綵球高懸、彩旗飄揚,鑼鼓聲聲、樂聲陣陣,這一天的高峰縣城,人山人海、佳賓雲集,這一天,高峰縣首屆旅遊文化節開幕式在縣城廣場隆重舉行。
在主席台上,居中端坐的是省委書記章世傑,他兩邊依次坐著省委常委、宣傳部長李忠以及國家、省旅遊文化部門的負責同志,然後是文州市委書記楊永元、市長塗宏偉等市領導。李又兵、蔡學良各在主席台的兩側坐著。
在熱烈的掌聲中,省委書記章世傑致辭。他對文化底蘊深厚、自然風光秀美的高峰縣給予了高度讚美,並稱該縣大力開發旅遊資源的重要舉措將造福全體高峰人民。
正當章世傑致辭之際,高峰縣委副書記江子潢走到滿面喜悅的李又兵跟前,附身耳語道:「李書記,事情不妙。」李又兵一愣:「出什麼事啦?」江子潢說:「廣場外有不少來自鄉下的農民,他們嚷著要找省委書記,說要請他老人家主持公道,回收農民辛苦種出來的科技農產品。」李又兵面色鐵青:「這個時候哪容得他們胡鬧,你先安排警力將他們控制住,並加強布控,嚴防農民群眾靠近,有什麼情況,隨時向我通報。」江子潢點頭而去。
章世傑致辭結束後,又看了一會現場演出,便被安排參觀古色古香的文秀街。一路上,他見街上警察密佈,便叫來李又兵問道:「今天是高峰人民的節日,幹嘛一路佈置這麼多警力,大煞風景了吧。」李又兵回答:「高峰人民難得一見您這麼大的領導,我怕他們因爭睹領導的風采而衝撞了您,故作了周密安排。」章世傑說:「用不著,將不必要的警力撤了,讓老百姓想幹啥幹啥,不要過多設限。」
李又兵招手叫來站在不遠的辦公室主任鄭清明,將章世傑的指示轉達了一下,叫他通知公安局立即執行。鄭清明正要領命而去,又被李又兵叫住,他壓低聲音對鄭清明說:「想辦法在章書記周圍安排便衣,不可使上訪農民靠近。」
參觀完文秀街,一行人準備驅車前往淨林禪寺。省市領導坐上了安排好的一輛豪華中巴車,李又兵和蔡學良也陪同坐在上面。「嘀嘀噠……」李又兵的手機響了,他正向章世傑介紹旅遊節的有關情況,不敢接。章世傑說:「你先接電話吧。」李又兵這才敢接通,原來是公安局長蔡未安打來的。李又兵將頭偏到一旁,手拿著機子唔在耳朵上,生怕領導聽到什麼。只聽蔡未安說,有一些農民堵在了去淨林禪寺的公路上,他請示該怎麼辦。李又兵來不及細想,低聲說道:「調集警力,立即抓人。」說完,李又兵滿面堆笑地對省委書記說:「我們縣城的面貌近年來變化也很大,要不請您先環城轉一圈,看一看如何?」章世傑說:「也好。」李又兵舒了口氣,總算為公安抓人爭取了些時間。
蔡學良在後排陪著文州市的領導說話,此時的他也剛好接到了農民堵路的情況匯報,心急如焚,他想向上級領導匯報這事,以免事態越弄越糟,但又顧慮重重,難以開口。
就在縣城去淨林禪寺的公路上,公安局長蔡未安用擴音器對圍堵在公路上的農民說:將逮捕一切擾亂公共秩序的人。然而事與願違,此舉並未起到震攝作用,反而激起了農民群眾的反抗,使得群眾越聚越多。縣委副書記吳地壽、江子潢等領導帶著有關幹部相繼趕到,採取軟硬兼施辦法,一方面勸說農民群眾顧全大局,一方面也聲稱嚴懲違法亂紀者。但還是收效甚微,群眾始終不肯離去。
有農民認得在幹部隊伍中的春子,指著春子高聲說:「就是他到咱村讓我們搞什麼科技種養的,我們找他去。」說著,幾個農民將春子圍住了。「你說,那麼多天麻丟在家裡成了廢品,該咋辦。」「是你說包收購的,你賠我們的損失。」眾人七嘴八舌齊聲指責。春子回答說:「我們正在想辦法,請你們別急,先回家去吧。」一農民說:「還想騙我們啊,林源公司的人都跑光了,以為我們不知道啊,你說你拿什麼來收購啊。」說著,竟抓起春子的衣領。旁邊的李唯一見狀,趕緊將那人一推,誰知那人一不小心滑倒在地,此時便有人大叫:「幹部打人了,幹部打人了!」眾農民一哄而上,將李唯一和春子推翻在地,一陣猛捶。待公安跑來,倆人已渾身是傷。
公安要抓人,被春子叫住了:「別抓他們。」李唯一揉著手臂說:「痛死了,你還護著他們呀?」春子歎了一口氣:「我們的確有錯啊,是我們政府對不起他們。」
但由於蔡未安執行了縣委書記李又兵的指示,待增援的警力趕到,一聲令下便開始了抓人。許多農民見事情不妙,紛紛跑開,也有一些進行反抗的,則遭到公安人員的暴打。
春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卻又無法阻攔。他發現有一個是牛磨村的村民也被帶上了警車,便上前請公安人員通融,被一口拒絕:「請一邊去,別影響我們執法。」春子看到,那村民遠遠的瞪著自己,眼裡充滿了仇恨。
由於春子和李唯一都受了傷,吳地壽副書記安排車將他們送到縣人民醫院檢查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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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子與李唯一各自進行傷口處理和身體檢查後,被安排在一間病房。蔡芬來了,吳慧賢也來了,作為他們的妻子,卻有著不同的反應。蔡芬問春子:「疼不疼呀?」吳慧賢訓李唯一:「沒本事到外面逞什麼能啊!」
李唯一正無精打采的垂著頭,突然,他的神情凝固了,因為有一個女子走到了他的跟前。只見那女子向眾人打過招呼後,給春子和李唯一各遞過一瓶疤痕靈。李唯一閉口無言,春子便請她坐。蔡芬這時已搬過來一把椅子,那女子望了望坐在李唯一身邊的吳慧賢,見她的眼神裡透著些許敵意,便說:「我還有事,待會有空再來看你們吧。」說著離開了病房。
整個過程,李唯一沒說一句話,然而那女子真正離開了病房,他又像是虛脫了一樣頹然躺下身去。只有春子明白,李唯一此時的心已波濤洶湧,因為這女子正是讓李唯一愁腸百結的趙晶晶。
「這女的是誰呀,表情有點怪怪的。」吳慧賢說。
春子說:「嫂子才怪怪的呢,人家只是個小姑娘,作為我們的同事,過來看望一下而已。」
「哦。」吳慧賢掀開蒙在李唯一頭上的被子,「幹嘛蒙著頭睡啊,明天小純班上要開家長會,看來只有我去了。」李唯一說:「那你就去吧,我這不需要照顧,再說,還有春子他們在呢。」吳慧賢說:「那好吧,明天上午我就不來了。」
這時,蔡芬的母親劉秀來了,身後還跟著春子的同事劉正紅。蔡芬見春子躺在病床上,心疼得要命,「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要我來操心。」春子叫了聲:「媽。」然後對著劉正紅說:「你們怎麼一塊來了。」劉正紅放下手中的水果之類:「我來看你,剛好在醫院門口遇到你丈母娘。怎麼樣,葛為民主任叫我先代他來看看你的傷勢。」「沒事,一點小傷而已,謝謝你們。我就是擔心那邊的情形不知怎樣了。」劉正紅說:「聽說省委書記已參觀完淨林禪寺,準備下午返回省城呢。現在最麻煩的倒是縣裡請來的那些記者,他們盯住農民堵路這事了。」接著又說:「不過這事你就甭操心了,你安心治傷好了,有我們呢。」春子歎了一口氣。
劉秀這時坐到春子身邊,拉著他的手問:「身體都檢查了一遍沒有,沒有內傷吧?」春子說:「都檢查了,沒有大礙。」蔡芬也說:「媽,你就放心吧,要不你先回去,這裡有我呢。」劉秀見二人甚是和睦,那壓在心裡的石頭也早落了地,她說:「好,我回去先弄點好吃的。」說著朝李唯一那邊點點頭,然後離去。
李唯一說:「春子,你真是幸福啊,這麼多人關心呵護你!」
「你就沒人呵護了嗎,哼。」接話的是吳慧賢,李唯一看看她,不再言語。
春子望著他們二人,覺得好笑。不過在心裡面直說:你小子別得好賣乖了,還有一個人偷偷想著你呢。春子指的是趙晶晶。
的確,趙晶晶聽說李唯一負傷被送進醫院,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平日裡對李唯一敬而遠之,生怕再有不當被人誤以為和他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可是當聽到李唯一和春子被一大群人打得渾身是傷,心底層對他的那份牽掛一下子升騰起來:他傷成什麼樣了,他要不要緊呢?一連串的疑問迫使她情不自禁地向醫院走來。
當看到李唯一身上的纍纍傷痕,她多想坐下來安慰安慰,哪怕聊些讓他開心的話,但他妻子吳慧賢看著自己的那雙眼神,卻讓趙晶晶感到些許膽怯、些許心虛。「堅決不做第三者!」趙晶晶曾多次告誡自己,她決心堅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