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下班後我駕船出海了,一來可以躲避德博拉的詢問,二來順便清理我自己的感覺。
小船離開船塢,慢慢駛出運河,小船悠閒地經過一幢幢大房子,兩幢房子之間都有籬笆和鐵絲網柵欄隔開。我本能地朝院子裡的人使勁揮手,朝他們微笑。以前每一次駕船經過,我都會這麼做。
小船駛出運河後我加大了油門,衝出河道朝南邊的佛羅里達角航行。海上水平如鏡,十分寧靜,鹹鹹的海風令我腦子清醒,考慮問題也容易多了。
工作了整整一天,我沒有找到任何有力的法醫數據。午飯時分,全國的媒體都播報了這條新聞。酋長汽車旅館「發現恐怖的死屍」之後,妓女被殺案件公佈了出去。第七頻道把垃圾箱裡發現的屍體殘肢描述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沒有做任何評論。根據女探長拉戈塔精明的判斷,被殺的只不過是幾個妓女。一旦有了來自媒體的公眾壓力,妓女的重要性也不亞於參議員的女兒。因此,警察局開始加大偵查力度,尋求長遠的自我保護,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新聞記者都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角兒,他們是什麼樣讓人揪心的言論都說得出來的。
德博拉一直待在案發現場,後來連局長也覺得她在現場呆得太久了,就讓她下班回家了。下午兩點她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什麼新發現,我說幾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這一天最大的發現就是那條左腿。安傑爾注意到右腿被整整齊齊地切割成好幾截,一截從髖部切開,一截從膝蓋處切開,還有一截從踝骨處切開。可是左腿卻沒有切斷,只是分成兩段整齊地包裹了起來。拉戈塔探長認為是有人干擾了兇手的作案過程,於是他沒有能夠完成切割工作,於是拉戈塔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尋找目擊者上面。
拉戈塔的「作案過程被干擾」推論存在一個小小的問題——屍體是經過精心清洗和包裹的,而這很可能是在切割之後進行的。屍體被小心翼翼地拋到垃圾箱裡,這說明兇手有足夠的時間和注意力來保證自己不出任何差錯,不留下任何痕跡。
我對這個案子有感覺,德博拉是這麼認為的。
我認為兇手很可能只是不滿足,同一模式的謀殺案這已經是第五起了。難道兇手厭煩了老是這樣肢解屍體?難道他在尋找別的什麼東西?他是在走新路子,玩新把戲?
我幾乎可以理解他的困惑。他一路走來,堅持到了最後,把剩下的死屍切成碎片,當做禮品包裹起來,結果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頭。
按照警方習慣的說法,連環殺手在進化。
他需要採取一種新的方法,就好像他要表達某種意思卻找不到恰當的詞語。根據我個人的意見——我是說,如果我是兇手的話——那麼他會非常沮喪,很可能會通過繼續作案去尋找這個答案。
快了。
就讓拉戈塔去尋找目擊者吧,壓根兒就沒有人目擊此事。兇手是一個冷酷無情而又小心謹慎的魔鬼,他簡直勾住了我的魂。那麼我該做點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於是我就駕著船出海,順便思考這個問題。
一艘丹姿小艇以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左右的速度從我的前面橫切過去,離我的船頭只有十幾厘米的距離。大片的水花飛濺上來,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中。此刻我正朝斯蒂爾茨維爾進發,這地方位於佛羅里達角海域附近,有一大片建在水面上的房屋,大多已經沒人居住了。
我的思緒如同水面泛開的漣漪,我該做點什麼呢?我決定幫德博拉一把,除我之外沒人能幫她。其他人連正確的方向都找不到。
可是我願意幫她嗎?我想讓這個兇手落網嗎?我更願意親自出馬找到他,制止他。話說回來,我是否希望他就此洗手不幹呢?
我該怎麼辦?
我看見暮色中的埃裡奧特海角。每次看到這個地方我總會想起當年跟哈里·摩根一起去野營的情形。就是我的養父。一名出色的警察。
「你跟我不一樣啊,德克斯特。」
「是呀,哈里,確實是的。」
「你要學會把握咱們之間的這種差別,並且將它用在好的地方。」
「好吧,哈里。就照你說的去辦吧。怎麼樣把握啊?」
於是他把他那一套全都教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