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靈伏在地上,壓根兒不理會阿修羅侯的話。
「你是個啞巴?」
……
達拉上前道:「大王,要不要用點刑?」
阿修羅侯沉吟半晌,道:「請大祭師。」
達拉怔了一怔,應命去了。
大帳中靜得出奇,雒靈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平凡」的狀態,甚至阿修羅侯也沒察覺到她的危險性。對於自己現在的修為,雒靈很有自信。然而她很快就動搖了。
一個可怕的心聲正在靠近。那心聲不是在釋放一種威懾力,而是在搜索——就像雒靈一樣搜索周圍一切異樣的心聲。雒靈的心一沉:「是誰!好像是本門高手!這麼深邃的功力!除了師父,本門還有這樣的人?」她閉上了眼睛,連對外人心聲的探察也斷絕了。
「大祭師到!」
雒靈不敢看那個大祭師,微微睜開眼睛偷看阿修羅侯的反應,只見他竟然也站了起來施禮。
「大王何事見召?」是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不是傳進人的耳朵,而是直接侵入每個人的心田。
阿修羅侯道:「達拉,你來說。」
「是。」達拉當下把雒靈的來歷和申屠畔所獻的計策一一道出。
「原來為的是這事。紫奴來對我說,殺我兒子的人就在其中,這次正好一併了結!」那大祭師道:「只是那姬慶節天縱英才,在後輩中已經是極其難得的高手了,年輕一輩中居然還有人能與他抗禮,而且一下子冒出了三四個這麼多,這事情可不尋常。」
達拉道:「我們檢視過那叫有莘不破兩次出手留下的痕跡,確實非同小可。拉婆門,你和他們直接交過手的,你來說。」
那大祭師聽完拉婆門的講述,道:「法天象地、地崩山摧、巨靈之羽……嘿!果然個個大有來頭。這些年輕人突然聚集在這裡幹什麼?按理說,夏商交惡,中原大亂,他們應該沒餘力來理會這西北戰局才對。哼!不知道他們的師長來了沒有。」
大祭師慢慢向雒靈走來,道:「這女孩,就是會法天象地那個男孩的女人?孩子,抬起頭來。」
「她在對我用心控!」雒靈心下大駭,不敢抵抗,抬起頭來,看到了蒙面的黑紗後面那雙十一月冬風般的眼睛。
「孩子,來,告訴我除了那三個少年之外你們還有什麼高手,告訴我他們都達到什麼境界了……」說著伸手向雒靈的額頭摸來。
這個舉措在其他人只有一眨眼功夫,在雒靈卻是漫長無比:「怎麼辦?現在就翻臉?我根本就不可能瞞過她!唉,動手吧。」雒靈就要出手,那大祭師突然停住,仰頭上望。
「大祭師,」達拉道:「怎麼了?」
「上面有人。」
「上面?」
那大祭師雙眼光芒暴漲,喝道:「下來!」
大帳外砰的一聲,有東西砸了下來,跟著是帳外一陣呼喝和雜亂的腳步聲。
達拉、拉婆門等犬戎高手一齊衝了出去,阿修羅侯和那大祭師也相繼出帳。雒靈暗中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誰。嗯,不管了,且顧好自己。」有了個緩衝,她心中已有辦法。在大腦的淺層造出些或真或假的記憶,跟著把心靈深處給封鎖住了。「這樣子,如果她輕視我,或者能瞞過去。如果瞞不過,就趁她不備把她拉入我心靈的深淵。」
大帳外,四祭師、十幾個犬戎將領、八百戎王親衛隊把帳前一人團團圍住,刀劍犀利,殺氣騰騰!大帳前,更有功力絕頂的阿修羅侯和犬戎的大祭師在!
而那個被重重圍困的人,披著一身粗粗製成的毛皮,眼若秋水,膚如春雪,手中拿著一片白羽,漂亮得男女不辨,怯生生站在包圍圈中,環顧四周,眼光落在那大祭師身上:「剛才是您叫我下來的麼?」說的卻是中原言語。
那大祭師道:「不錯!」
「哦,你叫我下來有什麼事情麼?」
達拉喝道:「大膽!敢對大祭師無禮!」
「大祭師……那是什麼?」
達拉正要呼喝,卻被那大祭師的眼神阻止。大祭師眼神閃了兩閃,要逼得這人下跪屈服,誰知道對方竟然靜立不動,心中一驚:「這人才幾歲!居然有這樣的修為!」喝道:「你是誰,來這裡做什?」
「我不知道。」那人撫摸了一下手中那根白雪般的羽毛,說:「是它帶我來的。唉,我飛了好久,有點口渴,能給我杯水喝麼?」
阿修羅侯皺了皺眉頭,犬戎的一個族長拉婆門喝了一聲,下令擒拿。十六個衛兵挺戈上前,突然那大祭師道:「等等。又有人來了。」
這次卻是從邰城的方向飛來一個黑點,帶著一股颶風,不多時便來到犬戎陣營的上空。拉婆門道:「弓箭手伺候。」
兩句話功夫,那個黑點已經飛到眾人頭頂,卻是一片芭蕉葉,葉上坐著一個女孩子,明眸短髮,見到包圍圈中之人,喜上眉梢:「川穹!弟弟,真的是你!」
「川穹……你在叫我嗎?我是你弟弟?」
「啊,川穹,你會說話。我是你姐姐燕其羽。」
「川穹……」少年喃喃道:「原來我叫川穹,我還有個姐姐,叫燕其羽……是啊,她座下的那片芭蕉葉,和我這片也會變成芭蕉葉的羽毛不正是一對麼?」
達拉上前低聲向阿修羅侯和那大祭師稟道:「根據前方情報,上面這女的也是陶函的人。」
阿修羅侯頷首道:「既然如此,先拿下再說!」
十個衛士向川穹衝來,燕其羽喝道:「大膽!昊天旋風!起!」
巨大的風輪突然出現,八百衛士登時陷入,連大帳也被捲得隨時要離地而起,整個陣營登時大亂,只餘下幾個族長和祭師能勉強立定,阿修羅侯和那大祭師卻穩如泰山。
「她在保護我。」川穹見了,心中不由湧起一陣暖意。
燕其羽見底下居然還有好幾個人沒被捲入風輪,倒也頗為意外,喝道:「倒還有點修為嘛!不過都給我死吧!昊天現劫,度盡一國……啊!」她的呼吸突然一促,似乎有什麼東西侵入自己的心田,逼迫得自己無法使用風輪。
一股寒氣伴隨旋風而起,直抵芭蕉葉,凝結水汽泥沙,化作一道旱冰帶,要把燕其羽拉下來。燕其羽大駭:「這人比寒蟬還要厲害十倍!」
寒氣佈滿整個空間,少了陰陽之氣的對流,旋風竟慢慢止歇。八百衛士紛紛在漸緩下來的旋風中著陸,四祭師一起作法,要助大祭師降服燕其羽。
燕其羽和心中的魔念全力抵抗,已經沒法分出心思來對付別的,歎了一聲,知道今日難以倖免。突然聽背後一個聲音道:「姐姐。」
她一回頭,川穹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坐在自己背後,臉上一股淡淡的笑意:「我們走吧,別和這些人糾纏。」
天空中一陣扭曲,什麼旋風,什麼寒氣,什麼沙塵,什麼蕉葉,連同那個少女一齊消失,只剩下萬里無雲的天空、一片狼藉的營地。
同時地上「砰」一聲響,那少年卻在消失前中了大祭師的摧魂咒,跌落下來,還沒著陸就已經睡了過去。
阿修羅侯一愣,大怒道:「這什麼妖法!」
那大祭師也愣在那裡,喃喃道:「我十年不回中原,沒想到各派變化這麼大!居然連藐姑射的傳人也出世了。」
達拉率人救治傷者,拉婆門下令整治營地。阿修羅侯轉身入帳,那大祭師抓起昏睡中的川穹也跟了進去。
雒靈仍伏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那大祭師撫摸著川穹的額頭,喃喃道:「奇怪,這少年腦子裡的東西怎麼這麼少。嗯,他果然遇見過季丹雒明。」
阿修羅侯聽到季丹雒明的名字,身子一震道:「季丹雒明?這少年和他什麼關係?」雖然僻處西北,但這戎王居然也知道季丹雒明的名頭!
大祭師道:「這少年是季丹雒明幫天魔選定的傳人。」
阿修羅侯道:「季丹雒明也來了麼?」
「沒有。」大祭師道:「這孩子和他分開了。他是要來找什麼人來著,也許就是剛才的那個少女。嘿,姐姐?這少年的腦袋裡根本就沒有那個少女的半分影子,只怕那少女是認錯人了。大王,這少年和陶函那幫人沒什麼關係,拘囚幾天,等邰城的事情一了就放了他吧,沒必要無端端惹上藐姑射和季丹。」
阿修羅侯點頭答應。那大祭師跟著又向雒靈的額頭摸去,她因川穹和燕其羽的出現,連連運功,頗耗心神,注意力轉移了大半,加上先入為主的影響,對雒靈存著輕視之心,匆匆一感應,便即撒手,皺眉道:「達拉所得到的情報不假。哼,沒想到那幾個小輩有那樣的修為。若他們背靠十二連山大陣,只怕不好對付。」
阿修羅侯道:「大祭師親自出手也制服不了那幾個小子?」
「別的不說,剛才那個『風之子』,居然能強抗我那麼久。如果另外三個人都有這等本事,嘿!可有些麻煩。」那大祭師道:「不過這女孩子倒真的是個好人質。嗯,不如就用她把那幾個人給引出來!」
阿修羅侯道:「伏擊?」
「不,是佈陣。」
「佈陣?」阿修羅侯有些驚訝:「要用那陣法?那不是你要用來對付你師姐的麼?」
「顧不得了。」
阿修羅侯道:「若用那陣法,我可就幫不上忙了。」
大祭師淡淡道:「不必!有四祭師相助,已足以發動陣法,再加上這些年來積累下來的三十三萬怨靈,就是四宗傳人齊至也休想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