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密碼 第四卷 天山劍道 第十九關 火亂
    看著潛入地底的桑谷雋嘴角那難以掩抑的興奮,燕其羽想說什麼,但終於忍住了。有些話她也不知該如何說,而且現在大戰在即,好像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替桑谷雋解毒的時候,燕其羽用「以陰補陽」的法門不斷地用自身的真力滋潤桑谷雋的身體,否則桑谷雋在解毒之後也非脫力倒下不可。這時桑谷雋生龍活虎地走了,她卻憔悴得連風也無法掌控。

    燕其羽穿上衣服,摸出了那根射傷自己的箭,一咬牙,折成兩半,丟在一邊,桑谷雋留給她護身用的那段天蠶絲也不理會,扶著牆壁,走出陸離洞。回到日常居所,鑲嵌著弟弟川穹的那塊水晶卻不見了。她看了看地上那個通往血池的洞,身子搖了搖,幾乎跌倒。

    「川穹,弟弟,你終於還是沒能逃脫這厄運……」她勉強站起後,漫無目的地走出洞口。

    燕其羽身心一片頹然,潛入地底的桑谷雋卻充滿活力。他找到血池地底的時候,有莘不破、於公孺嬰和讎皇正鬥得火熱。他知道有莘不破的真氣防禦強勝銅石,也不擔心地熱傷了他,潛入地底,引來地熱,跟著引發地震,眼見就要造成火山爆發!

    「死老頭!就算這火山燒不死你的元嬰,也要毀掉你數十年的心血!」

    血池中,讎皇也感到了危險,如何在烈火中保住元氣?於公孺嬰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會啟發了讎皇,給羋壓帶來危險。

    讎皇把血池殘餘的血肉化作腥毒,攔住了有莘不破,自己的核心力量化作一道血影,向羋壓撲來。

    羋壓仍被肉靈縛限制著,動不了重黎之火,但一見那恐怖的血影撲了過來,自然而然把身邊的寒蟬扯在自己背後。這個小舉動卻讓寒蟬激動得身子也顫抖起來了。只是羋壓卻不知道這些,更不知道讎皇的目標只是他!

    羋壓不知道這一點,寒蟬卻看出來了。地下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湧動著,那股力量似乎連主人都在害怕,寒蟬憑直覺知道那股可怕的力量一旦爆發,馬上會把自己這塊小小的雪魄冰心融得一點水漬都不剩下。她本來該馬上逃跑的,但卻一直沒有逃。難道是因為她簡簡單單的心裡開始有了牽掛?

    就在讎皇的血影沿著肉靈縛即將侵入羋壓身體的那片刻,寒蟬把羋壓推倒了。跟著揮出自己所有的寒氣擋在羋壓面前。

    讎皇怒道:「小畜生爾敢!」

    寒蟬終於知道為什麼燕其羽這麼害怕主人了。讎皇只是一動念,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落向那正在不但擴大的裂縫中。

    「不!」羋壓狂吼一聲要撲過去,卻跌倒了難以動彈。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相處還不到兩天的女孩子面向自己向那冒著熱氣的地面跌落。

    「寒……寒蟬!」寒蟬聽見羋壓的叫聲,那一瞬間,時間之輪似乎放慢了下來,她能很清晰地看見羋壓漸漸遠去的臉,想起她活著的這三個月中的每一件事情。

    「那位姐姐說的,我是個人,我有情感……我活過了……」寒蟬突然發現臉上有點濕,她像發現了什麼一樣,就想對這羋壓大叫,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這個只活三個月卻從沒有笑過的女孩子連微笑一聲都來不及。背部一陣熱氣襲了過來,她的身體反射性地釋放出寒氣——沒命地釋放!強烈的寒氣聚集了水汽,瞬間把不斷裂開的地縫凍住了,在這骯髒、鬱熱的火山凹口底部結出一條潔白、清涼但注定轉瞬間要消失的冰帶!

    「啊!」羋壓亂抓頭髮,眼睛完全被血絲塞滿了。讎皇卻不管這些,寒蟬的寒氣給他爭取了一點時間,他的元嬰附上了羋壓的身體。就在他躲進去的那一刻,火山爆發了!

    於公孺嬰逃離了火山口不遠,這座巨大的山峰就已經整個兒搖晃起來,不由歎道:「桑谷雋這次可真是大手筆!江離應該有辦法自保。經此一劫!血池乾涸,江離和羋壓身上的肉靈縛多半會自然枯萎。」

    突然一眼瞥見地面上一個女人失神地走著,大吃一驚,哪裡還有思考的空暇?與龍爪禿鷹通感,俯身低空疾掠,才把她抓住,身後已是一片天地驚變!龍爪禿鷹奮起神力,拚命飛逃,火焰一直追躡在他們身後!也不知逃出多遠,才來到他們能夠忍受的地方,龍爪禿鷹飛脫了力,一頭栽倒,跌入山石間。於公孺嬰抱著燕其羽穩穩跳落。

    燕其羽也被火山爆發的驚變嚇醒了,望著面前那可怕的場面,久久不能言語。

    驀一抬頭看見了於公孺嬰:「你!是你救了我!為什麼又是你!」

    於公孺嬰一愣,把燕其羽放了下來,說道:「我們不是在合作麼?我救你有什麼不妥?」

    「沒有。」燕其羽的臉冷了下來。

    「不管如何,多謝你救了桑谷雋。」

    「不必。」燕其羽冷淡得向北荒原上的冬風。

    如果是有莘不破遇到這種情景,一定會直接地問「怎麼了」;如果是桑谷雋,問都不問,先走近柔聲安慰一通;如果是江離,多半會想辦法委婉地探出對方的心事;於公孺嬰卻絲毫不去理會燕其羽的這神色變化,只是道:「有沒有感覺身體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不覺得。」

    「真的沒有麼?血池沒了,讎皇應該不能遙控你的元嬰了才對。」

    燕其羽心頭一震,果然覺得體內有些異樣:「真的麼?我……自由了?哈哈……我真的自由了!」可是,為什麼燕其羽笑得不怎麼開心呢?她偷眼看去,於公孺嬰卻彷彿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的情感起伏。那座還在噴火的火山,「在他眼裡也比我重要得多!」

    「啊!你們在這裡!」

    燕其羽沒理會那呼聲,於公孺嬰一抬頭,看見了徂徠季守,天狗劍上還擠著另一個同樣悶悶不樂的女孩——不是雒靈是誰。

    徂徠季守低下飛劍,兩人跳下來,於公孺嬰道:「天狼呢?」

    徂徠季守笑道:「雒靈小姐醒來以後,我老哥就不敢逼近了。」

    於公孺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雒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驚道:「那峽谷離這裡只有數百里,也不知有沒有受到波及!」看雒靈時,雒靈卻自信地點了點頭。

    徂徠季守突然道:「咦,那座山……好像原來沒那麼高啊!哈哈,原來如此,好厲害,這樣一來只怕就是火山灰要飄過去也不容易!」

    於公孺嬰望去,果然發現有座山和原來不大一樣,看了雒靈一眼,心道:「原來她請了高人坐鎮。不知道是誰,竟然有這樣的手段,幾乎不在桑谷雋之下。」

    雒靈並未受傷,樣子卻不怎麼高興,抱著腿,不知道在想什麼。

    徂徠季守看看她,再看看同樣在發呆的燕其羽,心道:「女人的心事真是難懂。」他摸了摸懷中那片雪魄冰心,心道:「她的心事,我也不懂。白天永遠那麼快樂,但到了晚上,到了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卻總那麼不開心。」徂徠季守走神了,回到了被那座高山保護著的峽谷中,「直到我從暗中跳出來,她卻又很開心地笑了——可她是真的開心麼?」

    「……天狗!天狗!」

    「啊!孺嬰兄。」

    只聽於公孺嬰道:「有莘的防禦非同小可,這火山燒不死他。但只怕也還燒不死讎皇。我的龍爪禿鷹飛脫了力,徂徠兄幫我去看看如何?」

    徂徠季守打起精神,笑道:「敢不從命!」

    於公孺嬰望著天狗御劍遠去的背影,心道:「按理說大家應該都沒什麼事情,希望不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可惜,於公孺嬰的希望落空了。

    「羋壓!羋壓!」有莘不破的聲音迴盪在這亂七八糟的地方。

    火山爆發之際,他張開氣罩,耐過了火焰的最高溫以後,便覺得越來越輕鬆。這次火山爆發屬於人為,是桑谷雋的傑作,因此未免有些後勁不足,爆發力過去之後,很快就趨於平寧。可是羋壓卻不見了。

    「別太擔心。」桑谷雋浮了出來,道:「祝融之後遇到火就像水族掉進水裡,越燒人越精神。要不然我哪裡敢發動這場地動!」

    有莘不破看見桑谷雋,有如多了一條臂膀,又是安心,又是高興,打了他一拳:「你小子去哪裡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被那老怪物給抓住了呢。」

    桑谷雋臉一紅,道:「不能說,不能說。」

    「咦,你怎麼這副表情?」

    桑谷雋正思量著怎麼遮掩過去,突然聽有莘不破咦了一聲,也馬上感到不妥。本來整個山頭已經漸漸冷卻,但突然間溫度又高了起來。

    「怎麼回事!」

    桑谷雋頭腦一轉,道:「是羋壓!是重黎之火!」

    兩人興奮地朝著熱量之源尋找,在一片濃煙後,羋壓背向他們,挺拔地站在火焰中。

    「羋壓長大了!」有莘不破感歎地說。

    「真的長大了。」桑谷雋也說。

    眼前的羋壓雖然站著不動,卻給他們一種壓倒山嶽的氣勢,彷彿半刻之間長高了幾分,甚至讓人忍不住要以仰視的方式望著他。

    有莘不破感歎道:「只怕他季連城主羋方也沒他現在這股威勢。」一言未畢就覺得不對勁。羋壓就算經歷這次劫難後有所成長,也不可能成長到這個程度!

    桑谷雋也開始發現不妥,擔憂地道:「他真是羋壓?」

    「哈哈哈哈……」「羋壓」狂笑起來,轉過身來,那是一雙無比強橫的眼睛。有莘不破突然想起了小鏡湖畔面對都雄虺的那一刻!

    「讎皇!」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祝融之後,這個身體比我想像中要好。」羋壓——不,是讎皇藉著羋壓的身體說道:「特別是那無窮無盡的火焰之源,好像能把整個世界也燒成灰燼!」

    有莘不破暴怒起來:「滾!老怪物,快從羋壓的體內離開!」拔出鬼王刀,卻不知如何是好!

    讎皇喝道:「怪怪束手就擒吧!小子們。天火焚城!」

    沒有任何徵兆,地火餘燼突然竄向天空,化作一個覆蓋十里的大火球,壓了下來,讓人連逃也沒地方逃。

    有莘不破鬼王刀朝天一指,卻被桑谷雋拉下:「逃!是重黎之火!」轟的一聲,整個山峰燒成一片火海,遇到重黎之火,連岩石也要燒成粉末。

    「哈哈,六十年前見過這招的,不過只怕羋馗來到也沒有這威力吧。哈哈,哈哈!小子,出來,被像烏龜一樣躲在地下,我知道你們還沒死的!」

    「羋壓!」空中一個聲音呼喚道。讎皇抬頭,看見了天狗,哼道:「小鬼,還徘徊在這裡不肯回亡靈殿去麼?」

    徂徠季守一怔,道:「你不是羋壓……你在胡說什麼?」

    讎皇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誰麼?難道你不感到我有點親切?」

    「親切?」天狗倏然變色:「你是讎皇!」然而正如讎皇所說,自己確實對他感到一點親切。「這,這是怎麼回事?」

    讎皇笑道:「你小子運氣好。我第一次復活所丟棄的遺骸,就埋在那個峽谷中。你死的時候倒下的那個地方剛好是我埋骨所在。你的屍體感應到我那遺骸的屍氣,也變成了一副不壞的殭屍了。」

    「殭屍?」徂徠季守怒道:「你胡說!我好好的……雖然感到身體和以前有些不同,但我的心……」

    「心?」讎皇笑道:「那不過是一點執念罷了。小鬼,其實你已經死了很久了!活人的心靈都會成長變化的,你問問你自己,這十年來你的心靈變化過沒有?」

    「執念……」天狗喃喃道:「難道,我真的只是一股怨念?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為什麼?因為不知自己已經死了的怨靈是不會有痛苦的自覺的。」

    徂徠季守背上一寒:「你就是要我痛苦?」

    「答對了。死吧!『火之劍』,發!」

    讎皇活了百年有餘,精擅諸般神通,控火比羋壓還老到!徂徠季守看那火芒的來勢便如一道劍氣,凌空躍起,天狗劍向火芒撞去。他原想用天狗劍撞破火芒在飛回來接住自己,哪知道劍火相撞的一瞬間,天狗劍竟然被燒融了!

    徂徠季守大驚失色,無助地跌了下來。他的身下,卻是一片火海——連天狗劍也能燒融的重黎之火!

    天狗歎了一口氣:「我就要完了麼?為什麼不甘心?是還有什麼事情還沒完成麼?」就在他不甘心地閉起眼睛的時候,一座孤峰聳了起來,突破重黎之火,把他接住。山峰上站著兩人,桑谷雋一臉憂色,有莘不破卻是一臉怒氣。

    「小心!」徂徠季守道:「他那火很厲害。」

    桑谷雋道:「知道。那是羋壓的重黎之火。哼,雖然是借來的身體,可羋壓只怕連他一成也趕不上!」

    山峰土皮脫落,現出一頭地狼的形狀。

    「巍峒?」讎皇笑道:「你想用這條小狗來擋我的路?」

    巍峒聽了這句話,竟然不敢還嘴,大聲道:「桑谷雋,遇上這樣的火我也擋不住多久,你最好另想辦法。能請出蠶祖麼?」

    桑谷雋道:「只怕有點勉強。」

    「試試啊。」讎皇彷彿一點也不著急:「最好把玄鳥也一併叫出來。不過憑你們兩個小子,就算叫出來只怕也是半身不遂的小鳥小蟲!」

    說著劃破手掌,一絲血絲流了出來。

    有莘不破叫道:「老怪物!你要對羋壓的身體做什麼!」

    讎皇道:「你們兩個我還捨不得殺,你們毀了我的血池,沒辦法,我只能再造一個。」

    有莘不破大聲道:「你可別亂來啊!羋壓那點血,那夠你造什麼血池!」

    巍峒轟隆隆的聲音道:「他是要造一個幻之血池,用九滴血就夠了!在血池之幻中我也抵擋不住的。桑谷雋,我體內剩下的生命之源還你,你試試請蠶祖吧!」一陣空間扭曲之後,巍峒消失了,重新化作一座孤峰。

    「小狗嚇跑了,很好。小殭屍,你最好也滾遠點,你那點臭肉,別弄髒了我的血池。」血從羋壓的手掌底下,在腳下化作一片幻象般的猩紅。猩紅不但擴大,就像一個血池,可卻沒有比血池更加虛無飄渺。

    有莘不破驚道:「那!那片血霧!」

    籠罩在血谷外圍、阻擋了他們足足三天的那片血霧如百川歸海,不斷地湧入讎皇造出來的那片猩紅之中。有莘不破本來對那個什麼幻之血池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看到血霧湧來,這才臉上變色。

    「小子,」讎皇神態很悠然,彷彿吃定了他們:「這片血霧,是由大大小小的血蠱構成的。教你們個乖,你們的天蠶絲和精金之芒運用得當的話,是可以抵擋一陣的,可能抵擋多久呢?」

    桑谷雋看著那不斷逼近的紅光,道:「不破,擋不住的,攻,還是逃?」

    逃?有莘不破想都沒想過,可是,攻呢?「那是羋壓啊!」

    他們猶豫的時候,血霧已經把整個土山給圍住了。

    「完了,逃不了了。」桑谷雋道:「只能拚命了。」

    「拚命?」讎皇笑道:「你們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了。」肚子突然鼓起,用力一捶,噴出一團大火。

    有莘不破怒道:「老怪物,你想把羋壓的身體給搾乾麼?」

    讎皇笑道:「一個過渡用的身體,有何可惜?烈烈重黎,九州火正,我今持咒,聽我驅馳!必方,出來吧!」

    空中的重黎烈焰化作一隻獨腳怪鶴,威武煊赫,把半邊天都映紅了。

    桑谷雋喃喃道:「必方,這就是必方?」

    有莘不破罵道:「又是這頭怪鳥,怎麼比在季連城時候見到的還大?」

    桑谷雋道:「下面是血谷,空中有必方,怎麼辦?」

    有莘不破怒道:「最可恨的是這老怪物佔據著羋壓的身體,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樣縛手縛腳!」

    讎皇卻哪裡容他們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放聲一笑,催動必方向有莘不破等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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