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解釋給她聽:「《禮記-中庸》上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下聯取的是《論語》中的句子老而不死,則為賊……」
「哦!」錦書故作天真的拍了拍手道:「一個妖孽,一個老賊!」
攝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叫她如何簽得下去!
「我們走。」容宿霧將攝雪的那本新書扔還給了裴嵐遲,帥氣地甩了甩衣襟,離開了流沁坊的書局。
只聽一旁的購書者竊竊私語道:「是了,只聽說攝雪姑娘是抱鶴軒的女寫手,怎麼突然轉入流沁坊了?這其中……想必有什麼糾葛?」
「真真是孤陋寡聞!你可知流沁坊與抱鶴軒素來不合!這等互相排擠的事情多了去了。說不定是花了重金將這位如花似玉的攝雪姑娘挖過來的也未嘗不可……」
「原來如此!」其中一人點了點頭道:「話說回來,攝雪姑娘的香肩真是迷人……」
「酥胸也不錯!」這個更是大膽直接。
「腰身細巧,我喜歡!」
「眼睛更是嬌媚如絲!」
然後是若干更加不堪的對話充斥其中,攝雪氣得連筆也握不住,只得強顏歡笑。
「我的書果然賣不動。」暗香幽幽地說。她坐在書局裡快三個時辰了,除卻一開始的二十本書,到後來只寥寥賣了十幾本。這邊的小廝時不時去探了探對面的動靜,去一次便報回來一個駭人的數字。不過方纔那場突如其來地變故,她倒沒怎麼放再心上。那副刁鑽古怪的對聯已經夠讓攝雪顏面盡失的了。
甚至。暗香心中還有一絲小小地快意……她有些不安於自己的心情,於是四處看了看。
「怎麼不見宿霧?」她問錦書。
「軒主出門去了,說是晚上要在放鶴城裡地一醉千年中用晚膳。若是時候差不多了。暗香你便趕過去吧。」錦書對暗香素來不用敬稱,一向直呼其名。暗香也不以為意。
一醉千年這個名字。乃是放鶴城裡最大的一間酒肆,因其肆中一種酒一醉千年而得名。據說一天只賣前一百瓶,賣完便沒有了。許多好酒之人為了它不惜半夜就在酒肆之前排隊。只是,那邊人聲鼎沸,喧嘩嘈雜。容宿霧怎麼會想到要去那裡用膳?
暗香並沒有答應。
錦書道:「你不想去嗎?」
「你讓我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那又如何?軒主定好了位置在裡面等你。」錦書不由分說的將她塞在門口的一輛馬車當中。
「錦書……你陪我一道去吧……我害怕……」她拉住錦書的衣袖哀求。
「有什麼好怕地!」錦書不依不饒,甩開了暗香的手。
只聽車伕「駕」的一聲高喝,暗香沒有坐穩,差點撞到了頭。她掀開車窗,看見錦書難得的滿面笑容在路旁與她揮手。
「給你準備了錢袋,記得帶在身上!」遠遠的,聽見錦書的聲音如此說道。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座位上拜訪著一個小小的藍底白花的錢袋,打開一看。裡面除了幾錠銀兩之外,還有一枚紅線穿著地銅錢,一面寫著「吉祥如意」。一面寫著「平安康泰」——似乎是一個佩戴在身上求個吉祥如意的飾物。
馬車有些略略顛簸的驅使在大路之上,天色已然漸漸晦暗了起來。遠遠聽得巷道裡犬聲輕吠。還有小販沿街叫賣地聲響。暗香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掀開了車窗往外瞧去。只見一片燈火通明地夜景,煞是熱鬧。
「臭小子,沒有錢就不要來賭!」一個賭坊地旁邊,一群人圍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年拳打腳踢。那個瘦削地身影痛苦的在地上抱成一團,扭曲的面孔掩藏在寬大的袖袍之下,似乎不想讓路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這次算是個警告,下次就沒這麼便宜了!哼!」
那群膀大腰圓的人似乎洩憤完畢,最後朝了地上的人重重踢了一腳,這才悻悻離去。
「勞煩停一停。」暗香覺得那個身影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般。她從車上下來,有些擔心地靠近那個人,問道:「你沒事吧?」
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悶哼了一聲,連話也說不出來。
「要不要我替你找個大夫?」暗香伸出手去,想看他的臉,卻無意中扯下了他的帽子。只見一縷烏黑的長髮自帽簷露了出來……竟是個女子?!
那人似乎被暗香發現了秘密,忍痛扭過了頭。
暗香睜大眼睛,呆呆地望著她。「釀、釀泉?」怎麼會有人長得和釀泉的面孔如此相似?圓而飽滿的面頰似乎還帶著幼時的稚嫩,一雙天真的眼睛此刻飽含著痛苦和不甘——只是容貌上的相似而已,氣質……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個假扮做少年的女孩子,卻是一臉狐疑和冷漠地看著暗香。
「你認錯人了。」她好不容易捂著胸口冒出這樣一句話,卻讓暗香忍不住滴下淚來。若不是與落葵和錦書一道將釀泉親手安葬,她一定懷疑面前的這個少女就是釀泉!暗香抹了一把淚,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將錦書的那個錢袋一股腦兒塞到了少女的手中道:「這個給你,去看大夫吧。」
「你……為什麼哭?」受傷的那個人是她好不好?怎麼會有陌生人看見她掉下眼淚的!還傻得要死送她一大包銀子?少女的眉毛雖然是蹙得緊緊的,被渾身的傷痛所累,不過仍舊是齜牙咧嘴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多謝!等我翻了本,自會還你!」
「你?還要去賭?」暗香不可置信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