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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紫君說,她以前生活在新江市文塘縣一個山區鄉鎮,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至今都未曾見過他。母親原本是中學教師,後來也到外地去了,因為無暇照顧她,便將她托付給外公外婆撫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寄些錢回來。
「我把你當做自己的親人,才不想對你隱瞞自己的身世。」王紫君抬頭看了看余非,又說,「我在修州從未向別人提起過。」
余非一直默默地傾聽,心靈震動很大,沒想到這樣一個清純的女孩,會有這樣的遭遇。余非感歎:「怪不得你小小年紀就那麼勤快,家務事樣樣都行。」余非給她遞過紙巾,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真的從未見過你的爸爸?」沉默良久,余非問。王紫君點點頭,「我媽媽說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所以我現在沒有一絲他的印象。」
余非問:「那你媽媽呢?她不教書後去了哪裡?」王紫君回答說去了很多地方,但就是不說現在具體在哪兒。余非不好追問,便轉而詢問其他事情:「你叫王市長姑姑,你又姓王,她與你爸爸是兄妹嗎?」王紫君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讓余非很是疑惑。
王紫君望著神情複雜的余非,突然輕聲問道:「我要是不說出全部實情,你會不會怪我?」余非聞聽,沒有馬上作答。心想:如果說不怪她,也許還有更重要的信息無法獲知;如果說怪她,又似乎太過殘忍,有逼迫她之嫌。
王紫君見他閉口不言,心想肯定在埋怨自己,因此咬了咬牙,說:「她,她其實就是我的媽……媽……」
「什麼?」余非一怔,「你是說王市長是你的媽媽?」
王紫君畢竟年少單純,在自己心愛之人面前無法掩藏內心的那點秘密,終於不顧母親的一再告誡,向余非進一步說出了事實真相。
原來,王曉慧是在單身狀態下生下王紫君的。至於是不是她前夫——那個強姦犯鄔夢林越獄後又和她在一起生下的女兒,外人無法得知。王曉慧只是將她托付給父母代為哺養,自己則在經濟上給予貼補。後來,父母不幸過早地辭世,她才將王紫君帶在身邊。由於不想讓外界特別是修州市知道她曾單身生下小孩,便一再叮囑王紫君對她以姑姑相稱。
「後來我弄清楚了,我媽媽曾嫁給鄔夢林為妻。我對媽說,我的爸爸是不是他,媽媽否認了,她說生下我的時候她與鄔夢林已離婚兩三年了。但我的爸爸究竟是誰,她又始終沒有說清楚,只是說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離開了我們。」王紫君邊說邊流著眼淚,「我是不是很可憐啊,至今連我的親生爸爸都沒見過,對著外人都不能叫自己的媽媽。」
余非沒有推開漸漸靠向自己懷中的王紫君,他覺得這個時候對她保持距離,是對她的嚴重傷害。余非輕撫著王紫君的頭髮說:「你不要過於傷感,王市長總有一天會將所有真相告知與你。現在不說,可能是她認為還不到時候,或者是她另有苦衷。」
王紫君突然抱住余非,盡情地哭了起來,把所有的苦悶和委屈通通化為淚水,一股腦地宣洩出來,弄得余非的臂彎都濕濕的。
余非安慰了一會兒王紫君,帶她在餐館吃了中飯,然後來到縣城公園。一路上,王紫君緊挨著余非,讓余非很不自在,因為這是他的家鄉,他怕遇上熟人招惹誤會。王紫君見余非躲躲閃閃,本就傷感的心變得更加不痛快,因此對他說:「我不想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余非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便哄她說:「你不是想玩蹦迪嗎?天快黑了,吃過晚飯我便帶你去玩。」
王紫君搖了搖頭,對余非說:「現在不想玩蹦迪了,那裡再熱鬧再快活也是短暫的。」說得余非低下了頭。半晌,余非拉著她的手說:「我讓你持續快樂下去!」王紫君掙了掙,感覺到余非的手很有力度,心底湧上一股感動,終於答應和他一起去迪廳。
那晚他們玩得很開心,回到家裡已是十點多鐘。余洪清原本在家等得不太耐煩,但見二人開開心心地回來了,心裡一下子便舒暢了許多。他拉著余非到一旁問:「到大梁山玩一次用不了這麼久吧?打你電話又不接,我正擔心你呢。」余非取出手機一看,有三個未接電話,都是家裡的,便沖父親一笑:「我們在迪廳玩,吵得很,沒聽到。」「在迪廳玩?」余洪清一愣,「沒去大梁山?」余非搖搖頭:「是她不想去。」說著轉身走開,拿衣服準備洗澡。
余洪清想了想,又暗自笑了笑,心說到哪裡去玩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回來就成。他一招手叫來老婆聶美鳳,對她說:「看他們兩人回來的那高興勁兒,估計問題不大,我交代你的事可別忘了。」聶美鳳說:「現在還早了點吧?」余洪清搖搖頭:「不早,不早,這個時候正合適。」
待二人先後都洗過澡,聶美鳳已端上特意為他們做的夜宵,讓王紫君好一陣感動。尤讓王紫君始料未及的是,聶美鳳待她吃過夜宵後,把她叫進了自己的房間。
余非見狀,不知何故,求詢的目光射向父親。余洪清朝余非笑了笑,說:「等她們出來就知道了。」然後對他說起其他的事:「縣二中副校長盧未興以前托我幫他扶正位子的事還沒了呢,我這心裡頭總覺得對不住人家。」
「什麼?」余非感到奇怪,「這事不早了結了嗎?」余洪清說:「我知道你辦不了那事後,特意邀他出來想將那一萬塊錢退回去,可他硬是不收。」余非問:「沒辦成事他就不怪你嗎?」余洪清說:「我也想不通,他說既然有難處就算啦,但錢不必退回,就當是他請客吃掉了。」
「你看這事弄得……」余非有心責怪他,可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你還是想辦法退回給他,沒幫人家辦事,不能拿人家的錢財。」想了想,余非對父親說。
余洪清面露難色,說:「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我再去退錢恐怕不太好吧。何況那錢也讓你拿去花了。」余非問:「難道那六萬塊錢裡面就有他的一萬?」余洪清點點頭:「你也知道,我積攢的那些錢多數供你讀書了,哪裡還有多少錢?」余非眉頭一皺,說:「那我去和同事借借看,還是把錢退給他。」余洪清不同意:「用不著,如果你覺得不太好的話,想辦法幫一幫他不就成了。」
「我不想去幹這種事,再說,我也實在幫不上他。」余非同樣面有難色。余洪清微微笑著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朝房間努了努嘴。
母親拉王紫君在房間裡談什麼呢?余非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