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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工夫想那麼多了。余非抓緊整理完了匯報材料的初稿,長舒了一口氣。有了這個初稿,明天再修改完善一下呈給王市長,估計不會再挨罵。
想到挨罵,余非不會忘記這於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了。自從做了這市長秘書,工作量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不是幫市長起草講話稿,準備材料,就是為她安排日程,協調各種事務,每天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稍有不慎還要挨上一頓批評,有時真認為是王曉慧故意整他呢。
王曉慧在家裡也沒有睡,她見女兒王紫君的房間還亮著燈,便輕輕推門進去說:「你明天要上學,幹嗎不早些睡?你住校也這樣嗎?」王紫君說:「在學校自習完後也挺晚,我都習慣了晚睡。」王曉慧問:「讀書確實挺辛苦,如果不習慣就改住家裡,我每天安排車子待你晚自習後去接你。」王紫君搖搖頭:「那多麻煩,再說,住校也有住校的好處,和同學們在一起有時挺開心的。」「哦,既然這樣那就還住校吧,想回來時就給司機打個電話。」王曉慧說完,進房準備睡覺了。
王紫君遲疑了一會兒,走進了王曉慧的房間。
王曉慧問:「你怎麼還不去睡?」王紫君低著頭,說了一聲:「媽……」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王曉慧便說:「有話就說嘛,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王紫君坐到母親床沿,低聲說:「我,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天天面對著自己的媽媽,卻不能當著外人叫。」
王曉慧沉默了。女兒從小在偏僻的鄉下長大,不僅得不到父愛,就連自己這個母親也很少見面。但不論怎樣,那時總還是可以叫自己母親。可自從搬來這修州市,卻偏要她在外人面前改叫自己姑姑,這於她年少的心靈無疑是一種傷害。
「還有,我的爸爸到底在哪兒?我要去找爸爸。」王紫君說。
女兒這一要求也不過分,可是自己每次都搪塞應付,已越來越無法面對漸漸長大日趨成熟的她了。王曉慧深感壓力巨大。那隱藏在心中的秘密,即使自己的父母也不曾知曉。二老帶了外孫女十幾年,只知是女兒一段不堪啟齒的孽情產下的孽果,卻從來也不知男方是誰。那個山村也有猜測,不過多以為是她前夫鄔夢林的。不論怎麼猜測吧,那個偏遠地方的議論始終不會對王曉慧造成任何影響,因為王曉慧的事業乃至後來的婚姻都遠離那裡,甚至於那個山村的百姓都不知道她當了市長。
顯然,這是王曉慧刻意而為之的,她不想讓修州的幹部群眾知道她在文塘縣的過去,自然也不會讓老家的鄉親知道她在外的情況,她要截斷二者之間的聯繫,不讓它們互相之間有任何瓜葛和影響。但是,女兒已漸長大成人,有自己的思維和判斷,更有強烈獲知真相的願望,一味地迴避肯定不是辦法。
「我知道讓你叫我姑姑挺難為你的,但媽媽是有苦衷的。」王曉慧決定解開女兒的心結,「我在我們老家文塘縣有一段十分屈辱難堪的過去,你大概也知道一些,就是我前夫鄔夢林引誘姦污女學生的事。」
王紫君難過地說:「我也聽說了。很多人說他就是我的爸爸,你是不是因為他給你帶來了傷害,而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呢?」
王曉慧搖搖頭,「儘管我痛恨這個人,也設法不讓修州的幹部群眾知道我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無恥的丈夫,但事實歸事實,你確實不是他的孩子。我生下你時,我們已經離婚好幾年了,也沒再有接觸。」
「既然如此,那我的親生爸爸到底是誰?為什麼他連一次都沒來看我?」王紫君言語中透著怨憤。王曉慧心裡也很難受,女兒的痛苦無疑是自己造成的,那又是一段她不願啟齒的過去。「紫君,你爸爸在省城,他不是沒有看過你,只不過那時你很小,還不到一歲便抱回老家給你外公外婆帶了。」
「我爸爸在省城!」王紫君眼前一亮,可隨即被悲傷淹沒,「他怎麼不來看我一次?」王曉慧歎息了一聲,說:「這責任在我,是我沒有告訴他你在哪兒。」王紫君不解:「幹嗎要這樣?」王曉慧說:「一言難盡,總之,到時候我會讓你們父女相見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就是了。」
王紫君有心瞭解更多關於父親的情況,但見母親很是為難,也就不好再追問了。至少已經知道了自己並非鄔夢林之女,自己的父親在省城,而且很快會見到他。想到這,王紫君心中開朗了許多。
不過還有一個疑問是關於余非的,王紫君也很想弄清楚,為什麼母親突然調余非到市政府辦公室做了她的秘書?以前,她知道女兒被余非欺騙感情的事後很惱火,不是告誡自己不再與余非來往嗎?怎麼現在又要重用他呢?王紫君心裡怎麼也想不通。
其實王紫君此前已探聽過母親的意圖,但母親只輕描淡寫地回答說辦公室缺個能寫的人,而余非正好在這方面有些特長,所以就想借用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