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開盛掛了電話,總感到祁明連在電話裡有些吞吞吐吐的,他覺得今天發生的事都有些不正常,於是又給祁明連打電話,可手機響了幾聲突然關機了,這讓他更加疑惑起來了。看看手錶,離9點還差15分鐘,9點30分開常委會,還有45分鐘,他有些不安起來,自從裘耀和到任以來,他覺得自己這個常委完全成了一個擺設了。
縣委常委對官場上的人來說,是一個多麼重要、多麼難得的位置啊!蔣開盛從32歲當上鄉黨委書記那天起,就一直盼望著縣委常委或者副縣長這樣副縣級的位置,副縣級的位置雖然只是一個副處級,但是在縣裡只有那麼少數幾個人才能得到,而且在成千上萬個幹部眼裡,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多年來,凡是能用上的手段,他都用了。當他確信縣委常委即將到手的那幾天,他簡直興奮得要發狂,那時他才35歲,他知道,這一步太來之不易了。他早就明白一個真理,什麼組織,什麼人才,什麼伯樂,在官場上那都是騙人的鬼話,誰的權力大,誰就說了算。當年是皇書記力排異議,重用了他。這個縣委常委是皇樸人賞給他的,在他眼裡,皇書記猶如再生父母,所以當皇樸人看上他妹妹時,他千方百計地勸說妹妹,他對妹妹說過:「人生總是有得有失的嘛。如今時代不同了,這算什麼呢?」但是有時他也在想,妹妹畢竟才20多歲,而皇樸人已近50歲了,況且這種關係算什麼呢?後來妹妹也從中嘗到了甜頭,當上了縣團委副書記。
33歲那年,蔣開盛對副縣級的等待,已經到了熊掌難熟的地步了,他的目標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可是後來,皇書記讓他當縣公安局長。他雖然也很高興,但是,畢竟不是副縣級,他沒有氣餒,經過努力,第二年,蔣開盛當上縣委常委。這對他來說,真的是春風得意,心想事成了。
蔣開盛在春風得意的幾年裡,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間失去手中的權力,更沒有想到哪一天來了一個「六親不認」的縣委書記,蔣開盛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那麼多年的美夢,突然間被裘耀和一聲大喊驚醒了。自從他的公安局長被免掉那天起,他就有一種危機感。說實在的,他沒有任何思想準備,頃刻間就把公安局長丟掉了,也許皇樸人批評得對,他太狂妄了,裘耀和不是皇樸人。蔣開盛不想再想下去了。看看時間,覺得又過了很久很久,可是一看表,時間才過去10分鐘。想到常委會,他有些膽戰心驚,他害怕裘耀和那炯炯有神、咄咄逼人的目光,害怕常委會上那令他感到壓抑的氣氛。
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邁上了通往常委會議室的二樓,整個大樓靜悄悄的,往日在常委會上,除了研究幹部之外,總是有一些局長書記來來往往的,不是請示工作,就是候會,怎麼今天沒見一個人,他想裘耀和難道會突然研究幹部嗎?想到研究幹部,蔣開盛的氣又不打一處來,他大步上了樓梯,常委會議室的門半開著,走到門口,他停住腳步,輕輕地推開半開著的門,只見裘耀和、浦修達正和另外兩個陌生人在低聲說話,其他常委一個也不見,蔣開盛正想退出去,被轉過身的浦修達看到了:「請進來!怎麼了?」
蔣開盛只好向前邁著步子,走到會議桌旁他停住了。因為就在這一瞬間,蔣開盛警覺起來了,他認出其中一個人來,那是他在市裡開政###時見過的那位市紀委二室主任,姓劉,一時卻又想不起名字了。蔣開盛頭腦一下子像明白了什麼,他迅速地轉過身,連說話的工夫都沒來得及,他已經到了門口,後面傳來裘耀和的聲音:「蔣開盛,你到哪裡去,回來!」
蔣開盛像沒聽到一樣,大步跨出門,並且隨手從口袋裡取出手槍。就在這時,大門外面上來兩個便衣武警,右邊的武警抓住他右手時,「砰」的一聲,子彈出了膛,從左邊武警左肩擦了過去。三個人扭打了起來,右邊的武警把精力都集中在蔣開盛右手的手槍上,沒想到蔣開盛用右腿猛一絆,把他絆倒了。這時蔣開盛手裡的槍正對著左邊那個武警的胸部,武警一翻身,「砰」的一聲,子彈打在那個武警的左肩上,武警急了,強忍著疼痛,抱住蔣開盛的雙腿,只見他用力一掀,蔣開盛失去重心,跌倒在地。另一個武警猛地撲過去,把蔣開盛按倒在地上。蔣開盛抽出右手,又胡亂地開了一槍,這一槍放了個空。此時室內的裘耀和、浦修達以及紀委的兩個同志都趕到了,終於把蔣開盛擒住了。
一場驚心動魄之後,大家才感到當初裘耀和的考慮是周到的,按照常規,對一個幹部的「雙規」,只是由紀委的同志把他帶到指定的地點,在問題沒有弄清之前,也不採取什麼法律手段。而對於蔣開盛,當初把他的公安局長免掉時,他手裡的槍一直沒有交上來,而且自從免了他的公安局長之後,他的心裡一直耿耿於懷,裘耀和為了以防萬一,決定在找蔣開盛談話時,在常委會議室外面佈置兩名便衣武警戰士,如果蔣開盛沒有什麼反抗,武警也就不出現了。誰知這個傢伙進了常委會議室,一看形勢不對,連招呼也不打,就準備逃跑,如果不是門口佈置兩名武警,他真的可能逃掉了。
蔣開盛被銬了起來。
裘耀和走過來說:「蔣開盛,你應該知道,組織上是沒有準備銬你的,可你一句話也沒說就準備逃跑,並且動槍打傷了武警,僅憑這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蔣開盛說:「我早知道你們要報復我,既然如此,你們隨便吧!」
槍聲驚動了機關裡的幹部,蔣開盛被帶下樓時,已經有不少機關人員在觀看,大家都感到意外,堂堂一個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怎麼突然間被戴上手銬了呢?
消息電流一般在縣城以及全縣傳開了。
蔣開盛的老婆雷秀得知丈夫被銬的消息是在事情發生10分鐘後。雷秀正在稅務局辦公室上班,突然一個陌生男人打她的電話:「雷秀嗎……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蔣開盛被裘耀和抓起來了!」
雷秀開始以為是誰在搞惡作劇,也不問是誰,便不問青紅皂白把對方罵得狗血噴頭,可是對方在電話裡卻說:「雷秀啊!你怎麼如此武斷,如此沒有頭腦呢,不信你打蔣開盛的電話不就證實了嗎?」
雷秀似乎有點恍然大悟,也不問打電話的是誰,馬上撥了蔣開盛的手機,可回答只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於是雷秀又打電話到蔣開盛的辦公室,辦公室接電話的人只是吞吞吐吐、躲躲閃閃的。雷秀感到情況不妙,她跑出辦公室,拚命地朝縣政府辦公大樓奔去,她只覺得自己此刻如同參加100米短跑比賽那樣,兩腿好像飛了起來似的,到了縣政府大門口,一頭衝進去,突然間,她不知道地點在哪裡,不得不停了下來,站在大樓前面的廣場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過去她也常到縣委大院來,那時凡是和她有些面熟的人總是主動和她熱情地打招呼,可是現在,她明顯感到人人都在躲著她。這時她的心裡突然間有一種恐懼感,想到剛才那陌生的電話,好像眼前的現實已經向她證實了什麼。她曾經聽說過某某領導被「雙規」時任何人也不准見,不准打招呼,被帶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難道這種可怕的事情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了嗎?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雷秀一看,是家裡打來的,一接電話,是母親的聲音,母親哭著說:「秀……你快回來……他們來抄家了……」母親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了。
此時的雷秀如五雷轟頂,她不需要證實了,丈夫一定真的被「雙規」了,不然怎麼會抄家呢!她不顧一切地回過頭就往回跑,出了縣政府大門,迎面來了一輛「面的」,她慌慌張張地跑過去,爬上車時,差點跌倒在車門口,駕駛員回頭說:「不要慌!」
過去她在縣城裡從沒朝這種「面的」瞧一眼,這種出租車是近幾年興起來的一種交通工具,是那種廉價的小麵包車,一般在縣城每次2元錢,任你在縣城裡跑。在丈夫當公安局長那些日子裡,她有用不完的車,每時每刻都會有車主動上門,現在是第一次乘這種「面的」。上車後駕駛員問:「去哪裡?」她一邊取錢一邊說:「稅務局宿舍。」接著遞過5元錢:「夠不夠?」
現在的家是蔣開盛當公安局長時在稅務局宿舍區建起來的單門獨院的6間平房,一個大的院落。和祁明連家的二層樓相比,則是另一種風格。院子裡修建得像一個小公園,翠竹假山,泉水噴泉,美不勝收。快到家門口時,只見門口停著一輛掛警車牌照的麵包車,雷秀的心一下子涼了,當她跌跌撞撞地欲進院門時,卻被兩名武警擋在門外。她不止一次聽說過,無論哪一級領導幹部,一旦被「雙規」了,抄家那是必然的,這是一個程序。丈夫在那春風得意的日子裡,她當然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今天,現在目睹自己的家被抄,她幾乎要發瘋了,丈夫連一聲招呼都沒打,人現在到底在哪裡,「雙規」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也銬上手銬,是不是像人們傳說的那樣,把人放在一個很高的椅子上,不分晝夜地用大燈泡烤,不讓睡覺?想到這裡,雷秀的心都快要炸開了。在這一瞬間,她想到新來的縣委書記裘耀和,自從裘耀和來了之後,丈夫就災難不斷,她甚至想去和裘耀和拚個你死我活,可是她一個女人豈能是大權在握的縣委書記的對手?雷秀顯出自己的柔弱和無奈,呆呆地站在哪裡,任憑淚水一個勁地流淌。正在這時,從堂屋裡出來一個穿制服的男人,她認出來了,是縣檢察院的,初中時,他倆還同過幾天學,是一個學習很出色的男生,名叫乙名,正是因為他的名字怪怪的,才留給她很深的印象。只見乙名站在門口,大聲說:「家裡人呢?」
乙名大概沒有看到雷秀,可雷秀看到他了,雷秀想衝上去罵他幾句,可是被武警擋在門外,乙名的目光在院子裡環顧了一圈,突然發現站在門外的雷秀,他才喊道:「讓她進來!」
兩名武警把雷秀放進院子,這時乙名轉身進了屋,雷秀進了堂屋,看到家裡被翻得一片狼藉,乙名走到她面前說:「簽個字,這是抄走的東西!」
雷秀接過筆,全身抖個不停,她一眼瞥見了她的那些首飾,還有存款單,她突然哭了起來:「你們……那是我的私房錢啊……」二十九
祁明連和蔣開盛被「雙規」了,這個消息如同閃電、雷鳴,如同暴風驟雨降在了大街小巷,那些對裘耀和扣工資有偏見的幹部和###的教師們開始對裘耀和重新審視了。儘管他們的工資還在繼續扣著,電視台《焦點》給曝光了;省市調查組來過了,還沒什麼結論。可群眾對裘耀和確實刮目相看了。
蔣開盛和祁明連被「雙規」了,專案組在緊張地進行著審訊前的準備工作。這時,有人卻暗地裡把蔣開盛、祁明連被「雙規」說成是「裘皇」的權力鬥爭。不知道省、市紀委專案組的同志是怎麼想的,裘耀和認為這是少數別有用心的人,妄圖通過擾亂視聽,轉移方向,渙散士氣,改變反腐敗性質的一種方式。裘耀和心裡很是清楚,他從省城來到石楊,和這裡的任何人都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恩怨,他決定親自聽聽蔣開盛在審查過程中說些什麼。
在一間審訊室裡,燈光明亮,四處空空蕩蕩。蔣開盛被帶了進來,銬著手銬,往日的威風已蕩然無存了,頭髮蓬亂,神情十分沮喪,無力地坐在了市紀委二室劉峰主任和市反貪局張林所坐的辦公桌前的單人椅子上。警服上一級警督的警銜已被取下。
關於蔣開盛的警銜,皇樸人也幫過他的忙。按照蔣開盛的職務和資歷,只能授給他二級警督,那時蔣開盛還不是縣委常委,蔣開盛知道大部分縣公安局長稍微老一點的都是一級警督,皇樸人曾親自去找市公安局長,市公安局領導說蔣開盛資歷不夠,如果是縣委常委,一級警督自然沒問題了。當然皇樸人知道,蔣開盛的目的還是想當縣委常委。
屋子另一邊有一個門,這個門留一條縫,裘耀和和省紀委仝亮處長正在裡面通過攝像頭,注視著對蔣開盛審訊的全過程。
劉峰說:「蔣開盛,作為縣政法委書記,難道不知道隨便使用手槍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嗎?」蔣開盛此刻仍神情自若地說:「請問,我現在是算什麼性質的問題?」
劉峰說:「本來對你只是『雙規』,你應該知道政策的,所謂的『雙規』,只是在規定的地點、規定的時間,交代自己的問題。當然,如果能說清自己的問題,或者是問題並不嚴重,又能得到從寬處理的話,也可能解除『雙規』。」停了停又接著說,「可是你居然沉不住氣了,跑了不說,你還動了傢伙。這就是你平時口口聲聲說的法治?一旦動了槍,你知道是什麼性質嗎?」
蔣開盛說:「我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憑什麼隨便『雙規』我?」
劉峰笑著說:「你不是講法治的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要說你是一個小小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就是省委常委,只要犯了法,不要說『雙規』,照樣可以逮捕他。你知道陳希同、胡長清嗎?他們的地位比你高多少?不是照樣受到法律的制裁了嗎!」劉峰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好了,這些話都是毫無意義的,現在你應該說說你的問題了。」
蔣開盛說:「我有什麼問題,他裘耀和才當幾天縣委書記,就想搞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當他的縣委書記,皇樸人作為他的前任不可能沒有缺點,他把他們之間的權力鬥爭遷怒到我們身上,這難道是一個襟懷坦蕩的共產黨員嗎?我是皇樸人時代的縣委常委,難道就應該成為他們的犧牲品嗎?」
劉峰說:「說得多麼動聽啊!蔣開盛,你也太天真了吧!如果真如你所說,石楊僅僅是『裘皇』權力之爭的話,紀委會雞蛋裡面挑骨頭,把你『雙規』了嗎?我們還要告訴你,我們不掌握你的問題,絕不可能請你到這地方來的,正如你所說,你畢竟是縣委常委啊!」
蔣開盛說:「你們也別這樣對我,我想過了,大不了一死,死又怎樣,你們,還有裘耀和遲早不死嗎?」劉峰說:「那你是為什麼而死?」
蔣開盛說:「為什麼,為了我的信仰,為了我的追求!」
劉峰緩緩地說:「我相信每個人都有他的信仰,你的信仰是什麼呢?我以為,你在當初入黨時,也一定相信共產主義信仰的,那時你也並沒有想到會有今天,或者說你也曾拚命表現過,要做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但是你近幾年所作所為談不上什麼信仰,是一種靈魂上的墮落,是良知的喪失。」
蔣開盛說:「一個人的成長與進步,除了他的自身素質,更重要的是要有好的伯樂,沒有人舉薦,你再有才幹,也等於零。我這個人是一個重感情、有良心的人,我知道我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也許我在沒有進來之前看到你們省、市紀委的人我還有些害怕,可是我現在進來了,我反而什麼也不怕了。」
劉峰說:「那你能不能說說你的縣委常委、公安局長是怎麼當上的?」
蔣開盛說:「你們是吃飽了沒事幹,那你們為什麼不去問問裘耀和的縣委書記怎麼當上的?還有那麼多更大的官是怎麼當上的?你們要問,裘耀和才來石楊幾天,紀委書記、檢察長,還有那麼多局長、黨委書記都是怎麼當上的?你們聽聽群眾是怎麼評價裘耀和的,說他是『個人英雄主義』、『獨斷專行』、『酷吏』、『精英政治』、『人治的典範』!」
劉峰說:「蔣開盛,你家裡的那些存折是哪裡來的?」蔣開盛說:「對不起,這是我的隱私!」劉峰說:「你的隱私?這個你對外人可以說,可我們是幹什麼的,你知道嗎?」
蔣開盛說:「那你們還問我幹什麼,你們可以查嘛,證據確鑿了,你們就可以認定。」劉峰又換了一個話題:「蔣開盛,我問你,你認識耿直嗎?」
蔣開盛說:「本來不認識,只是因為他受賄的事,才知道這個人的。」
劉峰說:「恐怕不僅如此吧!耿直在看守所那麼長時間,案子可是驚動了全縣呀!聽說耿直老婆被綁架時你還是縣公安局長,裘書記曾要你破案的吧。」
蔣開盛說:「我作為縣委常委、公安局長,為什麼一定要認識他紀委的一個普通工作人員?」
劉峰說:「是啊!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事,為什麼耿直沒有受賄卻有人硬要把他辦成一個鐵案,為什麼他老婆找縣委書記上訴立即就被綁架了,你能做出一個讓人信服的解釋嗎?」
蔣開盛沉默了許久,說:「這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這時隔壁房裡的省紀委仝亮處長對裘耀和低聲說:「看來這個傢伙真的頑固不化了。」他看看表,「已經8點多鐘了,讓他緩衝一下再審!」
裘耀和點點頭,這時仝亮輕輕按了一下桌子上的鍵盤,隨後劉峰進來了,仝亮說:「今天就到這裡吧!把蔣開盛帶走,注意要特別嚴加看守,對外要絕對保密。」
蔣開盛被帶走後,裘耀和對仝亮說:「看來耿直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說著撥通手機:「喂,光明嗎?你盡快瞭解一下耿直現在病情怎麼樣,我們想見他。」
裘耀和掛了電話,和仝亮進了餐廳,剛端起碗,手機響了,放下碗,接通手機:「喂,是我,裘耀和……」
「你聽著,裘耀和,」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口氣很硬,「石楊人民不是好欺負的,任何事都要適可而止,該收場時就收場!」
裘耀和不以為然地說:「我欺負誰了?請你報出姓名來!」「怎麼,你想報復我?」裘耀和冷冷一笑:「笑話,我報復誰了,何況我和任何人都毫無恩怨!」
對方的聲音更加陰冷、僵硬:「對不起,如果你一意孤行,走著瞧!」沒等裘耀和說話,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裘耀和看著手機上的號碼,感到形勢越來越嚴峻,這是他來石楊後接到的第一個匿名電話,或者說是一個恐嚇電話。仝亮問:「誰的電話?」裘耀和笑笑:「沒事,吃飯。」
裘耀和剛吃完飯,王光明的電話到了:「裘書記,耿直的身體恢復得可以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見他?」裘耀和想了想,說:「我盡快安排時間,具體時間、地點,我們再商量。」
三十裘耀和剛吃了早餐,正準備上班,電話響了,他回頭拿起茶几上的電話:「喂……」「裘書記,分管經濟工作的副縣長吳穎穎下午到任……」這是組織部長周新宇的電話。
裘耀和說:「好啊,吳穎穎同志從省裡帶職下來,一定會帶點招商引資項目的,市委有什麼要求?」
周新宇說:「市委組織部領導說這幾天主要領導都忙著呢,由皇樸人副市長和市委組織部高副部長送吳副縣長來上任。」
「好,下午我和浦縣長接待,請你通知浦縣長。」裘耀和掛了電話,剛要出門,又停下來。
吳穎穎是裘耀和農學院的同學,全班年齡最小的女同學,比他小兩歲,現在只有37歲。大學同窗4年,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同學都以為他們倆會走到一起的,儘管畢業後兩人又都同時分配到省城工作,但不久各自都尋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不過同學關係一如既往。
裘耀和當時分配在省農科院,吳穎穎去了省外貿公司。裘耀和後來調到省科委,而吳穎穎也調到省經貿委。裘耀和決定到石楊任縣委書記時,吳穎穎剛好出差在外地,等她回來,裘耀和已經赴任去了。為此,吳穎穎特意給裘耀和打電話表示歉意。裘耀和還在電話裡開玩笑似的說:「吳小妹呀,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你就幫我引點資到石楊來支持我的工作,或者你乾脆作為下派幹部到我這裡來扶扶貧吧!」
裘耀和完全是開玩笑,誰知道這幾句話倒觸發了吳穎穎的靈感。儘管她的工作幹得相當不錯,可是她在省城那麼多年幹得並不開心,至今還只是一個科級幹部,裘耀和曾經也為她抱不平。裘耀和說,論能力、水平,吳穎穎絕不在他之下,吳穎穎說她並不是為了當官,但總覺得自己一腔熱血,卻無處灑,再加上愛人前幾年出國一去不復返,現在又提出要分道揚鑣。事業、家庭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和裘耀和通了電話之後,她居然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一亮,又給裘耀和打了電話:「喂,裘耀和書記嗎?」
裘耀和接通電話,便聽出是吳穎穎:「哎呀!我說穎穎啊!你能不能把我名字後面那兩個聽起來彆扭的字去掉呀?什麼書記呀!怎麼了,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
吳穎穎淡淡地一笑說:「你昨天的電話害得我一夜未眠啊!」「為什麼?」裘耀和吃驚地說,「我並沒有說什麼呀!再說那個電話是你打給我的呀!」
「你別緊張。」吳穎穎說,「我並沒有讓你承擔責任,我是怪我自己,怪我自己……」「到底為什麼?」裘耀和仍然莫名其妙。
「哎,裘……我的裘書記,」吳穎穎有些羞澀地說,「你昨天說讓我乾脆下派到你那裡扶貧,是真是假?」
裘耀和仍不解其意地說:「我當然是真的了,可是像你這樣的人,哪會到這窮地方來呢?嗯,穎穎,石楊你來過沒有?」
吳穎穎嚴肅地說:「你別給我口是心非!噢,我可是動真格的了!」「什麼?」裘耀和更加驚訝地說,「你……你動什麼真格的?」
「假如我真的願意去石楊,你同意嗎?」吳穎穎認真地說。
「穎穎,你說的是真話?」裘耀和也認起真來了,「你知道我多麼希望有人來幫我啊!你知道我來這半年時間,多麼希望有你這樣的人為我分一些擔子,為我出謀劃策!」
「那好,只要你說的是真心話,那我決定去石楊,保證聽你的指揮。」「穎穎,不過……」裘耀和猶豫了一會兒,「我的脾氣你是瞭解的,你要有思想準備。」
「你放心,首先,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貪半點財的,我什麼都不需要。第二,工作上我一定聽你的,錯了你儘管大膽地批評,我保證不哭鼻子。第三,我一定會維護你的絕對權威!你要知道,我如今已經不是當年在大學時的小丫頭了,我覺得自己已經成熟了許多。」
「那好,穎穎。」裘耀和說,「我想第一步讓你以下派的身份先到石楊來當掛職副縣長,工資、行政關係都保留在原單位,這樣你的生活會有保證的,因為你還有孩子要養活,石楊的工資比省裡低得多,等你干一段時間再看情況決定以後怎麼辦。」停了停裘耀和又說:「穎穎,不是我給你壓力,你既然到石楊來掛職,你得要想辦法給我招商引資引項目喲!」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吳穎穎興奮地說,「那你需要多長時間給我答覆?」
「盡快吧!」裘耀和說,「我的性格還那樣,說過的事不需要重複,現在我手裡的事千頭萬緒。你過來的事還得要我找時間去省裡,首先要和省委組織部溝通,然後再和你們單位談。不過我想問題不會太大,支援欠發達地區,或者叫扶貧,這是省委、省政府的大政方針,有你這樣的好同志願意支援,那是組織上求之不得的事呀!」
現在吳穎穎真的來了,裘耀和似乎感到自己多了一隻膀子,況且他到石楊之後,一直感到縣委、縣政府的班子裡缺少一位能幹的女同志。下午吳穎穎就要到任了,他得安排一下手裡的工作,下午專程接待吳穎穎。
這時裘耀和正準備去參加上午的小城鎮建設現場觀摩暨招商引資動員大會。這次大會全縣有8個鎮在會上介紹經驗,小城鎮建設在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裡,規模已經形成,大部分旺鋪都已經有了招租意向,形勢的發展比預想要好得多。這次大會上還要動員全縣副科級以上領導幹部各顯神通,招商引資,引鳳築巢。他突然想到,要是吳穎穎能參加這個大會就好了,可是時間太不巧了,只晚了半天。
裘耀和來到會場,他看看表,離開會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會場設在新建的200米商業步行街上,臨時搭起的主席台雄偉壯觀,主席台上沒有桌椅,看得出所有參會人員都是站著的。懸掛在空中的高音喇叭已經響起美妙的音樂聲,會場四周彩旗招展。
裘耀和在副縣長許壽春的陪同下,巡視著這整齊的街道。兩旁的房子都是一色二層樓房,外牆鑲嵌著乳白色牆磚,室內新粉刷的白牆、米色地磚。裘耀和一邊走一邊侃侃而談:「按照設想,這條步行商業街一開始營業,許多商品都會不斷進入石楊縣城,從事各種行業的人將越來越多,人多了,就要吃飯、住宿,就要外出,這樣又將帶動飲食、旅遊、交通等各業的發展。」
裘耀和一邊走一邊興奮地說:「二期工程將在城東護城河邊再建一條200米長的步行街,引進南京夫子廟的小吃,集娛樂、餐飲一條龍的現代化街道。」
許壽春說:「是啊,開始有些人還不理解,做工作叫他們投資建商舖還不願意,可是現在這些門面商舖一下子就升值一倍,眼看著還在升值,一個個臉上露出笑容來了。」
「壽春,下面幾個鎮正在抓緊建設,現場會之後你的任務是重點抓小城鎮建設,招商引資工作移交給吳副縣長。噢,對了,我給你說過的那位吳穎穎同志下午就來上任了。招商引資工程難度太大,就移交給她吧。她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在省裡,工作有能力,也很有魄力。」
許壽春說:「我有了學習的榜樣了,一定努力向人家學習。」
裘耀和說:「你要多支持、多幫助她。女同志,長期在機關工作,思想單純,可能對基層工作有不適應的地方,但這個人的本質很不錯的。」
許壽春看看表說:「裘書記,時間快到了。」裘耀和來到會場,這時,各鄉鎮的代表都紛紛來到指定的地方,浦修達已經站在主席台上,顧平正對著話筒大聲指揮各代表團就位。
接著浦修達宣佈大會開始,先由4個鎮代表發言,代表發言後裘書記講話,最後代表們分組參觀。
代表發言已經進行到第二個鎮,裘耀和站在後面,開大會時一律關閉手機,這是裘耀和立下的規矩,正在這時,縣政府一個副主任神情慌張地奔上主席台,來到裘耀和面前,一把拉著裘耀和,到了台後,結結巴巴地說:「裘……書記……不……不好了……」
裘耀和不知出了什麼事,睜大眼睛看著這位副主任,裘耀和急得正要問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位副主任臉色變得蒼白:「尹西鎮出事了!……供銷社門市擴建的樓房塌了,一下砸倒5個人!」
裘耀和的臉色一下子大變,一把抓住這個副主任:「什麼時候,現在砸倒的人怎麼樣?」
裘耀和不等這位副主任回答,轉身上了主席台,拉著浦修達,把尹西鎮發生的事一說,浦修達也慌了,裘耀和說:「浦縣長,你在這兒開會,我的講話由你代替,不要驚動任何人,我帶上許壽春和顧平,馬上趕到現場,5條人命,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三十一
裘耀和放下重要會議,立即趕往尹西鎮。在車上,他的心裡如同失了火一樣,剛才在會場上那極度興奮的情緒一下子跌進萬丈深淵。本來準備好的興致勃勃的講話,早已一掃而光。對於小城鎮建設的爭議,一直是大家關注的熱點。四套班子意見分歧,群眾不理解,但是他還是力排眾議,一定要把石楊縣的小城鎮建設搞好,他感覺這段時間部分群眾對他的不理解情緒漸漸平緩了許多,心裡多少得到一點安慰,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會出了如此大的亂子,如果這5個農民工沒有什麼生命危險,那還好說,萬一有一個人有三長兩短,他怕自己的政治生命也隨之到此結束了。政治生命也好,心中的宏偉藍圖也好,對於他來說已經都不重要了,可人的生命一旦失去了,那就成了千古遺恨。他手裡握著手機,只有半個屁股坐在汽車坐墊上,把整個身體都靠在前面駕駛員的靠背上,這種特別的姿勢,表明了他萬分焦急的心情。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催促駕駛員開快點。許壽春和顧平的心頭如同壓著一座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汽車的前窗。
汽車如同飛一般地行駛在鄉村的沙石路上,這條路也在改建柏油路的計劃之內,可是靠扣職工工資來修路,急也沒有用,若是在往常,裘耀和一定會因為沙石路的顛簸而發表心中的感慨,可是現在他的心早已飛到那5個被牆體倒塌壓倒的農民工身上了。當汽車駛進尹西鎮的街道時,只見大街上人山人海,裘耀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門,他命令汽車停下來,沒等車停穩,他就跳下車,這時許壽春和顧平緊跟著下了車。裘耀和跑到人群周圍,人越圍越緊,裘耀和擠不動了,這時裡面傳來淒慘的嚎哭聲,許壽春和顧平在前面慢慢分開人群,經過一番努力,終於擠進人群裡,只見地上躺著幾個女人,大聲哭叫著,旁邊是倒塌的磚頭,一群男人叫嚷著扒著磚頭,鎮黨委書記魏義明哭喪著臉,來到裘耀和面前,剛要說話,裘耀和擺擺手,沒讓他說話,他只好跟在裘耀和身邊。
裘耀和這時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馬上投入救人的行列中去。當人們挖出一具屍體時,裘耀和才知道這是第3個人,先期救出來的兩個人,已送往鎮醫院,不知是死是活。很快又挖出一個人,接著又挖出一個,可是這3個人已經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了。此時醫院又傳來消息,先前送往醫院的兩個人,也已經沒有救的可能了。
就在這時,現場出現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他們手裡拿著照相機,只見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著,隨後,那個女記者來到裘耀和面前,她說:「你是裘耀和書記吧!我是省報記者,請你談一談這起事故的原因好嗎?」
裘耀和隨手擋住她,一邊走一邊說:「我不管你是哪裡的記者,我也干涉不了你們的新聞自由,但是我是不支持你們這樣做的,難道我不處理事故,站在這樣悲慘的現場接受你們的採訪,而不顧這死去的農民和他們的親人嗎?」
這時,那個男記者過來了:「裘書記,你別發火啊,這是我們的職業!」裘耀和這下真的火了:「你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不纏著我,你還有人性嗎?」
這時剛剛挖出的兩具屍體被抬出來了,可是有幾個男女撲上去,抱住屍體拚命地大哭起來,人們一下子包圍上來了,整個街道哭聲震天。
裘耀和撥開人群,叫顧平趕快把鎮裡幾個領導找來,現場分工,把鎮裡的所有人員都動員起來,讓派出所人員首先負責疏散所有看熱鬧的人群。鎮領導指派5個主要負責人,每人帶一組安排適合的地點、負責做死者親人的工作。
經過一番努力,大部分圍觀群眾漸漸疏散開了,死者親屬也分批被安排妥當。死者的屍體由民政部門負責先移放到殯儀館。
隨後,裘耀和叫許壽春和顧平迅速調查事故原因,此時他已經清醒地意識到,這起事故並非平時建築工地的違規操作的施工事故,這是他推行小城鎮建設而發生的事故,無論怎麼說,這個責任都會直接指向他的。
一下子死了5個人,這對於一個縣來說,是一個塌天大禍。因為扣職工工資的事,弄得電視台曝光,省市派調查組調查那麼長時間,現在一下子死了5個人,後果可想而知了。
到了下午,裘耀和突然想起皇樸人和市委組織部高副部長陪送吳穎穎來石楊上任,這樣的事,他作為縣委書記是理所當然地要親自接待的,可是偏偏發生這樣的事,他哪裡能放下這樣的大事去接待他們呢。此時此刻,裘耀和又多了一分擔心,偏偏這事讓皇樸人趕上了,也不知道這事傳到他那裡會是什麼樣子。
直到下午5點多鐘時候,人人都未吃一口飯,未喝一口水,裘耀和感到喉嚨裡已經幹得要冒煙了,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不管是誰的,也不管是什麼時候的水,猛喝幾口,這時浦修達來了,裘耀和抬頭一看,後面跟著一個女人,裘耀和迎上去:「吳穎穎同志,對不起,沒有能夠接待你。」
吳穎穎迎上去和裘耀和握著手說:「我都聽說了,碰到這樣的事也不能怪你呀!」吳穎穎看著裘耀和又說:「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憔悴、疲憊成什麼樣子啦!」
裘耀和勉強苦笑了笑說:「是啊!不過人間再大的事也壓不過死人哪,無論什麼事情,一旦人死了就成天大的事,何況是死了5個人呀!」裘耀和轉身對浦修達說:「浦縣長,許壽春他們正在現場調查,我想縣委、縣政府要盡快聽取調查匯報,及早把調查報告送到省、市政府去。」
浦修達說:「下午皇副市長到石楊後還沒說吳副縣長的事,就問起尹西鎮塌牆死人的事,他說本打算親自來現場的,但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沒有明確他過問,所以他就匆匆地趕回去了。」
裘耀和又說:「浦縣長,尹西鎮的事發生後,對上午大會的影響不小吧!」
浦修達說:「本來這樣大的事,是縣委、縣政府頭等大事,也是機關上下人人關注的事,大家也知道這個會上由你作重要講話的,可是你連面都沒露,大家必然懷疑發生了什麼突如其來的大事,而且會議中途有人得到了消息,所以傳說也成了會議期間的頭號新聞。」
裘耀和搖搖頭:「這叫好事不出名,壞事傳千里呀!」
浦修達說:「外界怎麼說,我們不去管他,我們只能說結合石楊縣的實際,一句話,改革要深入,事業要前進,發展才是硬道理!」
「我的意思是,」裘耀和說,「調查結束後,馬上由鎮黨委向縣委、縣政府匯報,連夜把調查報告寫好,明天就送到市委、市政府去,爭取主動,爭取時間。」
夜裡2點鐘,縣委、縣政府領導聽完了鎮黨委對事故發生的有關的原因匯報,以及許壽春和顧平兩人的調查。事故原因並不複雜,供銷社在拆除原門面二層樓房時,為了省時間、搶速度,二層樓頂拆除後,用繩子拉牆體,卻不知道下面有工人在場,當牆體坍塌時,5個在下面施工的工人全都被倒塌的牆體砸在下面。
夜裡3點多鐘,裘耀和一連接到市委領導3個電話,說這事已經被捅到省委、省政府了,有兩家報紙的小樣稿已經到省委分管領導手上,市委責成石楊縣委要從根本上找原因,不能只是就事故進行表面上的檢討,特別是要檢討小城鎮建設的指導思路問題。
裘耀和連夜修改了事故報告,第二天上午由副縣長許壽春、政府辦主任顧平、鎮黨委書記魏義明直接送到市委、市政府。市委領導看完了報告,嚴肅地批評道:「你們這是什麼報告,這是情況說明,拿回去重寫,必須深刻檢討,特別是要檢討小城鎮建設的思路問題。檢討不深刻不光是市委通不過,省委那裡怎麼交代!」
就在這時,這位領導接到電話,石楊尹西鎮牆體倒塌死傷農民工5人已經有省裡兩家報紙見報了。這位領導翻開報紙,氣得臉色大變:「你們自己看看,都是重磅炸彈,你們知道有多大殺傷力嗎?」
許壽春拿過報紙一看,一條顯目的黑體大字映入眼簾:「石楊強行小城鎮建設,砸死農民工5人」。另一家晚報也在第一版刊登著:「為搞政績,不顧農民工性命」。
許壽春氣憤地說:「顛倒是非,無限上綱!」
市委領導說:「你還不服氣,你們等著吧!省裡馬上就會派調查組去的。趕快回去重新檢討,市委將根據你們檢討的深刻程度做出處理意見。」
裘耀和看了這兩份報紙後,心情更加沉重起來,他甚至意識到這起風波對他的殺傷力遠遠超過省電視台,《焦點》只不過是曝曝光而已,他並沒有明顯的過錯,而尹西鎮這起事故有本質的不同,那可是5條人命!當年大興安嶺的火災,連中央某部的部長都被追究責任了,何況這起事故是由他決策的小城鎮建設而引起的呢?他現在才感到輿論是把看不見的匕首,他不得不對未來作了種種設想,處分、丟烏紗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