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忿忿從他身邊走過,蹬蹬蹬地下了梯,出樓洞的時候偷眼一瞧。果然,他不緊不慢的從後面跟了上來。心裡頓時鬆了口氣。聽著樓上我家隱約傳過來搓牌的聲音,我都忍不住自我澎湃一下,我今兒也算是救了人一命啊!
然後我跟宋子言又開始了一前一後,不緊不慢,一停俱停,一行俱行的遛狗之旅……
出了小區過花園,過了花園上天橋,下了天橋進商場,都從商場出來了,他還是一直溜我,他這麼熱,我都快吐舌頭出氣了,他還是氣定神閒悠悠然的樣子。我有點後悔這政策,恨不得回頭叉腰肌大喊:「你TM的給我滾回去!我一輩子都不想要見到你!」可是現在我們也算是冷戰,如同拉鋸,哪怕我現在想狠狠抽他一頓都不能。所謂冷戰第一法則,誰先開口誰就落敗,哪怕你第句話請出了天涯神獸,也擋不住是你伏了低破了冰的事實。
正巧,從商場出來,沒兩步就看到一個帶著大簷帽的叔叔在十字路口。
秉著有困難找警察的標語,我趕緊奔過去,面帶驚慌:「警察叔叔,有人跟蹤我。」
那個警察同志很稱職,立即警惕:「誰?」
我指了指由於我剛剛快趕了兩步還沒追過來的宋子言:「就那個,穿米色短袖那個。」
警察叔叔立刻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宋子言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這一走近,警察叔叔仔細看了看他,又狐疑的看了看我,咳嗽一聲開始問了:「就是你……跟蹤這個小姑娘?」
問的很正規,可是怎麼聽著他的語氣不是質問,而是懷疑……貌似還是懷疑我……
宋子言稍稍一怔,做出茫然的真實效果,然後溫文一笑:「警察同志,你覺得我像麼?」
警察筒子撫摸下巴沉吟:「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流氓。」
我著急插話:「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他就是一個流氓,一有文化的流氓!」
警察看看他,又看看我,難以裁決。
宋子言又爾雅一笑:「再了,就算我真有什麼壞心思,會動到她上?」說最後一句話時,一雙眼瞟到我身上。
警察叔叔隨著他把眼光飄到我身上,從那副深有同感的表情上,我就知道,人民公僕被邪惡的勢力征服了!再看一邊站著的宋子言,我欲哭無淚,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流氓都成了文化人,連警察同志的慧眼都沒用了!!
告別了睜眼瞎的警察叔叔,我氣憤填膺的走在社會主義河蟹的大道上,這烈日炎炎,一路走著也不禁口乾舌燥,恨不得伸著舌頭吐熱氣。可是反觀身後那一位,依舊雲淡風輕,悠悠然跟著,我這心裡那個怒啊。
幸好不遠處有個冷飲店,我趕緊走進去,點了杯酸梅汁解暑,一邊壞心的幻想我在這裡悠然喝著果汁,某人在烈日下暴曬的情景。可是還沒來得及奸笑出聲,就看到他也跟著走進來,在離我不遠不近的桌子邊坐下……
=.=
我這腦子真是撞豬上了,想虐人想到瘋了。憑什麼我能進來,人家就不能進來?眼看著比我後點的他,都上了兩杯冰水了,而我這邊還沒動靜,除了銷魂的雙眼皮已經無話可說了=.=。
沒想到更鬱悶的事情還在後面,喝了飲料解了暑才發現,本來只是想著開個門,就沒拿包包,而我的錢夾子正好在包包裡。
換言之……我沒錢付帳……
看著櫃檯邊歡快聊天,眼睛不時瞄宋子言的那三個小服務員,我默默的想:如果我把這個人的身份證號帳號密碼生辰年月愛好三圍星座地址都告訴你們,能不能……能不能免了我這塊錢……
可是最後也沒實施,摸到口袋裡的手機,我決定場外求助
幸好我其中一姐們住得離這不遠,雖然她有點癡有點脫線,但是難為她還是個熱心的好孩子,於是我電話打給了她。
甜甜的聲音傳過來:「喂。」
我手捂著嘴壓低了聲音:「是我,秦卿,我現在在你家門前的冷飲店,你能不能送幾塊錢過來?」
她的聲音依舊很甜很甜:「姐姐沒空。」
在她掛電話前我趕緊補充一句:「這裡有一人長的很像沒曬黑前的古天樂。」
她「嗷」了一聲:「看緊他,我馬上過去!」就飛快掛了線。
等著嘟嘟嘟的忙音,我嘴角挑起,我就說了嘛,小敏是一個熱心的好孩子……
沒過三分鐘,小敏就出現在冷飲店門口,她抬眼環視了四周,自然不是找我,然後就直線往宋子言那邊走去。我就看著他們只簡短說了兩句話,小敏就耷拉著頭的走了過來。我好奇:「你們剛剛說了什麼?」
她在我面前坐下:「我問他,一個人?」
我湊過頭去:「他怎麼說。」
她垂頭喪氣:「他先嗯了一聲,我正想問我是不是能坐下來,他又加了一句。」
直覺和經驗都告訴我,這一句估計能噎死人,我把面前的兩個玻璃杯移開才問:「什麼?」
她模仿宋子言清冷的語調:「如果你坐下來,這裡就會剩下你一個人。」
我腦袋轉了轉,明白過來後差點沒噴了,這也太拐彎抹角又不留情面了。
小敏斜我一眼:「你說的就是他?」
我睜著眼睛瞎點頭。
她托腮下結論:「一點都不像白古,不過同樣極品。」不過她的花癡一向是來得快去的快,能褻玩的就褻玩,不能褻玩的立馬轉成欣賞,也沒傷感太久,就問:「誒?聽說你在那邊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好好的跑回來了?」
我沒打算掩飾,最重要是周圍的人眼都忒毒,掩飾之後也是被拆穿的份,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她聽完往宋子言那邊抬抬下巴:「那個陳世美就是這邊這個?」
我點頭,眼看她就要站起來,趕緊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她回答的理所當然:「給他兩個耳把子。」
看來她雖然迷戀皮相,但是良知未泯。
我求饒的看著她:「別去了,萬一鬧大了我臉上也過不去,你就幫想想怎麼甩掉他吧。」
她依舊氣憤難平,卻也同意我的話,只想了一想說:「姐姐我帶你去一地方,保證他跟不進去。」
她說的地方其實也不新鮮,就是一女士SPA,男士免入。
我跟著她做了臉,周圍有舒緩的音樂,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可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想,那個人是不是還在外面站著。心裡不自主又勾勒了一出瓊瑤劇,進來的時候烈日炎炎,那個真愛無罪的男人在外面等我,忽然,天空中雷電交加,頃刻間大雨瓢潑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身上,他隻身軀微晃卻不曾閃避分毫,最終衣服濕透,他凍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而我手執一把雨傘在門邊出現,接著狂奔過去,撐在他的頭頂。
原本被雨淋得睜不開眼的他,看到了我,一個熊抱把我納入懷中,我一個驚呼雨傘落在地上,他緊緊的摟著我,雙唇急切的尋覓上我的嘴,一片雨幕中,倆瘋子自以為瘋狂的玩KISS……然後,發燒感冒,被疑似為豬流感送進了隔離室……
現實和幻想總是有很大的差別,等到三個小時候我們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外面華燈初上,璀璨人的眼。而SPA的門口,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不禁有些失望。
掩住失望的表情,和小敏告別,她把我送到車上,一路顛簸回家,不遠的距離,卻感覺疲累。樓下沒有,樓梯間也沒有,我覺得我可以徹底死心了。在門前奄奄一息的按門鈴,等待,門開了,然後我驚呆了。
這情形一如我今天上午開門,只不過,現在門外面的是我,門裡的是宋子言。
看到我,他居然是一副邀請的姿態:「快進來。」
我這暈乎乎的走進去,就聽到我媽喊:「小宋,快過來,該你起牌了!」
我只能再傻乎乎的看著宋子言走過去,坐在麻將桌前,鎮定自若的摸牌,然後出了一張,接著就聽到我媽亢奮的聲音:「哈哈,胡!」
我撫額,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口牙!!
黃鼠狼真給雞拜年不怕,可怕的是黃鼠狼跟雞仔他媽成牌友了!!
只能坐在客廳偷瞄幾眼,觀察敵情。
據我所知,宋子言是不玩牌的,而且對這種國粹深不以為然。可是……現在看著衣冠楚楚的他和三個大媽人物一起壘長城,這突兀感不只是年齡,相貌和性別。而是氣質,赤裸裸的氣質!!看看面紅耳赤雙眼放光的老媽和另兩位阿姨,再看看面不改色雲淡風輕的宋子言。這何止是不搭,我都想上去窮搖他,你是在打牌打牌打牌,不是在釣魚釣魚釣魚啊!
可是我媽遠遠沒有我這麼精神至上,隨著宋子言源源不斷的把錢「輸」給她,她這倆嘴角已經一寸寸的向嘴角靠攏。等到深夜十一點,她們不成文的散場時間,宋子言自己輸,三家都贏,尤其以我媽贏得最痛快。
那兩位阿姨先後告辭,宋子言也站起來,彬彬有禮:「阿姨,那我也先回去了。」
老媽贏了那麼多,終於堆出了一個良心來:「晚了一下午還沒吃飯哪,吃了飯再走吧。」
宋子言微笑回答,眼睛卻似無意瞥過我:「恐怕……不太方便。」
我皮笑肉不笑快速接話:「那就請你趕緊告辭,後會無期。」
宋子言但笑不語,老媽卻一個巴掌拍在我腦門上:「怎麼跟客人說話的,做夜宵去!」
我敢怒而不敢言,心不甘情不願的進了廚房。
這麼大半夜的說是夜宵,其實也就是做點面。炒炒雞蛋,加了水,放了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我掂著勺子出來喊他們:「吃飯啦!」這一聲剛落,就看到原本坐在客廳說話的老爸老媽和宋子言一齊回頭看我,臉上都是若有所思的奇怪神情。
我被看得渾身發毛,丟下一句:「快過來吃。」就閃了回去。
把飯都盛好了,他們一個個的過來。老爸老媽都端走了,宋子言手剛伸出來,我一筷子就打上去,壓低聲音:「沒你的份。」
他還沒說話,老媽的聲音就在餐廳響起:「你們兩個怎麼還不出來?」
宋子言一笑,轉身空手就回去,就聽到老媽問,他說:「還好,我不餓。」
然後就是老媽高了兩度的聲音:「秦卿,把小宋的也一起端過來!」
我咬著牙從命,放下時瓷碗在桌子玻璃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宋子言不以為意,還彬彬有禮的道謝:「謝謝。」
我轉身看到老爸老媽看我時不贊同的眼神和對他欣賞的態度,淚了。
所有義氣行事只會自亂陣腳,反正一頓飯的功夫,該滾蛋的還是會滾蛋。
有了這個覺悟,我就不再喜怒形於色,只面無表情的吃飯。連老爸老媽對宋子言的熱情招呼,我都能做到聽而不見,成了一尊泥菩薩。
終於熬到一頓飯吃完,宋子言告辭:「叔叔阿姨,我先走了,再晚恐怕就訂不到酒店了。」
我趕緊跑過去開了門,腰略彎,單手向外送客,露出七顆牙齒燦爛微笑:「好走不送!」
他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就要往這邊走,老媽卻攔住他,問:「你還沒訂酒店?」
宋子言唯一蹙眉:「今天趕得比較急,所以臨時還沒找到。」
放屁,按著他事事時時規劃的性格,這話純粹是湖綠!可是想想他剛剛告辭還特意說了那麼一句「再晚恐怕就訂不到酒店了」,他一向是能兩個字表達絕不說第三個字的。我毛髮直豎,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這不為人知只持續了一秒,就成了司馬昭之心。
老爸老媽對看了一眼,就開口:「要不,就先在這住下吧。」
晴天霹靂,我怒瞪口呆:「媽!」
宋子言也假惺惺:「那太不合適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認可過他的話,趕緊小雞啄米式的點頭。
老媽大手一揮:「我們家有間客房,就是平時沒人住,你不嫌棄就行,幹嗎浪費這麼浪費錢,有錢還不如輸給我呢。」
我嘴角抽搐,老媽,你也太光明正大了點吧。
老媽一無所覺,轉頭命令我:「秦卿,你去收拾收拾。」
我氣憤難當,不敢置信,可是眼看老媽拿人手軟鐵了心了,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吞,拖著沉重的腳步去整理房間。
那客房間裡原本就有張床,還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上面雜七雜八的放著一些舊時的衣物。我把衣物抱進櫃子,又從別的櫃子抱出來一床被子。背上忽然感覺不舒服,我知道是他的目光,也不回頭,故意惡毒的嘲諷:「不會玩牌就別跟著瞎起哄,輸得痛快吧。」
他不以為意只是笑:「你看不出來我是故意的?」
我沒得反駁,只能狠狠瞪他一眼,繼續回頭跟寬大的被子和被罩搏鬥。他走過來,也不說話,只是握住一個被角。人家是來幫忙的,我也不好說你丫給我滾,就悶頭趕緊套被罩。他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都知道了。」
「嗯?」我抬頭,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我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假裝聽不到繼續忙著,這一動,幾縷頭髮從肩上滑落,幸好擋住他視線,看不到我還是難掩難過的表情。
他伸手把我頭髮攏到耳後,聲音低沉的像歎息:「你到底是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