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帝劉欣先生派御醫去給老弟看病,本是善意的,而且充分表現他的手足情深,卻想不到他所派的這位官員張由先生,卻是個問題人物。這問題不是政治上的,而是生理上的。他閣下患著一種精神恍惚症——大概是這種病吧,讀者老爺中如有精神病科大夫,務請從以下發生的怪事上,告訴我們他到底毛病何在。嗚呼,人生的旅途中,一旦被厄運抓住,就會鬼斧神工地陰差陽錯,西漢王朝中央政府的官員,多如恆河細沙,偏偏選中了精神病患者的張由先生,以致引起可怕的冤獄,悲夫。
張由先生帶著幾位御醫,到了中山(河北省定縣),身為中山太后的馮媛女士,當然盛大招待,醫生遂著手診治。可是,前已言之,劉箕子小娃的痼疾不是短期可以痊癒的,甚至這種痼疾永遠不能痊癒。現代醫學昌明,不知道有沒有辦法,但在公元前一世紀那個時代,靠著傳統的草藥往肚子裡灌,尤其是劉箕子還是一個嬰兒,用不著請教算命先生,就可知道不會立即見效。
御醫診治不能立即見效,對馮媛女士而言,倒沒有啥,她瞭解他們是全國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醫生子裡迢迢,而又盡了全力,仍治不了病,她不能抱怨什麼。可是,張由先生卻是大失所望,早一點把小娃醫好,他才可以早一天返回首都長安(陝西省西安市),或許長安有非常緊要的事等著他,或許他過不慣中山的生活,反正是,不管什麼原因吧,當他發現不能馬上回去,御醫們勢將留下來長期診治的時候,他忽然煩躁起來。情緒上的改變,引起他的瘋病復發,就在旅館裡大叫大鬧,誰也制止不住。然後,他拋下御醫,把鋪蓋一卷,打道退回長安。
返回長安後,當然要向皇帝覆命,劉欣先生問他小親王的病好了沒有。張由先生回答說還是老樣子。劉欣先生大叫一聲,喝令他滾。張由先生剛滾了出來,劉欣先生派的使臣已尾隨而至。責問他:既然小親王的病沒有痊癒,你為啥先行回來?這一問,把張由先生的瘋病嚇得無影無蹤,他立刻發現,如果不能把他的行為解釋得使皇帝老爺滿意,尊頭就要落地。嗚呼,事到如今為了保護自己,只有昧下天良犧牲別人矣。於是,他告使臣曰:「我本應該等到小親王病情穩定後再回來的,可是我發現可怕的陰謀。中山太后馮媛女士,假藉著給小親王看病的名義,請了些巫師巫婆,設壇設祭,向上天咒詛皇帝跟傅太后,要他們早死.我身為臣於,怎能忍受這種惡毒的陷害?所以才匆匆趕回,為的是早日向政府報告。嗚呼,蒼天蒼天,天下竟有這種亂臣賦子。」
劉欣先生並不在意誰在弄神弄鬼,但傅老太婆卻大喜過望,咦,馮媛馮媛,今天你總還栽到我手裡啦。於是指派監察部委員(御史)丁玄先生前往調查。丁玄先生是帝太后丁妓女士的侄兒,屬於新當權派。在丁玄先生出發前,傅老太婆特別面授機宜。用不著竊聽器,我們就可知道這機宜的內容。
丁玄先生一到中山(河北省定縣),馬上把馮媛女士的娘家人馮氏子弟,和王宮裡的重要宦官、宮女,一百餘人之多,統統逮捕,關入監牢。每天審訊,十餘天下來,事實證明根本沒有詛咒之事,以致丁玄先生雖奉有密令,卻無法下手。
傅老太婆等了十餘天沒有消息,她的復仇之心像火燒一樣,不能再等。於是再派宮廷侍從(中謁者)史立先生前往。史立先生是一位殺手,他趕到中山,看見丁玄先生正在愁眉苦臉,不由啞然失笑,暗喜曰:「這是一個美差,只要辦得合傅太后的心,稱傅太后的意,就有封侯爵的可能,你這個傢伙,卻這般名不可及。犯罪還要證據?笑話。看我的手段。真是富貴逼人,推都推不掉。」
史立先生的手段是苦刑拷打,可是。一連拷死了幾個人,仍得不到口供。(嗚呼,慘死的是誰家兒女?)他改變戰略,找到被告群中意志最弱的一位——男巫劉吾先生甜言蜜語兼威迫利誘,告訴他只要合作,他就可以光光彩彩地出獄回家。史立先生義正詞嚴曰:「你何必把別人的罪行,硬攬到自己頭上?」劉吾先生相信了史立先生的承諾,他開始自誣,而且誣人。史立先生教他承認咒詛皇帝和傅老太婆,而且把責任全部推到馮媛女士身上,劉吾先生—一照辦。
史立先生一旦掌握劉吾先生的自白書和日供筆錄,就如虎添翼,立於不敗之地,血手開始伸向馮媛女士。
第一步,他逮捕馮媛女士的妹妹馮習女士和馮媛女士已寡居的弟婦馮君之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