,「太奇跡了!」鄭爾順提出一個想法,說老太太會不會是皇族貴胄流落民間呢?
周處長大笑。
「真的。」鄭爾順說:「不開玩笑。只有真正的龍種才會有這種非凡的秉賦。」
周、鄭正探討著,汪所長找周處長來了。
鄭爾順給周處長介紹氣功師是分好幾次談完的,汪所長就打斷了三次。汪所長惱火鄭爾順不識時務,讓周處長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
周處長怎麼可能不信。周處長八十多歲的老母最近中風偏癱了。老太太堅決不肯住院治療,反覆說她的病會好的,會得到高手治療的,但是決不是在醫院治。周處長對母親的話正百思不得其解,鄭爾順那兒出現了一個大西北的氣功師。周處長琢磨母親的暗示可能就應在這兒了。汪所長輕飄飄說讓他不信就不信嗎?人都是血肉做成的,各人總有各人的凡俗之處,這是毫無辦法的。
不過,鄭爾順帶來的氣功熱並沒影響處裡的工作。汪所長該談的話談了。張幹事的也談了。黃頭的也談了。李書記推薦的人也一一來談過了。連劉幹事自己不主動,周處長也找她來處裡談了話。
會議也在開。反覆研究、反覆討論,考慮各方面因素,儘管困難重重,決議還是一個一個出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