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會為新生的飛人舉行類似葬禮的儀式,然後在受害者的手腳上綁上巨石。他們走到海岸邊的懸崖旁邊,然後將他推下去,並不停地喊叫著:「飛吧!飛給我們看看吧!」而在南方高原中生活的牧羊人中,他們允許這個年輕人的翅膀完全長好。
新生的飛人會得到良好的照顧,在整整一年中都被當成神一樣來崇拜。假設顯現出這種致命症狀的是一個女孩。在她發燒、說胡話的過程中,她被當作一位薩滿或是預言者。祭司們將她所說的話按照他們的理解翻譯過來,並傳達到整個部族當中。
一旦她的翅膀完全長成,人們會立刻將她綁起來。然後,整個部族就會帶著她走向最近的一處懸崖或是深谷上方——在那個平坦荒涼的地方,這趟旅程往往要花費數周的時間。到達目的地之後,他們會連續跳上幾天的舞,並吸食用植物的枝葉熏出的致幻煙霧。那個女孩和所有的祭司都進入了迷幻狀態,他們唱著歌,跳著舞,一直走向懸崖的邊緣。在那裡,人們會解開她雙翼之上的束縛。她第一次舉起她的翅膀,就像一隻雛鷹初次離巢那樣,從懸崖上跳到空中,狂野地揮舞著那巨大但卻未經過鍛煉的雙翼。不管她是否真的飛了起來,部族中的男人都會興奮地尖叫著,用弓箭射向她,或用狩獵的尖矛投向她。她被數十支長矛和弓箭刺穿,從空中墜落下去。
女人們在懸崖上尖叫著,如果那個女孩落到懸崖下面但還沒有死去的話,她們就會用石頭把她砸死。然後,他們再扔下大量的石頭,將屍體埋在高聳的石塚下面。在南部的高原上,每一處懸崖的下面都有很多這樣的石塚。古老石塚中的石頭又被取出來,建成新的石塚。這種年輕人也許會嘗試逃離他們的宿命,但因為正在發育的翅膀帶來的發燒和虛弱,他們很難逃得很遠。在南方的默姆部族中流傳這樣一個傳說,有這樣一位有翼的男子,他從舉行犧牲儀式的懸崖跳到空中,並且飛了起來。他飛得如此之高,沒有任何弓箭或者長矛能夠射中他。他就這樣消失在天空中。原本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一位名叫諾維爾的劇作家以這個故事為藍本寫作了一出愛情悲劇。在這出名叫《犯禁》的戲劇中,這個年輕的飛人與他的愛人約定在某處密會,並飛到約定的地點去見她。但她在無意之中將這個秘密洩露給另一個追求者,這個第三者就在密會之處靜靜地潛伏著。當這對戀人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他擲出長矛殺死了飛人。少女拔出她的匕首,殺掉了那個殺人犯,然後,在與垂死的飛人互道永別之後,她將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情節似乎很俗氣,但如果表演得好,還是非常感人的。當男主角第一次展開雙翼飛了起來的時候,以及垂死的他用巨大的青銅色翅膀抱住他的愛人時,每位觀眾的眼中都有淚光在閃動。幾年之前,在我的位面上,芝加哥的一座劇院上演了《犯禁》這齣戲的一個版本。非常不幸的是,它的名字被改成了《天使之死》,雖然這種事情也許是不可避免的。在吉亞,絕對不會有類似我們這裡關於天使的傳說。
對於吉亞人來說,胖乎乎的可愛小天使,盤旋的守護之靈,或者威嚴的神使,這些形象是一種險惡的嘲弄,每一位父母和每一個青春期的孩子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這是一種罕見但卻恐怖的畸形,一種詛咒,一種死刑判決。在更為開化的吉亞人當中,這種恐懼在一定程度上是降低了。有翼人不再被當成犧牲的祭品,人們容忍他們,甚至同情他們,就彷彿他們是一些非常不幸的殘疾人。我們也許會覺得這種情況非常古怪。在被束縛於大地上的人們頭上飛翔,與蒼鷲和神鷹競賽,在天空中舞蹈,御風而行,卻又不必待在一個嘈雜的金屬容器當中,也不會有任何塑料或纖維或皮革製成的玩意兒捆在身體上面,而是用一對巨大、強壯、優雅的,屬於自己的雙翼飛翔——這難道不是一種偉大的歡樂和自由嗎?如果說吉亞人認為能飛的人是殘疾,他們該是多麼的乏味、沉悶以及悲觀啊!但他們確實有他們的理由。
事實是,有翼的吉亞人不能夠信任他們的翅膀。翅膀的結構沒有任何明顯的問題。只要略加練習,任何一個有翼人都可以進行完美的短途飛行,或毫不費力的滑翔,或者直衝雲霄。再經過一定的練習後,他們還可以翻觔斗,做出許多特技動作。有翼人完全成年後,如果他們有規律地飛行,將會獲得超強的耐力。他們幾乎可以在空中一直呆著。許多有翼人都學會了利用他們的翅膀在空中睡覺。有記錄表明,曾有人連續飛行了兩千英里以上,途中只是短暫地盤旋在空中進食。這些長途飛行記錄大多數都是由女性創造的,因為她們的身體更輕,所以在長途飛行中更有優勢。而男性的肌肉則更為有力,如果有速度飛行獎項的話,那一定非他們莫屬。但是佔據大多數的沒有翅膀的吉亞人對紀錄、獎項等等根本不感興趣,因為這種比賽具有非常高的死亡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