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 正文 第十一章 英雄落難
    有了新的線索,宋傑和杜曉飛一下充滿了以往的活力。他們很快就查清了那個名叫羅雄的被勞改釋放後又染上了毒癮,現在正在市戒毒所戒毒。

    宋傑雖然已經到了北郊派出所報到上班了,但是他的心還在那起案子上。早上,他已同戒毒所所長黃心潮打電話聯繫好了,說下午他要和杜曉飛一塊去找羅雄,沒料到下午剛上班,新任刑警隊隊長的白髮禮給杜曉飛安排了一個新的任務,說是舊貨市場旁邊發現了一具碎屍,要杜曉飛迅速趕去勘查。宋傑猶豫了一下,又給黃心潮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問羅雄現在怎麼樣,如果他未犯毒癮他就去,如果他現在正犯毒癮,他打算等杜曉飛有空一塊兒前往。黃心潮說,他也說不清楚,要查看一下給他回話。宋傑大概等了約摸半個小時,黃心潮才打來電話說,他現在一切正常,你過來吧。宋傑應了一聲,就驅車向戒毒所趕去。

    沒想到宋傑這一去就出事了。

    後來宋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他和杜曉飛一塊兒去,也許結果將是另外一種樣子,可偏巧杜曉飛有新任務,才使他落入到了他們早已為他精心設置好的那個圈套,由一位優秀的人民警察成了一個通緝犯。

    宋傑到了戒毒所,黃心潮很熱情地為他倒了一杯水說道,怎麼樣,現在到了派出所還習慣嗎?宋傑說,慢慢就習慣了。黃心潮說,你找羅雄要瞭解什麼事?看你著急的樣子。宋傑說,也沒啥大事,是過去的一個案子上的事,我想單獨找他談談。他現在在嗎?黃心潮說,在。隨即他給下面的人員打了一個電話,吩咐他把羅雄帶到詢問室。然後才對宋傑說,好了,上詢問室,你要問什麼就問去,正好我還有點急事兒要出去一趟。宋傑說了聲多謝了,就上了詢問室。

    宋傑原以為羅雄肯定是一個面目猙獰且高大兇猛的男人,沒想到他是一個孱孱弱弱的小男人,個子不高,年紀也不太大,只有四十歲的樣子。

    宋傑拿起紙杯給對方倒了一杯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宋傑開門見山地問:「姓名?」

    對方答:「羅雄。」

    「年齡?」

    「四十一歲。」

    「你過去因為什麼被判過刑?」

    「因吸毒販毒。」

    「我問你,你過去認識一個名叫馬起的毒販嗎?」

    「認識,他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聽說他被黑道上的人毒死的。」

    「那個黑道上的人你認識嗎?」

    「不……不認識。」

    「羅雄,你必須說實話。因為毒死馬起的那個人現在還逍遙法外,現在缺少的就是證據,只要有足夠的證據,我們就會立即將他緝拿歸案。」

    「我真的……真的沒有見過他。我只是聽馬起說過,他的上線叫三叔,年輕氣派,為人仗義。我還求過馬起,讓他在三叔面前引薦引薦我。馬起說,你滾一邊去,三叔最煩的就是別人向他引薦人。後來馬起死了,我還是聽大周說的。」

    「大周是什麼人?」

    「大周叫周大民。他是馬起手下的一個馬仔,我又是周大民手下的一個馬仔,他說馬起是被他的老闆毒死的。他的老闆怕馬起被公安逮住供出他,就先來了個殺人滅口。」

    「他的老闆是不是那個叫三叔的人?」

    「這我不敢肯定,當時大周也沒有說出馬起的老闆是不是三叔,他只說是馬起的老闆毒死了馬起。」

    「那個大周呢?他現在人在哪兒?」

    「他早就死了。」

    「他是怎麼死的?」

    「大概是馬起出事不久,他就失蹤了,再也沒有了他的音訊。道上的人都說他可能死了,說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他不死讓誰去死?」

    「你講的這些都是實話?」

    「是……是實……話。」

    就在這時,羅雄突然面色蒼白,目光呆滯。宋傑急忙問,羅雄,你怎麼了?羅雄口吐白沫,兩眼一翻,一下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宋傑一看不好,大聲呼叫道:「來人,快來人。」等馮醫生趕來,羅雄已經氣絕人亡了。馮醫生說,這是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怎麼突然死了?宋傑說,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口吐白沫,兩眼一翻就死了。是不是食物中毒了?趕快通知法醫解屍。

    正吵吵鬧鬧間,黃心潮趕來了,一看這場面,吃驚道,怎麼會是這樣?保護好現場,馮醫生,通知刑警隊了沒有?沒有就馬上打電話讓他們來。吩咐完畢,才對宋傑說,宋所長,你應該迴避一下,先到我的辦公室裡呆一會兒。宋傑心裡一陣緊張,只覺得今天的事兒實在太奇怪了,但是奇怪在什麼地方,他似乎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跟著黃心潮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心裡還在嘀咕,他是怎麼了?是心臟病犯了,還是中了毒?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白髮禮帶著刑警隊的人來了,杜曉飛、張虎、王忠等人看到宋傑,都很熱情地打了一聲招呼,唯獨白髮禮有點待理不理。直接向出事地點趕去。就在他與宋傑擦肩而過時,宋傑倏然間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掩飾不住的竊笑。宋傑心裡一顫,感覺有點不對勁,是不是……他不敢往下想,他覺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想到現場去看一看,黃心潮說,別去了,咱倆都是當事人,應該避一避,也好讓他們去查。

    他覺得黃心潮的話說得也有道理,該迴避的時候就迴避一下。當時他沒有多想。事後想起,他才知道黃心潮在那個時候已經把他看成了甕中之鱉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早已密謀好的一個陷阱。主謀者早就給他的死黨們下了旨令,不讓他和杜曉飛在一起,只要他有所行動,他的死黨就會及時把信息反饋到他那裡,然後,他可以隨時隨地地為他設套。

    宋傑已經意識到了,他將從此惹上麻煩了,被這件說不清楚的事件糾纏著,或者,他將從此被釘到歷史的恥辱柱上,永遠也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了。

    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複雜局面,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絕不能屈服,絕不能!他寧可死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也不願意活在內奸的羞辱和人格的摧殘中。

    過了不長時間,白髮禮帶著杜曉飛他們來了。

    白髮禮盛氣凌人地說:「對不起,宋傑,你得跟我們上趟局裡。」

    宋傑問:「為什麼?」

    白髮禮說:「因為你有殺人嫌疑。」

    宋傑說:「笑話。我有殺人嫌疑?你有什麼證據?」

    白髮禮說:「羅雄是服毒而死,他用過的那只紙杯中有毒,紙杯上還有你的指紋,難道這不是證據?跟我們走吧。」說著拿出了手銬。

    宋傑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陷害,這絕對是陷害!」

    白髮禮說:「少嗦,跟我走。」說著就來給宋傑上手銬。說時遲,那時快,宋傑一個旋轉,一翻手,「卡嚓」、「卡嚓」兩聲,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便如變魔術般地反將白髮禮銬上了。然後一抽身,一個燕子三點水,衝出了戒毒所。白髮禮大吼道:「開槍,你們快開槍,絕不能放他走。杜曉飛、張虎、王忠,你們怎麼不動手?」他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開槍。

    就這樣,白髮禮眼睜睜地看著宋傑就這樣逃走了。然後又朝張虎吼道:「還愣著幹嗎,把手銬給我打開。」

    張虎去給白髮禮開手銬,在一旁的王忠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而杜曉飛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心裡一陣難受,為宋傑,為她自己,更為這個令她無法琢磨的現實。她相信宋傑正如相信她自己,宋傑絕不會殺害羅雄的,這是陷害,是他們早就設計好了的圈套。她真不敢相信他們怎麼就能做得出來?現實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得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慄。如果下午她不去墳場,如果她和宋傑一塊兒來找羅雄,情況又是怎樣的一種結果?她不敢細想了。她只感到恐懼,只感到現實太可怕了。如果在這二者之間非要讓她做出一種選擇,她寧可跟上宋傑去誤闖白虎堂,也不願意看到宋傑那種受委屈的樣子。

    今晚電視上的「邊陽新聞」一下吸引了不少眼球,原因是在新聞節目的後面播報了一條由邊陽市公安局發佈的通緝令,通緝的對象不是別人,正好是上次邊陽新聞中報道過的英雄人物——刑警隊隊長宋傑。

    下午,白髮禮無精打采地來到局裡後,被趙偉東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趙偉東說,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麼能讓他從你們的眼皮底下溜走?你們肯定徇了私情,否則,三四個人還敵不過一個宋傑?白髮禮說,我叫他們開槍,他們一個看一個,沒有一個人聽我的。要說徇私情,也是他們徇私情,我可沒有。趙偉東說,你沒有徇私情你在幹什麼?你為什麼不開槍?白髮禮說,我被他用手銬銬住了,否則,我絕饒不了他。趙偉東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這樣的話虧你也能說出口。馬上發佈通緝令,把宋傑的頭像放印出來,散發到車站、旅店、各個交通要道和出租車、公共汽車上。並且,還要說清楚,此人身攜槍支,必要時,可採取各種措施扼制他。屆時,還要請各個新聞媒體積極配合,今天要在電視上看到圖像,明早要在報紙上看到文字。好了,你們稍做休整,再分頭散發通緝令,今晚,要出動全部警力,在全市進行一次大搜查,我就不相信他能跑到天上去。

    杜曉飛一聽,頭皮不由得一陣陣抽緊。她從趙偉東那惡狠狠的語氣中可以斷定,他們早就下了決心,非要置宋傑於死地不可。宋傑呢?他能料到這些嗎?他能渡過這一關嗎?

    電視中,照片上的宋傑仍是那麼英俊瀟灑,誰都無法將這位年輕的警官與通緝犯聯繫在一起。在大家的記憶中,他是那樣的威武無比,豪氣沖天。他用手銬一頭銬著自己,一頭銬著犯罪分子的樣子就像一幅彌足珍貴的畫,永遠珍藏在大家的腦海裡,他曾面對大家說過的話,彷彿還在耳畔縈繞:「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如果讓犯罪分子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那將是我永遠的恥辱。只要有人還在繼續犯罪,我就絕不會放過他。」可是,藍地白字寫著,播音員聲音又是那麼清脆準確:「邊陽市公安局通緝令……捉拿殺人嫌疑犯宋傑。宋傑原系公安局幹部,殺人拒捕,出逃時,攜有槍支,望廣大市民提高警惕,必要時,可採取極端措施,扼制其犯罪行動。如有知情不報者,按窩藏罪論處……」這是真的嗎?

    不知道這是宋傑在嘲弄新聞單位,還在新聞單位在嘲弄著現實社會,這一消息一經公佈,邊陽市一片嘩然,到處議論紛紛,無疑為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電視,真可謂一個社會的窗口,從一條信息中,不同的人將會折射出不同反應和不同心態,從而囊括了一個複雜的社會。

    在畢大海的家裡,東兒看著電視屏幕,吃驚地叫道:「媽媽,你過來看電視,宋叔叔殺人了,公安局在通緝宋叔叔。」畢嫂趕緊從裡屋出來道:「別胡說,你宋叔叔是英雄,殺人也是殺壞人,他絕不會殺好人的。」過來一看,愣住了,怎麼會呢?怎麼會是這樣的呢?「不,不可能,一定是他們錯了,宋傑被他們冤枉了。」她不知道是對兒子說,還是自言自語在寬慰自己。東東說:「媽媽,怎麼辦呢?我們怎麼幫幫宋叔叔?」畢嫂說:「我也不知道,你給宋叔叔打個電話,打通了你讓他到咱家來避幾天。」東兒急忙去打電話,只聽到電話中傳出:「對不起,對方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在郭劍鋒家裡,當他看到這則消息時,第一感覺告訴他,他們開始下毒手了。看來,他們是要把宋傑置於死地而後快。此刻,他最擔心的是宋傑的安全。他操起電話,給杜曉飛打了電話。電話一通,他就忍不住發起火來:「曉飛,這是怎麼一回事?」杜曉飛說:「這肯定是陷害,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置宋傑於死地。老領導,你得想想辦法,救救宋傑。」杜曉飛幾乎帶著哭腔。郭劍鋒說:「你要是能同宋傑取得聯繫,一定要轉告他,要保護自己,不要胡來。要相信,歷史將會做公正的裁決。另外,你也要注意安全,千萬千萬不能出事兒。」話還沒說完,郭劍鋒的淚水已經克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掛了機,他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心想,不知道怎樣才能與宋傑聯繫上,要是能聯繫上,他一定會讓宋傑到他家裡來避一避。他不怕受牽連,也不怕他們給他定什麼窩藏罪,只要能保住宋傑,他什麼都可以豁出去。況且,諒他們也不會到一個政法委副書記的家裡來搜查。可是,怎麼才能聯繫上?電話是不能打了,他知道公安局肯定做了監控,宋傑也不會隨便開機的。他剛才真是氣昏了頭,應該告訴杜曉飛,讓她提示宋傑一下。

    在邊陽市,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人物看了當晚的新聞後,由此而改變了他的整個命運,可見,這條新聞的意義非同小可。這個人物就是金城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總苟富貴。苟老闆自從上次送禮被劉國權羞辱了一頓之後,他一下子在人面前失去了昔日的光彩,見了人總是灰溜溜的,一直很低調。他知道,這種結果的導致絕非是他的錯,而是劉國權這種人實在太可怕了。本來,高中信一死,意味著他在邊陽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他應該打道回府才是,可是,因為廣場的工程還沒有完全結束,市財政還有一筆資金沒有到位,他還一時撤退不了。既然不能退,他就必須和掌權者搞好關係,如果能接到新的工程固然好,如果接不到,至少前期的工程款不愁要不回來。苟富貴在幾十年的商海沉浮中積累了豐富的人生經驗,他知道要款比接工程還要難。尤其是領導一換任,你就得進行新的投入,否則,你的工程款就很難要回來。他這樣做完全是按市場的遊戲規則來出招的,沒料到劉國權卻把他當成一個活靶子,當成了他向上爬的一塊墊腳石,不惜犧牲別人的聲譽,來換取個人資本。劉國權要是一個清官倒也罷了,可他,本來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贓官,栽到一個贓官的手裡這是他人生中的最大恥辱。他要撕開蒙在他臉上的那張虛假的面紗,讓人們看清楚他的醜惡嘴臉。

    於是,他便開始了他的行動。他從省城花錢雇了幾個職業偵探,專門收集劉國權和於又川的資料。這幾個人真不愧為是高手,盯了不幾天,就盯出了門道,他們分別在劉國權的車上,在於又川和劉國權約會的黑色星期五咖啡屋的「仙人聚」包間裡安裝了竊聽器和攝像頭,時間不長,他們就獲取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也知道了這些人的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尤其是從於又川和劉國權的對話中,隱隱地感覺到高中信並非死於車禍,可能與劉國權爭權奪利,與於又川攬工程有著某種聯繫。這是一個殺手鑭,他打算再獲取一些更有利的東西,出手便是絕殺,要徹底把劉國權置於死地。江湖中有一句話叫做打虎不死反傷身。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要讓他永遠都無法翻過身來,否則,吃虧的將是他自己。

    前不久,他從邊陽新聞中看到宋傑冒著生命危險逮住了於又川的手下,他曾為之振奮,為之歡欣鼓舞。他從這位人民警察的身上看到了正義的希望,看到了於又川和劉國權的末日不會長久,如果公安局順著這根籐查下去,必然會查出這些幕後元兇。他正打算把他所掌握的這些東西整理出來提供給宋傑,想不顯山不露水地把他的仇報了。然而,使他沒有想到的是,天有不測風雲,昨日還是勇敢抓獲犯罪分子的英雄,今日卻成了被通緝的對象。他有些迷惘,不知道該相信誰,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自從郭劍鋒被調出公安局,趙偉東大權獨攬後,公安局的性質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絕不能按照他原來的思路出牌了,否則,他不但報不了仇,還有可能遭別人的暗算。他打算要出一招怪牌,讓劉國權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然後再看事態的發展,另做他論。這就是苟富貴此時的想法。他的這一想法完全改變了他以後的命運,這足以說明這條通緝令對他的影響有多大。

    應該說,看到通緝令後,最高興的人就是於又川和左子中了。此刻,他們倆一邊對飲著葡萄酒,一邊觀看著電視上的通緝令。看完後,於又川長舒一口氣說:「好,太好了。趙偉東看來還是知趣的,只要我們控制了公安局,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左子中說:「老虎被餵飽了,就成了一隻貓。大哥這一手玩得真是高呀。」

    於又川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那笑便成了一種狂笑。笑到尾聲,才說:「貓?好,這個比喻真是好。我們就是讓他成為我們的一隻貓,來為我們消災。這一次,我看宋傑那小子死定了,諒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飛。」

    左子中說:「但是,大哥,我們還不能太小瞧這小子,上次他在電視上露了一面,可謂風光佔盡,邊陽的老百姓對他可是有口皆碑,況且,他過去是刑警隊隊長,公安內部還有一些人未必真的會對他下手。如果這一次不把這小子除了,必將後患無窮。這一點不知趙偉東是否明白?」

    於又川點了點頭說:「還是子中心細。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宋傑只防公安,對其他人有可能戒心不足,我們不妨讓西安的麻五給我派一個高手過來,讓他名正言順地來殺宋傑,殺了宋傑,不但不犯法,而且他還能得到十萬元的獎金。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子中,你知道嗎,宋傑開始查馬起的事了,他們好像已經觸摸到了一些東西,如果任其繼續查下去,很難保證不出問題。這小子,可真是我的心頭大患,只要除了他,我心頭的那塊石頭才會真正落地。」

    左子中說:「好。這不失為一個妙招。這樣一來,真可謂萬無一失了。」

    於又川說:「好,就這麼定了。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跟麻五聯繫。」說著便要撥麻五的電話。

    左子中過來一手壓住電話說:「還是我來吧,這樣的小事能勞大哥?」

    於又川會意地笑笑說:「還是子中辦事謹慎呀。」

    在電視台的新聞部裡,石楠正鬱鬱寡歡呆坐著。下午,台長讓她給公安局的通緝令配音,她一看不由吃了一驚,怎麼可能呢?電視上不是剛報道完宋傑的事跡嗎?播出後,好多觀眾打來電話,向她詢問宋傑的情況。沒想到剛過一個月的時間,昔日的英雄卻成了被通緝的對象。這使她無法接受。

    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幻想著當一名人民警察,斗歹徒,抓罪犯,英姿颯爽,視死如歸,好不痛快。長大後,事與願違,她沒有當成警察,卻做了一名法制記者兼播音員。雖說她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想入非非了,但,對人民警察她還是懷著由衷的敬意,尤其是那次她親臨現場時,看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場面,親自採訪了宋傑和杜曉飛之後,她深深地被宋傑的那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所折服,甚至,她還由此產生了一種愛。這種愛,很複雜,既滲透著女人對男人的情愛,也包含了對英雄人物的敬重和仰慕。

    面對那份通緝令,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不敢相信她敬重的人會走上犯罪道路。憑著一個新聞記者的敏感,她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肯定是宋傑觸犯了什麼人的利益而遭陷害。如果像宋傑這樣為了人民的利益而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成了罪犯,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好人?勉勉強強地配完音,她感到一陣目眩。

    此刻,她一個人呆坐著,心裡感到非常難過。為宋傑,也為她自己心中的那個夢的幻滅,更為她深愛著的邊陽市。如果可能,她願意全身心地去保護他,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看是於又川的,她打開了翻蓋,接聽了起來,她從於又川的語氣中,感到他今天特別高興,他約她出來走走,她只好勉強答應了。

    晚上八點鐘,邊陽市公安局出動全部警力,拉網式地對宋傑進行搜捕。在行動之前。趙偉東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戰前動員,他先歷數了宋傑怎麼殺死羅雄然後又怎麼拒捕等罪狀,然後義正詞嚴地說,宋傑身上攜帶槍支,為了安全起見,要先發制人,該開槍就開槍,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必將殃及自身。如果有人為其通風報信,或者有意包庇,知情不報,要按同謀論處。

    聽著這些,杜曉飛氣得渾身發抖,她真想上去進行一番辯駁,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怎麼能確定宋傑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置宋傑於死地而後快?但是,她無法去辯駁,因為動員會不可能給她這樣一個機會,或者說,在這種特定的環境下,像她這樣的小人物根本就沒有說話權。也就在這時,她才覺得趙偉東實在太可怕了,真是一個隱藏在革命陣營中的大壞蛋。一個壞人,如果說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沒權沒勢的人,他再壞,對社會的危害充其量也是有限的,因為他畢竟是一種個人行為,他很容易就會被社會孤立起來,成了眾矢之的。如果這個壞人掌握了一定的權力,又有社會來給他當保護傘,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壞,他對社會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甚至於他可以指揮好人去幹壞事,這才是最悲哀的,也是最可怕的。

    隨著警笛一陣陣刺耳的鳴叫聲,杜曉飛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宋傑在什麼地方,他是否知道,公安局已經傾巢出動來搜捕他?他是否想到,只要他一出現,就有可能會被當成活靶子,遭到槍擊?她真想告訴宋傑,要躲得遠遠的,千萬別露面,但是,她卻無法同他取得聯繫。之前,她已偷偷的試著給宋傑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打通,她不由得為宋傑捏了一把汗。如果可能,她真想同宋傑在一起,哪怕上刀山,入火海,只要為了正義的事業,只要能夠同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她將視死如歸,在所不惜。

    刑警們驅車來到市區最繁華的中央大道,白髮禮下令停車搜查。自從白髮禮調到刑警隊後,他總是纏在杜曉飛旁邊,杜曉飛明顯地感覺到,在這之前,他是想拖著她不讓她同宋傑接觸,宋傑出事之後,他又在默默地監視著她。這頭豬,她真想瞅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扁他一頓,可又沒有那樣的好機會。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一驚,第一個反應是不是宋傑的電話?她避開周圍的人,開機一聽,原來是田七的。

    自從上次與田七一別,她再沒有見到過田七,田七卻給她打過電話,說她交給他的任務他沒有完成。問了好多人,他們都不知道有個會點穴的人。杜曉飛說,沒關係,田七,我們一定會查到的。這次來電話,是田七看了電視,不相信宋傑會幹出殺人的事,說是不是有人冤枉了宋隊長?就打來電話向杜曉飛問個明白。她從田七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像田七這樣一個小混混,都不相信宋傑會幹出那種事,何況他人乎?她聽了一陣感動,就告訴田七,你猜測得很對,宋傑不是那樣的人,他是被人陷害的。田七說,杜警官,你告訴我,是誰陷害宋隊長的?你不好出面我出面,找幾個哥們兒給他放放血。杜曉飛說,田七,聽話,別胡來,宋傑是怎樣的人,歷史自有公論,你別瞎摻和,摻和了反倒不利於宋傑。掛了電話,杜曉飛的鼻子不由得一陣發酸,她說不出是為什麼,只想哭。白髮禮過來問,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她真想罵他一句操你媽,然後甩手給他一巴掌。但是,她知道那是不行的,就沒好氣地說,一個朋友,是不是對我也要進行審查?白髮禮沒趣地走開了。

    此刻,宋傑就像一隻受傷的獵鷹,躲在市中心醫院旁邊的一幢爛尾樓裡,一邊擦拭著血淋淋的傷口,一邊環視著周圍的動靜。下午的事來得太突然了,他幾乎猝不及防,從戒毒所逃出來之後,他不知該到哪裡去,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他的腦海裡一片空白。他只聽到一個聲音在說,逃出去,一定逃出去,絕不能落入趙偉東之手。是的,我絕不能落入他的手中,如果落入他的手中,那將意味著等待我的是無休止的牢獄磨難和不白之冤。我一定保持高度警惕,更不能死於他們的亂槍之中,變成一個冤死鬼。我一定要活下去,要用事實來洗刷我的不白之冤,要把他們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當他甩掉了所有的尾巴,棄車迅速混入到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時,才知道自己將由一名優秀的人民警察變成了一個在逃犯。

    晚上,他從一個小飯館裡吃了一碗麵出來,看到一群民工們正圍在馬路邊看電視,他看到了自己的頭像在屏幕上放成了一個特寫,他心裡「咯登」了一下。他怕被人認出來,趕快扭頭離開了那裡。他趁人不備,覷一空隙,迅速竄進市中心醫院後面的一幢爛尾樓。上次他在市中心醫院給冷一彪下套,對周圍的地形做過實地考察,當時他還到爛尾樓上看了一番,心想如果哪一天自己遭人追殺,這裡不失為一個避難的好去處,沒料時隔不久,當時一剎那間的胡思亂想真的被應驗了。他本來是不信命的人,沒想到命運之神卻在這裡光顧了他。

    靜下心來再一細想,他只感到滿腔的憤怒。黃心潮的有意周旋,白髮禮的有備而來,這一切他們早已為他設置好了一個陷阱,目的就是一個,就是要置他於死地。黃心潮、白髮禮只不過是趙偉東的一個小小的棋子,真正的主謀是趙偉東和隱藏在趙偉東背後的那個人。事實上,當事態發展到這一層面已經不難看出,自從劉國權獨攬了市政大權之後,形勢就在向著有利於對方的那一方面變,先是趙偉東接替郭劍鋒當上公安局局長,後是白髮禮替換他當上了刑警隊隊長,然後是他遭陷害被追殺。所有這些,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他的行為已經觸及到了他們的敏感處,或者說,他要繼續查下去,就會揪住他們的尾巴,扯出隱藏在幕後深處的真兇。因而,他們不得不對他下毒手了。

    宋傑非常清楚,當電視上播出了公安局的通緝令後,他現在面臨的處境十分危險,他的周圍處處有眼睛在盯著他,如果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趙偉東捉拿,或者死於他們的亂槍之中。說實在的,死並不足惜,他自從當上警察的那一天起,他就隨時隨地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是,如果這樣死了,就太窩囊了,也太便宜了他們,他將會死不瞑目。在這個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他絕不能死,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只要這些人還活在世上,這個世界就不會安寧。只要他們多活一天,這個世界就有可能多一天危害。你死我活的激戰已經開始,他一定要保全自己,在這有限的時間和空間裡,查找到他們的犯罪證據。他不求將來能否洗刷掉強加在自己身上的莫須有的罪名,而將這些社會敗類送上歷史的審判台,還社會一個公正才是他的目的。

    遠處,傳來了一陣陣警報器發出的尖叫聲,瀰漫在這個城市的夜空,為這座城市平添了幾分不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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