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耀和趕到郭玉順的辦公室時,已經是下午5點多鐘了,郭玉順確實有些等得不耐煩了。一見面,郭玉順看看表,匆匆地站起來說:「老裘,你真是能磨蹭,走,我和省紀委領導約好時間了。」
說著,郭玉順和裘耀和出了辦公室,裘耀和並沒有問郭書記是什麼事,到了樓下裘耀和才說:「不是我磨蹭,實在沒辦法啊!」
裘耀和上了郭玉順的奧迪轎車,兩人坐在後排,轎車箭一樣地衝破傍晚的暮靄,在高速公路上飛速前進。
郭玉順的手機響了,他取出手機:「喂……哦,仝處長,你現在在哪兒?好,你已經快到了!我們剛出發,請你向龔錢梁書記匯報一下,我們稍遲一點到,好,再見!」
裘耀和看一眼郭玉順,心裡多少想到他們此行的任務,龔錢梁是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沒有重大事情不會約郭玉順的。帶著裘耀和去見龔錢粱,這一定是郭書記的意圖。作為一個縣委書記,裘耀和太清楚了,除非省委領導到下面檢查工作,否則到省裡來,他是很難見到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的。裘耀和不需要猜測,這樣重大的事情,省紀委還是非常重視的。
郭玉順和裘耀和到省城時,已經是晚上近8點鐘,他們連晚飯也沒吃,就來到省紀委,龔錢梁和省紀委兩個副書記、省紀委二室秦主任,已在會議室等候他們。
聽完了仝處長的匯報,郭玉順說了幾點意見,最後龔錢梁說:「這次行動,省紀委就不再去領導同志了,由仝亮同志負責,有什麼事情隨時打我的手機。」龔錢梁站起來,握著郭玉順和裘耀和的手,「二位辛苦了!我就不留你們了,等過了這一陣子,我來做東!」
郭玉順和裘耀和在路邊吃點麵條,奧迪轎車離開了夜幕沉睡的省城南江市。當他們上了大橋時,郭玉順看了下手錶,此刻,正是深夜12點整。
皇樸人和梅處長分手後,似乎有一種想家的情緒,在他一fl,裡,43歲當上縣委書記,在另外一個縣裡干了3年,調到石楊時,他也不過45歲,那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歲月,可是到石楊不久,他不知不覺地變了,一次偶爾的機會,他看到招待所的年輕女服務員,心裡為之一動,男人強烈的性衝動讓他幾乎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沒多久,這個女服務員就成了皇書記的獵物。從此之後,皇樸人便把妻子當成了客人,兩個人很少有床上的溫存。皇樸人嘗到了甜頭,一發不可收拾了。但是此刻,不知為什麼,他想到20多年朝夕相處的妻子,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思念感,其實自從到市裡當副市長後,市政府多次催他把家搬過來,但他總是以等市級領導宿舍建成後再搬,一步到位,好在回家度雙休日也很方便,小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他住在市政府招待所一個套間裡,在招待所小餐廳就餐,活得很自在,可是這種懷念家的感覺已經多年沒有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個地方出了什麼毛病。正當他思緒輾轉時,電話響了,一接電話,是女兒皇小婧,皇樸人心中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心疼地說:「喂,喔,是小婧啊!」
「爸,你在哪兒?」女兒說,「我想你。』』
「好,那我回去,現在就回家。」皇樸人放下電話,覺得此時此刻完完全全沉浸在一個父親、丈夫的幸福之中,於是什麼東西也沒帶,就給駕駛員小韋打了電話。
市區離石楊縣只有50多公里地,平時說是一個多小時,那是人們習慣了,如今組建了地級市之後,新的市委、市政府班子首先把通往各縣的路修好了,一般情況下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只是小韋開車穩重,不像那些年輕駕駛員開快車,皇樸人自從到了市裡,新配的是紅旗車,他感到遠不如在石楊時的那輛日本進口皇冠車。車子雖然是舊的,但那可是日本進口原裝高級轎車。
轉眼間紅旗轎車開出去半小時了,憑著他的感覺,最多不要半個小時也就到石楊縣城了。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他沒有看號嗎:「喂……是我……你……什麼……」打電話的是石楊縣婦聯副主任肖莉。接到這個電話皇樸人的心裡有些甜蜜感。肖莉還不到30歲,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高中畢業後在家務農,憑著她的靈氣和幾分容貌,被鄉婦聯主任看中了,常常把她借到鄉婦聯幫幫忙,有一次皇樸人到鄉里檢查工作,一眼看中了肖莉,鄉婦聯主任看出皇樸人的心思,說讓肖莉有空到縣裡去一趟,肖莉當然喜之不盡,第二天就去找皇樸人,皇樸人說要把她安排到縣婦聯工作,當晚就把肖莉留下了,自然姑娘也就把那聖潔的身體奉獻給了皇書記,不久,讓肖莉沒有想到的是,她不僅到縣婦聯工作,還當上了縣婦聯副主任。
肖莉在電話裡說:「皇書記,你現在在哪裡?」
「有事嗎?」
「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訴你。」肖莉低聲說,「這幾天石楊已經亂在了抓了兀/卜^輒在到府h^^十直櫥……,』
「這我都知道,還有什麼?」肖莉吞吞吐吐地說:「我聽到風聲了……恐怕對你很不利……」
「你現在在哪裡?"皇樸人更加慌了。
「我在辦公室,你呢?」
「這樣,你馬上回宿舍,我很快到你宿舍來。」皇樸人說。
紅旗轎車繼續往前開,遠遠望去,石楊縣的燈火已經漸漸出現在眼前。皇樸人取出手機,給女兒打了電話:「小婧嗎,爸爸的情況有些變化,馬上不能回去,告訴你媽媽,要當心,特別要注意保護自己。」說完,沒等女兒說話,就掛斷了電話。
到了石楊縣城,皇樸人下了車,讓駕駛員去招待所住下來。
肖莉住的是臨時租來的一套房子,兩人一見面,肖莉就撲到皇樸人的懷裡,嚇得全身顫抖起來,嘴裡不停地說,這幾天她特別的恐懼。
皇樸人也有些惶惶不可終日,雖然多日不見肖莉,可他此刻哪裡有心思去和肖莉親熱呢,皇樸人安慰了肖莉一會兒,只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皇樸人神情慌張地看了看號碼,任憑手機一個勁地響著,他只是愣愣地看著號碼。肖莉慌慌張張地問:「誰?」
皇樸人搖搖頭,猶豫了半天,手機仍然在一個勁地響著,這時他才按了一下鍵盤:「喂……喲,是高秘書長呀,我是老皇……」
「皇副市長,你在那兒?」高秘書長說,「哦,市委要召開一個緊急會議,請辛苦一下!」
皇樸人警惕地對著手機:「什麼緊急事,現在都幾點了?」
高秘書長說:「11點開會,這事是郭書記定的,現在是9點多鐘,請準時到市委第一會議室,好嗎?」
皇樸人關掉手機,臉上變了色,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
肖莉問:「什麼事?」
「不知道。」皇樸人更加緊張地摟著肖莉,「我感到這事有些不大對頭,萬一……」
「那怎麼辦?」嚇得肖莉哭了起來。
「肖莉,我必須趕回去。」皇樸人說,「如果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會採取特別手段的,那我會連累到你的。」
現在皇樸人又想到梅處長,憑他的感覺,梅處長毫不猶豫地從他手裡拿走20萬元錢,應該說能幫助他逢凶化吉的,破財消災,這是一句古訓。於是他立即給梅處長撥了電話,這一次電話倒是很痛快地接通了。
「喂,是梅處長嗎?我是老皇,皇樸人。」
「哦,皇市長,有事嗎?」
「梅處長,你現在在哪兒?」皇樸人又像有了大救星似的,「我想見你。」
「哎呀,皇市長,我……」梅處長猶豫了一下,「我在省城,在一個賓館開會。」
「那……那……梅處長,我托你的事,怎麼樣了?」
「什麼事?」梅處長若無其事地說「你怎麼了?皇市長,你現在可是一個地市廳級領導幹部,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哎,不是……」皇樸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我現在總感到有些不對勁,怎麼突然市委通知我ll點鐘開會!」
「哎呀!我當什麼事呢!」梅處長笑起來了,「我看你是做賊心虛吧。哈哈哈。沒事,你就放心摟著你的小蜜甜甜蜜蜜地快活吧!"
皇樸人關掉手機,罵道:「王八蛋,什麼玩意兒!」
儘管梅處長這樣說,但皇樸人仍是驚恐不定,甚至越來越有些揪心奪魄的感覺,有些話,他不敢對肖莉說,她還是個孩子,到了這個時候,他想想,唯一能商量大事的還是他的糟糠之妻。於是他站起來,看看表,說:「莉莉,我得走了。』』
「你到那裡去?我害怕』』
「怕什麼,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關你的事。」皇樸人終於下定決心,在肖莉臉上吻了兩下。「不要怕,乖,保重,我走了。」說著,他開了門,一個趔趄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裡了。五十四
皇樸人像一個遊魂,沿著穿城而過的小河飄蕩,岸邊垂柳依依,冬季的柳葉已經落去,柳枝在寒風的吹拂下艱難地搖擺著,河水時而在夜燈中映成繁星樣的燈光。他沿著岸邊小路,慢慢往前走,覺得心情沮喪極了,他在石楊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執政5年,從沒有到這條河邊走過,河兩岸的堤壩據說是前兩任書記修的。他到任後為了河水的治理問題,環保局長和分管副縣長找他多次,說河水臭不可聞,一到夏天,更加影響到縣城的環境,最後,他表態要治理,但經費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到底後來怎麼解決的,他也沒有過問。
皇樸人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了,在昏暗的路燈光下,他竭力辨別著方向,心中大有即將永遠告別這塊土地的感覺,也不知徘徊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來到第二招待所旁邊那個深宅大院門前。啊!這不是自己的家嗎!走到門口,威嚴的大門緊關著,從門縫裡還能看到院內昏黃的燈光,猶豫了半天,他取出鑰匙,開了兩道鎖,那條大狼狗沒有發出驚恐的狂吠聲,跑上前來圍著主人又舔又親。他摸著狼狗的頭,狼狗哇哇地叫了兩聲,不知怎麼的,他感覺狼狗的叫聲像哭一樣的淒涼。狼狗緊緊地跟著他,穿過院子,來到主屋。這是一幢二層小樓,是他到任後特地建的,之所以建在二招旁邊,主要是為了招待所的熱水管能通進家裡,解決了家裡的取暖和用熱水的問題,這種待遇自然是特殊的。
皇樸人在門口停下來,正要推門,門開了,是女兒小婧,小婧一看爸爸回來了,不顧一切地摟著他:「爸爸,你真的回來啦!」
進了臥室,只見妻子和衣半躺在床上,皇樸人坐到妻子身邊,心裡突然升起幾分內疚感。妻子此時也忘了往日那些紛爭和不快,關切地問:「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皇樸人沒說話,目光從妻子身上移開。妻子瘦了,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悲涼。在他印象中妻子從沒有過這種悲痛失落的表現,她是一個剛強自信的女人。在這一瞬間,皇樸人的人性似乎在他身上重現了。他把右手放在妻子頭上,憐憫地撫摩著,妻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好像生命垂危之際。
「現在石楊風聲很緊,『雙規』了那麼多人,我很擔心……」妻子說。
「沒事,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縣委書記了,副市長可是地廳級幹部,是省委常委管的幹部。」皇樸人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只有妻子才能聽得清。
「什麼沒事,那些人不可能不把你咬出來的。」妻子說。
「不過,」皇樸人說,「我們要有點思想準備,那些錢主要是留給兩個孩子的,兒子正在上大學,一定要保證他的一切費用,還有一部分留給小婧……」他的聲音有些淒涼,又有些悲哀。好像真的要離開他們,離開這個世界。像遺囑,又像永別的留言。
妻子流著眼淚,點點頭說:「你知道消息了!」
皇樸人搖搖頭,妻子又說:「你今天很反常!到底怎麼了?」
小婧摟著皇樸人說:「爸,到底怎麼了?」
「記住,我的仇人是裘耀和。」皇樸人突然憤憤地說,「不是他,那麼多幹部都不會有事,我更不會有事。」皇樸人突然把女兒摟在懷裡,女兒終於忍不住地放聲哭了起來。
「這就是『人治』的結果!」妻子說,「共產黨的幹部權力太大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法治』?早著呢!」皇樸人看看表,「我要走了,Il點鐘郭玉順要開會!」
皇樸人終於戀戀不捨地和妻子女兒告別了,皇樸人突然抓住妻子的手,用勁握了握,好像要把他心中的千言萬語在這頃刻間通過握手的感應傳遞給妻子。小婧緊緊地摟著父親,嗚嗚地哭著,皇樸人一陣陣心酸,強忍淚水,過了一會兒,才竭力振作一下自己,說:「沒事,爸爸會回來看你的!」說完了這句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異常,怎麼會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呢?他終於忍著即將衝出眼簾的淚水,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
這時小韋已經把車子停在大門外了。他走出大門的一剎那,感覺到妻子和女兒都在抹淚,大有生離死別的感覺。
皇樸人的紅旗轎車駛進市政府招待所時,正好是11點鐘,他剛從車裡下來,大廳裡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市紀委書記徐二南,一個是市委秘書長高占平。兩人站在大廳裡,沒有握手的意思,徐二南微微露出笑容說:「皇市長,晚上也很忙啊!」
此時,皇樸人已經很清楚,他已經在密切監控之下了。
皇樸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沒有遲到吧!什麼重要的會議非得夜裡ll點鐘開?」
徐二南說:「走吧!到會議室去。」
3個人上了徐書記的車子,3分鐘就到了市委辦公大樓,徐二南始終跟在皇樸人的身邊,到市委第一會議室,卻不見一個人,皇樸人看看表,此時已經是11點過了15分,他不明白,為什麼郭玉順還不到,只好強打精神應付著,心事重重地不停地喝茶。此刻他又想到梅處長,難道這個傢伙拿了他20萬元錢不給他辦事,難道他是……假的?想到這裡,他有些不寒而慄,心裡像從一個制高點突然間墜落到萬丈深淵。這個梅處長確實有些神出鬼沒的,上次見面之後,他突然消失了,任憑怎麼打他的電話,都聯繫不上,現在他突然懷疑起來了,悄悄地取出手機,撥通梅處長的電話,得到的回答是:「您撥打的用戶無法接通!」他反覆撥了幾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樣的。
高占平站起來說:「徐書記,再找個人來玩玩撲克吧!」
徐二南看表說:「好啊!把章炳前找來!」
皇樸人一聽說找章炳前,心裡又受到強烈的刺激,章炳前曾和他有過一段交往,那時他在另外一個縣當縣委書記時,章炳前當副書記,兩人工作配合得並不好,所以章炳前始終沒有當上縣長,後來他調市政府當副市長時,章炳前調到市紀委當常務副書記,自然是名正言順的正處級了,僅憑這一點,他一點也不怕,因為他現在畢竟是副市長了,而章炳前一個市紀委副書記豈能奈何得了他一個副市長啊!他心裡犯嘀咕的是,此時徐二南怎麼會想到把他叫來打牌呢,何況這些人都不著調子,打什麼牌呢?皇樸人心裡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分明他們是等待時間,或者等待什麼人,郭玉順,說不定還有省紀委書記龔錢梁。
高占平和章炳前來了,高占平手裡拿著撲克牌,他說:「徐書記你和炳前對門,我和皇市長,怎麼樣?」
4個人坐下來,皇樸人哪裡有心思打牌,一不小心牌就掉到地上。
皇樸人幾次提出不玩了,但徐二南他們3個人一個腔不讓,這樣一直打到夜裡3點鐘,突然徐二南的手機響了,一接電話,果然是郭玉順,這時徐二南放下牌說:「結束吧,郭書記來了!」
說話問,會議室的門開了,第一個走進來的是市委書記郭玉順,後面跟著省紀委的仝處長,最後是裘耀和。
大家坐定之後,郭玉順說:「對不起各位,夜很深了,讓你們在這裡等著,這是省委、省紀委的意見。」郭玉順看看皇樸人,只見皇樸人臉色蒼白,他把目光落到仝處長身上,「具體情況請仝處長說吧!」
仝處長掐掉手裡的半截香煙說:「經省紀委常委研究,報經省委批准,決定對皇樸人實行『雙規』。」他的話一落音,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皇樸人身上,此時的皇樸人反倒很平靜,他低聲說:「我早就料到了!」
仝處長又說:「皇樸人的主要問題是賣官受賄,生活作風糜爛。」仝處長的話一落音,外面進來兩個人,站在皇樸人的身邊。
仝處長接著說:「皇樸人,你認識一位所謂省紀委的什麼梅處長,是吧?」
皇樸人的身上如同被馬蜂蜇了似的,這事怎麼會讓仝處長知道的呢!他想說什麼,可又忐忑不安地低下了頭。
仝處長說:「我們省紀委根本就沒這個什麼梅處長,你出手好闊氣喲,20萬,想用20萬把你的事擺平了。我可以告訴你,即使省紀委有什麼梅處長,別說20萬,就是200萬,他個人也無法保護像你這樣的腐敗分子。」
郭玉順說:「你看看,石楊縣被你搞成什麼樣子,你害了多少幹部,你還配是一個共產黨的縣委書記,配是一名共產黨嗎?」
「我要見龔錢梁同志。」皇樸人說,「你們是在打擊報復,在陷害。」說著又指著裘耀和,「你裘耀和到石楊後搞些什麼?搞白色恐怖!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搞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想把我打倒了,樹立你個人威信,你……你真卑鄙!」
郭玉順大聲說:「皇樸人,你還在為自己狡辯,好了,你到省紀委那裡去說吧!」
仝處長大聲說:「帶走!」五十五
裘耀和經過幾個月的調查,決定對石楊縣事業單位進行大改革,第一步是把國有企業賣掉,這個舉動當時引起不小的波瀾。實踐證明,他的做法受到了有關部門的肯定。首先,他把除縣醫院和縣中學暫時保留外,其餘鄉鎮醫院和中小學都賣掉。在縣四套班子會議上,雖然沒有多少人站出來反對,實際上不少領導都在內心反對,但是他們知道,裘耀和認準了的事,反對也沒用。就像扣幹部職工工資修路、小城鎮建設那樣,連電視台都曝光了,但是非但沒有阻止裘耀和的行動,反倒讓他更加堅定了決心。
裘耀和在四套班子會議之後,召開了一個大規模的動員大會,大會之後,縣教育局和衛生局以及各鄉鎮中小學、鄉鎮醫院如同投下了無數顆原子彈,連那些老師、醫生護士也紛紛開始四處走訪。
縣政府辦公室主任顧平跑步上了縣委辦公室的二樓,裘耀和的辦公室門是敞開著的,聽到聲音,裘耀和抬起頭,只見顧平滿面春風,手裡拿著文件夾。
「裘書記……」顧平笑著說,「好消息……」
裘耀和放下手裡的筆:「什麼事,把你高興成這個樣子。」
顧平走到裘耀和面前,打開文件夾,放到裘耀和面前:「你看看,省政府辦公室的傳真電報,國務院調查組肯定了我們縣集資修路的做法,他們得出的結論和媒體的態度截然相反。交通部和省政府還要來石楊召開交通治理經驗總結表彰大會。」
裘耀和默默地看著省政府的傳真電報,過了很久,他才抬起頭:「壓在我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搬開了!」
顧平走後,裘耀和找來了縣委組織部長周新宇。
裘耀和說:「老周,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理,全縣應該到了全面治理的階段了,而這個治理,最主要的又是於部問題。過去由於對幹部任用上缺少科學化、制度化、規範化,以至買官賣官盛行,應該說害了不少幹部,我看到那麼多縣處級領導幹部,那麼多正科級、副科幹部不好好工作,不能正確對待職務問題,而是違反黨的紀律,以至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所以我想,我們這一屆縣委要探索一條公開、公平、公正的選拔幹部的路子,因此,請你們組織部組織一個強有力的班子,研究拿出一個可行的規章制度,然後提交縣委常委會討論。大體方案,可以參照我上次提議的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讓廣大群眾參與、監督,把那些有真才實學、品質優秀、深受廣大群眾歡迎的幹部選拔到各級領導崗位上來。堅決杜絕跑官、要官、買官現象。」
周新宇說:「裘書記,自從你上次講過之後,我反覆思考,找了不少資料,已經有了初稿,我非常贊成你的觀點,在幹部問題上絕不能搞個人說了算,搞神秘化,一定要增加透明度,每一個過程都要交給群眾監督,比如任前公開,就是一個極好的辦法,讓那些投機鑽營的人無縫可鑽。」
裘耀和點著頭說:「新宇同志,中國結束了幾千年的封建帝制,解放了幾十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從理論上提出了民主和法治的問題,但在實踐當中犯了錯誤,.比如文化大革命,連國家的憲法都不存在了,今後選拔幹部,首先要讓群眾推薦,在群眾推薦的眾多候選人當中,進行文化考試、考核,從中選擇最優秀的,確定應選的候選人,再向社會公佈,可以通過報紙、電視公示,讓群眾都來監督,得到大多數群眾認可選出來的人,一定是優秀的,而領導只是在選擇幹部當中做一些牽頭、服務的具體工作。這就是我的指導思想。那些想買官的人找誰去買?誰又敢一個人包攬賣官的大權?我們縣委通過公開選拔領導幹部的文件後,不僅當事人可以對照條件,廣大群眾也會對照條件,某人是否符合,有章可循了,誰違反了,大家一清二楚。」
周新宇問:「那原有的幹部怎麼辦?』』
裘耀和說:「暫時還只能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第一步先把缺額的崗位按照新的辦法辦理選拔,一方面總結經驗,另一方面可以聽聽社會、群眾的反映。」裘耀和想了想,「有的單位領導幹部雖然沒有缺額,但由於其他原因,需要調整的,或者選擇一些單位作為試點,下一步也可以把一些崗位拿出來公開競爭上崗,原來的領導幹部也可以參加競爭,能競爭上就競爭上,競爭不上也不能怨誰!這就是制度選人的好處。」
裘耀和同周新宇的談話結束了,但周新宇還沒有走,這時電話響了,裘耀和接通了電話,是吳穎穎:「裘書記嗎,林老闆已經到石楊了……」
裘耀和立即表態說:「吳副縣長,你對林老闆說,我馬上就過來,浦縣長知道了嗎?」
「浦縣長馬上就到,是他讓我給你打電話的。」吳穎穎說。
裘耀和放下電話,又向周新宇交代幾句,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和林老闆見面之後,他說辦事不喜歡把事情放在嘴上,立即就要實地去考察。和林老闆同來的還有一位惠老闆,惠老闆一聽說石楊是一個產糧大縣,想在這裡投資辦一個副食品現代化加工廠實行加工生產一條龍。
裘耀和一聽非常高興,決定陪同林、惠二位老闆實地考察,裘耀和突然對吳穎穎說:「怎麼不請丁老闆一起來?」
吳穎穎說:「沒有聯繫上,等一會兒再打他的手機,考察他不一定去,中午讓他過來陪二位老闆吃中飯吧!」
裘耀和親自陪同投資商人,這是不多見的,儘管他到任不久就主張機關幹部要抽出三分之一的人去招商引資,足見他對招商引資的重視,但是他從來只是讓分管縣長去安排,這次他親自陪林、惠二位老闆考察,主要原因大概是他確實看到石楊縣花卉業和副食品業的發展前景。其實,石楊縣是全國產糧大縣這已是人所皆知的事,需要考察的是糧食的價格,經過考慮,石楊的大米、小麥、玉米價格比惠老闆估計得還要低。這讓惠老闆異常高興。隨後林老闆考察了3個鄉的花卉生產情況,目前石楊縣的花卉生產主要是農戶們各自為戰,不僅品種單一,而且規格也很少,讓林老闆高興的是,許多農民都掌握了一手絕技,如果有人指導、管理,統一銷售,不要多長時間,石楊將會成為全國著名的花卉生產基地,將來還可以培養一批名花,銷到國外去。
考察一直進行到中午1點多鐘,在返回的途中,林、惠二位老闆當即拍板。決定在石楊投資.裘耀和表示。具委、縣政府一定為投資者提供更優惠的政策、更優質的服務。
途中,吳穎穎又給丁桓打電話,沒人知道丁老闆到哪裡去了,吳穎穎心裡雖然有點不放心,但是當著林、惠二位老闆,她只好搪塞過去了。
吃了飯,安排好林、惠二位老闆休息,吳穎穎一個人去醫療器材廠,丁桓辦公室的門緊鎖著,敲敲聽聽,裡面沒點動靜。辦公室的同志說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所有熟人都問了,誰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如果外出,丁桓不會不通知辦公室的,也不會不告訴她的。
吳穎穎一時間沒了主意,想了想說:「會不會病倒在辦公室裡?」說著叫人把辦公室的門撬開了。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辦公桌上整整齊齊,一張信紙醒目地放在桌子正中。吳穎穎拿起信紙仔細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上面的字是真的。
『
信是留給吳穎穎的,信中告訴吳穎穎,他在上海的製藥廠幾年前就倒閉了,欠了人家幾百萬元的債,沒辦法生活下去了,在走投無路之時,吳穎穎找他到石楊投資,因此他精心設計了一個騙局。信中一再向吳穎穎道歉,告訴吳穎穎不要找他,找也是徒勞,他將從地球上消失。
丁桓利用機械廠作為醫療器材廠的廠房,省下了一大筆錢,但是機器是買來的,丁桓說僅機器就投入了近IO00萬元,除了縣政府兩次擔保貸款500萬,他個人仍然拿出近500萬元,為什麼丁桓卻說他設了騙局?吳穎穎似信非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改造廠房安裝機器這都是事實,據丁桓說這些一共花了io00多萬元,她覺得丁桓不可能是開玩笑,如果有假,只能是那些機器有假,也許是丁桓買機器時上了當,已經不可能按時投產,覺得沒臉來見她,就選擇了一走了事。
於是,吳穎穎來到未來的生產車間,那些龐大的機器就立在面前。吳穎穎仔細地看了一看,好像機器是舊的刷了新漆。再細看看,有些機器上還有出廠標牌,上面的出廠日期是l962年。吳穎穎的頭腦當即嗡的一聲。她立即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堆舊機器。再仔細看,明白無疑是一堆報廢的爛東西。
丁桓不是小孩,這樣一堆破爛他不會看不出來。這時吳穎穎明白了,丁桓確實是精心設計了一個大騙局,這個騙局設計之巧妙,讓她現在才明白過來。她只覺得眼前一片茫然,頭腦裡一片空白,她竭力讓自己鎮靜一下,心中粗略算一下,廠房改造,前期準備,加上這堆破爛,充其量也只能值300萬,如果將500萬貸款都到手,丁桓就從這裡騙走200萬元。吳穎穎有點站立不穩,全身顫抖著,一下子癱倒在地,無力地掙扎著給銀行打電話,詢問醫療器材廠的賬戶上還有多少錢。對方查後很快有了回話,說錢都被提走了,賬面上只有幾百元。
吳穎穎這時才傻了眼,呆呆地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五十六
丁桓攜款跑了,縣政府出面擔保的500萬貸款就得由縣政府來還。吳穎穎感到渾身發冷,好像有股冷氣順著脊樑往上冒,直到她的手機響了,她才心神不寧地取出手機,一看是裘耀和的電話,才慌慌張張地接了電話:「喂……裘……裘書記啊……」吳穎穎感到無限委屈,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裘耀和在電話裡大聲問:「吳副縣長,你怎麼啦?……」
「沒事!」吳穎穎竭力振作精神,「裘書記,沒事,我馬上就回來。」
吳穎穎是學農的,她看不出這套機器是生產什麼的。如果真是生產醫療器材的還能說得過去,即使不能用,也可以值200多萬,可以說丁桓留下的固定資產和借款持平,縣罩沒有虧多少。如果這套機器是東拼西湊的,或者乾脆是從廢品收購站弄來的,那麼她就是渾身都是嘴,也無法說清了。
清醒一陣後,吳穎穎給裘耀和打了電話。
裘耀和回答道:「我現在在辦公室,準備馬上去招待所,和林、惠二位老闆見個面。」
吳穎穎像犯了嚴重錯誤的小學生,聲音顫抖著:「裘書記,你在辦公室等我一下,我幾分鐘就到。」
見到吳穎穎,裘耀和大吃一驚,吳穎穎平Et很注意自己形象的,怎麼突然間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甚至還掛著淚痕,裘耀和第一印象是,她是不是病了。
裘耀和慌忙站起來:「穎穎,你,你怎麼了?」
吳穎穎搖搖頭,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裘耀和給她倒了一杯水:「到底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沒……」吳穎穎掙扎著,擺著手,「出事了,哎,我……」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丁桓這個騙子……」
裘耀和坐了下來,看著吳穎穎,不慌不忙地說:「穎穎,不要急,慢慢說,天是塌不下來的!」
吳穎穎的雙眼噙著淚,在努力克制著自己:「裘書記,我……我無法向你交代……丁桓這個騙子,他……他騙了我,騙了縣政府……」裘耀和問:「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吳穎穎這時才慢慢把丁桓失蹤的事如實說了一遍,並且拿出丁桓留下的那封信,裘耀和默默地看完了信,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一邊給吳穎穎添水,一邊說:「吳副縣長,這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責任。」說到這裡,裘耀和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在招商引資問題上,我確實有些過於心急,對丁桓這樣的人沒有認真考察瞭解,造成如此重大損失,俗話說得好,任何經歷都是財富。教訓是深刻的,穎穎,這事不可能就這麼了結,馬上讓公安局介入,我相信不可能查找不到他的。這500萬貸款先由縣政府頂著,這事由我來承擔,你千萬不要過多地自責。」
吳穎穎振作了一下:「老同學,這事我絕不能推給你,我知道你身上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有不少人還在時時刻刻盯著你。」
裘耀和十分冷靜地說:「發生這樣的事誰也沒有想到,看到那些廠房和機器,誰都以為那是1000多萬的投資,相信他是真心實意地辦企業,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我的意見是立即報案,由公安局立即追查,除了查清丁桓的去向,還要查資金是從哪裡提走的,機器是從哪裡買來的,查清了,也許還能挽回點損失。」
吳穎穎十分悔恨地低著頭說:「我真的沒有想到剛到這裡就給你帶來這麼大的損失,這樣壞的影響。我……我……怎麼這樣……,,
裘耀和爽朗地一笑:「穎穎,這世界上不犯錯誤的人是沒有的,犯了錯誤也要具體分析,像丁桓這樣的案子,屬於工作上的失誤,我們沒有任何人拿過他的一文錢好處,更沒有參與他的作案,況且他真的能從地球上消失嗎?我看未必。」停了停,又說,「所以,我們要接受教訓,不能因噎廢食,或者說應更加努力做好招商引資工作,以彌補這個損失。」
吳穎穎被裘耀和的一番話而感動,她從心底裡覺得裘耀和這樣的領導身上具有許多可貴的品格,出了這樣大的事,不但沒有把責任完全推給下級,反而自己承擔了,心裡總有些過意不去:「裘書記,如果丁桓這500萬拿不回來,我就是辭職下海,也要把這500萬賺上來,不能叫你為我擔責任。我不能眼看著那些人以此來作為攻擊你的理由。」
「吳副縣長,你放心,」裘耀和說,「我相信,只要我自己不垮,別人打是打不垮的。」
吳穎穎說:「我不知道這事該怎麼向縣委、縣政府交代!」
裘耀和說:「我喜歡透明,不喜歡遮遮掩掩的,因為你越搞神秘化,群眾越猜測,你把事情的真相相讓大家知道了,也就沒有神秘了,但是講也要注意方式、尺度。」
隨後,裘耀和把王光明找到辦公室,先讓吳穎穎把丁桓騙走500萬貸款的經過講了一遍,然後叫吳穎穎陪著王光明去現場實地偵查。
吳穎穎剛走,裘耀和就給浦修達打了電話,兩人去了縣衛生局。
雖然鄉鎮醫院的改制工作還在進行,但是阻力越來越大,省衛生廳多次打來電話,發來信函,希望石楊縣委、縣政府立即停止賣鄉鎮醫院一事。現在國家衛生部的調查組馬上就到,這讓石楊縣委、縣政府不得不重視了。
前幾天,裘耀和開會時碰到省衛生廳長,尤廳長當面毫不客氣地指出裘耀和的做法是錯誤的。裘耀和要解釋,他甚至一句也不聽,掉頭就走了。
到了衛生局,3個局長一看書記、縣長都來了,把裘耀和、浦修達迎到會議室。
裘耀和開門見山地說:「我們的改制驚動了省衛生廳和國家衛生部,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想法?」
衛生局長郁兵是一個50多歲的「文革」期間的醫學院畢業生,從事了多年的心血管研究工作,在縣裡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內科醫生,當了局長之後,並不適應這樣複雜的管理工作,曾經多次要求回到縣醫院當他的心血管醫生。一個人不想陞官,他的膽也就大了些,他也沒猶豫,說:「裘書記、浦縣長,我是一個醫生,我沒有認真研究經濟體制改革。我認為,在中國,就像農村體制改革一樣,大家習慣了幾十年的計劃經濟、大鍋飯,一下子要進行改革,把曾經的集體所有制變成私有,把集體土地分給農民承包,不僅基層幹部想不通,甚至有許多高級幹部都想不通,而農民呢,一部分農民認為這下好了,也有一部分農民思想沒有轉過彎來。』』
裘耀和點點頭說:「說得有理,說明你過去研究心血管用了心,現在當了局長也用了心,繼續說。」
郁兵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繼續說:「我當衛生局長這幾年,實在是筋疲力盡,頭髮漸漸發白,為什麼?石楊縣38個鄉鎮,就是38所醫院,有三分之二的醫院一年缺半年工資,發不出工資,院長不去想辦法,盯著衛生局要錢發工資。醫院雙重管理,鄉鎮黨委要派那些年老體弱的村幹部到醫院當領導,衛生局不同意,就發生矛盾,領導之間的矛盾,職工要求進縣城工作,縣城哪能容納得了那麼多醫生,於是就托人,找關係,送禮。衛生局10個局長也應付不了。所以,我支持改制,誰有本領,誰就把這個醫院買去,他就來當院長,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幹不好,就傾家蕩產。我相信這樣一來醫院是能搞活的,領導不吃大鍋飯,群眾積極性也會大大提高。」
郁兵講完了,3個副局長都不發言,這時郁兵看看旁邊一位副局長,說:「老曲,這只是我個人觀點,你也可以說說你的看法,而且你的觀點和省衛生廳領導的看法是一致的,看法不一致沒關係,各抒己見嘛!」
曲副局長曾經是一個鄉黨委書記,前幾年鬧著要進縣城,據他自己說,他也知道皇樸人只要給錢,他也能買個局長、主任當當,但是他有一個驢脾氣,他在背後說,他沒錢買官,就是有錢他也不幹這種丟人事。不知這話怎麼三傳兩傳傳到皇樸人那裡去了,氣得皇樸人三股子冒氣,一氣之下把他弄到衛生局當副局長。這下可氣壞了老曲,衛生局是個業務性極強的部門,幾個局長都是業務幹部,讓他怎麼工作?調令下了3個月他也不報到上班,後來皇樸人讓組織部通知他,再不報到上班就停發工資。所以後來老曲一提起皇樸人,就罵得他狗血噴頭,這不,裘耀和來了之後,社會上傳說「裘皇」矛盾也好,「裘皇」之爭也好,他便大力讚揚裘耀和。前不久那些買官的鄉鎮黨委書記、鄉鎮長、局長副局長被「雙規」,以至皇樸人也被「雙規」,他逢人便說:「這就是買官賣官的下場,是報應啊!
這時,只見老睦點了一支煙,滿臉不快地說:「裘書記,您到石楊之後,我從內心佩服您改革的每一個方針政策,但是這一次……」他搖搖頭,「我覺得有些歪了!」
裘耀和笑笑:「曲副局長,我認為你是一位肯學習、愛動腦子的領導,我希望你讀一讀《政府革命》這本書。」
老曲抽著煙說:「我知道,中國正因為革命奪取了政權,正因為改革讓廣大農民富裕起來,正因為革命讓我們這些人過上好日子,但是醫院和學校是什麼地方,如果把醫院、學校變成了民營企業,我以為不妥!」
裘耀和問:「為什麼不妥?說出理由來!」
老曲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的認識浮淺,那衛生廳領導、教育廳領導、國家衛生部領導也都認識淺薄嗎?」
裘耀和笑起來了:「小平同志說過,『不爭論,大膽地試,改革才是硬道理』。在石楊這樣經濟欠發達地區,無論是醫院,還是學校,最終出路只有民營化。」
最後裘耀和說:「衛生部領導來了之後,我們先不發表意見,讓衛生部調查組調查之後再說,好不好!我不主張做任何小動作,也不主張做任何準備,包括你們都可以各自發表自己的意見,雖然說不爭論,但是向衛生部調查組表明自己的觀點,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