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了!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畫!」那少年人激動得眼含熱淚,忍不住鼓起掌來。
暗香也忍不住拍掌。「這位姑娘的畫藝當真是無人可比。」
顏瑾放下筆,長舒一口氣,走上前對圍觀的路人道:「這幅畫專為蜀地所作,喚做《廢墟之蝶》,小女子不便開價,還請各位出個心儀的價錢。叫價最高者,將得此畫。賣畫所得,小女子會悉數捐給官府做賑災善款之用。還請諸位慷慨解囊。」
「我出五百兩!」台下有位肥頭大耳富翁打扮的人說道。
「太少了吧?我出一千兩!」一旁同樣做富翁打扮的人搖扇鄙視他。
「一千五百兩!」「兩千兩!」「兩千五百兩!」叫價聲此起彼伏。
暗香扯了扯裴嵐遲的衣袖道:「你不是要賠罪?我想要那副畫。」
裴嵐遲面露微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伸手叫道:「一萬兩!」
「啊呀,這位玉樹臨風的公子叫了一萬兩!」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惹得眾人的眼光唰的一下都落在了裴嵐遲的身上。
暗香有些咋舌,她以為自己聽錯了。裴嵐遲為了她的一句話,居然叫價一萬兩。
眾人緘默良久,再也沒有人敢叫價。
台上的顏瑾也在看向裴嵐遲的方向,似乎面含笑意,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如果再無人叫價,那麼這畫就歸這位公子所有了……」顏瑾開口道。
「等一等。」一個慵懶的聲音出現在了會場之內。「不管那位公子出多少錢,我願意多出一倍。」
眾人移目而視,先見得一雙白玉般的手輕揚紙扇,而後露出紙扇後一張美得出奇的臉來——是個面生得很的少年人。只見他一襲月白色的長衫,暗紋團花,愈發顯得身形削瘦。一張容長俊逸的臉上佈滿好整以暇的神色,嘴角微噙,露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一位面貌秀麗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後,姿容不俗。
顏瑾一驚,原本打算將畫交與方纔那位容貌英俊的公子,此刻不由地放下了原本的念頭。轉眼看那位少年人,幾乎無可挑剔的容貌之中,卻深藏著一絲陰騭之氣,比不得另一位公子容貌端正,品質純良。
「是他!」暗香情不自禁向裴嵐遲的身後站了一站。
那人正是抱鶴軒主容宿霧。身旁的女眷則是隨他出行的錦書。
「裴公子好雅興呀……前日去府中拜訪,令堂說你偶然風寒,臥病不起。想不到,這麼快就痊癒了?」他一面說,一面將合起的折扇在裴嵐遲的胸口輕輕敲了兩下,順便看了暗香一眼,笑道:「姑娘幾日不見,似乎又明妍了幾分。」
暗香說了聲:「多謝繆贊。」抬頭見到裴嵐遲的面色不佳,似乎一見到容宿霧,他渾身的怒氣就都擺在了臉上。他低頭看了看暗香,那眼神似乎在問:「他是什麼時候去流沁坊拜訪的?為何我並不知曉?」
暗香垂下了頭去,不便解釋。
「姑娘不必過謙。暗香姑娘要是喜歡這副畫,不如讓容某送給你?」容宿霧玩上了癮,折扇一指那副畫作,卻叫台上的顏瑾恨得牙癢,心道:「我的畫不是讓你買了討好姑娘的!」
「暗香豈敢讓軒主破費。」此刻的情形猶如兩軍對壘,殺氣騰騰,暗香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這股殺氣的漩渦之中。她看看裴嵐遲,又看看容宿霧,這兩個男人各自較勁,爭鋒相對,雖然表面客客氣氣,暗地裡恨不得在對方身上捅個窟窿。
「這等微毫之物,不足掛齒。」容宿霧步步緊逼,「姑娘不必在意別人的想法,只要你喜歡就好。」
「這人究竟是誰?竟敢視瑾姑娘的畫作為『微毫之物』!」路人紛紛交頭接耳,指責容宿霧的口氣托大。
顏瑾突然道:「對不起各位,這畫不賣了。賑災之款,容小女子另行籌措。這幅畫,就當送給這位姑娘做見面禮好了。」她指了指暗香,吩咐身旁的小廝將畫軸交到暗香的手中。
裴嵐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欽慕的神色。
顏瑾淡淡一笑,拂袖而去。
容宿霧歎道:「可惜。」
「軒主在可惜什麼?」裴嵐遲此刻神色鎮定自若。
「可惜,我本來還有一樣東西想送給裴公子……」他將折扇收回袖中,神秘一笑,道:「關於喜雨姑娘的身後事,我可是好不容易差人將她的骨灰從餘燼裡清理出來了呢……」
「你!」裴嵐遲怒目而視。
「裴公子,還想要令妹的骨灰麼?」容宿霧的笑容妖艷異常,嘴唇微揚,臉孔因為興奮而倍添紅潤的光澤。「四月之後的年度書會上,若是流沁坊能贏了抱鶴軒,我自當將令妹的骨灰悉數歸還。」
他見裴嵐遲不動聲色,又說了一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裴嵐遲咬牙恨道:「你若是君子,世上便沒有小人了!」
「誰知道呢……」容宿霧淡淡拂了肩上的長髮,順勢撣了撣衣衫上的灰塵,這才慢慢抬腳準備離去。
暗香突然開口道:「容軒主,我有一事不明。」
「哦?」他風情萬種地轉過臉來。「姑娘有何事不明呀?」
「出雲的遺骨,現在何處?」她不知為何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勇氣,這樣近距離地站在容宿霧的跟前,用這樣不帶顫抖的聲音與他說話。她平視著他的眼睛,絲毫微有懼色。
「你是她的什麼人?」容宿霧揚了揚眉,他從未想過在自己與裴嵐遲的鬥爭中,會無故扯進這個遺忘已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