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密碼 第五卷 斯原 第二十五關 深仇數十載
    川穹的突然出現讓姬慶節大吃了一驚。隨即想起這美少年可能就是從邰城來十二連峰大陣路上,有莘不破提起過讓他留意的「燕其羽的弟弟」。

    「川穹?」他口中問道,眼睛卻盯著那堆屍體——還有十個還活著的人。

    「嗯。」川穹沒有問姬慶節為什麼知道他,只是道:「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坐在芭蕉葉上的女子?短頭髮。」

    「你是說燕其羽麼?」

    「嗯。這裡好像很多人都認識我姐姐。」

    「我是邰城的姬慶節。你姐姐是我的貴客。」姬慶節……好像聽誰提起過。然而川穹留意的是這個姬慶節下面那句話:「她進那個迷陣去有一陣子了,有莘、桑谷雋和於公兄他們也都進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我正擔心呢。」

    「啊!那片迷霧嗎?」

    「對。是犬戎祭師布下的陣勢,裡面一定機關重重。雖說他們幾個都身懷絕技,但進去這麼久也沒消息,實在讓人擔心。」

    川穹喃喃道:「我和有莘不破他們分手是為了要去找姐姐,誰知道到頭來卻是他們先遇上了。」不再說話,一轉身,就要凌空邁過去。

    姬慶節叫道:「等等。你能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麼?」說著指著那堆屍山。

    「我也不知道,我誤闖那些胡人的大營,順手把他們帶出來的,那不是還有幾個活著的嗎?你問問他們吧。」說完便消失了,跟著出現在那片迷霧的邊緣。

    姬慶節雖然聽有莘不破提起,但見到這神技還是怔了怔,喃喃道:「有莘兄的朋友,真是一個比一個奇特。」

    川穹俯身望著眼前的迷霧,心中有點猶豫:「好像是個很複雜的地方啊。是胡人軍營裡那個女人布下的麼?多半有些古怪。要不要現在就進去呢?還是再看清楚些?」這些日子和各種人打過交道以後,川穹也開始在行動之前用點心思了。

    就在他猶豫的這片刻,心幻大陣起了劇烈的變化。

    有莘不破心情正自低落,背後的天心劍突然震動。他驀地清醒了幾分:「雒靈!是你在向我傳遞什麼信息麼?」

    抬頭再看眼前的師父,心中起疑:「師父的言論反應怎麼和我預想中一模一樣啊,一般來說,他的話總比我心裡能想到的道理更高明些才對,而且每次總是把我往樂觀和善意的方向上引,難道……」

    他突然拔出鬼王刀,向師父砍去。

    「不破!你瘋了麼?」

    鬼王刀一個照面就被奪走了。有莘不破一呆:「真是師父啊,別人的話可沒這麼厲害。」然而背後的天心劍又鳴叫起來了。有莘不破再次警惕:「不對!剛離家的時候,我和師父的差距是很大沒錯。可這一年多來,我的功力突飛猛進,師父所達到的境界卻早已進入穩定期,一停一進,不可能還是那麼大的差距!」

    想到這一點,有莘不破把天心劍拔了出來,天心劍一出鞘,眼前的景象登時出現扭曲——包括人和物!

    「幻象!果然是幻象!」

    有莘不破倒轉天心劍,往地上一插,伊尹、沼夷、坍塌的宮殿全不見了,只剩下一片怪石稜橧的山坡。

    沼夷心頭大震:怎麼回事!是誰破了我的大法?

    眼前一晃,閃過一個黑影。

    「誰!」

    黑影轉過身來,卻是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人。

    沼夷不禁失聲叫道:「師姐!」

    「師妹,好久不見。」

    「是你!原來是你壞了我的大事!」沼夷厲聲叫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眼前的女人笑了:「來看你啊。你一走,我一個人在谷裡可多寂寞。」

    沼夷怒道:「少在這裡假惺惺!當年若不是你引誘得他去做什麼長生夢,我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嘖嘖,妹妹你可真冤枉我了。我何時對妹夫用過心術了?我不過一不留神,洩漏了不死果的傳說而已。」

    沼夷怒氣更甚:「你沒用心術?哈!你沒用心術?可你的『一不留神』的一句話卻毀了我一生!我當時什麼都不要了,連掌門的位置也不跟你爭了,只想在無憂城做個小婦人,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她越說越激動:「那場變故之後,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一口氣迷死了十幾萬男人,每天晚上看著那些男人的怨靈在我夢裡飄來飄去,我竟然不覺得討厭!紫奴來告訴我我兒子的消息,我居然也不怎麼激動。見到了殺子的仇人,我居然也沒有激烈的報仇衝動——我的心,就像變成了一灘死水。人活成這個樣子,到底算什麼啊!」

    黑袍下的女人低笑道:「那不是很好嗎?什麼也不動心,這是很高的境界啊。」

    「見鬼!」沼夷幾乎怒吼起來:「如果本門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這個鬼樣,那就是活見鬼了!獨蘇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嘿,你這些年過得也不怎麼好吧。哼!是了,你被有莘羖甩了,於是瘋了,才來拆散我們,是不是!」

    對面的女人卻沒被她激怒:「是麼?」

    沼夷大笑道:「一定就是這樣!就像那次變故後的我一樣,看不得天下有情人得償所願。看見別人好,我心裡就難受!你也是這樣的!一定是!哈哈,真是好笑,師父千挑萬選,最後竟然把掌門的位置傳給了你這樣一個瘋女人!」

    黑袍下的女人雙眼突然冷了下來:「你今天的話太多了。」

    沼夷大笑道:「你要幹嘛?殺我?哈哈,來啊,來啊。活到現在,我實在很想看看死後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

    「那你就去死吧!」

    姬慶節遠遠望見那迷陣的霧氣消散,跟著感覺到有莘不破等或強或弱的氣勢,知道這一仗是贏了,心中大慰。問起申屠氏倖存者在犬戎軍營的見聞,不禁為申屠畔而唏噓。

    南宮馮道:「不能讓申屠畔白死!我們反攻吧!」

    「反攻?我們所依賴的是十二連峰大陣。出了這個陣勢根本就沒法和阿修羅侯抗衡。」

    「城主呢?他老人家到底……」

    姬慶節道:「爹爹的意向,其實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無論如何,在可能的情況下我們不要想著去依靠他老人家的力量!」

    眼見對方動手,沼夷卻在一種奇特的心境中放棄了抵抗,閉上了雙眼待死。突然心裡一陣抗拒,倏的退開,叫道:「破!」

    黑袍人突然消失了,卻有幾個年輕人呈弧形包圍著自己,正是有莘不破、於公孺嬰、燕其羽、桑谷雋,以及那個藐姑射的傳人。

    「心幻居然被反彈了回來!」沼夷心中一驚,除了有莘不破和川穹,其他幾個人都有些頹靡。有莘不破似乎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大步向她走來:「雒靈呢?快還給我!」

    沼夷感到拘囚雒靈的方向傳來一陣只有心宗高人才能感覺得到的竊喜,心道:「這下真是陰溝裡翻船,我竟然被獨蘇兒的徒弟給騙過了!這小妮子現在全不掩飾自己的心聲,當我是死人了麼?」

    此時心幻大陣已破,犬戎四祭師也早被制伏。眼見有莘不破拿著天心劍逼迫過來,沼夷知道今日敗局已定,取出一片白羽,冷笑道:「小子,和獨蘇兒的徒弟在一起,小心被她吃得骨頭也沒剩下!」在白羽上注入心念,隨手拋出,向拘囚雒靈的地方飛去。

    於公孺嬰在破陣之後便一直面無表情,這時才道:「不破,跟著那片羽毛!」

    有莘不破捨了沼夷,跟隨而去。川穹道:「姐姐,我去把羽毛撿回來。」也追著有莘不破去了。

    破陣之後桑谷雋發了好半天的呆,這時聽川穹叫喚燕其羽,醒轉過來問道:「燕姑娘,你沒事吧?」

    燕其羽不敢看他,也不敢不回答他。嗯了一聲,道:「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那邊有莘不破跟著白羽,在羽毛跌落的地方舉劍虛劈,斬破幻象,果然見雒靈被絲綢捆住手腳,坐在地上,心頭狂喜,把刀劍都丟了,衝過去撕裂綢緞,把她抱了起來不停轉圈。

    尾隨而至的川穹撿起白羽,看著雒靈擱在有莘不破肩頭上的笑臉,一陣惘然:「她為什麼笑得這樣高興?」

    雒靈小口張了張,似乎就要說話,有莘不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停止轉圈,攬著雒靈,聲音變得無比憐惜溫柔:「哎喲,不好,忘了你懷孕了。靈兒啊,為什麼你有身孕了卻不告訴我?要不是燕姑娘,我還完全被瞞在鼓裡呢。你不知道,這兩天我可多擔心你!孺嬰老大一開始老說不用擔心你,那是他不知道你懷孕了。這兩天沒吃什麼苦吧?可別動了胎氣。」

    川穹對這些男女情事不甚了了,然而見雒靈眉花眼笑的俏臉突然黯淡了下來,也猜到有莘不破大概是說錯了什麼話了。至於有莘不破到底說錯了什麼,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懂得。「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吧。」拿起白羽,轉身就走。

    他背後那對男女,相擁著卻看不到對方的臉,也猜不透對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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