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正文 第十一章
    由工人到幹部,就這麼一道小小的門檻,卻成為多少人的孜孜以求,又粉碎了多少人的夢想。

    我們紫雪市某縣有一個人,學校畢業時因為犯了一點生活作風方面的錯誤,被取消了學籍,發配回農村做一名民請教師。後來他千方百計調到市政府某部門工作。這麼說吧,他二十歲畢業,三十歲調進某部門,他調進某部門是以「工勤人員」身份調進去的。從調進去那天起,他就開始為「轉干」奔波,一直到四十歲還沒能轉干。又努力了十年,到近五十歲,還是沒能轉干,於是有一天這個同志突然自殺了。至於他自殺採用什麼方式,我記不清楚了,但他因為轉幹不成自殺這個因果我是記得十分清楚的。

    轉幹不成自殺,固然不足取。可是誰又能體會那個自殺者短暫一生的淒涼呢?

    我們玻管局傳達室的老喬當年和「省長」是同年進局裡工作的。就因為一個是工人,一個是幹部,幹部後來當了省長,老喬卻還在玻管局看門。局裡的人稱他是「傳達室老喬」或「門房老喬」,外面來辦事的人則通稱他為「那個看門老頭!」

    省長也是一輩子,老喬也是一輩子,一個人,可只有一個一輩子呀!

    難怪我們局裡一個打字員崗位,會有那麼多人去爭去搶。這是一座通向未來的獨木橋啊!對一些人來說,它的重要程度不亞於當年大渡河上的瀘定橋。過了這座橋,就有可能變作省長;過不了這座橋,就會成為傳達室老喬。

    玻管局八個科室中,最重要的就是我所在的辦公室。雖然有些科室也重要,比如業務一科,但重要與重要也有不同。賈府裡,怡紅院和璉二爺飲食起居的地方都重要。賈寶玉是賈母、王夫人心頭的一塊肉,可遇到事情王夫人卻總是把王熙鳳喊去商量。我們玻管局的辦公室就相當於璉二奶奶起居坐臥的處所,是整個局裡的中樞神經。

    趙有才若是璉二奶奶,業務一科科長馬方向就是賈寶玉。閻水拍局長離不開前者,卻又寵愛著後者。

    在提拔趙有才和馬方向的事情上,閻水拍局長有點犯難。若這兩個人中,有一個是余宏進、朱鋒或姬飛的人,閻局長會立馬作出決斷。比如趙有才是「他的人」,馬方向是「人家的人」,他就會堅定不移地提拔趙有才。反對派若不同意,閻水拍局長自有辦法,這個辦法就是——民主測評。

    民主測評即召開全局大會進行無記名投票。若趙有才主任票數多,提拔趙有才主任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反對派亦無話可說。可既然是無記名投票,怎樣能像汛期確保某條河流安全渡汛一樣,確保趙有才主任票數多呢?萬一趙有才主任票數少呢?

    這裡就有一個如何「操作」的問題,操作就是把握火候。閻水拍局長當然會把握好這個火候的。要知道,閻水拍局長是做過幾任縣長、縣委書記的人,在縣裡搞選舉,基本相當於組織一次縝密的戰役,一點疏漏都不能有。閻水拍局長做第二任縣委書記時,遇到一個強悍的縣長,在黨代會召開前夕做了不少手腳,企圖選舉時通過無記名投票這種方式一舉顛覆他,而後取而代之。閻水拍局長當時不動聲色,靜觀事態變化,在關鍵時刻出一狠招,相當於那種「殺手鑭」,這一「鑭」飛過去,正中縣長要害穴位。結果閻水拍局長以高票當選,縣長卻在隨後召開的人代會上被擊落馬下——差一票落選。

    那次與縣長搏殺,閻水拍局長總結出,火候其實是個時機和時間問題。縣長失敗就失敗在沒有掌握好時間。黨代會召開還有數月,他就舉起義旗招兵買馬:今天找這個局長談話,明天找那個局長談話,竟連後來做了市裡組織部長的那位縣委辦公室主任也被找去談了一次話,讓主任策應他謀反。沒想到主任前腳出了縣長的門,後腳便乘一匹快馬挾著夜風敲開了閻水拍書記的門,一五一十向閻水拍書記匯報了縣長找他談話的全部內容。凡是縣長找去談過話的那個縣裡的中層領導,十有八九像主任這樣,隨即就向閻水拍書記作了匯報。縣長如此蠢笨之舉,焉有不敗之理!

    閻水拍局長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還能在玻管局這個小河溝翻船?對余宏進、朱鋒、姬飛、牛望月這幾個人,閻水拍局長壓根兒瞧不起,他對他們的評價是:幾個搗碎也捏不成一個!一次他氣呼呼地對趙有才、馬方向說:「他們對我有意見,就是因為那次提拔奮遠,心裡結下了疙瘩,陳奮遠原本是他們的下級,怎麼一下子跑到了他們前頭?你們幾個說說,這幾個加起來,工作能力抵得上陳奮遠一個人不?況且上級和下級永遠是相對的。往近裡說,市委組織部長曾是我閻水拍的下級吧,現在誰是下級?莫非我能跑去跟組織部長鬧意見、尋不是、過不去?和人家市委常委比高低、爭長短、擺資歷?那我這個局長還想不想當?往遠裡說,咱老省長在玻管局工作時,多少人做過他的上級?他在局裡做副科長的時候,錢亦多還給他做過科長。錢亦多在咱局裡退休時,是業務三科的科長。這個同志當了差不多三十年科長!莫非錢亦多能跑到省裡去找省長,提出讓他錢亦多也當兩天省長?前些年錢亦多是去省裡找過省長,可他找省長是為女兒的事,女兒在一玻下崗後找不到工作,省長寫了個條子,市裡將他女兒安排到了市政府無委辦——無線電管理委員會辦公室。老省長這人還是念舊情,要不咱們玻管局的一個科長,離人家省長有多遠——恐怕差不多有地球到月球的距離遠呢!」

    當年騎著驢吟哦的賈島在路上碰到騎著馬的韓愈,兩人便勒住驢頭和馬頭,一個在驢上一個在馬上「推敲」了一番。閻局長說,我閻水拍若是韓愈,怎麼也得找個賈島「推敲」吧?若牛望月也騎著一頭瘦驢趕來,攆著纏著要和我「推敲」,我能搭理他嗎?當年西門慶倒有十大弟兄,可除了一個應伯爵,那孫天化、祝念實、雲理守、吳典恩一干人等,關鍵時刻哪一個能派上用場?按閻局長這種說法,倒彷彿余朱姬牛是孫祝雲吳似的,陳奮遠自然是應伯爵,或者就是賈島,因為在玻管局這些年,閻局長只和他「推敲」。

    我到玻管局工作後,發現閻水拍局長這種氣魄確是余宏進他們所不及的,難怪他雖只有一手一足,卻常常迫使余朱姬牛落荒而逃。有時候那幾個在一塊兒鼓搗,為提拔某一個人和閻水拍局長較勁兒,眼看他們幾個佔了上風,閻水拍局長這回要栽了,可一夜之間,閻水拍局長突然扭轉被動局面,大獲全勝。一次他們為提拔瞅中的某一個人,逼閻水拍局長召開黨組會,恰好那次陳奮遠副局長去南方考察,若召開黨組會研究,連個接應閻局長的人也沒有。閻局長這一代人青少年時期正是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度過,除讀過「三紅一創一歌」(《紅巖》、《紅日》、《紅旗譜》、《創業史》、《青春之歌》)這幾本小說外,對「魯郭茅、巴老曹」(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捨、曹禺)也略知一二。閻局長看過老捨的《茶館》和《駱駝祥子》,對這位平民作家心存敬意。也聽說過老捨的一則掌故:曾有一趙姓編輯向老捨約稿,約稿信只有簡短的八個字:「老趙被圍,速發援兵;」老捨回信:「將軍莫慌,末將來也!」——可今天「老閻被圍」,援兵卻在千里之外——「末將」陳奮遠一時半會兒哪裡就能拍馬趕到。英格蘭西北部的莫克姆灣海灘被稱作「魔鬼海灘」,該海灘漲潮的時候,潮水比人跑得快得多,不少在海灘撿拾貝類者被潮水「追殺」,生生吞沒!陳奮遠就是變作魔鬼海灘的潮水,也不可能瞬間從南方越過大半個中國漫湧到玻管局,幫閻水拍吞掉余朱姬牛那幾個惹人討厭的傢伙!常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啊!閻局長心裡恨不得將那幾個傢伙碎屍萬段,臉上還得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他在心裡感歎:難怪在行政機關磨煉得久了,必須耍一些陰謀詭計——如果我老閻是一顆雞蛋,要想不被別人吃掉,就只能變作一個壞蛋!閻局長當然不會束手就擒,他像諸葛孔明那樣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余朱姬牛不知老閻已有應對良策,在那兒急赤白臉催逼得緊,這天上午相約來到閻水拍局長辦公室。當時余宏進和姬飛坐在兩個單人沙發上,閻局長套間外面的辦公室只有這兩張沙發。朱鋒進來晚了一步,乾脆跑進閻局長裡間的臥室拉出一把椅子,像當年魯提轄拳打鎮關西前坐在賣唱的金老父女所住旅店門前一樣,「打橫」擋在了閻局長門口。這樣就對閻局長形成包抄之勢。偏偏在這之前一天,牛望月出差回來,拿著一沓假票據讓閻水拍局長簽字報銷。閻局長有一個原則,假票據在千元以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簽字准報,若在千元以上,就會委婉地指出來,並不予報銷。那天牛望月也太過分了一點兒,竟開了差不多有三千元的假發票。局裡報銷條據,首先須辦公室主任趙有才審核,閻水拍局長給趙有才叮嚀過,把關嚴一點兒,不要讓假票據流到他這兒來。趙有才審核下面同志的票據還算嚴格,可審核幾位局領導的票據,就拉不下情面。每次只在票據封面的左上角寫一行小字:已核,請閻局長批。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核」!這一點閻局長對趙有才很失望,覺得這人有權不會用。在這一點上,閻水拍局長覺得趙有才就是不及馬方向,甚至不及魚在河。看來,趙有才就像三國時期的馬謖一樣,「不可大用」。由於趙有才的失職,那天只能由閻水拍局長扮黑臉,將牛望月的假票據擋了回去。牛望月臉上掛不住,生了一晚上氣。第二天上午也便比朱鋒稍後一步拍馬趕來,也拉了一把椅子,也像魯提轄那樣擋在閻水拍局長門口。朱牛兩人一左一右形成鉗制之勢,讓閻老頭兒插翅也難飛出去。

    那天四個人像東格陵蘭寒流一般掩殺過來,團團圍住閻水拍局長,逼他召開黨組會。閻局長一見這陣勢,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同意開會。他對這四個傻瓜說,本來上午就可以開,可偏偏有才同志不在,那就定在下午三點吧,下午三點準時開會,誰也不准缺席。望月你一會兒讓魚在河給趙有才打個傳呼,通知他下午召開黨組會的事。那時雖然還沒有手機,可已有了BP機。局裡的六位局領導和趙有才主任一人腰間別著一個,就像當年賀龍或者陳毅腰間別著的那支小手槍。閻水拍局長剛說完這番話,有人敲門,敲門者是魚在河。小胡那天有事請假。早晨一上班,我就去老喬那裡取來局裡給閻局長訂閱的三份日報:一份《人民日報》,一份省日報,一份市日報。我將報紙給閻局長送進去時,恰好瞧見了余朱姬牛圍攻老閻那副陣勢。當時閻局長剛破陣,但還沒有走脫,正擔心若不盡快脫身那幾個傢伙翻轉怎辦,思謀著怎樣趕眼錯就走出辦公室,見我進來,宛若遇見救星一般,眼睛一亮,立即從寬大的辦公桌前站起身,從我手中接過報紙,將三份日報捲成一個小卷兒在辦公桌的桌沿上敲了一下,對那幾個人說:「那就這樣吧,我還要到市委組織部長那裡去一下。」說著俯身到辦公桌前撥了幾個號碼,沖話筒喊:「部長嗎?我閻水拍,我馬上到你辦公室來向你匯報工作!」

    閻水拍局長掛了電話,拿著那個報紙卷兒突出重圍,腳步輕捷地向門口走去。朱鋒和牛望月急忙拉開擋道的兩把椅子,我們大家魚貫而出。我記得當時離開閻局長辦公室時,我走在最前邊,牛望月、朱鋒和閻局長緊跟著我。出門時牛望月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魚,你現在給有才打個BP機,就說閻局長通知,下午三點局裡開黨組會。」牛望月說完,我把眼望閻局長,閻局長拿那個報紙卷兒在我肩上敲了敲,笑著說:「就是,你馬上給有才打電話,通知下午召開黨組會的事!」當時一隊伍人已出了閻局長的門走在走廊上,因我走在最前邊,牛望月給我吩咐完,我扭頭用眼神「請示」閻局長時,眼裡的餘光恰好看到走在最後面的余宏進和姬飛正滿臉狐疑地從閻局長門裡走出來。閻局長此時尚在給他倆吃定心丸,回頭對余宏進親熱地喊:「宏進,把我門帶上。」隨即又將目光移到姬飛臉上,叮囑仍然面露狐疑之色的姬飛說:「姬主席,下午開黨組會你可記著,可別釣魚去了啊!」姬飛喜歡釣魚,是我市「釣協」的副秘書長。

    那天下午三點的黨組會當然沒有開,因為閻水拍局長突然生病了。閻水拍局長這次病的不輕,據說很「重」,在家裡躺了半個月。半個月後,陳奮遠副局長從南方考察回來了。陳奮遠副局長那天一下飛機便直奔家裡——不是自己家裡,而是閻水拍局長家裡。陳奮遠局長一進門,你猜閻水拍局長怎麼說?他有點淒楚地對陳奮遠副局長說:「奮遠啊,你不在這一陣兒我可受苦啦,那幾個傢伙把我逼回家裡來了!」接著閻水拍局長向陳奮遠副局長大致介紹了被逼經過。當時是夏天,那時閻局長家還沒有裝空調。閻局長穿一個大褲頭,手裡搖著一把大蒲扇,介紹完被逼經過後,突然撲哧笑出了聲。他對陳奮遠副局長說:「奮遠你說是不是幾個傻逼?那天他們擺出那副陣勢圍追堵截,如果換作你我,他閻水拍老頭兒往哪裡逃?插翅也難逃!玩什麼金蟬脫殼?幾個人腦子裡都進了水,他們當時只是逼我定開會時間。如果是你我,當時就提議開會!趙有才不在?趙有才又沒有飛到月球上去,他不過是到市政府送一份材料去了。讓魚在河給他打個BP機,十分鐘就回來了。何況那天組織部長並沒有叫我,我當時逗這幾個傢伙玩兒,隨意在電話機上那麼一撥,抓起受話器就說話——不是和部長講話,是和電話聽筒講話,可這幾個傻傢伙卻沒看出來。如果他們當時把趙有才叫回來,我有什麼理由不開會?」

    結果可想而知,閻水拍局長再次變被動為主動,第二天他和陳奮遠副局長談笑風生來局裡上班,就如穆桂英得勝回朝一般。那幾個人縮著腦袋躲在辦公室裡,霜打了一般,當下蔫了!

    所以局裡搞民主測評,若火候不到,時機不成熟,閻水拍局長會無限期地拖延時間——不召開民主測評大會。而在這段時間裡,閻局長會每天找一兩個同志談話。這種時候閻局長不一定只找女同志,而是男女同志一塊兒找。比如上午找陶小北和魚在河同志,下午會找馮富強和李小南同志。閻局長先會關切地詢問在局裡工作順利不順利?對局裡工作有何建議?家裡有沒有需要局裡幫助解決的困難?這些問題詢問完,閻水拍局長就會拿起一張本省的日報遮住臉,漫不經心地詢問同志們對趙有才同志有什麼看法和反映沒有?若被詢問者說趙有才同志是個好同志,同志們對他沒有什麼看法和反映時,閻局長就會移開手中的日報,露出臉和藹地對被詢問者說:「有才同志工作不錯,人品也不錯,局裡最近準備使用他一下,適當的時候搞搞測評。」此時被叫來談話的人很快領會了局長的意圖,忙說:「我們都會投他票的,提拔他是眾望所歸嘛!」閻局長便會滿意地點頭,甚至會站起來拍拍你的肩膀勉勵你好好幹,並認為你將來是很有前途的,會像趙有才同志一樣有前途。閻局長這樣說的時候,被詢問者心裡就會有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彷彿閻局長正拿著一個充氣筒給一顆皮球打氣,一會兒這顆原本癟癟的皮球就被打足了氣,轉身很飽滿地離開了局長辦公室。因為剛打過氣,走路的步子都一彈一彈的。

    閻局長就這樣給全局大部分同志充足氣後,心裡有了底,然後便會選個時間,突然通知召開民主測評大會。

    可現在擺在閻水拍局長面前的難題是,趙有才和馬方向都是閻水拍局長的人。在八個科長裡,這兩個人是最支持閻水拍局長工作的。趙有才若是豬八戒,馬方向就是沙和尚,總是圍攏在閻局長身邊,一個忠心耿耿挑著擔,一個盡心盡力牽著馬。手心手背都是肉,閻局長恨不能把沙豬二人同時提拔起來,而將余朱姬像拔地裡的蘿蔔或者擠臉上的粉刺一樣拔擠一個出去。可以這樣設想一下,若趙有才和馬方向同時成為局級領導,再將余朱姬拔擠一個出去,局裡這個七人班子就會呈現出這樣的局面:至少有三個同志總是支持閻水拍局長(陳奮遠、趙有才、馬方向),另外一個同志搖擺不定(牛望月),反對派只剩下兩個人。這樣閻水拍局長的工作就要順當得多,心情也要好得多,誰還會再聯手到閻局長這裡來逼宮?

    拔了蘿蔔地皮寬,擠出粉刺臉皮光。閻局長真還有過「拔蘿蔔」和「擠粉刺」的心思。一次去和組織部長探討,能不能將局裡現在的領導調一個出去?比如到別的局做副局長,或到縣裡當副縣長。部長趕忙搖頭,讓閻水拍局長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組織部長說:「現在的玻管局可不是當年的玻管局了,那時玻管局的幹部都是寶貝,輸送到哪裡哪裡搶。現在誰搶?硬塞都沒人要!」組織部長接著說:「給你們局增加一個副局長職數,都是破了例的,再不可提別的要求,要體諒組織上的難處。」

    閻水拍局長這才死了拔蘿蔔和擠粉刺的心,一天到晚思謀該在兩個同志中提拔哪一個。考慮了幾個月都拿不定主意,最後只好放出風:搞民主測評,誰票數高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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