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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洪清這些天的心情特別暢快,因為兒子終於聽了他的話,將縣二中副校長盧未興的侄女安排進財政局工作了。盧未興為表示感激,又專程送了一萬元給余洪清。余洪清推托了好久,說:「我兒子一再叮囑將你以前給的一萬塊錢退回,現在你卻又給我一萬,這事讓他知道了,我這個爸爸他都會不認。」「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說我不說,余縣長怎麼可能知道!」盧未興堅持要將錢塞給他。余洪清顯得很無奈,實在推辭不下只好將錢收起來。
余洪清當然不敢將此事告知兒子,不僅如此,還騙他說:「我將那一萬塊錢退還給盧校長了,他死活不肯收,我只好留下兩千元。」「留了兩千?」余非看著父親,沉默半晌,說,「那算了,以後別再隨便收人家的錢物了,人家還以為我是一個看錢辦事的人,我臉面往哪兒放啊。」余洪清點頭:「那是,那是。」隨後自言自語道:「你小子以前好像不是一個怕事的人哦?」余非說:「這跟怕事不怕事是兩回事,我一向追求的是個性自由,活得灑脫,我不想辦的事,人家就是拿再多的錢我也不願辦,我想辦的事,就是一分錢好處沒有我也辦。」余洪清搖搖頭說:「你啊,白在官場這麼多年。其實我還真有些擔心你!」「擔心我什麼?」余非問,「我又沒**。」余洪清說:「**不**不是官場成敗的關鍵,你懂嗎?」余非又問:「那什麼是關鍵?」「做人最關鍵。」余洪清說,「在官場最要懂得做人,要左右逢源,上下討好。這樣一來,即使多拿點多佔點,人家也不會針對你。否則,你就是兩袖清風,這官也做不大,當不長。」余非不以為然,他說:「你的觀點完全是叫人扭曲人格做官,那樣活得多沒意思,還不如不做呢。」余洪清歎息了一聲,「唉,你就是這點出息,按理說你有文憑,又年輕,還有很大的希望得到提拔,但看你這個樣子,我都不敢有什麼指望了,還不如趁現在……」說到這,余洪清將話打住了。余非問:「怎麼不說下去呢?」余洪清只好換過口吻,「我能說什麼呢,你也做了好幾年的副縣長,應該比我更懂這官場之道才對。」
不過縣委最近有件同樣事關發展大計和人民福祉的重大決策,讓余非有些按捺不住了。
半年前,地勘部門經過多年對梁木縣洛西鎮的勘測後宣佈,該鎮與青遠鄉交界處的山區有高達近百噸的黃金儲量。縣委、縣**領導大喜過望,認為可以通過黃金開採找到新的經濟增長點,因此主動協調擁有黃金礦權的省地勘部門,有意開展黃金開採項目的招商引資。不久,加拿大維思礦業公司即向洛西鎮拋來繡球,但由於在有些方面存在分歧,合作幾方還沒有達成最終協議。
游長江上任後,面對千萬美金的外資誘惑,他有些坐臥不安。游長江對省地勘局領導說:「加方維思公司提出要85%的股份,我們只佔15%,看似我們吃了虧,但我們畢竟沒有出一分錢啊,如果合作不成,山地還是那片山地,它不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效益。」後來,省地勘局終於被說動,同意合作。但合作中維思公司又提出新要求,要在企業所得稅和地方所得稅方面享受減免政策。游長江雖然就此問題召開**班子會議進行研究,但他還是有意識地壓住了一些不同意見,說維思公司是外商,應該享受「超國民待遇」,最後給出免其地方所得稅6年、企業所得稅減半徵收6年的優惠政策。
余非當時在會上就表達了不同意見,說這樣低回報開發得不償失。游長江卻說:「那礦山放在那裡也是放,畢竟這麼多錢投下來對地方發展是大有益處的。」然後笑著對余非說:「我知道你心疼礦區的一些蔬菜大棚,但你放心,維思公司表示會給予補償。我們山地那麼多,將大棚挪一挪問題也不大。」「這……」余非看了看縣長吳益群,見對該項目頗有異議的他此時卻不言不語,也只好嚥下心中的話。游長江接著說:「我們的蔬菜產業是發展得不錯,這裡面就有餘副縣長的功勞,但我們不能單條腿走路是不?我們要學會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多渠道壯大和充實我縣的財力。」
散會後,余非到吳益群辦公室坐。余非說:「吳縣長,你曾經對我說開採金礦對環境的破壞不容忽視,為什麼在會上不指出來呢?」吳益群邊關好辦公室的門,邊對余非說:「唉,你沒看游**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嗎?指出來也沒用,他又不是不知道。」余非問:「你們私下交換過意見?」吳益群坐在皮椅上,遞給余非一支煙,說:「當然。其實這樣低回報的開發金礦不光對環境造成影響,而且……」吳益群欲言又止,「算啦,有些事情一兩句也說不清楚。」「而且什麼?」余非很想聽下去。吳益群猛吸幾口煙,歎了口氣,「和你說說也無妨,就算是閒聊些所謂國家大事。」余非點點頭。
吳益群說:「我是學財經的,思考問題總愛朝大處想,很多人並不喜歡我這點,認為基層工作要務實。其實嘛,掌握形勢才能明確方向,我們這樣由外資控股開採金礦是會危及國家金融安全的。」余非一愣,他可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