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十四世紀,從太空軌道上看去,地球已是一顆備受科技文明摧殘的行星,遍身都是新生超凡生命留下的疤痕。曾有近百分之十的地表被鋪上了混凝土。星球上整片整片的大塊區域都帶有縫合線一般的印記,代表著一次次不成功的地球環境再造手術。在行星表面上,從撒哈拉地區的叢林到亞馬遜流域脆弱的草原,到處都找不到一塊未被科技之手染指的地方。
地球上的人類文明原先僅被局限在一顆行星之上,後來才逐步擴展,遍及整個太陽系。星系外圍的氣體巨星生出了奇怪的新興產業光環,而乞力馬扎羅和中巴拿馬的高地則釋放出一條條金剛石線纜,直通同步軌道。“地球”——人們一度這樣稱呼這顆星球,而如今它名叫“老地球”——是人類的誕生地和文明的搖籃。但這顆古老的家園星球卻煥發出一種不同尋常的活力,一種異常朝氣蓬勃的風貌。在二十四世紀的老地球上,最古老的人類文明早已不成氣候,一點都談不上。
大多數人都把這種荒謬的現象歸咎於愛查頓。二十一世紀後半葉,當科技奇點席卷量子計算機網絡時,產生了強大的超人類人工智能,這就是愛查頓,但它不喜歡與上百億個處於未來沖擊之中的靈長類動物共享這顆行星。愛查頓剛一經過自我提升擁有了些許近乎神祗般的超級智能,便把大多數人驅逐到其他行星上——即使在數百年之後,地球人的科學家仍無法搞清楚它使用什麼方法生成了那些借以放逐人類的蟲孔。而且人們接下來也沒有多少時間去分析它的手段,因為大多數人都忙於糊口,設法在嚴酷的現實中生存下來,捱過因人口減少而爆發的經濟崩潰。只有在一百年後,當第一艘來自地球的超光速星際飛船抵達附近的恆星時,大家才發現了其中最古怪的奧秘。愛查頓在太空中開拓的孔洞能夠使時光倒流,在每一光年的距離上讓時間回溯一年。而且某些蟲孔隧道的延伸距離相當遠。自奇點向前推進的那一刻起,外星智能探索機構就開始接收到強烈的信號:一直沉默無聲的太空搜索終於有了回音——人類嘈雜的話語聲。
該重大事件發生後,又過了三百年,地球上的政體組織已大規模恢復。二十一世紀全球性自由貿易帝國分崩離析的余波過後,遺留下一個個零碎的國家聯盟和自我保護式的微型經濟體系。經重新組合,它們形成了一片分散的網絡系統,得以支撐更發達的經濟。各國甚至還設法頂住了壓力,背負起地球環境再造項目的沉重負擔。一些產業開始迅猛發展,地球正在飛快地贏得新的美譽:一百光年范圍內最大、最開放的貿易中心。就連聯合國也將非部落政體納入機構之內,而作為首個名義上的全球性國家組織,它其實只不過是一家喧鬧嘈雜、成員們只會人雲亦雲的清談俱樂部。進行了改組之後,聯合國開始奉行盈利方針,於是便因重商主義的金錢外交而聲名卓著。奇點余波之後出現的人口崩潰是二十二世紀最緊迫的問題,但在各方努力之下,這個危機在大程度上也得到了化解。廉價的抗衰老技術處理和開明的移民政策讓地球的人口穩定在二十世紀中葉的水平,恰好處於行星的容納能力之內,而數量又可滿足再次開展高端科學研究的要求。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充滿樂觀和擴張精神的時代:一個年輕鮮活、精力充沛、一兼多能的大雜燴式行星文明向鄰近的星際空間不斷擴展突進,將很久之前丟失的孩子重新納入懷抱。
但是,這個過程並非輕松愜意的坦途,而瑞秋?曼索——她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生在這顆行星上——大概比其他大多數人更明白其中的因由。
“我已准備好,現在就進去。”她平靜地說道,身體倚在牆上,旁邊就是那扇灰色的廉價氣凝膠門板。瑞秋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走廊。這裡彌漫著一股潮氣,薄薄的地毯污穢不堪,上面的塵土已令它的自體清理系統不堪重負,而許多照明燈板也破破爛爛。“大家都就位了嗎?”
“有些重型設備還正在組裝,十秒鍾內,請盡量不要呼叫攻擊。在這之後,我們可隨時滿足你的需求。”
“好的。我要行動了。”出於某種原因,她發覺自己正盼著能把主席女士也帶來,讓她看看外交娛樂賬戶上的資金都花在了什麼樣的工作上。瑞秋振作了一下精神,深吸一口氣,然後敲敲門。當媒體的自由記者開始聞風而動做跟蹤報道時,主席女士就能坐在會議室裡舒舒服服地觀賞這次行動了。但此時,瑞秋得把自己的活兒干好,而且需要集中起百分之一百零一的注意力。
“是誰?”門裡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
“警方談判代表。你想談談嗎?”
“那還等什麼?你最好沒帶武器!進來吧,好好聽我講。你帶攝像機來了嗎?”
乖乖。“施瓦茲說得沒錯。”瑞秋朝音頻監視器低聲說道,“你們准備好了麼?”
“是的。我們和你在一起。”她的左耳中響起了麥克道格爾的聲音,聽上去尖細又嘶啞,顯得很緊張。
瑞秋抓住把手,慢慢推開門。保安警察們已申請執行緊急超控程序,於是管理系統切斷了所有門鎖的電源。房門被推開,瑞秋站在門口,可將起居室一覽無余。
“我能進來嗎?”她問道,看上去絲毫也沒有注意到昆蟲翅膀的嗡嗡聲——隨著房門打開,機器蜂已從她的肩頭上飛了出去。
這是一套單居室公寓:睡床、淋浴池和廚房操作台均可折疊,裝在娛樂室對面的牆上。正對前門的觀景窗上,顯示著從木衛一煙霧蒸騰的黃色地表上遠眺木星的連續圖景。以前這裡曾是廉價的難民居住單元,供單身成年人使用,但後來的住客在裡面築巢搭窩,把基本使用設施搞得破舊不堪,讓家具變成了破爛垃圾。折疊式家具被拉伸得變了形,彎曲的支柱早已失去效用。足有一百份即時餐的湯汁和碎屑潑灑在磨損的地毯上。腐爛的食物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幾乎被廉價煙草的惡臭所掩蓋。房間裡彌漫著香煙的霧靄,形成了一種骯髒惡濁的混合氣體。如果瑞秋能細細鑒別的話,會發現這裡空氣的污染度相當高,但她在很多年以前就已改掉用第三對肺葉呼吸的習慣了。
那個漢子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間正中的扶手椅上,與那副尊容相比,他身邊髒亂的雜物簡直就是保養良好的范例。此人身高近兩米,體格還真像一輛坦克,但一看便知他有病在身。他的頭發已一綹綹變白,赤裸的肚囊在運動褲污漬斑斑的腰帶上方高高凸起,臉上滿是皺紋。他轉動椅子面對著她,滿臉堆笑。“這是我的皇宮,進來吧!”他高聲宣告,用雙手打著手勢。瑞秋看到他的左手腕上纏著骯髒的繃帶,從裡面拖出一根屏蔽電纜,一直延伸到椅子後面的一只大箱子裡。
“好的,我進來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語調保持平靜,走進了房裡。
從箱子那裡,一個嘶啞的機器聲音滔滔不絕地開了腔:“倒計時三十五分鍾。警報:有人接近。一名身份未經確認的人類已到三米之外。請求准許加速起爆進程。”
瑞秋咽了口唾沫。但椅子上的男人似乎並未在意。“歡迎來到烏干達永恆王國的總統宮!親愛的,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個出名的記者嗎?你到這兒來采訪我?”
“嗯。是的。”瑞秋在門口處停住了腳步,離這個病怏怏的男人和他會說話的核武器寵物還有兩米遠。“我叫瑞秋。您的炸彈可真不錯啊。”她小心翼翼地說。
“警報:有人接近。一名身份未經確認的人類已到——”
“給我他媽的閉嘴。”男人隨隨便便地說道,炸彈講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它真可愛,對吧?”
“沒錯。是您自己造的嗎?”瑞秋心狂跳起來。她將內分泌設定為超控狀態,迫使雙掌上的汗腺管停止分泌汗液,強令自己的胃腸不准再掙扎著打算從最近的孔竅中跳出去。
“我?你看我像個武器專家嗎?它是我從商店的貨架上買來的。”他微微一笑,露出嘴裡一顆閃閃發光的金牙。瑞秋盡量讓自己不動聲色,但還是不由得張大了鼻孔——沒錯,對方口中正是一股牙齒腐壞的味道。“了不起吧?”他伸出手腕。“如果我死了,那就轟的一下子!連喪葬費都省了!”
“它有多大?”她冒險問道。
“哦,它的個頭大得很!”他咧開大嘴笑著,色迷迷地叉開雙腿,用一只手揉著褲襠。“爆炸的第三階段能到達三十萬噸的當量呢。”
瑞秋只覺得胃裡一片冰冷。這可不是你們所說的普通黑市炸彈。她默念道,盼著麥克道格爾能仔細聽好。“那肯定花了您很多錢。”她慢慢說道。
“是啊。”對方的笑容漸漸消退,“我只能把所有東西都賣掉。連治療也放棄了。”
“什麼治療?”
突然,他站起身,大聲咆哮起來。“把我變成伊迪?阿明的治療!把我變成蘇格蘭王,維多利亞十字勳章獲得者,大英帝國二等高級勳爵士,帝國勳章獲得者,基博加的總督,布卡克的市長!我是總統!所有人都要尊敬我,懼怕我!你們這些渺小可憎的歐洲白人壓迫非洲人民的日子已經夠久了!自由的新世界馬上就要到來!我是伊斯蘭教價值觀的代表、非洲勝利的象征、反抗壓迫者的自由斗士!可你們竟然不尊重我!沒人聽從我的指示!現在,懲罰的時候到了!”瑞秋面前的半空中滿是飛濺的唾沫。她剛想趁對方不注意上前一步,可炸彈發現了她的企圖。
“警報:有人近距離接近!是身份未經確認的人類:據信懷有敵意,距離——”
“別動。”麥克道格爾細聲細氣地在她耳中低語道。“那個該死的玩意兒剛剛打開了保險。如果你不告訴它你很友好,那麼只要再向前一點點,它就會爆炸。”
一滴汗珠順著瑞秋的臉側緩緩流下。她強裝出一副笑臉。“太令人心動了。”她緩緩說道。頭頂上傳來昆蟲柔和的嗡嗡聲,警用黃蜂正繞著他的頭打轉,等待機會著著實實地蜇他一下。一個念頭像令人生厭的指爪摳進了她的腦海中:還要再接近些!但怎麼才能繼續上前呢?“我喜歡令人心動的男人。”她柔聲低語道,“而您才真正讓人心動,總統先生。”
我要盡量靠近,這樣才能制服他。瑞秋默念道,再准確地告訴我一遍,你們的飛蟲究竟裝有什麼藥物?
“小姐,真高興你能這麼想。”最後的蘇格蘭王說,他還在揉搓自己的褲襠。那是陰莖異常勃起症的晚期症狀嗎?她無聲地問道,死盯著他骯髒的運動衣,強迫自己舔了舔突然發干的嘴唇。
“它們攜帶著強效5-羥色胺拮抗劑,專門針對他腦部的網狀激活系統起作用。只需十秒鍾,他就會陷入昏迷。我們要在他中招之後、昏睡之前制止他向炸彈發出爆炸指令。哦,還有,是的,那確實是症狀沒錯。”
“看來您的小國王正想上朝理事呢。”瑞秋誘惑般地微微一笑,干咽了口唾沫,硬起心腸准備再向前邁進一步。首先要得到他的信任,然後加以利用……“若想接近一位總統,有什麼禮節嗎,總統先生?”
“你脫掉衣服。赤身裸體的人才是我的朋友。因為不穿衣服的人不會帶槍。炸彈,你聽到了嗎?不穿衣服的女人都是朋友。一絲不掛的娘們兒,是我的特殊朋友。”這時他似乎已經平靜了一點,但仍然緊咬著牙關,惱火地乜斜著眼睛,就好像正頭疼得厲害。“你打算脫衣服嗎,婊子?”
“總統先生,既然您這麼說,我當然樂於從命。”瑞秋繃緊下巴上的肌肉,痛苦地咧開嘴巴,強裝出一副笑容,同時解開短上衣,慢慢聳動肩膀,脫掉了它。你聽到了麼?她默念道,把緊身褲褪到腳踝處,然後從裡面拔出了雙腳。她站在他面前,臉上掛著那副勉強裝出來的笑容,盡量使自己顯得充滿誘惑力,強令身體的內分泌超控系統行使職能,為皮下血管輸送奔流的血液,讓皮膚現出暈紅,讓乳頭皺縮挺翹。她要裝作春心蕩漾的模樣,盡一切努力讓這個倒霉雜種專心期待手淫的樂趣,而不是寄望於核毀滅,讓半個城市為他送葬。她要盡一切努力接近那只觸發器——
“你可以到王座跟前來。”陸軍元帥兼導師兼總統達達派伊迪?阿明博士叉開雙腿宣告道。他撅起嘴巴,露出一副近乎嫌惡的表情,扯開了自己的褲子。他的陰莖還真是又大又硬,上面帶著幾處潰爛流膿的創口,就像一只染上枯萎病的紫茄子。“跪下,親吻你的君王!”
瑞秋看到他把雙手舉過了頭頂。他一面懶洋洋地微笑,一面用右手的指尖輕輕撫弄著自動觸發器的腕帶。她跪在他面前,繃緊了身體。“我能用手讓您好好享受一下。”說著,她朝他的胯下伸出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好,來吧。”他專橫地說道,“記住,我是你的總統,掌握著你的生死。”
瑞秋點點頭,輕輕撫摸著他的龜頭。能夠看到,那玩意兒裡面有一條血管在搏動。她趨身向前,靠得更近了些,一面暗自判斷著距離,一面咽下湧到口中的膽汁。“我能吻您嗎,總統先生?您是個強大有力的男人。您喜歡我這樣做嗎?我是您忠實的臣民。您允許我吻您的嘴嗎?”
陸軍元帥兼導師稍稍坐直了身體。“當然。”他說道,盡量讓自己那副可憐的威嚴之態顯得更莊重一點。但在她的撫摸之下,他還是屏住了呼吸。
“嘿,這味道聞起來很怪。”瑞秋飛快地說道。接著她俯下身,用嘴巴緊緊含住他的雙唇,舌頭在他口中攪動探尋,手指則在他的肉棒上忙個不停。他稍微繃緊了身體,向後仰起頭,而她伸手抓住了他的右腕。這時,一只小飛蟲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疾速扇動的翅膀變得模糊不清。他猛地痙攣起來,把一股粘稠而又滾熱的皇族精液噴到了她的大腿上。他松開了下巴:她緊閉雙眼,屏住呼吸,把自己的舌頭盡量全都塞進他的口中,只盼著他在她身下扭動掙扎時不會驚厥發作。終身總統大人抽搐了兩下,隨即兩眼一翻,頹然仰倒在扶手椅上。瑞秋一松手,他的右臂便無力地向一旁落去。她站起身,氣喘吁吁,費力地轉開臉,吐了口唾沫,想去掉嘴裡那股爛牙的味道,可就在這時,她猛地彎下腰,大聲地嘔吐起來,把胃裡的東西噴到了那位白日夢獨裁者的腳上。
幾秒種後,她感到兩只有力的手臂摟住了自己的肩膀。“來,”麥克道格爾說,“咱們出去吧,你可以離開了。這裡已經處於控制之下。”
“處於——”瑞秋抬手擦去眼睛上的淚水,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是粘糊糊的。“呸!結束了?”
房間裡滿是光著身子的女警察,提著工具箱來回忙碌,同時用喉間的麥克風通話聯絡。“常規拆彈組已經到達這裡,接管後面的行動——不管怎樣,他們還有一半事情要料理。現在你可以走了。”脫去制服和護甲之後,麥克道格爾巡官露出了身上的刺青——瑞秋很久都沒見過如此惹眼的紋身了:她雙側的肩胛骨上是兩只天使的翅膀,而纖細的手腕上則纏著一條蛇。她指了指四個俯身圍在炸彈旁的裸體女人,她們手裡拿著各種儀器和中子計數器。“全靠你的啟示,上校!‘不穿衣服的女人都是朋友。’”
瑞秋搖搖頭。一只飛蟲在她頭上嗡嗡作響。這不是警方釋放的機器蜂,或許它是第一個先兆,預示著記者們馬上就要蜂擁而至。“其實我並不是什麼上校,只是在香蕉共和國扮演上校罷了。”她聳聳肩,“剛才真要命,我得盡量靠近些,好堵住他的嘴巴,還要控制住他的胳膊。把渾身解數都使上了。”
“唉,如果我能做主,肯定要發給你一枚獎章。”麥克道格爾緊盯著扶手椅,搖了搖頭,“真要有點膽量才行啊。有些混蛋為了享受手淫,什麼事都肯干。”
“給我來點兒水。”瑞秋喘息著說,覺得另一陣反胃感正在襲來。
有人遞給她一只水瓶。她一面漱口一面吐,還相當有節奏,最後瓶子見了底。瑞秋盡量提醒自己,這算不了什麼,事情有可能更糟糕。如果他剛才驚厥過去,他可能會咬掉自己的舌頭。還有,他或許還盼著她能提供更惡心的服務。另一只水瓶遞到她面前,她接過來,把半瓶水澆在了左手和大腿上。“我需要沖個淋浴。還有抗生素,大量的抗生素。機器蜂的螫刺能讓他昏厥多久?”
“多久?”麥克道格爾的聲音顯得有些困惑。她看了看那些飛蟲,然後挺直身體,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嚴峻,擺出一副應付新聞界的架勢。“開懷丑角保安組織一直將涉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侵襲行為視作極為嚴重的罪行。根據我們針對便攜式核武器的零容忍政策,我們為機器蜂配備了一種破壞性有效載荷,專門攻擊罪犯的腦部網狀激活系統。他再也醒不過來了——他會一直沉睡,直到小腦的其他部分全部壞死。”說罷,她朝椅子上正在忽急忽緩響著鼾聲的身形瞟了一眼。看她這副神態,最後的蘇格蘭王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即便是在氣氛輕松愜意的日內瓦共和州,與核武器有關的即興藝術表演也照樣不招人喜歡。
門口那堆脫下的衣物中響起了尖厲的滴滴聲。瑞秋走了過去,俯下身子摸索著通訊器的界面控制環,而在這之前她一直懵懵懂懂,連自己挪動了腳步都沒意識到。“喂?”她嘶啞地應道。
“這回可有你好瞧的了!”主席女士叫道。一聽這種盛氣凌人的聲調,就不難知道她一直通過多點直播系統跟蹤關注著事件的發展,還為某件事而被氣得發了狂——大概是因為瑞秋還活著吧。“我了解你的底細,也聽說過你在強制執行分部裡的那些狐朋狗友!你休想故伎重演,躲過審計聽證會!”
“噢,滾你的!”瑞秋說著,切斷了通話。遲早要收拾你。她暗想,靠在門框上,只覺得頭昏眼花。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想盡力控制住自己,但妄想狂般的瘋狂念頭已經超出了控制之外。“巡官,你能送我回家嗎?我想我快要崩潰了。”她順著牆滑坐到地上,又哭又笑。在房間的另一邊,有位光著身子的女士炫耀般地用雙手捧起一只粗短的、好似霰彈槍子彈的小玩意兒,充滿了勝利的喜悅。看來大家全都歡欣鼓舞,可瑞秋無論如何也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