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道:「我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塊玉。」她略有些朦朧的印象,但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會是什麼地方?許是自己記錯了?她跟著裴嵐遲一路走進了流沁坊的展廳,裡面的顧客極少,三三兩兩,隨處翻閱著新書,也仍然是心不在焉。
「暗香,你怎麼來了?」席若虹剛剛把印廠帶來的那本新書擺上書架。抬頭見她,忍不住招手道:「來看看你的書。」她將書遞了過去,暗香小心翼翼地接過,只見封面上竟印刻了顏瑾的那副《廢墟之蝶》,一側廢墟的位置空出三個字,赫然是《南鄉子》。
席若虹道:「你的書還未取名字,我看了看內容是寫江南水鄉的兩位女子的故事,於是擅自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無妨,全憑夫人做主便是。」暗香點了點頭,翻開內頁,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心頭突的一怔。
她從未料想過,自己也能有機會將文稿印成鉛字出版。一夜趕製的書籍,難免有些許細節打點不周,墨跡未乾,連翻頁的時候手指都會染上墨印,不過這畢竟是她這大半年來努力的成果……暗香想及此處,不由心下一陣暖意。
這是她選擇另一種人生而邁出的一大步。
「哎呀,恭喜小姐!」釀泉在一旁興奮地叫道。
有昨日的書商畢竟還是有心,一大早便前來花廳中尋覓裴嵐遲口中今日上架的新書。撇見暗香手中的那本,急忙拿起剩下的翻閱了起來。
「咦,是個從未聽過名字的新人!」有人小聲議論道。
「封面倒是別出心裁!」另一人讚歎道。
有膽子大的人直接上前去問裴嵐遲:「裴公子昨日說的新書,可是這一本?」
「正是。」裴嵐遲雖然倦怠,仍不免要強打精神應付來人。
「縱然是不錯。」那人點點頭,卻訕笑地在裴嵐遲的耳邊低聲問道:「我聽聞昨日流沁坊與抱鶴軒的瓜葛,有人道那是因為裴公子愛上了一位姑娘,導致容軒主因愛生恨,發誓要報復,不知這消息可確實?」
裴嵐遲氣得臉色蒼白,青筋爆現,忍不住咬牙道:「荒謬!」
「現再街頭巷尾都在傳言裴公子與容軒主的龍陽之好……想必並非空穴來風呀。」那人恬不知恥地更進一步,幾乎將臉貼到裴嵐遲的耳邊。
裴嵐遲一把推開他,冷笑道:「閣下方纔的舉動,才是龍陽之癖吧!」
「公子!」釀泉捋起袖子,將那挑釁之人推道一邊,「莫與這等人計較。」
那人推開釀泉,撣了撣衣襟道:「看來流沁坊是不想做生意了?」
席若虹再一次拉住了裴嵐遲。賠罪道:「小兒年輕不懂事,還請您多多包涵。」
那人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花廳中原本零零散散的人,也因為此人的離去而漸漸離開。
暗香的書並未給流沁坊帶來彌補昨日銷量的功勞。她站在當場,突然想起來方才和釀泉在茶肆中聽聞的那個消息,莫非大家流傳的竟然是裴公子與容宿霧的……果然荒謬!
不過抱鶴軒卻和流沁坊相反,訂貨的人只多不少。新推出的那位喚做丹研姑娘的新著《洞仙歌》,因為有了流沁坊的盜版之作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不多時已成為全國各地書商們競相訂購的熱門書籍。
抱鶴軒的小廝只好在一群扎堆的書商面前點頭哈腰,陪笑道:「一千本《洞仙歌》?有有有,我們立即加印!」「好,您也要訂《洞仙歌》?沒有問題,這就給您寫上。」「這位老闆也是要《洞仙歌》是嗎?」
容宿霧丟下前廳的生意不管,逕直踱去了冷冷清清的花廳。
「啊嚏!」一進門,他照例又打了個噴嚏,擰了擰鼻子道:「裴公子也不生個火盆,這偌大的廳堂裡多冷啊!」語意雙關,任誰都能聽出來。
裴嵐遲見到他,原本青黑的面龐更添寒意。「你來做什麼?」
容宿霧還未答應,卻見著顏瑾從另一處門庭中走了進來——看模樣像是要來尋人。見到那夜的兩位公子並上一位姑娘都在此處,她不由地定了定神,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顏姑娘……」裴嵐遲恭敬地一拱手:「還未答謝姑娘昨日之助。」
「公子不必客氣。」顏瑾將隨身攜帶的畫卷撲在花廳之內,向眾人了一聲:「不知這書會可開始了?」
「自然。」容宿霧瞇起眼睛看了看她,且不知道她來這裡做什麼。
「還勞煩公子去通知各處的書商,顏瑾願意助流沁坊一臂之力。只要訂購這位暗香姑娘的書,顏瑾願意贈送其一副現場所作之畫。」
裴嵐遲的語氣興奮有嘉:「果真如此,便有勞姑娘了!」他不知為何今日顏瑾會突然出現在書會上幫助自己,不過這一舉動,也許會幫助流沁坊在這次書會上起死回生。
容宿霧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他看見席若虹和裴嵐遲分頭離開的背影,湊近暗香的耳邊道了一句:「你若是想知道出雲是怎麼死的,不妨來抱鶴軒做我的寫手如何?」
暗香瞪大了眼睛:「恕暗香不能答應!」
「那容某只好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了。」他甩了甩衣襟,逕直離去,似乎不想湊顏瑾現場作畫這個熱鬧。
顏瑾素來對這位怪腔怪調的年輕公子不喜。見他方才對暗香輕薄地說了一句話,惹得暗香面色忽變,不由皺起眉頭,向暗香詢問道:「姑娘被他欺負了麼?」
「並,並沒有。」暗香低了頭,只是被他威脅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重回抱鶴軒?這個想法她連想也不曾想過。
顏瑾見整個花廳中只有她與暗香兩人,況且暗香素來面色淡雅,十分討人歡喜,她心中一動,問了一聲:「冒昧問姑娘,你和裴公子可是訂了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