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克斯真是嚇壞了,無論她怎麼做都無法平息丈夫的怒火。美鋒由於手足又開始抽搐,手指、腳趾一點感覺也沒有。他盛怒之餘,便將寶貴的花瓶砸了,把自紙撕了,還不停地咒罵神明。儘管他那年輕的妻子使盡渾身解數,就是沒有用。
西莉克斯於是回到自己房裡。她急急地喝下一種由椰棗汁、蓖麻葉與無花果漿混合的飲料,藉以消除腸胃的灼熱不適。曾經有一個醫生要她注意大腿靜脈的情形,另外一個則認為她肛門經常灼熱並非好現象。這兩個醫生都被她趕走了,後來她才接受一名專科醫生的治療,讓他用特製注射器為她注入人乳。
她的腸胃繼續折磨她,彷彿要她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似的。她真想向解夢師傾訴這個噩夢,也想去找奈菲莉治病,然而解夢師卻已離開孟斐斯,而奈菲莉也已成了敵人。
美鋒忽然衝進房裡來,怒斥道:「又生病了!」
「你還是承認吧,我全身都要臭掉了。」
「我會替你請最好的醫生。」
「只有奈菲莉能治好我的病。」
「別胡思亂想了!她比其他醫生高明不到哪兒去。」
「你錯了。」
「我哪裡錯了?自從我官運亨通之後,我讓你變成了全國最富有的女人,而且你很快就要成為最幸運的文人了,因為我即將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們那些傀儡個個都要聽我的。」
「帕札爾卻讓你害怕。」
「他讓我生氣!他還真以為他是首相呢。」
「他這次插手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你有一部分的支持者也倒向他那邊去了。」
「全是些飯桶!他們會後悔的,敢違抗我命令的人,將來叫他們一個個變成奴隸。」
西莉克斯疲憊不堪,便躺了下來,說:「你對自己的財富這麼滿意……那麼我的病呢?」
「再過兩個半月,我們就是埃及的主人了,難道為了你的病放棄這一切!你八成是瘋了,可憐的西莉克斯!」
她驀地坐起身來,一把抓住丈夫那綁得太緊的纏腰的腰帶:「別說謊了。你心裡已經沒有我了,對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雖然年輕美麗,但是我的神經衰弱,肚子又經常不舒服……你是不是另有皇后的人選了?」
美鋒刮了她一巴掌,要她放手。「西莉克斯,我一手造就了你,以後還會繼續照顧你,只要你乖乖聽話,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沒有哭,甚至忘了要撒嬌,但稚嫩的臉卻蒙上了一層寒霜。「那麼,如果我捨棄了你呢?」
美鋒微笑著說:「你太愛我了,親愛的,也太愛這份安逸了。我知道你的一切罪行,我們倆是不可分的,我們一起背棄了神明,一起挑釁公理與律法。你說還有什麼比我們這樣的結合更牢不可破的呢?」
***
「太好了。」帕札爾出水時不禁讚道。
奈菲莉經常會檢查池內局邊的銅線飾,並定期消毒。太陽照在她赤裸的肌膚上,使得滾落的水珠晶瑩閃亮。
帕札爾見此情景,一動心便跳入水中,潛水游到妻子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然後才將頭探出水面,吻了吻她的頸子。
「醫院的人還在等我呢。」
「那就讓他們再等一下。」
「你不是要進宮嗎?」
「應該不急吧。」
她假意推托了一下,終於還是屈服了。帕札爾抱著她游到池邊,上岸後就在溫熱的石板地上躺下。兩人的身軀緊緊結合,任由心中的慾念恣意狂奔。
忽然間,一陣叫聲打破了寧靜。
「是北風。」奈菲莉說。
「它這麼個叫法,一定是有朋友突然來訪了。」
幾分鐘後,果然凱姆就出現了,他向首相夫婦行了個禮。勇士原本在無花果樹下打盹兒,頭趴在交叉的雙爪上。它聽見聲響睜開一隻眼睛看了一下,隨即又懶懶地睡去。
「你提出的補助金政策很受好評。」凱姆對帕札爾說,「朝廷裡批判的聲浪已經平息了,也不再有人抱持懷疑。你現在是真正的首相了。」
「美鋒呢?」奈菲莉有點擔心。
「他越來越焦躁。有幾位知名人士拒絕了他的邀宴,也有人避不見面。大家都傳說著,只要他再犯一點小錯,你就會立刻撤他的職。這回你可擊中他的要害了。」
「可惜事實並非如此。」帕札爾歎道。
「可是你已經漸漸削弱他的權力了。」
「這是惟一值得欣慰的。」
「就算他擁有關鍵性的武器,他能用嗎?」
「不要想這麼多了,繼續行動吧。」
凱姆交抱著雙臂說:「按照你的說法,好像只有依靠公理正義,這個國家才可能存活下去。」
「難道你不這麼想?」
「公理正義讓我失去了鼻子,同樣會要了你的命。」
「我們必須盡力避免這樣的結果。」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你的確有權利知道真相:兩個半月。」
「暗景吞噬者怎麼樣了?」奈菲莉接口問道。
「我實在不相信他會就此罷手。」凱姆回答,「但是和殺手的決鬥他確實輸了。
假如他心裡因而產生疑慮,也許他真的會打退堂鼓吧。「
「你怎麼忽然變樂觀了?」
「你放心,我不會鬆懈的。」
奈菲莉微笑地看著凱姆,問道:「你這趟來應該不是純粹禮貌性的拜訪吧?」
「你真是太瞭解我了。」
「你的眼神裡有種愉快的光芒……或者說是一種希望呢?」
「我們發現前任警察總長孟莫西的蹤影了。」
「他在孟斐斯?」
「有個線民看到了他從美鋒家出來,然後往北去了。」
「你應該可以攔下他的。」帕札爾說。
「這樣做就錯了,如果能知道他要上哪兒去,不是更好嗎?」
「那也得不跟丟了才行。」
「他不搭船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他知道警察在追捕他。走陸路的話,就可以避開管制了。」
「誰負責跟蹤?」
「我派出了幾名最優秀的密探分段跟監,等他一到目的地,我們馬上就會得到消息。」
「到時候立刻通知我,我跟你一塊兒去。」
「這麼做不保險吧。」
「你也會需要一名法官訊問他的,還有比首相更適合的人選嗎?」
***
帕札爾相信很快就會獲得重要的結果了,因此無論奈菲莉怎麼勸他,也不管旅途多麼危險,他都堅持要跟凱姆和狒狒一同前去。
那個根本不把法律看在眼裡,又曾經把帕札爾送到苦役勞營去的孟莫西,對布拉尼被殺的事應該十分清楚。帕札爾絕不會再錯失任何獲知真相的機會了。
他一定要孟莫西說出真話。
帕札爾還等著凱姆的消息,奈菲莉卻已經積極在全國各地推展節育計劃。由於首相下了命令,各個家庭都能免費分到避孕藥,各個村落的醫生也重新佔有了重要的地位,因為他們必須長期提供給村民相關資料。節育於是成了衛生處今後的首要政策。
奈菲莉並沒有搬進御醫長專屬的行政中心,和她的直屬幕僚一起辦公,她寧願留在中央醫院的辦公室,可以天天接觸到病人和藥劑人員,聽聽他們的心聲,提供給他們建議,並安撫他們的情緒。每一天她都嘗試著擴展病痛的極限,卻也每一天遭受挫折,只不過她都能從挫敗中吸取經驗,進而對未來抱持著希望。她也會將自古至今不斷演進的一些醫學論文(有一些醫學論著流傳了下來,內容討論的包括婦科、呼吸系統、胃病、泌尿系統、眼科、顱部手術與獸醫科。很可惜的是埃及的醫術絕大部分都已經失傳了)整理出來,編訂成冊;有很多醫療成功的案例,都是由一群專業書記官負責記錄下來的。
她剛剛替一名青光眼的患者動完手術,正在外科醫師盟洗室洗手,忽然有一名年輕醫師跑來通知急診。奈菲莉覺得很累,便請那名醫師自己處理一下,不過病人卻堅持非見她不可。
***
那名女病人坐著,臉上蓋著頭巾。
「你哪裡不舒服?」奈菲莉問道。
病人卻不回答。
「我得替你檢查一下。」奈菲莉又說。
這時西莉克斯才拉下頭巾,說道:「你一定要替我醫治,奈菲莉,不然我就死定了!」
「這裡有很多優秀的醫生,找他們看吧。」
「除了你,誰也治不好我的病。」
「西莉克斯,你嫁給了一個卑鄙無恥、背信棄義、專事破壞的大騙子。如果你繼續留在他身邊,表示你也跟他同夥,這才是你身心的病源呀。」
「我沒有犯罪。我不得不聽美鋒的話,因為他塑造了我,是他……」
「你難道只是一件玩物嗎?」
「你不瞭解。」
「我無法瞭解,也無法替你治療。」
「我是你的朋友,奈菲莉,你最忠實、最誠懇的朋友。我這麼尊敬你,就請你也相信我吧。」
「如果你離開美鋒,我就相信你,否則就別再自欺欺人了。」
西莉克斯開始用微弱的聲音哀求了起來:「你替我治療,美鋒一定會有所回報的,我向你保證!這是你救帕札爾的惟一方法。」
「真的嗎?」西莉克斯鬆了一口氣說:「你總算願意面對現實了。」
「我一直都在面對現實啊。」
「美鋒將會為你準備另一個更動人的現實!這個現實就跟我一樣,美麗而誘人。」
「很遺憾你要失望了。」
這句話讓西莉克斯臉上的微笑再度凝結。「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的未來充滿了野心、貪婪與怨恨。假如你不放棄這個瘋狂的念頭,你將什麼也得不到。」
「這麼說,你還是不相信我了……」
「你與他共謀殺人,遲早都要接受首相法庭的制裁。」
西莉克斯不由惱羞成怒:「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奈菲莉!你堅持和帕札爾站在同一陣線,又拒絕當我的私人醫師,分明是自找死路。下次我們再見面時,你將成為我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