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威脅性地張開變得像布袋口一樣大的嘴巴,作出一副就要把川穹吞下的樣子,忽然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倏地跳開,逃得遠遠的。
川穹哼了一聲,冷笑道:「你見機倒快!」
原來而陸剛才忽然感到川穹的體內突然出現一個會向內塌陷的可怕事物,現在的他雖然還不是很清楚洞天派神通的奧妙所在,但危險的程度還是可以憑直覺感知的。
「如果剛才真的把他吞下去,只怕到頭來我反而會被那東西吸到不知哪裡……」想到這裡他歎了口氣,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吃不得的。
川穹道:「你還有什麼本事?」
而陸笑道:「殺你的辦法我還有一些,要嚇倒你卻好像沒那麼容易。」
川穹的眉毛揚了揚,又斂了下來,道:「你連我都對付不了!何況我師父!」
而陸道:「說起來,你幹嘛和你師父作對?」
「我不想死,就這麼簡單。」
而陸道:「我也不想死,但我想上崑崙。所以說,我們的目的其實不矛盾。」
「我可不這麼認為!」川穹道:「你一上崑崙,就得死——大家都得死!」
「那如果我們聯手呢?」而陸道:「我們的實力聯合起來……」
川穹截口道:「在終極滅世面前,聯手是沒用的!」
聽到終極滅世四字,而陸閉的臉色也沉重下來:「你師父不會那麼瘋吧?終極滅世,那可是要先殺死他自己!」
川穹額頭上的頭發動了動,說道:「不是。不一樣的。」
「什麼不一樣。」
川穹道:「洞天派的終極滅世,和血宗、心宗都不一樣。」
「哦?」
川穹道:「心宗的無是非後摧垮的是文明,血宗的流毒下毀滅的是生命,你們兩派的滅世,都是推己及人:無是非是先擾亂自己的心靈,再去影響別人;流毒是先異化自己的生命之源,再去毒害其它生命——這兩派的滅世,發動者都會自食其果於世界毀滅之前。」
而陸點了點頭,道:「無是非我不知道,但流毒確實如此,難為你知道得這麼清楚。」
川穹又道:「但是,宙空不是。它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師父,他能夠成為最後一個被至黑之地吞噬的人!也就是說他有機會看見整個世界滅亡。」
而陸皺了皺眉頭,道:「那又怎麼樣?最後他還不是得一起死?」
「不!那不一樣!死於世界滅亡之前和死於世界滅亡之後,那是完全不同的!」川穹道:「相對於其它三宗的終極滅世,本門的方法要簡便得多。你們要付出生命才能做到,但我們只要功力足夠深,就能夠把裂縫維持到它會自己擴張!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那種瘋狂的心理,但是……當我領悟到玄空挪移的真諦之後,我有時候會想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滅亡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樣的?宇宙最深的奧秘,是不是會在哪一刻出現?」
而陸突然間感到背脊發冷,大聲道:「喂!那個川穹!你可千萬別想岔了!」
川穹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至少現在我還不想死。我不像我師父那樣,經歷過那麼深的痛苦。」
而陸道:「聽起來你師父蠻危險的,不過,崑崙我是一定要去的,無論是誰也阻擋不了我!」
「是嗎?你以為你還有機會?」
「什麼?」而陸呆了一下,隨即警惕地望了望腳下:他的腳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產生扭曲,那扭曲的範圍達到直徑數里,就像一個沼澤一樣把他往下拖。
「你不會以為我的玄空裂縫只能在頭頂出現吧?」川穹淡淡道:「這次你逃不掉了。不過無論如何,我也是為你著想,不希望你去送死!你好好在裡面呆著吧。等我師父的事情解決後,我會放你出來的。」
而陸半截身子已經陷進去了,在這種情況下,就是換了都雄虺也沒法脫身了。臉上大急,叫道:「等等!萬一你死了怎麼辦?」
「放心,我若死了,洞內洞就會消失,在消失之前,它會先把裡面的東西吐出來的。」手一揮,切斷了而陸與外界的任何聯繫。「成了,雖然有些曲折,但總算攔住了。」抬頭望了望虛渺的月空,喃喃道:「不知道崑崙怎麼樣了。缺了血宗,他還會發動宙空嗎?」
川穹決定再上崑崙看看,當他來到崑崙的時候,基界和下界的決戰幾乎是同時展開。
基界的山川河岳幾乎都已經被硝煙所遮蔽,妖魔鬼怪的屍體鋪滿了萬里河山。每一寸土地都佈滿了殘餘的陣法,每一寸天空都充滿了重複的結界。川穹來到基界,竟被這混亂的局面困住一時沒法跨越過去。
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下界的決戰已經展開,師父!血祖的大軍沒有及時回援,鳴條這場仗,只怕是夏人最後的抵抗了!」卻是師韶。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冷冷道:「那便如何!大夏伍百年基業,沒那麼容易撼動!」聽聲音卻是師韶的師父登扶竟。
只聽一個聲音喝道:「樂正大人。跟他們囉嗦什麼!把他們殺光,趕緊增援下界為是!」
師韶笑道:「殺光我們?只怕沒那麼容易吧。這些日子來貴我雙方大戰三次,小戰八十餘回,似乎佔上風的是我們啊!」
登扶竟哼了一聲,不再說話。群山之間忽然一陣混亂,一座山冉冉升起,塵埃落定,別人才看清楚那山便如一口倒扣的鍾一般。一個大將召來翼龍,把那座鐘山銜起。
師韶大驚,叫道:「夔鼓!夔鼓!」
數位東方玄士一齊作法,召來一隻土鰲,把夔鼓托起,爬往東方玄陣中的最高峰。
登扶竟提起手中枴杖,師韶握緊拳頭,同一時間向鐘鼓虛擊虛擂。
川穹此時身處兩大陣營之間,他見識過這兩人的本事,可沒膽子在這種情境中聽他們同時奏樂,一個玄空挪移跳了出去。就在那時,鐘鼓齊鳴,基界的所有結界一齊被震得粉碎,川穹也被震得掉了下來,半空中被人扶住,一扯一帶,跳往一個遙遠的所在。那人卻是藐姑射!
「師——」
川穹叫道,但第二個字卻馬上被鐘鼓之聲淹沒了。這裡離樂戰之場已經極遠,但他仍然抵抗不住鐘鼓齊震的威力。
藐姑射身子一晃,似乎也有些難受。
川穹道:「師父,我們進四界去躲躲。」
藐姑射點了點頭,帶著川穹閃入長生之界。
他們師徒尤且受不了,基界眾真更是難堪。不少人在鐘鼓齊鳴時便當場死去,剩下的苦苦支撐,只有登扶竟與師韶這兩個演奏者反而沒有什麼感覺。
川穹一進長生之界便大感難受,這個地方,竟然是一個屠宰場一般,到處都是鮮血、腑臟、頭顱、四肢。
藐姑射見到川穹很不習慣的樣子,說道:「在崑崙的人死了以後,如沒有經過特殊處理,屍體都會被吸到這裡來。在崑崙,這裡就是生命力的源頭,也是所有生命的歸宿。你眼前這些都是你下去時候死在基界的玄士大將。看,那邊那個,就是昆吾王的頭顱。」
川穹順著藐姑射的手指望去,只見那個昆吾王的頭顱眼睛環睜,還在不斷冒火,不由得有些害怕:「他還沒死透麼?」
藐姑射道:「屍體在這裡不會腐爛的,所以如果都雄虺在這裡,可以無休止地讓他們的身體復活。不過這些人的元神已經完了,就算都雄虺復活他們的身體也沒用了。」
儘管長生之界和基界之間阻隔重重,幾乎處於完全不同的時空,但登扶竟的鐘聲和師韶的鼓聲還是不斷傳來。
藐姑射歎道:「基界的修真士,現在只怕已經死了九成了吧。」
川穹道:「這些人一死,那他們所在的門派是不是也會失傳?」
藐姑射道:「他們來之前應該有作安排才對,要麼就留下傳人,要麼就留下典籍,未必就會失傳。」看了川穹一眼,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說道:「不過你若死了,洞天派一定會失傳的。」
「為什麼?」
「為什麼?」藐姑射微笑道:「因為你還沒有結成傳宗之發啊。你現在在用的這頭髮,是我悟透所有的洞天派奧秘之後才結成的。而你現在對本門功夫知道的還不全,如何能傳宗衍道?所以,你也不用枉費心機了。」
驀地鐘聲大作,壓過了鼓聲,穿透空間傳來,震得川穹立足不穩,跌了一交。
藐姑射歎道:「登扶竟這個老頭子……」忽然看著川穹的影子發怔,下半句話竟然沒說下去。
川穹道:「好厲害!不知道師韶怎麼樣了。」
藐姑射道:「別人家的事情,管他作什麼!對了,你這次下去,可找到都雄虺了?」
川穹沉吟著,搖了搖頭。
藐姑射道:「那麼你是沒趕上了。」
「趕上?」
藐姑射道:「趕上給他送終啊。」
川穹啊了一聲,道:「你知道!」
「都雄虺一代宗師,他的死是一件大事,我自然會有所感應。何況他又不是像獨蘇兒那樣悄悄地走,臨終前爆發出那麼大的動靜,我怎會不知?」說到這裡,藐姑射又輕輕一歎,道:「其實他如果不留在下界,也許便不會死。」
「為什麼?」
藐姑射道:「在長生之界,都雄虺的元嬰是不會死的,就算受了傷也能瞬間復原——也就是說,他在這個地方是無敵的。就算是子莫首和伊摯聯手也對付不了他!對了,這次下去,你可見到了他的傳人?」
川穹沉吟著,說道:「見到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將他困住,他不會上崑崙,你也找不到他的。」
藐姑射微微一笑,道:「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