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馬蹄的事情,於公孺嬰一開始並不放在心上。把他軟禁之後才忽然想起,有莘不破的近身防禦在同輩中數一數二,雖說在醉中沒有運起無明甲,但只要他護體真氣不散,就算用昆吾的寶刀一時間也未必能傷他。
「這小子有古怪!」
於公孺嬰靜靜來到拘禁馬蹄的地方,一聲不響地進了門,發現他正在打坐。於公孺嬰氣凝掌心,向馬蹄的丹田慢慢按了下去,一股力道反彈過來,要把他的手掌震開。於公孺嬰手上加勁,把那股反震之力壓制住了,心道:「這點力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但這氣息和不破好像。」
馬蹄已經醒轉過來,發現自己的丹田被於公孺嬰制住,又發覺他還在不斷運功衝擊自己的經脈,心中大駭:「他難道要殺我!」說話的聲音中便帶著求饒的腔調:「台侯!」
於公孺嬰沉吟良久,似乎想通了什麼,哼了一聲,道:「跟我來。」
馬蹄跟著他進了一間密室當中,心中七上八下。自己這點功夫,在於公孺嬰面前和一個嬰兒沒什麼區別!
於公孺嬰關好門戶後,對馬蹄道:「把嘴張開。」馬蹄不敢違抗,於公孺嬰檢查完他的牙齒舌頭,突然從牆上抓下一把沙泥來:「吃下去。」
「台侯!」
「我不是侮辱你,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於公孺嬰道:「你先吞下去再說。」
馬蹄忍耐著吞下那把泥沙,他此刻的腸胃大異常人,吞下泥沙也不覺得難受。於公孺嬰把他吃泥沙的情形都看在眼裡,轉身出門,沒一會回來,竟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把銅刀!
馬蹄驚道:「台侯,你不會是……」
「沒錯,吃吧。」
馬蹄無奈,接了過來,試著咬下,卻覺觸口乾脆,沒兩下子把銅刀嚼爛吞下,就像吃下一塊乾糧,連他自己也覺得吃驚。
於公孺嬰見了他的吃狀,又問了他的感受,這才坐下來,凝神思索半晌,道:「原來如此。嘿嘿。」
「台侯,我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那什麼貪吃果弄得我這樣的?」
於公孺嬰反問道:「難道你心中沒有答案嗎?不破的那片肉,你吃的倒挺香!」
馬蹄忙道:「我不是故意的!台侯,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都無所謂。」於公孺嬰道:「不過你既然這樣說,想必你自己也發現了這能力了。」
馬蹄心中已經對自己的能力有了點譜,卻忍不住要向於公孺嬰求證:「什麼能力?」
於公孺嬰道:「你現在大概是把誰吃了,就能擁有那人的功力了。嘿,這多半又是血宗的邪門玄術!」
馬蹄心中狂喜:「便宜姐夫給的東西果然是個寶貝。」
他面上不動聲色,但眼光中仍洩漏了一點得意。於公孺嬰既然不再輕視他,馬蹄的這點神情變化便瞞不過他的鷹眼。
於公孺嬰說道:「你也別得意。這能力是福是禍還難說。本來,血宗的嗜血之胃要功力極深之後才有可能練成,但功力到了那個地步,精純成為第一追求,反而不肯輕易用嗜血之胃來吸納別人的功力了。你功力低微,雖然機緣巧合之下擁有了嗜血之胃,只要別人防著你,你只怕再難有機會對高手下口了。不破這片肉,說不定是你最後吃到的好東西也說不定。」馬蹄想說什麼,於公孺嬰卻沒興趣和他纏,揮手讓他住嘴,說道:「你是什麼貨色我清楚,少給我撇清了。你是聰明人,我也沒必要跟你兜圈子。我問你:你是想平平安安過完下半生,還是想有機會出人頭地?」
馬蹄躊躇了一下,終於道:「如果可以,當然是想出人頭地。」
「要出人頭地,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很多時候還要冒險。」
馬蹄聽他的口氣,似乎有意提拔,趕忙道:「台侯,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你就吩咐下來吧,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勇往直前!」
於公孺嬰冷笑道:「刀山火海又什麼了不起。這件事情危險得多。你能活下來的機會只有半成。至於具體是什麼事情還不能給你知道。你自己考慮一下吧,如果你不想做,等我們離開這別館之後,你就從那水井潛水逃走吧。」說著便要走,馬蹄忙問道:「如果我答應呢?」
於公孺嬰道:「我會傳你真正上乘的玄功引你入門。如果事情過後你能活下來,將來或有一番成就。如果你死了,商國會以烈士之禮祭奠你。」
馬蹄對什麼烈士之禮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有機會成為當世第一流人物,那可是夢寐以求!「半成……半成……死就死吧!」他喃喃了一會,下定了決心:「台侯!我答應。」
「你可想清楚了,這件事情你一旦答應,就算以後想反悔,我也要押著你上陣!」
馬蹄道:「我想清楚了,雖然活下來的機會只有半成,但我若不把握這個機會,以後單靠自己要出人頭地只怕連半成機會也沒有。」他還有個原因沒說出來,他以己度人,根本不相信於公孺嬰會放過自己——假如不答應的話。
「很好。」於公孺嬰淡淡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說說上乘玄功的奧妙吧。」
說著兩人端坐,於公孺嬰道:「本來,你根基淺薄,又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這一生別說達到我這樣的境界,就算是要達到你師父靖歆那樣的境界也絕無可能!你也算際遇奇特,竟然無意中吃了貪吃果。這果實或許有助你脫胎換骨,不過正如我剛才所說,你功力低微,要想再吞食高手血肉只怕機會難得,若給正道中人知道你這種以吃人練功的邪門玄術,只怕立刻會對你群起而攻!到時你就是有一百條性命也不夠。」
馬蹄知道他所言不假,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於公孺嬰繼續道:「你方才能得到不破的一片血肉,那是你的機緣。不破是玄鳥之後,血統高貴,自幼練的又是天下一等一的玄功,先天根基既足,後天鍛煉得也夠,他的血肉對血門來說那是第一等的寶貝。你得到了他的真氣作引子,我再傳你牽引、存儲、培鍛的法門,就有可能幫你易經洗髓。」說著傳他法訣。
於公孺嬰所傳的功夫比阿茞所傳高明十倍!馬蹄依法運氣,沒多久就進入忘我的狀態。連於公孺嬰開門出去也不知道。
於公孺嬰才出門,便見到了燕其羽,不由得有些愕然:「你怎麼在這裡?」
燕其羽道:「我只是碰巧經過,覺得奇怪就停了下來。這房子裡怎麼傳來有莘的氣息,雖然很淡。」
於公孺嬰反手關上門,前邊引路。燕其羽知道他有話要說也跟了來,兩人一起來到後堂,於公孺嬰這才道:「你聽過嗜血之胃嗎?」
燕其羽一驚:「嗜血之胃,我自然知道!」
於公孺嬰道:「我只是從前輩高人那裡聽過一點傳言,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猜測,估摸著這嗜血之胃和血池在原理上是一樣的,不知道是不是。」
燕其羽道:「沒錯。血池能將人神妖獸分解、選擇、吸收,嗜血之胃也是,但比血池方便得多。不過要練成嗜血之胃極難,還不如造一個小血池來得容易。而且血池還擁有嗜血之胃所沒有的其它功能……你為什麼突然跟我說起這個?難道……貪吃果?」
「沒錯。」於公孺嬰道:「如果我猜得不差的話,貪吃果的功效,應該就是造就一個嗜血之胃。血祖的元嬰應該已經達到無形無影的境界,就算是白虎的精金之芒或必方的重黎之焰也未必能徹底殺死他。但若進了嗜血之胃,嘿嘿!我現在有點相信這是讎皇拿來對付他徒弟的工具了。」
「可是你別忘了,都雄虺大人不會乖乖呆在那裡讓人吃的。」
「嗜血之胃只是其中一個條件,應該會有其他的佈局和配合吧。」於公孺嬰道:「不過這些暫時都不重要。對付都雄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燕其羽沉吟道:「那我剛才經過的時候感到的那氣息,是那個吞下了有莘一塊肉的小子發出來的?」
「嗯。」於公孺嬰把和馬蹄之間的對話簡略說了,燕其羽冷笑道:「上乘玄功,哪是那麼容易能入門的!我就不信這一時半會的你能教會他什麼真功夫!」
於公孺嬰淡淡道:「我只是教他如何把屬於不破的那股真氣提純、外現而已。」
「外現?」燕其羽眼睛一亮:「難道你是想……讓他做有莘不破的替身?」
「差不多。」
「原來如此。」燕其羽哈哈一笑,道,「你這不是騙人麼。」
「也不完全是騙他。我教他的確實都是正宗的上乘功夫。再說,到時候他也確實有半分活命的機會。」於公孺嬰道:「其實我是想一刀殺了他的。這小子慾望沖天,偏偏心術不正,遲早是個禍害。」
燕其羽冷笑道:「就算他是個禍害,你就能騙他了麼?」
於公孺嬰卻淡淡道:「就算他不是和禍害,只要有必要,我也照樣騙。」
燕其羽垂下眼簾,說道:「如果是我……你會騙我麼?」
「會。」於公孺嬰回答得一點猶豫都沒有:「如果有必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