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懲惡揚善,佛祖慧眼一定會看到,會保佑我的
(2000年7月1日晨至4日上午)
1
人離去,天也漸漸亮了,整個公安局大樓靜下來。對了,今天是週六,雙休日,也是「七一」。昨夜的行動,可以說是用實際行動為黨的生日獻禮吧!
林蔭環視了一下空曠的辦公室,無聊地站了片刻,走進裡間的臥室。
秀雲正坐在沙發裡托腮生悶氣,見他進來,一扭身把臉轉向窗子。
看見妻子這副模樣,林蔭露出了笑臉。他喜歡看秀雲這個樣子,手托著腮,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她比他要小上五歲,她不是文化型女性,可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韻味:真誠、樸實,開朗。雖然有時愛耍點小孩子脾氣,可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只要哄上幾句就會雲開霧散。此時,林蔭已經為剛才發火而懊悔,心有歉意,悄悄走近她,要伸手撫攬,她卻忽地從沙發裡站起,坐到靠窗的床上。
林蔭笑嘻嘻走過去:「幹啥呀,多長時間沒親熱了,躲什麼呀?」
手臂伸上去,被秀云「啪」的一聲打開:「別碰我,去找那個女記者吧,可真快呀,剛來幾天就搞上了,行,她人長得也漂亮,文化又高,還是記者,配得上你!」
林蔭樂了,他知道妻子的心理。當初他們相處時,她就表示過,自己只是一個普通女工,只有高中學歷,配不上他。可他喜歡上了她的真誠率直,喜歡上她那質樸的橢圓形臉腮,就一無顧地選擇了她。可是,儘管結婚多年,已經有了兒子,她的心底還是有一種自卑的感覺,特別是這兩年,她更多了幾分心思,怎麼解釋她也不放心。有時,他也喜歡她這個樣子,覺得好笑,可愛,可有時又很生氣,因為怎麼解釋她也不聽,總是懷疑有別的女性和他有特殊關係,有時會無緣無故為此而賭氣。現在又來了。
針對秀雲的心理,林蔭湊到床前,強行搬住她的肩膀說:「她呀,是挺漂亮,文化也比你高,如果我還年輕,沒準會選擇他,誰讓我先遇上你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來,別鬧了,你大老遠來了,總不是跟我賭氣來了吧。你沒看見嗎,我多不容易呀,你就別再給我添煩惱了,啊,求求你了!」
秀云:「別來這一套,誰給誰添煩惱了?瞧你剛才發火那樣子,像老虎一樣,好像要吃了我似的,我咋的了,大老遠跑來就為受你這個呀……」
秀雲說著又來了火,的頭紮到床上,流出了眼淚。這眼淚是真誠的。她原以為丈夫當上公安局長是件好事,還覺得很榮耀呢,沒來之前,也有種種幻想,幻想著林蔭對自己突然光臨的驚訝,幻想著做為公安局長妻子在民警面前的尊嚴榮耀,可想不到卻是這樣的迎接。她又想起來路的顛簸,到了公安局大門口被堵住進不去屋,想到丈夫和那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親親熱熱肩並肩從樓裡走出來,又說又笑的樣子,委屈、擔心一股腦都從心頭湧上來,變成淚水從眼睛流出,洇濕了枕頭,怎麼也止不住……
林蔭急忙又哄又勸:「秀雲,別這樣,我也是氣壞了……你想,我能跟誰發火呀?能跟民警嗎?能跟領導嗎?只能跟我的親人哪。你是我妻子,你就是我最親近的人哪,跟別人行嗎?跟那位女記者,人家不撓我個滿臉花才怪了,如果那樣,你叫我咋見人哪……」
果然,秀雲很好勸,林蔭說了幾句她就多雲轉晴了,聽到林蔭說被女記者撓個滿臉花時,「咯」的一聲樂了,翻過身來,擦著淚眼說:「她敢,我這麼多年都沒撓過一回,她敢撓……」說著還查看林蔭的臉,就好像他真被誰撓了一樣。
林蔭知道風雨已經過去,心情也好了許多,搬著秀雲的肩頭,把她的身子摟進懷裡說:「你來得真不是時候,正趕上這件事,一宿白白過去了,來,現在怎麼樣,讓我們來互相慰勞一下……」
已經好長時間沒這樣了。兩人身體一親密接觸,生理上都有了強烈的反應,可秀雲卻口是心非地無力掙扎著:「不,大白天的,你幹什麼呀,還公安局長呢……」
林蔭走到窗前把窗簾放下來,把電話線拔掉,手機關掉。然後回到秀雲身前,開始解她的衣服:「公安局長怎麼了,公安局長也是人,也是男人,也許,比別的男人更理解女人,更需要女人,更能使女人快樂……」
秀雲掙扎著掙扎著,可衣服還是很快脫了下來,林蔭也三下兩下脫光了身子:「跟你結婚這麼多年,還真沒大白天幹過呢……正好,一點干擾也沒有……快……」
秀雲還是作出掙扎的樣子:「你算什麼公安局長,讓你們民警來看看,純粹是流氓……」林蔭說:「我就是流氓,就是流氓,我叫你嘗嘗流氓的滋味……」秀雲再也不掙扎了,不一會兒就呻吟起來,像要把林蔭吃了一樣緊緊抱在懷裡,身子還絞動著:「快……快……」
一切不快在這瘋狂的瞬間都消逝了,林蔭表現得無比亢奮,高度的的快感電流一樣擊過他的身心。
高潮過後,快感漸漸遠去,可美好的感覺卻久久保留著,再加上多日的疲倦,林蔭不知不覺睡去,進入深沉的夢鄉。
這時,秀雲卻起來了。她走進衛生間洗涮了一下,又回到床邊,打量著沉睡的丈夫,痛心地看到,他見老了,臉上寫滿了疲憊,雖然睡著了,眉頭卻還在皺著,好像在跟誰賭氣。秀雲輕輕揉了一下,想讓它舒展開,可是一點用也沒有。她只能疼愛地盯著他,像守護著一個大孩子一樣守護著他。她為他自豪,也為他擔憂,想幫助他又無能為力。只能久久地守望著他,忘了時間,忘了一切……
林蔭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很香很香,睡到後來,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夢見自己行走在溫暖的陽光下,綠草如茵,山青水秀,陽光照亮了天地,也照亮了自己,溫暖了世界,也溫暖了自己的心……一種幸福的憂鬱漸漸從心中生起……忽然,他看到了母親,是中年時候的母親,而自己忽然變成了孩子……母親,原來你在這裡,你離開我好久啊,兒子想死你了……一股巨大的悲傷忽然從心頭瀰漫開來,無論如何也難以抑制,林蔭叫了聲:「媽……」張開雙臂向母親撲去,眼淚泉水般噴湧而出,巨大的哀傷從心底迸出,摟著母親嗚嗚哭出聲來……
他被自己的哭聲驚醒,醒來後還在哭,還沉浸在夢境中,他不想醒來,他要再看看母親,擁抱母親。他要哭,要對母親哭訴,哭得是那樣的痛快,那樣的舒暢……
終於,他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一雙關切的淚眼在盯著自己,原來是秀雲,心一動,急忙起身穿好衣服。
秀雲的目光裡充滿了擔心:「林蔭,你怎麼了……」
悲傷和酸楚再次從心中升起,林蔭什麼也沒說,伸出雙臂,把妻子緊緊摟在懷裡,把臉撲進她的胸膛,強抑淚水,緊緊地擁抱了她好久。
秀雲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丈夫怎麼了。結婚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啊,現在是怎麼了……好在林蔭及時控制住自己,從妻子懷中抬起頭來,擦擦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了句:「做了個夢!」然後走進衛生間,「嘩嘩」洗起了臉。此時他完全清醒過來,也奇怪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那樣,為什麼會產生那種感情,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感到心裡很暢快,通體上下都有一種舒適的感覺。看來,痛哭流淚有時還是有好處的。
走出衛生間,他恢復了平常的心境,對妻子說:「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打一聲招呼,正趕上這亂哄哄的……家裡都好吧,爸爸身體怎麼樣,兒子的學習還行啊?」
秀雲打量著林蔭的臉色,沒再問什麼,體諒地順著他,說起了他想聽的話:沒通知他,是想給他來個驚喜,沒想到趕上這種事;家裡一切好,爸爸的身體隨著天氣轉暖,感覺好多了,兒子學習更有了進步,前幾天全年級聯考,進了前五名,不用他操心。林蔭聽了深感欣慰,發自內心地感到妻子來得及時,來得好。正聽得來興趣,忽然聽到肚子發出咕咕聲,才覺得餓了,想到妻子來到清水還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就拉起她的手臂:「走,咱們上街,找個小吃部,享受享受去,今天是星期日,咱們好好過一過!」
秀雲欣然響應這個建議。林蔭換了便衣,攜妻子走出辦公樓。
林蔭本想去個像樣的飯店,可天還早,大一點飯店還沒有開業,秀雲也捨不得花錢,堅持說:「找個小吃部隨便吃口就行了。」
進了一個小吃部。裡邊有不少人在吃早餐,林蔭要了包子和稀粥,和秀雲坐在角落裡吃起來。因為他穿著便衣,來清水的時間也不長,所以沒人認出他來。吃飯的時候,聽到鄰桌有人低聲議論著:「聽說了嗎?昨天夜裡出大事了,皇朝大酒樓讓公安局端了,罰了好幾百萬,二軍子也抓起來了!」
他的耳朵一下立了起來,向秀雲使了個眼色,二人不動聲色地邊吃邊聽。
另一個人驚訝地:「真的?我不信?你聽誰說的?」
回答:「誰說的?全市都知道了。看這架式,公安局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另一個人:「咳,我不信,還不是做個樣子給人看,動真格的怎麼不抓大軍子?你看著,用不了三天二軍子就得放出來,誰不知道他是瘋子,殺人都不償命!」
「那可不一定,」說話的人口氣重了:「現在這個公安局長可跟以前的不一樣,你沒聽說嗎?他剛一來就把大軍子三個手下拘留了,前些日子又把大橋鎮的『偏頭』抓起來了,誰說情也不行。你也別不信,共產黨要是動了真格的,誰也擋不住!」
另一個人:「要真這樣,咱清水還有點希望。再瞧瞧,如果形勢好,就讓我表哥回來。他本來在咱市生意做得好好的,可前年硬被大軍子手下給打跑了,賠了好幾十萬,一直嚥不下這口氣……哪天我給他打個電話……」
第一個人:「哎,我看你不如先給公安局林局長打個電話,看來,這人是真共產黨……」
兩人話音低了下去,聽不清了。看來,群眾反映還行。可是,從他們的對話中也可知,清水治安還有很多黑幕沒有揭開,大軍子還有很多罪惡等待清算。
因為心情好,這頓早餐吃得特別多。
吃罷飯,領著秀雲上街轉了一圈。因囊中羞澀,不懂生活,林蔭沒有給秀雲買任何東西,反倒是秀雲給他買了件襯衫。返回公安局的途中,秀雲又在一個攤床前停下來,買了一捆黃紙。林蔭見狀一愣,猛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一股痛苦、悲傷、自責的心情「忽」地湧上來:對呀,今天是母親的週年哪,你怎麼都忘了……啊,怪不得自己做了那個夢,夢見了母親,難道冥冥中真的有什麼東西在提示自己嗎?!
啊,母親,我的母親,你離開我多久了……
淚水又湧上來,林蔭強控制住。他又想到了夢境,真想像夢裡那樣,抱頭放聲大哭一場。
2
回到局裡休息一下,秀雲對林蔭提出:「我來一趟也不容易,聽說你們清水有個靈幻寺,想去看一看!」
林蔭也早知道這個寺廟。說來好笑,它雖然是座廟,卻成了清水人和外來人觀光遊玩的一個景觀。林蔭來清水後因為太忙,還一次沒有去過。此時架不住秀雲央求,也為了讓她高興,兩人就打台出租車出了城。
一個小時後,二人來到靈幻寺。寺院建立在山坡上,因建築時間不長,青色高牆還很新。寺廟前有一道巨大的影壁,上有四個大字:「法輪長轉」。林蔭心中暗暗稱奇,這怎麼和李洪志的法輪功好像有些淵源。問了一位遊客,對方解釋說,李洪志的法輪功就是剽竊了佛家這個理念而來。
進入寺院,才覺這靈幻寺很大,兩座大殿南北遙遙相對,還有一座小殿居中,兩側是禪房及迴廊曲徑。迴廊上懸掛著一些精緻的木刻畫,表現的皆是佛家的一些傳說故事。在寺院大牆外面還有兩幢帶有現代色彩的住宅樓,是僧人的起居之所。
寺院裡遊人很多,大殿小殿香火不斷,不時有人在佛像腳下的菩團上焚香祈禱。秀雲拉著林蔭轉了一圈,見一個偏殿裡無人,買來兩柱香,拉著林蔭就要往菩團上跪。林蔭說啥也不幹,可他能攔住自己攔不住秀雲,她固執地甩開他的手,把手中的香插在佛像身前的香爐裡點燃,然後虔誠地跪於菩團之上,雙手合十,雙目微團,雙唇微動禱告起來。林蔭站在她的身後,默默地等了好久好久她才起來,又擦了一下眼睛才慢慢轉過臉來。林蔭偷偷觀察了一下,發現她眼裡好像有淚水。心中不解,問她怎麼了。秀雲嗔看他一眼,閃著淚光說:「還不是為你?!」林蔭又問:「我怎麼了?你向佛像許什麼願了?讓他保佑我平安?」秀雲不語,看來是猜中了。林蔭覺得好笑,也有些感動,摟了一下她輕聲說:「人做好事,佛祖自會保佑,我做為公安局長懲惡揚善,佛祖慧眼一定會看到,一定會保佑我的!」秀雲打了他一下:「別嘻皮笑臉的,佛祖會生氣的!」林蔭更覺好笑,秀雲扯著他聲說:「咱們回去吧,晚上還得給媽燒紙!」於是,在這天的午夜裡,在清水城郊一個十字路口閃爍起火光,火光顫抖,在夜幕的襯托中格外的燎人眼目。
林蔭對父母的感情很深,尤其是母親,更有著特殊的感情。母親沒有文化,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林蔭小時候,只靠父親一個人微薄的工資養活全家,日子所以能支撐下來,很重要一個原因是母親的省吃儉用。留在林蔭記憶中的母親,永遠是起早貪晚忙碌的身影。母親雖然沒文化,可教育子女無師自通,對孩子要求很嚴。他還記得兒時母親的囑咐:「不許打架罵人,不許說謊,不許學壞,要講衛生,要好好唸書,長大要有出息!」等長大了,上大學了,畢業參加工作了,母親又囑咐:「好好工作,別因為家裡事影響工作。做人要本分,別貪財,別走歪道兒,別喪良心。如果有一天當了官,不能忘了老百姓……」母親沒有什麼大道理,只用她的人生體會、她的樸素的人生準則來教育子女,可是,卻在不知不覺間滲入了兒子的心田。也許,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和母親有關。可惜,她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見不到她了,再見只能在夢中了……母親一輩子沒過上富裕日子,還記得年幼時母親的歎息:「等你長大了,能讓媽過兩天鬆快日子,媽就滿足了……」可是,自己長大了,又是上大學,又是參加工作,結婚生子買房,母親渴望那種鬆快的日子一直沒有得到,就一病不起,撒手塵寰了……在沒來清水之前,自己還能年年想到給母親燒紙,到清水後,沒黑沒白的忙,把母親都忘了……
想到這裡,林蔭十分難過,一邊燒紙一邊把眼淚水珠般灑落到燃燒的火焰中,邊往火光裡扔紙張,邊輕聲說:「媽,如果你真的地下有靈,如果這紙真的能變成錢,希望你能接到,兒子在你活著的時候沒能讓你過上鬆快日子,以此來補報您的養育之恩吧……」說著忍不住抽泣出聲。
不知這個風俗是怎麼形成的,給故去的親人燒紙都要選在十字路口。好像是為了四通八達,燒的紙錢可以方便地到達親人的手中。林蔭也不能破俗。可是,城裡太亂,各個十字路口更是車來人往,夜間也難得安靜,他又是公安局長,被人認出影響不好。再則,他要借燒紙的機會懷念母親,寄托哀思,市區的忙亂也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才專門打個出租車來到這裡。
就在火光將熄的時候,一輛公安巡邏車飛速趕來。他們接到群眾電話報告,說城郊有火光,不知怎麼回事。可他們趕到跟前,下了車,先看到兩個人在燒紙,再走近兩步,才驚訝地發現是淚水滿面的局長。
林蔭發現了同志們,默默地站起來,擦乾了眼淚,和妻子一起登車返回公安局。路上,他沒有說一句話,但心中卻對自己反覆叮囑:林蔭,你絕不能忘記母親,你所做的一切,都要對得起母親!
秀雲又陪林蔭呆了一天,3日一上班,就要返回白山家中了。林蔭太忙無暇送行,就讓郝正幫著買車票送站。可晚上秀雲卻打來電話說:「林蔭,我到家了,是郝主任派車送我回來的。這人挺熱心的,你謝謝他!」
林蔭不但沒有感謝郝正,反而很生氣,因為他規定,除非特殊緊急情況,任何人不得私自使用公車。想不到郝正居然瞞著自己這麼幹。然而,秀雲接著說的話更讓他氣憤:「林蔭,郝主任看到咱家的情景,說咱日子太清苦,扔下兩千塊錢,上車就跑了,這咋辦哪……」
這……這個郝正,太不像話了!
次日一上班,林蔭就把郝正找到辦公室。郝正還以為有什麼好事,喜笑顏開地走進屋來,想不到,兩千塊錢「啪」地甩到他面前:「郝主任,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郝正十分尷尬:「這,我沒別的意思,昨天到了你家,才發現住房實在太差了,以前真沒想到,你家生活這麼清苦,老爺子還有病,叫人看著心難過,這是我的失職,對領導關心不夠,當時也沒想別的,就扔了點錢,想幫幫您……」
林蔭一擺手:「你這是幫我嗎?這是害我!我日子是緊,可和清水多數民警相比,和那些下崗工人比,還過得去。我感謝你的關心。不過,如果你真關心我,就等我被撤職後再給我送錢,那時我保證收下!」停了停,「希望你今後多關心關心那些普通民警,關心關心清水的老百姓。遠的不說了,你們辦公室的劉秘書日子就挺緊,你關心過他嗎?郝主任,希望你把精力用到工作上,我不能說你給我送錢有什麼企圖,可我必須告訴你,我對人的使用和評價,就是看你的工作如何,看你的品德如何。你這麼幹,實際上已經在我的心裡減分了……」
郝正被說得臉火辣辣的,可是不敢反駁,只能心裡暗罵:「媽的不識抬舉。不收?還不是嫌少?好,讓你裝,咱們走著瞧……」
這是一個小人,而小人是得罪不得的。古往今來,多少仁人志士、英雄豪傑裁在小人手裡呀!可是,林蔭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考慮個人的安危得失。
3
在林蔭批評郝正的時候,一駕民航客機正在空中飛翔。一等艙裡,兩個並肩坐著的男子,正在低聲說話。他們是出國考查歸來的萬書記和大軍子。
大軍子:「萬書記,不能再容忍下去,我倒不是心疼那點錢,別說二十萬,就是二百萬也不算啥,關鍵是他打我的臉,可打我的臉就等於打你的臉。誰不知道,你講過多次,皇朝大酒樓是重點保護單位,可他非要這麼幹,不是和你唱反調嗎?我看,他早晚壞了我們的大事,你得找地委談,不能讓他長幹下去!」
大軍子的話半真半假。他說不在乎被罰那點錢是真,可二軍子被抓起來可不得了,真要重新做精神病鑒定,誰知是啥結果?雖然二軍子總是惹事,可終究是自己的親兄弟,十指連心哪,他要出個三長兩短怎麼是好?如果林蔭再揪住這一點追下去,把別的事都勾起來就更壞了。
萬書記聽了大軍子的話沒有馬上表態,他表面上很平靜,還不時向機艙窗外看上一眼,實際上內心和大軍子同樣著急不安。在深恨林蔭的同時,心中也有幾分害怕。他知道,自己和大軍子弟兄休戚與共,如果大軍子完了,自己的問題肯定也遮不住。可畢竟當了多年領導,在清水一把手位置上也干了好幾年,考慮問題能夠站在講政治的高度。因此,他先批評了大軍子的幾句:「這事只能怪你自己,皇朝大酒樓雖然是重點保護單位,可搞得也太過份了,又賭又嫖,證據確鑿,還抓到了重大逃犯,叫我說什麼?」然後才把聲音轉低說:「公安局長不同於其他科局,他是地委管的幹部,我只能反映問題,提建議,卻沒有決定權,你得找何大賴子,他不是說一定要把姓林的弄下去嗎?他是何書記的堂兄,說話比我好使!」
大軍子:「我看也不一定。他跟我說,他反映過幾回了,可地委何書記說,姓林的上任還不到半年,沒什麼明顯的過失,不能說拿就拿。何大賴子還跟我說過,林蔭雖然是地委管的幹部,可地委也要聽當地黨委的意見,你的話還是管用的,不過得動作快點,要是等他幹出名堂來,再整就更費勁兒了!」
萬書記沉了沉:「那也得等,他不是能幹嗎?就讓他幹,干多了必然出錯,到那時就好辦了!」
大軍子著急地:「那得等到啥時候啊?恐怕沒等他下台,咱們先被他整下台了,就說眼前吧,二軍子的事怎麼辦?」
萬書記瞅了一眼大軍子,不滿地說:「他也太過份了,居然用刀砍警察,還要砍公安局長。你平時也不好好管他,這種時候要我怎麼辦?!」
大軍子:「這……那你就任由他姓林的胡整?」
萬書記冷笑一聲:「當然不能,飯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辦,當然不能任由著他。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市委、市政府有人支持他……」
萬書記的聲音更低了,大軍子專注地聽著,終於點了點頭。
後來,二人把話題轉到別的方面,聲音仍然不高。大軍子說:「我在青島給你和素素買的那套房子看見了吧,還行嗎?」
萬書記臉上露出笑容,又現出幾分無奈:「行是行,可就是作用發揮得太少啊!」
大軍子說:「要不,把素素調到你身邊去吧!」
萬書記急忙搖頭:「那不是授人以柄嗎?」歎口氣:「以後再說吧!」
大軍子看看萬書記的臉色:「這幾天,素素受苦了,一定讓姓林的整夠嗆!」
萬書記說:「那倒沒有,素素給我打電話來了,說林蔭對他還挺客氣的,還我誇了他幾句呢!」
大軍子冷笑一聲:「誇他?她是不是看中姓林的了?!」
萬書記臉「刷」的拉下來。大軍子看到了這個表情,偷偷笑了一下,心想:都是我玩過的了,他還挺鍾情的呢。然後換了話題,說起萬書記兒子出國的事來,萬書記臉色這才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