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法醫1 正文 第五章
    邁阿密上空陽光普照,在這樣的天氣裡,即使是最詭異的謀殺也顯得不真實。

    我並不是因為看到了肢解的屍體而心煩意亂,絕對不是。我的確很討厭那些邋遢的殺人犯,他們把屍體的體液弄得到處都是——討厭極了,新來的警察和旁觀者看到謀殺現場總會激烈地嘔吐,彷彿要把自己的內臟都嘔出來。

    我在死屍周圍的那群人中尋找一個穿人造纖維球衫的夥計,他自稱是「與天使毫無關係」的安傑爾·巴蒂斯塔。他在驗屍室工作,這會兒正蹲在一隻垃圾袋旁邊。我走到他的身邊,也急於瞧一瞧垃圾袋裡頭的東西。

    「安傑爾,咱們找到什麼了?」

    「小白臉,你說咱們是什麼意思呀?」他說,「這具死屍上沒有血跡。沒你的事!」

    「我已經聽說了,」我蹲下來,試圖從他那裡得到更多消息,「是在這兒下的手,還是從別處運來的?」

    「很難說。垃圾箱每週清理兩次,發現屍體距離上一次清理大概兩天。」

    「旅館裡有什麼發現?」

    「他們還在搜查,不過我估計什麼也找不到。在前幾起謀殺案中這傢伙用的是就近的垃圾箱。哈,」安傑爾突然說道,「瞧這兒的切口。」

    他用一支鉛筆撥開塑料袋,一條被肢解的大腿露了出來,在強烈的陽光下顯得蒼白、僵硬。這條腿從踝骨處乾淨利落地切斷,腿上有一個小小的蝴蝶紋身,蝴蝶的一隻翅膀被切到腳的另一塊上去了。

    我吹了一聲口哨。這個傢伙簡直就像是做外科手術似的,切割得整齊乾淨。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乾淨、整潔、沒有血跡的死人肉。太妙了!

    「真他媽的絕呀,又漂亮又乾淨,」他說,「但是,屍體肢解沒有完成。」

    我的眼光越過他,注視著袋子深處。「依我看,該做的都做了嘛。」

    「瞧這兒,」他說著,撥開另一隻垃圾袋。「這條腿切成了四段。簡直就像是照著尺子切的。而這條腿只切成了兩段,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說,「沒準拉戈塔探長能弄明白。」

    幾年前有謠傳說米格迪婭·拉戈塔探長是靠跟人睡覺調進兇案處的。她五官端正,美麗誘人之中又有一種高貴深沉的氣質,打扮得如同Bloomingdale連鎖店最新一季的代言人。但是謠傳不可能是真的。首先,雖然她外表很有女人味,但內心充滿了男性氣質。其次,她工作十分勤奮,雄心勃勃,惟一的缺點就是特別青睞那些比她小幾歲的帥哥。我敢肯定她進兇案處靠的絕對不是肉體,而是因為她善於玩弄權術,會拍馬屁。在邁阿密,這幾件本領綜合起來遠比肉體交易更吃得開。

    拉戈塔的確是世界級的馬屁高手。她靠拍馬屁青雲直上,坐上了兇案處探長這把交椅。可惜在探長這個位置上,她那點拍馬屁的技巧全無用武之地;而作為警探,她更是糟糕透頂。這些都與我無關,不管怎麼說我得跟她合作,我必須使出渾身的解數去贏得她的好感。

    我走近咖啡館,拉戈塔正在用連珠炮似的西班牙語詢問一個人,她的古巴式西班牙語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我會講西班牙語,甚至也會一點古巴的西班牙語,可拉戈塔說十句話我頂多只聽得懂一句,接受她詢問的那個人估計一句也沒有聽懂。

    接受拉戈塔詢問的那個傢伙又矮又橫,黑不溜秋的,有南美印第安人的特徵,他被拉戈塔的古巴方言、語氣和警徽鎮住了。他說話的時候不敢看拉戈塔,這樣一來拉戈塔說話的速度就更快了。

    「不,沒有,外面沒人,」他眼睛看著別的地方,聲音溫和而緩慢。「Todosestanencafe。」當時沒有人在外面,都在咖啡館裡。

    「Dondeestabas?」她問道。當時你在哪兒?

    那個夥計看了一眼裝在袋子裡的屍體殘肢,馬上又把目光移開。「Cocina。」廚房。「Entoncesyosacolabasura。」然後我把垃圾袋提出去了。

    拉戈塔繼續盤問著,用言語脅迫他,用欺負人的腔調故意問一些錯誤的問題。那傢伙漸漸忘卻了看見垃圾箱裡屍體殘肢時的恐懼,臉色陰沉,採取一種不肯合作的態勢。

    真是行家裡手的高招啊!抓住主要的證人,讓他對你產生反感。審問剛開始的那幾個小時最關鍵,如果你在這段時間把案子理個頭緒出來,就可以節省許多時間。

    她說了幾句威脅的話後結束了審問,讓那個夥計走了。

    「探長女士,有牽連的人一個也不能漏掉,」我展示著自己的幽默,「就連農場工人也不能放過。」

    她慢悠悠地抬起頭來端詳著我,最後她咧開嘴笑了。這蠢貨真的很喜歡我。

    「呵啦,德克斯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我聽說你在這兒就不能不來呀。探長,什麼時候嫁給我呀?」

    她格格地笑了,完全不在乎旁邊還有其他警員。「我買鞋子的時候總得先穿上試一試吧。鞋子再漂亮,不合腳也不行啊。」拉戈塔說,「現在你走吧,別打擾我了,我還有正經事要幹。」

    「這我知道,」我說,「逮住兇手了嗎?」

    「兇手遲早會露餡,我們逮住他是遲早的事——」

    「你意思是說,到目前為止兇手還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因此你沒有任何線索,必須等他再次作案才能採取行動?」

    她狠狠地瞪著我。「你簡直跟記者似的。再過一小時那些混蛋都要來煩我了。」

    我聳了聳肩膀。我沒有找到線索——可她呢,顯然也沒有。

    「我們掌握的線索就只有那個危地馬拉人,他提著垃圾從廚房裡出來,發現幾個沒見過這幾個垃圾袋,於是就打開其中一個,想看看裡頭有什麼寶貝。結果發現是顆人頭。」

    「就這些。」她接著說,「沒人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要等你們這幫蠢材把自己的工作都做完了才能理出一點眉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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