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的十級編製,維持了七十年,到了公元前五世紀五○年代,第十一任皇帝劉奭先生在位,西漢王朝皇宮裡的老奶,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后和命賤如紙的宮女,已有兩萬餘人。
一寫到這裡,柏楊夫人看見,忍不住哎呀一聲,要翻白眼。阿巴桑真是不開竅,她如果看見七○年代的情形,恐怕就要哎呀兩聲,要翻白眼兩次矣。蓋到了那時,西漢王朝皇宮裡的老奶,已達四萬餘人,不但瞧一瞧能累出癱瘓,縱是想一想也都能累得身死魂滅。
劉奭先生最大的樂趣是玩女人,身為帝崽,玩女人跟玩螞蟻一樣,可以隨心所欲。他覺得十級編製,還不夠顯示他的愛色如命。於是乃擴大為十五級,」而在最末兩級之內,再分為若乾等——
超級:「皇后」,跟老祖宗時代一樣,位比皇帝,爵比皇帝,第一級:「昭儀」,位比宰相,爵比親王。(新設的最高位號頭銜,原「夫人」取消。)
第二級;「婕妤」,位比上卿,爵比列候。(原是第一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二級。)
第三級:「涇(女旁)娥」,位比中二千石,爵比關內侯。(原是第二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三級。)」第四級:「容花」,位比真二千石,爵比大上造。(原是第三級,新編製中,降為第四級。)
第五級:「充農」,位比二千萬,爵比少上造。(原是第四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五級。)
第六級:「美人」,位比千石,勢比中更。(原是第五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六級。)
第七級:「良人」,位比千萬,爵出左更。(原是第六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七級。)
第八級:「八子」,位比八百石,爵比右庶長。(原是第七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八級。)
第九級:「七子」,位比八百石,爵比左庶長。(原是第八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九級。)
第十級:「長使」,位比六百石,爵比五大夫。(原是第九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十級。)
第十一級:「少使」,位比四百石,爵比公乘。(原是第十級,在新編製中,降為第十一級。「公乘」,文官制度最末一級。)
第十二級:「五官」,位比三百石。(十二級以下,是劉奭先生新發明的,但只算僱員階層,已沒有爵位可比。好像少尉以下,便不能算軍官,只能算士官矣。「五官」,僱員階層最高一級,年薪只三百石,微不足道。)。
第十三級;「顧常」,。位比二百石。(僱員階層第二級,更微不足道。)
第十四級:這一級的名堂可多啦,級內再分六等,曰:「舞涓」、「共和」、「娛靈」、「保林」、「良娣」、「夜香」。位比百石。(難為劉奭先生的腦筋,不用到國家上,卻用到女人上,苦苦地想出這麼多可愛的稱謂。這一級是僱員階層第三級,卻分出這麼多的花樣,大家都是一樣待遇,只不過你是「委員」,她是「顧問」,俺是「參議」。花樣雖然不同,地位卻一般高。)
第十五級:這一級也有兩等,曰:「上家人子」、「中家人子」,位比鬥食。(這是小老婆群最低一級,只不過比普通宮女稍有不同。像《紅樓夢》裡的平兒小姐,說她是丫頭吧,她卻有小老婆名份,有丫頭服侍她,還可管丫頭。說她是正式小老婆吧,她卻是個丫頭,跟丫頭拿一樣的錢。蓋「見官矮一段,見民高半截」者也。)
從老奶們的俸祿上,可看出她們之間的權威和貧富等差。皇后的俸祿,能使人舌頭伸出三天都縮不回,僅「湯沐邑」就有「三十縣」。湯,菜湯。沐,洗澡。皇后一個人喝湯、洗澡所需的費用,就要用掉三十縣的全部稅收。這三十縣的土地人民,等於是皇后老奶口袋裡的私產。嗚呼,台灣省不過二十二個縣,該有多少銀子?皇后老奶恐怕是中國第一富婆。古時工商業不發達,三十縣的稅收固然沒有現代的多,但正因古時工商業不發達,她的消費額也跟著降低。
小老婆群的待遇,是以「石」「斗」為標準的,當然跟皇后差十萬八千里,不但跟皇后差十萬八千里,她們互相間也差十萬八千里。像第一級「昭儀」,位比宰相。宰相是三公之一,俸祿是「一萬石」,而第十五級的「上家人子」、「中家人子」的俸祿,只不過「一斗」(十斗才是一石),只及「昭儀」的十萬分之一。
「斗」是中國傳統的客器,北中國的斗是圓的,像個水桶,南中國的斗是方的,像現代廚房用的抽煙機。一斗的容量是十點四公升。讀者老爺到加油站為你的破車加油時,就可知道十點四公升的體積。依此類推,一石是一○四公升,十石是一千四十公升,百石是一萬四百公升,千石是十萬四千公升,兩千石是二十萬八千公升,一萬石是一百零四萬公升。如果是高級汽油,真能樂得嘴巴都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