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知道,公安民警是用熱血迎來了新世紀
(2000年12月11日至2001年1月7日晚)
1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轉眼,新世紀、新千年來臨了。
這是二十世紀最後的一天,最後一個夜晚,林蔭難以成眠,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徘徊。
他在等待,等待著希望的時候到來,等待著希望的結果出現。
他在等待電話,等待秦志劍、黃建強的電話。
一切還得從二十天前說起。那天是二000年十二月十一日,文書把一份傳真文件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說:「局長,有電話會議,請準時參加。」
當時,他正在忙著看一份材料,沒以為意,等他把傳真文件拿起才發現,這個電話會議是公安部召開的,內容是部署打黑除惡鬥爭。不但要求各級公安機關領導班子成員參加,還要求主管政法工作的黨政領導及檢、法、司、稅務、工商等有關部門的領導參加。看了會議通知後,林蔭明顯地覺察到自己的心跳比往常加快了。
會議準時召開,比預想的還要嚴肅,中央政法委書記羅干同志出席會議並做了重要講話。「……由於種種原因,近年來一些地方黑惡勢力犯罪仍呈發展蔓延之勢,氣焰十分囂張,在黑惡勢力猖獗的地方,老百姓有案不敢報,有冤遠處伸。各種黑惡勢力犯罪已經嚴重侵害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嚴重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和社會管理秩序,嚴重危害社會的穩定……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絕對不允許黑惡勢力為非作歹,殘害百姓,危害社會……」
一句一句,都說進林蔭心裡,他有些灰暗的心頓時明朗起來,身心迅速充滿了熱量。講得多麼好啊,這說的不就是清水的實際情況嗎?整個會議室出奇地寂靜,人人臉上都現出少有的嚴峻。
公安部會議結束後,地區公安局繼續召開會議,谷局長對全區公安機關的打黑除惡進行了部署。他要求各市縣區公安局立刻行動起來,按照公安部的部署,迅速制定方案,開展調查摸底工作。他特別強調,各地公安局長是打黑除惡的第一責任人,要認真貫徹總書記「三個代表」的思想,以對黨和人民高度負責的精神,頂住來自各方面的干擾和壓力,務必把本地黑惡勢力活動情況摸準摸透,堅決打掉,併力爭在較短的時間內取得突破。
地區公安局會議結束,許副書記沒有讓與會人員離開,隨機召開會議。他要求各單位根據公安部和地區公安局的部署,結合自身工作實際,研究制定自己的實施方案,並密切配合,迅速行動,爭取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特別是公安局,要高度重視這場鬥爭,迅速開展調查摸底工作,一定要以這項鬥爭為契機,打出聲威,打出成效,實現清水社會治安的根本好轉。
於海榮也出席了會議,但沒做太多的講話。由於眼睛一直遮到墨鏡後面,使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散會後,林蔭送市領導離開。分別時,許副書記緊緊握了握林蔭的手,興奮地低聲說:「中央真是英明,這回可以放開手干了……不過也要講究鬥爭藝術,中央雖然做了部署,可真正實施起來並不那麼容易。要多溝通!」
林蔭心裡熱乎乎的,他用更加有力的握手做為回答。
回到辦公室後,林蔭激動難捺,恰在這時谷局長打來電話:「林蔭,有什麼感想?這回可以按你的意思干了……但是,也不要以為公安部開過一次會議,中央領導講一次話就萬事大吉了,打黑除惡的阻力大著呢。不過,終究有了上方寶劍,希望你抓緊工作,率先在全區取得突破,給別的市縣提供點經驗。能做到嗎?」
林蔭激動地說:「谷局長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期望的,不過……」
林蔭忽然想起關於自己幹不了多久的議論,欲言又止。谷局長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有什麼事嗎?跟我說說!」
林蔭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聽到的議論和自己的感覺講出來。谷局長沉默片刻,安慰說:「你該怎麼幹怎麼幹,不要想那麼多,我會跟地委談的,要動公安局長,怎麼也得徵求一下地區公安黨委的意見吧!」
放下電話,林蔭的憂慮略略減輕一些,但沒有根除。他知道,地區公安局長對各縣市區公安局長命運的影響是極為有限的。谷局長的話可能發揮作用,也可能一點作用都不起,或許還會起到相反的作用。咳,別想了,該怎麼幹就怎麼幹,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剛放下谷局長的電話,黎樹林和秦志劍就走進來。秦志劍顯得特別興奮,一進屋就大聲說:「中央真英明,這回可以放手幹了!」
黎樹林也面露喜色:「對,這回咱們動點真格的,看他們有多大本事。」
林蔭也同樣激動,可是,他傳達了許副書記和谷局長的叮囑,要二人有艱苦戰鬥的準備。接著,三人對本市的黑惡活動進行了分析,一致認為,大軍子是本市黑惡勢力的總頭目,如果不把他打掉,打黑除惡鬥爭就是失敗。可是,研究到這裡,三人都沉默起來。他們都知道這場鬥爭的難度。經過反覆研究,最後選定了突破口,還是抓獲二軍子和赫剛。這兩人是大軍子最親密的助手,且罪行證據已經基本確鑿,如果將他們抓住,攻破防線,幕後的大軍子就會暴露出來。到那時,恐怕誰也保不了他了。
林蔭想:如果真的能做到這些,即使自己離開清水,也甘心了。
在這個基點上,秦志劍又談了最近調查工作進展情況。正像許副書記和谷局長說的那樣,打黑除惡鬥爭確實困難重重。秦志劍和黃建強他們的調查已經進行了好長時間,雖然找到一些受害人,可他們認為,公安部管不到清水,中央領導講話不如清水領導講話管用,除非先把大軍子抓起來,否則他們不會站出來作證。
可是,要抓大軍子,談何容易?
沒辦法,工作只能在目前的基點上進行。秦志劍分析情況後說,二軍子和赫剛逃跑這麼長時間沒有露面,應該有一個較為安全的落腳點。種種跡象顯示,薛懷禮和大軍子關係非同一般,而薛懷禮在廣州有產業,二軍子和赫剛他們有可能在那裡藏身。應該組織可靠力量前往廣州追捕。林蔭和黎樹林同意了這個意見。第二天夜裡,秦志劍就帶著黃建強和高翔秘密前往廣州。
臨行前,秦志劍發誓說:「林局長你放心,我們要以實際行動貫徹上級部署,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把二軍子赫剛他們抓獲!」
一向不喜形於色的黃建強也說:「對,只要他們在廣州露面,肯定抓住他們,否則我們就不回來!」
自他們離開後,林蔭數著日子過,一天,兩天,三天,轉眼元旦到了,還沒有任何進展。
為此,在這新千年的夜晚,他難以成眠。
2
在秦志劍他們離開的十幾天裡,林蔭幾乎每天都要同他們通電話。秦志劍採取的是笨辦法--死盯戰術,也就是蹲坑守候。盯住了薛懷禮在廣州開辦的兩家企業,尤其盯住了那家飯店。其所受的艱難困苦雖然沒對林蔭說,完全可以想像得出來。這使林蔭又想起調查組調查刑警發補助費的事,心中又憤怒又酸楚。昨天晚上,秦志劍打來電話說,有人提供線索,最近有兩個東北人在那家飯店出現,可能是追捕的目標,他們進一步加強了監控,今天是元旦,目標很可能會出現。今天下午,黃建強又打來電話,說有跡象表明,那家飯店晚上要有一個東北人聚會其中很可能有要抓的對象。晚飯後,秦志劍再次打來電話,說有幾個人進入了飯店,其中有個人的身影好像是赫剛。但飯店關了門,他們無法進入,又恐驚動對方,現正與當地公安機關聯繫,準備採取行動。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秦志劍和黃建強一直再沒來電話。考慮到他們在蹲守,林蔭也不便打電話給他們,只能焦急地等待,坐立不安。不知為什麼,心中漸漸生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就在這時,電話驟然響起,他一躍而起,把話筒抓在手中:「志劍嗎?是我……」
話筒裡傳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廣東普通話:「您好,我是廣州市公安局……你們有一位同志犧牲了……」
剩下的話,林蔭什麼也沒有聽清。他只覺頭上挨了沉重的一棒,整個屋子和大樓頓時旋轉起來,倒了過來……好一會兒,才聽到耳邊有人沙啞著嗓子叫著「局長」,這才發覺電話還拿在手中,電話裡傳出的是秦志劍嗚咽的聲音:「局長,建強他回不去了,是二軍子干的……都怪我,沒防備他們有槍……局長,我可怎麼回去見建強的妻子兒子呀,我把他扔到這兒了……」
秦志劍泣不成聲了,話筒裡換了另一個抽泣的聲音,是高翔。他說:「局長,黃隊長是為了掩護我犧牲的,當時,二軍子把槍瞄準了我,我正在抓人,沒有發現,黃隊長就撲上來擋住了我……局長,我……我……」
高翔嗚嗚大哭起來。
淚水無聲地順著林蔭臉頰流下,流到話筒上,滴落到腳下的地面上。他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可這不是哭的時候,他是局長,必須控制住自己。他哽咽著勸阻高翔,詢問事情經過。這才知道,二軍子、赫剛和薛懷禮、李大興都出現了,抓捕時,他們正與當地幾個鐵桿朋友聚會。雙方發生了殊死搏鬥,黃建強英勇犧牲,二軍子和赫剛都跑了,薛懷禮和李大興被抓獲。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
林蔭腦海裡忽然閃過小時候背過的這句古詩。
寫字檯上那紅色的日曆封面,此時就像鮮血一樣,林蔭緩緩撕下,現出二00一年一月的字樣。心想,有誰知道,我們公安民警是用熱血迎來了新世紀,新千年……
一月三日清晨,大雪滿天,一隊隊公安民警佇立在雪地上,人人肩頭、身上都厚厚一層白雪,但沒人動一動。
列車駛來,停下,車上抬下一副擔架,擔架上是一具軀體,一具公安民警的軀體。軀體上是白雪一樣顏色的布簾。
站台上頓時一片悲泣,很多警察撲上去,伸出雙臂,迎接自己的戰友,迎接戰友的亡魂。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蔭和一個女人:黃建強的妻子。人們曾經想盡辦法不讓她來,可是怎麼也阻止不住。擔架從車上小心地抬下來,她輕輕掀起白色布簾,黃建強的面容展現出來。此時,他的眼睛仍然大大地睜著,望著灰色的天穹,望著戰友們,望著妻子,嘴也微微張著,好像在說著什麼。真是死不瞑目啊!黃建強的妻子頭頂一頭雪花,向丈夫伸出手臂,俯下身,把他攬在自己的懷中,輕輕地一吻,喃喃地說著:「建強,我來接你了,咱回家,回家……」
站台上的戰友們全都哭了,哭聲與雪花絞絆在一起,飛向蒼穹。
救護車聲急促地響起。黃建強的妻子昏倒在丈夫的軀體上,迅即被抬上車疾駛醫院搶救。
二00一年一月五日上午,黃建強追悼大會隆重舉行,市裡五大班子的領導全部出席,市公安局谷局長、政治部張主任也來了,省公安廳發來唁電。靈堂被花圈挽帳擠滿。
萬書記親自致悼詞:「……黃建強同志把全部生命都獻給了公安事業,他忘我工作,英勇拚搏,是公安民警的英雄典範……」
林蔭已經沒有了眼淚。聽著萬書記的講話,心裡想,評價高是應該的,黃建強也受之無愧。可是,對於失去丈夫的妻子和沒有了父親的兒子來說,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林蔭默默地想著黃建強的生前,想著那張沉靜的瘦瘦的面孔,想起他臨行前說過的話:「只要他們在廣州露面,肯定抓住他們,否則就不回來!」現在看來,這是不是一種預兆呢?太不吉利了。再想一想,黃建強真是命運多折呀,被人陷害無端入獄幾個月,好不容易出來,不到十個月就獻出了生命。在這十個月裡,他做了多少事啊?記憶中,總是他匆匆的身影。他很少主動和領導接觸,更不會說一些討人喜歡的話。甚至,他都很少說話,他把語言都化做行動。說起來,他在某些方面比秦志劍還可取。秦志劍鋒芒畢露,性子太急,就像一團火,而黃建強則像一池水,總是難得地保持著平靜,有效地彌補了秦志劍的不足。他們倆在刑警大隊真是難得的搭擋,也可以說是生死搭擋。現在,這生死搭擋中的一個已經離去,剩下的一個將是怎樣的心情呢?
林蔭眼睛尋覓了一下,發現秦志劍就站在右前方,站在死者親屬站立的地方,身體筆直,臉如鐵色,右臂還攬著一個頭上纏著孝布的小男孩兒,看上去就像一位父親。而那男孩兒正是黃建強的兒子。黃建強的妻子也站在那裡,身邊有兩個女民警在攙扶著她。
看到這對失去依靠的妻兒,想像著他們今後的日子和命運,林蔭乾枯的眼睛又濕潤了。
萬書記悼詞念完,林蔭走到前面。他說得不多,但句句打動人心:
「……我不想說得更多,我只是提醒你們,這裡躺著的人,是為了你們而獻身的,希望你們不要忘記他。也希望大家想一想,面對這鮮血和生命,我們該做些什麼,怎樣做才能使烈士的鮮血不白流……」
遺體告別開始了。戰友們緩緩地走上前,把胸前的白花摘下,放到棺罩周圍的松枝上,碧綠的松枝很快綻滿了白色的花朵。
林蔭向黃建強的遺體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他看到,儘管醫生做了一些技術處理,可黃建強的眼睛此時仍然在睜著,在看著眼前的人群,看著戰友,看著人們看不到的地方。
秦志劍再也控制不住,跌跌撞撞撲到棺罩上放聲嚎啕起來:「建強,你死不瞑目啊,你死不瞑目啊,你放心走吧,戰友們一定給你報仇,一定給你報仇啊……」
被秦志劍這一帶,很多同志也放聲大哭趕來,嘴裡都說著一個字:「報仇」。
追悼會結束,林蔭走出靈堂,心就像灰色的天空一樣,鐵沉鐵沉。
這時他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大軍子。
對了,他也來參加追悼會了,剛才介紹領導和參加追悼會的各界人士時,還介紹了他。而且,他的名字僅列在市領導的後邊。
此時,他正和方政委說著什麼,方政委輕輕地搖著頭,向這邊看過來,發現林蔭後,走過來輕聲說:「大軍子對我說,要提供一筆資金,給烈士遺屬,我沒有同意,他再三說,好像挺誠懇的。你看……」
林蔭目光如劍,看向大軍子,用誰都聽得見的聲音大聲說:「不,我們絕不收這種錢,它會玷污烈士的英靈!」
大軍子霍的轉過身,向旁邊的轎車走去。
這時,從靈堂走出的秦志劍發現了大軍子,怒吼著衝過去:「大軍子,你給我站住,黃建強是你殺死的,是你殺死的,我饒不了你……」
秦志劍邊往上衝,邊把手摸向腰間的手槍,幾個刑警急忙將他死死抱住。
大軍子聞聲站住,轉過身來,眼睛看看秦志劍,又看看林蔭,冷笑一聲鑽進了轎車。
秦志劍還在罵著:「大軍子,你等著,我饒不了你,我要親手殺了你……」
大軍子駕車遠去。
林蔭聽著秦志劍的怒罵,感到很解氣。但是他也知道,要想把秦志劍的怒罵變成現實,還有很多艱苦的工作要做。就目前的形勢看,鹿死誰手還很難說。秦志劍把怒火都發洩在薛懷禮和李大興的頭上。
雖然沒能抓住二軍子和赫剛,可薛懷禮、李大興被抓,特別是黃建強的犧牲還是產生很大震動。一些受害群眾受到鼓舞,開始站出來指控大軍子一夥的罪行,包括幾名已經遷往外地的客商,還有目睹過赫剛砍傷稅務人員的群眾。可是,這些指控還都集中在二軍子和赫剛的身上。薛懷禮和李大興雖然交代了罪行,承認見過二軍子和赫剛,也提供不了更多的情況。他們說,二軍子、赫剛確實在廣州開的飯店躲藏過,可別的藏身之所就說不清楚了。這次逃脫去了哪裡也說不清楚。所以,儘管黃建強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案件並沒有取得實質性的突破。
也許,這就是黃建強死不瞑目的原因。
看來,還得抓二軍子和赫剛,尤其是二軍子。只要抓住這兩個人,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不過,廣州之行還是有收穫,那就是薛懷禮和李大興的落網。薛懷禮雖然霸道凶橫,可他畢竟沒見過什麼大的世面,欺負村裡的老百姓是威風得很,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但是,他也沒有徹底服輸,對大軍子還抱有希望。對經濟上的問題,他做了部分交代,否則無法說清在廣州的兩家企業是怎麼回事,也承認了是陷害徐子民。然而,對縱火一案卻堅決否認,因為他知道那沒有證據。可這起碼澄清了徐子民的縱火嫌疑,證明徐子民確實是錯案。而這又聯繫到了牛明,市紀檢委在上級的壓力下不得不立案偵查,地區中級檢察院也介入進來。牛明這回真正慌神了,方方正正的小臉失去了以往的紅暈,變成了青白色,嘴唇上也出現了大血泡。
這一切,都產生了應該產生的效應,促使了人的轉變。
晚上,有一個人輕輕敲開林蔭的門,走進來。
是江波。
此時,他面色蒼白消瘦,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也滿是血絲,往常那帥氣無影無蹤了。進屋後,他用有點顫抖的聲調對林蔭說:「林局長,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建強的犧牲教育了我,我思考了很久,我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了,我也警校畢業,和秦志劍黃建強都是同學,我要和他們並肩戰鬥,林局長,請您相信我……過去,我走錯了路……」
江波說著流出了眼淚。
江波講述了自己的心路歷程。在警校時,他的學習成績並不比秦志劍和黃建強差,當時,和他們倆關係處得也挺好,也想著畢業後好好幹,可不想正式從警後,卻陷於清水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根本就不憑工作來對待一個人,正直的人還往往受到排擠。他說:「牛明還總訓我,做人眼睛要亮,要知道跟誰……漸漸地,我的心發生了變化,開始學習一些自己原來憎惡的東西,向牛明靠近,甚至巴結大軍子……」他流著淚說:「其實,有時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我是個警官哪,黨和人民培養我是和惡勢力進行鬥爭的,我卻去巴結他們,和他們交朋友,甚至想藉著他們的勢力尋找自己的前程……局長,希望你理解我,我也是不得不這麼幹哪,前幾年,大軍子他當著咱公安局一半的家,誰要想提拔,只要他說一句話,比啥都好使啊,牛明能當副局長,就是靠的他,我當上副大隊長,也有他的作用……可現在我明白了,那麼做是沒有出路的。他們沒有一個好良心,平時跟你稱兄道弟,到了關鍵時候,準把你推出去。別說跟他們在一起得不到好,即使得到了又能怎麼樣?人良心如果壞了,別的還有什麼意義……局長,我看到了,建強是死不瞑目啊。我是他的同學,希望你相信我,他犧牲了,我要頂上來,完成他沒能完成的任務……」
江波聲淚俱下。可以聽出,一切都發肺腑。
黃建強的血沒有白流。
過了好一會兒,江波才平靜下來,對林蔭說:「林局長,我跟牛明和大軍子接觸較多,對他們很瞭解。要跟他們鬥,用一般的招法是不行的,我有個想法,你如果覺得可靠,我就做點貢獻……」
兩人的聲音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