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白雲出現之後,有莘不破回過神來,凝聚氤氳,一個大旋風斬捲起,把衝過來的魔獸撕成粉碎。但那些殘留下來的血肉靈氣重新聚集,似乎又要變成新的魔獸。
有莘不破道:「怎麼沒完沒了的,難道這些玩意兒就殺不死麼?」
登扶竟道:「這些東西雖然煩,但也傷不了我們。眼下最可憂懼的,還是宙空!」
有莘不破心頭一震,仰頭望去,川穹仍未出手。有莘不破道:「莫非是被他師父攔住了麼?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師韶道:「不可!洞天派師徒對決,一個不小心就是天崩地裂,還是再看看……」話未說完,又一陣劇烈震動從奇點之界傳來,長生之界受到波及,似乎隨時有崩潰的可能。
有莘不破嚼舌道:「好厲害!不愧是有窮饒烏!不愧是季丹雒明!他們要把崑崙四界都毀掉麼!」
登扶竟道:「這也未必沒有可能。」
就在這時,長生之界的邊緣再次出現裂縫,一團血霧噴薄而出,跟著飛出數千點紅色的光點,像針一般四處亂竄。
有莘不破一驚道:「什麼東西!是血蠱麼?」
登扶竟搖頭道:「不是,是血鉤。」
「血鉤?幹什麼用的?」
登扶竟道:「用來收集血肉的。那是只有血門頂尖高手才能釋放的東西,我見都雄虺大人用過。」
有莘不破道:「都雄虺……他現在還躲在長生之界麼?怎麼不敢出來!」
師韶道:「不是都雄虺大人。都雄虺大人好像已經逝世了。」
有莘不破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
師韶道:「你沒感應到麼?大概是你還在是非之界的時候,都雄虺大人在下界好像遇到了厲害的對手,跟著就沒了氣息。」
有莘不破道:「什麼對手打得死那個老傢伙!哈,我知道了,他一定是遇到了他徒弟!」
師韶微微一笑,道:「可能是吧。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
有莘不破道:「那現在在長生之界裡面的,就是都雄虺的徒弟了?哈哈,真想看看是什麼樣一個小魔頭,連血祖那樣的大魔頭也栽在他手裡!」
師韶道:「是個年輕人,好像叫而陸子,年齡也許不比你大。我們經過長生之界的時候,他好像也在用血鉤搜集血肉。他對這件事情很用心,甚至知道藐姑射大人要毀掉整個崑崙也不以為意。」
有莘不破道:「他到底在收集什麼東西?」
師韶道:「不知道,好像和什麼『重生』有關係。」
說話間,一些血鉤飛到了紫氣附近,四處追尋一些連肉眼也看不到的東西。有一枚血鉤甚至穿入紫氣,銜走了有莘不破頭髮上的血珠。
有莘不破嘿了一聲道:「好小子,連紫氣也攔不住這些東西麼?」
登扶竟道:「也許是因為這些血鉤對我們沒有敵意。」片刻之間,數千血鉤似乎已經找回了它們要找的東西,撤回了長生之界。
奇點之界傳來的震盪越來越強烈,眼見四界的搖搖欲墜,空間碎片不斷被至黑之地吸去。有莘不破和登扶竟師徒感覺腳下的土地也在震動,知道奇點之界的震盪毀傷了崑崙四界的根基,至黑之地的吸力正要把整個崑崙四界連根拔起!
師韶駭然道:「大事不妙!」
有莘不破道:「川穹說他有辦法的,怎麼還不行動!」
師韶道:「也許他需要時間!」
「時間!我們還哪裡有時間!」有莘不破叫道:「我看多半是被藐姑射攔住了!」
登扶竟道:「總而言之,洞天派門人對決的時候決不能輕舉妄動!」
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九鼎中央與長生之界中同時傳來兩股奇異的力量。師韶喜道:「他們一齊出手了!事情或有轉機!」
那些四處亂竄的魔獸受到江離力量的影響,竟然瞬間還原為靈肉分離的狀態。跟著那些血肉便如江流一般,遵循長生之界裡傳來那股力量的牽引,慢慢流了回去,化作血泥肉土,把長生之界外圍的裂縫彌補起來。
登扶竟讚道:「好本事!他竟然能以生命力量暫時代替空間力量,雖然只是權宜之計,但長生之界的靈力一時不會外洩了。」
長生之界的崩潰雖然延緩,然而整個空間還是不斷被無底洞扯去,甚至連遠處的九鼎也動搖起來。
白雲中一個聲音道:「糟了!」
有莘不破驚喜道:「師父!你來了!」
白雲間的聲音道:「我的本尊還在下界,這是我的分身。」
有莘不破道:「師父,你有沒有辦法阻止那見鬼的無底洞,我都快站不住了!」
「沒辦法的。」白雲間的聲音道:「能阻止的只有季丹,但他只怕不會理會這些了。此刻對他來說,沒有比和有窮決鬥更重要的事情了。咦!川穹……」
川穹終於要出手了,他依然沒有把握,但他已經不能不出手了,因為宙空就要完全形成了!他伸出了手,掌心上空裂開一個異度空間,這個極為狹小的空間裡,幾道不知名的力量互相衝撞,每一次衝撞就是一次看似輕微、卻隱含無窮力量的爆炸。
有莘不破驚叫道:「空流爆!」
登扶竟點頭道:「沒錯,是季丹的空流爆。川穹是藐姑射的徒弟啊,怎麼會這功夫!」
白雲間的聲音道:「看這樣子,他不是會,只是『擁有』罷了。多半是季丹給他的。」
有莘不破大喜,高聲叫道:「川穹!好樣的!快出手!」
隔得那麼遠,川穹自然不可能聽見有莘不破的聲音,他盯著藐姑射,道:「我要出手了,雖然沒有把握,但……要麼就生,要麼就死!」
藐姑射點頭道:「好。」
川穹五指一舒,掌心的異度空間忽然消失,跟著出現在無底洞的核心。
白雲間的聲音叫道:「不破!快布開無明甲!」
有莘不破領會,融會紫氣和自己的內息張開七層無明甲——這是他從煉那裡偷學來的神功!
登扶竟叫道:「韶兒,動手!」
師韶心中一動,引紫氣入丹田,跟著仰天長嘯,嘯聲盪開,在無明甲的外圍又形成六層音波防禦。
幾乎就在同時,無底洞核心那個光點爆裂開來,那一彈指的時間有莘不破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挨過來的!儘管離得遙遠,但那場爆炸的衝擊還是在一瞬間就把有莘不破和師韶的一十三層防禦全部摧毀!有莘不破大吼一聲,長劍出鞘,劍風盪開形成一個環形,守住了最後的防線。
一切都安靜下來之後,眾人定眼再看,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慘不忍睹:奇點之界一片混沌,長生之界血肉模糊,而混沌之界與是非之界的重疊也在這場激盪中穩定下來。
空中一片清朗,無底洞也已不見。
有莘不破怔了一怔,隨即大喜道:「成功了!川穹成功了!糟!他哪裡去了?」
白雲間的聲音道:「放心,他應該來得及躲開。」
果然高空中裂開一縫,川穹跳了出來,原來他是躲入了自己開闢的洞內洞。登扶竟正鬆了一口氣,忽然高空中又出現一條裂縫,幾個人異口同聲駭道:「藐姑射!」
藐姑射看著川穹,那眼神如清風掠水面。
川穹完全忘記了兩人剛才還在對峙,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興沖沖地對藐姑射道:「看!我成功了!師父!我成功了!」
「是啊,恭喜你。」藐姑射的聲音很平靜,既不憤怒,也未失望。
川穹道:「你好像並沒有不開心。是決定放棄了麼?」
「放棄?放棄什麼?」
川穹道:「放棄滅世啊。經過這一回,你應該有所改變才對……」
「你錯了!」藐姑射道:「雖然你破了宙空確實超出了我對你的期望,但是我也不是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
川穹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藐姑射道:「你知不知道我和祝宗人、獨蘇兒、都雄虺這三人的最大區別在哪裡?」
川穹搖了搖頭。
「傳宗之發應該有告訴過你,他們的終極滅世一定是先毀滅自己,然後再影響這個世界,但我……我們不是……」藐姑射手往天心一指,高空中又裂開一道縫隙。
川穹嚇得幾乎無法呼吸:「你……你……難道你要……」
「嗯,你好像猜到了。」藐姑射淡淡道:「沒錯,我和他們最大的區別就是,能再次發動終極滅世。」
川穹身子一晃,再也支持不住,從高空中直掉下來。白雲間射出一道紫氣,把川穹托住,落在有莘不破身邊。
落下來這段時間裡,川穹一直處於震驚的狀態當中,身子一著地,馬上跳了起來,叫道:「他……他瘋了!他要再度發動宙空!」
有莘不破和師韶同時驚道:「什麼!」仰頭望去,空中那道裂縫果然越來越大。
有莘不破道:「那你的空流爆還有沒有?」
川穹又急又氣:「當然沒有了!」
「那怎麼辦?難道就沒辦法了麼?」
白雲間的聲音忽然道:「未必。」
有莘不破喜道:「師父!你有辦法?」
白雲間的聲音道:「你們看,川穹的師父站不穩了。」
眾人舉目望去,果然,藐姑射一手撫胸,一手搭背,不停地顫抖,不住地搖晃。
有莘不破道:「怎麼回事?」
登扶竟歎道:「自然是因為他支持不住了。終極滅世豈同尋常?一個人的功力再高,也難以連續發動兩次的。」
空間裂縫越來越大,但藐姑射也越來越虛弱,白雲間的聲音道:「這一次我們不會有危險的,他的力量應該無法支持到讓宙空完成。但他要是再勉強下去,只怕會送掉自己的性命!」
有莘不破和川穹聽了這句話一齊呆住了,有莘不破問川穹道:「你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也不知道……」川穹道:「也許我從來就沒真正理解到他的用意……」
忽然間,藐姑射身子一震,竟被他頭頂的無底洞吸了進去!
川穹大駭道:「我去救他!」
然而一條人影比川穹去得更快,在藐姑射被無底洞吞噬的前一刻抱住了他要把他扯回來!
儘管因為離得太遠而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地上的兩個年輕人還是在一瞬間知道那人是誰,一起叫了出來:「季丹!」
已經瞑目待死的藐姑射全身一顫,睜開眼來,淒然道:「你怎麼來了?決鬥結束了麼?」
季丹雒明怒道:「我還哪裡顧得上什麼決鬥!」
藐姑射的睫毛就像被情人撫摸般顫抖著:「你……再說一遍……」
季丹雒明怒道:「都不知道你這個人為什麼……」
藐姑射半瞇著眼睛,十分沉醉,忽然間瞳孔暴張,消失在季丹雒明的懷中,又出現在他的背後,抱住了他!季丹雒明還沒反應過來,一箭飛來,從藐姑射背後射入,穿透他的身體又刺入季丹雒明的後心,把兩個人的心臟釘在一起。
這是有窮饒烏最後的一箭,在這一箭射出之前,那個號稱箭神的男人就已經死了,而這一箭透體而入,藐姑射和季丹雒明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也已一齊死去。
兩個人一起閉上了眼睛,就像睡著了一般被無底洞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