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雷切爾發現了自己內心中她從未知道的一面。生存模式——一種被恐懼激發起來的野蠻的堅忍。
在做出孤注一擲的決定的那一刻,雷切爾把手裡的信息發給了她惟一記得的另一個傳真號。
那是她父親的辦公室。
為了弄清楚雷切爾把傳真發給了誰,加密對講機那頭的人要求下來與雷切爾面對面地談談。
雷切爾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直升機就降落在了「戈雅」的甲板上。機艙的門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這是一名相貌平平的男子,身著黑色外套,打著領帶。剎那間,雷切爾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正注視著威廉·皮克林。
威廉·皮克林站在「戈雅」的甲板上,帶著懊悔的神情注視著雷切爾·塞克斯頓。他告訴雷切爾他這樣做都是為了挽救國家航空航天局這個重要的政府機構,殺人並不在此列。
皮克林知道,隕石騙局就跟大多數情報提案一樣,都是恐懼帶來的結果。三年前,他們力圖把國偵局的水聽器放入更深的水中,放在敵方破壞者碰不到的地方。那時,皮克林帶頭施行一個項目,運用一種新開發的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建築材料,偷偷地設計了一艘具有驚人持久性的潛艇,該潛艇能載人潛入海洋最深的區域——包括馬裡亞納海溝的底部。
這個雙人潛艇由一種突破性的全新陶瓷鑄造而成。皮克林用這個機密的陶瓷潛艇派出一支秘密分隊到水下,把新型水聽器安到馬裡亞納海溝的壁上,這比任何敵人有可能看到的地方都要深。然而,在鑽孔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一些科學家從未見過的地質構造。這些發現包括球粒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化石。當然,國偵局對可以潛到如此深度的能力是保密的,所以不可能有人知道這些信息。
直到最近,又是被恐懼感所驅使,皮克林和他那個由國偵局科學顧問組成的秘密小組才決定利用他們所掌握的馬裡亞納海溝獨特地質的信息來幫助挽救國家航空航天局。把馬裡亞納海溝裡的一塊岩石變成一顆隕石,這已被證明是一樁小小的騙術。國偵局的工作組啟用了一個燃燒漿氫的膨脹循環發動機,把岩石燒焦,使其出現令人信服的熔殼。接著,他們用一艘小型載物潛艇潛到米爾恩冰架下,把這塊燒焦的石頭從下面插到冰層裡。一旦這個插孔重新凍結,這塊石頭看起來就好像在那兒待了三百多年似的。
可惜的是,最了不起的計劃往往可能被最細微的障礙所破壞,這在秘密行動中是常有的事。昨天,整個假相被一些發光的浮游生物給破壞了。
三角洲一號讓直升機的旋翼空轉著,自己從機艙後部溜出來,以直升機為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上了右邊的通道。他手裡拿著機關鎗,朝船頭走去。
扎克·赫尼坐在總統辦公室的辦公桌邊,頭陣陣作痛。最新一個問題的答案剛剛揭曉。
瑪喬麗·坦奇死了。皮克林也找不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助手告訴他埃克斯特龍想和他說話。赫尼走過去接埃克斯特龍的電話,想知道今兒晚上到底還會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
在「戈雅」上,雷切爾覺得一陣眩暈。那些濃霧般籠罩著她的疑雲此時都消散了。皮克林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的初衷。他想說服雷切爾說出發送傳真的對象,告訴他白宮和國家航空航天局都是無辜的。
皮克林甚至沒打算把赫尼和埃克斯特龍納為同盟軍,因為這兩個人太過理想主義,他們不會同意任何欺詐行為,儘管這種行為有可能保住總統的職位和航空機構。埃克斯特龍局長
的惟一過錯就是說服極軌道密度掃瞄衛星的部門主管在異常檢測程序上撒謊,當意識到這顆隕石會被那樣仔細地檢查時,他無疑對此舉深感懊悔。
瑪喬麗·坦奇對赫尼堅持清清白白競選的執著感到灰心喪氣,聯合埃克斯特龍在極軌道密度掃瞄衛星的問題上撒謊,希望一個小小的極軌道密度掃瞄衛星的成功能幫助總統抵擋住不斷高漲的塞克斯頓熱潮。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雷切爾臉上掠過一絲奇怪的神情,這是一個處在恐懼中的人的痛苦的神情,人們在剛剛意識到鑄成大錯時往往流露出這種神情。
三角洲一號繞過船頭,從左邊折回來,在水下實驗室裡查出了那個傳真號碼。
最前面的號碼是華盛頓的區號。
他仔細地抄下這個傳真號,扯下所有的文件,離開了實驗室。
托蘭的雙手緊握著機關鎗,把槍口對準威廉·皮克林的胸膛,他覺得手上汗津津的。這位國偵局局長還在逼雷切爾告訴他把數據都發到哪兒去了,托蘭開始有種不安的感覺,他覺得皮克林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威廉·皮克林就是在拖延時間,托蘭突然醒悟過來。三角洲一號正沿著船的右舷若無其事地朝他們走了過來。托蘭看到那個士兵帶著一沓文件和一挺機關鎗朝他們從容地走過來時,感到一陣害怕。
托蘭果斷地做出了反應,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他緊握著機關鎗轉過身來,瞄準士兵,扣動了扳機。
槍卡噠一聲響,但沒人受傷。
「我找到了傳真號,」士兵說著,遞給皮克林一張紙條,「而且,托蘭先生現在沒有彈藥了。」
塞克斯頓一把推開辦公室的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他打開燈,掃視四周。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房間裡一片沉寂,只有他的鍾滴答響著。
女洗手間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沖水的聲音,塞克斯頓猛地轉過身來,立刻邁開步子朝洗手間的方向走過去。他到的時候加布麗埃勒正烘乾手準備出來。看到他,她嚇了一跳。
「天哪!你嚇死我了!」她說,看上去真的嚇壞了,「你在這兒幹嗎?」
塞克斯頓直截了當地詢問她有沒有進他的辦公室。
最佳的防守就是進行有效的進攻。加布麗埃勒雙手叉腰,決定劈頭蓋臉地罵他。「我就直說了吧,參議員。現在是凌晨四點鐘,你喝過酒了,你在電話裡聽到滴答聲,就因為這個你過來了?」她憤怒地指著門廳那邊他的辦公室門。「必須鄭重聲明,你是在指控我解除了聯邦政府的警報系統,撬開兩道鎖,闖入你的辦公室,蠢得在犯一樁重罪的過程中還接聽電話,出去的時候重新裝好警報系統,若無其事地用一下洗手間,再兩手空空地逃走?情況就是這樣嗎?」
塞克斯頓瞪大眼睛,驚訝極了。
為了贏得加布麗埃勒的信任,塞克斯頓走到桌邊,把給加布麗埃勒倒的百事可樂放在他的吸墨台上。他指著他的皮座椅——那是權貴之座,「坐吧,喝一杯蘇打水。我去洗手間醒醒腦子。」說完,他朝盥洗室走去了。
加布麗埃勒還是沒有動。
「我想我看到傳真機裡有一份傳真。」塞克斯頓走進盥洗室時轉過頭來說。向她表示你信任她。「幫我看一下,好嗎?」
塞克斯頓從盥洗室裡出來,看到加布麗埃勒已經默默地到他的辦公室裡來了,他感到一陣欣慰。好,他想,現在我們可以討論實質問題了。加布麗埃勒正站在他的傳真機旁草草地翻閱傳真過來的那些文件。然而,看到她的臉,塞克斯頓被弄糊塗了。那是一張充滿了困惑和恐懼的臉。
「是什麼?」塞克斯頓朝她走去,問道。
加布麗埃勒打了個趔趄,好像要昏倒似的。
「是什麼?」
「隕石……」她顫抖著手把這一沓傳真遞給他,聲音微弱地哽咽著,「還有你的女兒……她現在很危險。」
塞克斯頓迷惑不解地走過來,從加布麗埃勒手裡接過傳真。最上面的一頁是手寫的留言。塞克斯頓立刻認出了這個筆跡。這個信息措辭頗為簡單,既笨拙又令人震驚。
隕石是假的。這是證據。
國家航空航天局、白宮要殺我。救命!——雷·塞
參議員很少有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可當他把雷切爾的話重新讀過一遍時,他還是無法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
隕石是假的?國家航空航天局和白宮要殺她?
但是,細細看完那些文件及圖片,塞克斯頓用了十五秒就把他看到的一切都想明白了。文件上圖片的含義清清楚楚。任何一個稍有腦子的人都明白這些照片證明了什麼。
國家航空航天局發現的隕石是一個假貨!
在塞克斯頓的職業生涯中,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充滿了如此懸殊巨大的高潮和低谷。今天,希望和絕望輪流登場。當塞克斯頓意識到這個騙局對他來說在政治上意味著什麼時,他對這個大騙局如何得逞的困惑就淪為細枝末節的問題了。
等我把這些信息公開的時候,總統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一陣喜慶之情湧上心頭,塞奇威克·塞克斯頓參議員一時間忘記了他女兒的話,她身陷困境。
這時,威廉·皮克林打開電話,給他留言出於他女兒的安全起見,不要公開那些資料。對此,塞克斯頓決定置若罔聞。他走到複印機前,打開機器,準備把雷切爾傳真給他的文件複印下來。他打算犧牲女兒來成全自己的夢想,有了這些資料,他連加布麗埃勒也不需要了。
「回去吧,加布麗埃勒。我這裡用不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