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軒中的其他姑娘紛紛好奇地湊了過來,想知道問晴手中的畫中畫了些什麼。
錦書分明感覺到暗香輕輕一震,面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仍舊是淡淡一抹笑容。
暗香道了句「多謝問晴姐姐」,便接過畫來。
打開一看,仍舊是那日的魚鷹圖,神氣活現地立在舟頭,下顎鼓鼓的。
這本是釀泉死的那一日,問晴在攝雪的面前為了笑話她而作成的一副圖,想不到的是她在今日拿了出來,讓旁人一看,卻以為是問晴大度的慶賀暗香順利成為四大寫手專程所作的。
「問晴姐姐真是有心了。」一旁的丹硯勝讚道。
「哪裡哪裡,我不過是湊熱鬧的,比不得丹硯妹妹慧眼識英。」問晴溫柔地笑道。
一來一去兩句話,雖然表面上是姐妹情深互相讚歎,明眼人早已得知二人暗暗較勁得厲害。暗香也似乎嗅出了一絲不善的氣息,並未多說什麼,只接了畫便交給了身後的錦書。「收好了,這可是問晴姐姐的一番心意。」
「是。」錦書看了問晴一眼,冰冷的目光讓問晴十分不舒服。
「怎麼不見臨艾姐姐?」一個本和臨艾相熟的姑娘環繞四周也不見她的蹤影,忍不住開口問道。
知道的人立即酸溜溜地回答說:「聽說她寫了一首迴文詩,縱橫反覆,皆成文章,被十二皇子奉為上賓呢!」
這一條消息比暗香當上了四大寫手還要叫人震撼,立即大家的話題全部轉移到了臨艾的身上。本來嘛。女人們聚在一起,不是談論美貌,便是談論金錢。再或者。「男人」也是一個永恆不落伍的話題。
「我們那麼多人都寫了詩歌,怎麼獨獨她一人的詩被十二皇子看見?」
「這個嘛……大概人家命好。八字裡有做皇貴妃地運道!」有人如此添油加醋地說道。
「奇怪,問晴姐姐與十二皇子住得那麼近,怎麼就沒有些念想?」丹硯故作天真的問道。
問晴淡淡道:「丹硯妹妹如此一說,是不是也想讓我幫你投個什麼詩送個什麼畫的?」只不過輕描淡寫幾句話,「也想讓」那幾個字卻露出口風。讓一旁議論紛紛地姑娘們總算瞭解了臨艾的詩是如何讓十二皇子看見地。
「不敢不敢,丹硯福薄命薄,從未有過如此奢望。」丹硯姑娘嘴角一翹,露出潔白的牙齒。
問晴卻沒來由覺得丹硯的牙露的有些挑釁的意味。
此刻大家原本議論地話題,又從臨艾的身上轉移到了問晴的身上。各種巴結與討好的聲音不計其數,不過都是想要問晴順便捎個信什麼的。
暗香不動聲色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錦書跟在她的身後,默默向北面走去。
「你沒事吧?」錦書問。方纔她明顯感覺到暗香的身軀一陣輕顫。
暗香搖了搖頭:「我想單獨去拜祭一下釀泉,你先回去吧。」
「也好。」錦書將手中的畫遞給她。「不如把這個也帶過去燒了。」
暗香擺了擺手道:「不妥。」
錦書知道她話語中的深意。問晴身為抱鶴軒中地四大寫手之首,二人又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暗香始終出於劣勢。若是有什麼把柄被她捉住了,想必後果慘烈。還是小心為妙。
思及至此。錦書扭頭便去了。
暗香一個人向北面一直走,釀泉的屍首被悄悄埋在了思湖之畔。怕其他姑娘散步地時候害怕,只堆了一個小土堆,連墓碑都沒有立過。釀泉死前的種種屈辱,配著死後地無比淒清,讓此刻原本應該高興地暗香卻無端端心底難過了起來。她用手抓了一捧土,剛要向釀泉的墳頭拍去,便聽見湖畔附近地灌木叢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暗香警覺地輕聲問:「誰?誰在那裡?」
一個灰色的影子似乎在灌木叢中緩慢穿行,走得極為吃力。
暗香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跟上前去,卻見一個佝僂著背的人,蹣跚著步履拚命向前走。可是無論怎麼努力,灰衣人的雙腿都像是無法用力的樣子,只能一步一挪,緩慢前行。那個人的背上還背了一個碩大的布包,裡面裝滿了落在地上的樹枝,暗香心道此人也許是抱鶴軒中的奴僕,來此拾揀柴火的。
「你的柴火掉了。」她好心地拾起地上的一堆樹枝,趕上前去。
那個灰衣人披了一件寬大的斗篷,用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又將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她。只伸出一雙粗糙無比的手,點了點頭接了過來,連句道謝的話也沒有。
暗香低頭看了看灰衣人的手,雖然粗糙,卻彷彿是雙女性的手。她心中一動,握住那雙手道:「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灰衣的人用了好大的力氣將手從暗香的手中抽了出來,似乎萬分害怕一般奪路而逃,連柴也不要了。暗香遠遠地看見灰衣人倉惶之下沒有看清路,一頭扎進了灌木叢中。她趕忙奔上前去扶起她,卻不曾想灰衣人的帽子掉了下來,讓暗香清楚而明白的見到了一張臉。
一張在暗香心底如噩夢一般的臉。
也是一張蒼老了幾乎二十歲的臉。皺紋悄然爬上了她的額頭,連頭髮也已經鬢入花白。只不過短短一年未見,暗香想不到她居然已經成了這般模樣!
「喜雨……」竟然是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