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大五郎被叫去黃部矢一朗的邸宅,是在五月中的時候。
要前往這所上一代作為別莊而建造的邸宅,不得不經過一片蒼茫的樹海。道路並沒有重新鋪設,路面的闊度也沒有擴增,當與稍微寬闊的道路交界時,可能便會走錯到另一邊去。
天下一走進樹海時已是過了中午時份,天氣晴朗,若是在一般的地方,陽光照在瀝青的路面上大概會很刺眼,但天下一的周圍卻稱得上是昏暗。他再三的停了下來,回頭望向經過的道路,因為對於有否走錯路有點感到不安。
正懷著不安的心情步行之際,前面出現了人影。天下一急忙趕了上去。
那人影是位女性,孤立地站立在路中央,長頭髮、穿上淺藍色的連身裙,天下一帶著半分期待的推理著:她必定是個年輕的女子。
「怎麼啊?」天下一開口問道。
對方回過頭來,面上露出錯愕的表情。
天下一再問道:「迷了路?」
「不,那個、也不算是迷路,但由於沒有任何人經過,所以感到不安。我已很久沒來這裡了。」她聽聲說。
「去黃部先生的邸宅嗎?」
「是。」
「那麼與我同路了,一起走吧。坦白說我獨個兒也有點害怕。」天下一說完後,那女子臉上露出笑容,像在說「好啊」。
她說她名叫赤井留美,今次來這裡的原因是為了辦理承繼遺產的手續。早前黃部家的上代主人雅吉因癌病去世,大概因此便被呼喚到來。留美雖然是雅吉第二房妻子所誕下的孩子,但在十年前母親病逝時便由母親的外家所撫育,而赤井也是她母親的舊姓氏。
「那麼與黃部矢一朗豈非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對。」
「那為什麼寄住外家?」
「想來爸爸覺得那樣對我來說會更好吧。」
「你與矢一朗的關係不太好?」
「不,哥哥是個很好的人。」留美認真地說。
過不多久便已離開了森林,眼前出現的是一座大型建築物。
「已有十年了。」在天下一身旁的留美說。
大門前出現了一名個子細小的中年男人和一名瘦削但舉止優雅的婦人。
那婦人一看見留美便伸出雙手說道:「啊,留美,很久沒見了,變得漂亮多啊,真讓人驚訝哩。」
「嫂嫂才是哩,依然還是那麼年輕的樣子。」
「怎麼會呀,我已不像樣了。是了,請入裡面吧。青野,她是留美,給她帶路到房間去。」
被稱呼為青野的男人,拿起了留美的行李並說道,「請往這邊來。」然後往走廊方向走,而留美則跟在他的後面。
接著那婦人望向天下一說道:「讓你久等了,我丈夫在別屋那邊。」
「所謂的別屋是?」
「由我來帶路好了。」
天下一給帶到去的,是一所建造在母屋隔鄰的屋子。在一樓的客廳等候期間,天下一眺望著書櫃,在那裡放有很多關於歌舞伎和寶塚的書藉。過不多久,剛才的那名婦人——矢一朗的妻子真知子對他說,由於矢一朗的身體有點不適,所以請前往他本人的房間內會面。天下一在真知子的帶路下走進二樓的房間。
窗旁放有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扶著真知子的手坐起身來。
「我是黃部矢一朗。由於腳有點毛病,只得這樣失禮了。」那男人說道,「請你到來沒有別的,只是想委託你去調查關於某個男性的事情。」
「所指的某個男性是?」
「某個男性便是……」矢一朗指向窗外。天下一望過去,看見母屋那邊一樓的窗前出現了一張年輕男性的臉。
「那個人?」
「他叫灰田次郎。」矢一朗回答說道,「自稱是爸爸的私生子。」
「啊!」天下一瞪大眼睛。
據黃部矢一朗說,灰田是在三天前出現,還拿著黃部雅吉承認他為自己兒子的親筆文件,從而堅稱自己也有承繼遺產的權利,而在雅吉的遺書中,也的確提到了自己曾經寫過那樣的文件,上面寫著手持文件的人便是已被確認的兒子。然而,對矢一朗來說,總無法於頃刻間相信這個男人,同時,也懷疑那份文件的真確性。
「所以便想委託你調查一下,怎麼樣?」
「明白了,好吧。」
「那便好了。今天請在這裡住上一晚,調查從明天開始便可以了。我打算在你的調查結局還未出來之前,把承繼遺產的事情推遲處理。」
「我會盡最大努力的。」天下一回答道。
那天晚上在黃部家母屋的飯廳中舉行了晚宴,但其實客人也只不過是赤井留美、灰田次郎和天下一三個人。由於矢一朗無法起來,因此只留在自己房間中用膳,而真知子與司機兼廚子青野則在招待客人。
「黃部雅吉的遺產,實際是多少程度的金額呢?」灰田次郎問道。
真知子對這條無禮的問題皺著眉回答道:「沒問過律師,所以也不知道具體的詳情。」
「但那應該足夠一生吃喝玩樂的過活吧。」
「為了吃喝玩樂而用掉遺產,我覺得那是最差的。」留美說。
「是那樣麼?」灰田竊笑著說道,「那麼你打算怎樣使用?」
「還沒有想過這事情,但與其無謂的浪費,我認為倒不如贈予不幸的人。」
「那是很好的想法啊。」灰田說道,「那麼為了你的緣故,給你介紹一個不幸的人吧。」然後他以刀指著自己的鼻子。
咚的一聲留美站起身來。她一咬嘴唇,然後對真知子和青野道謝一聲後便快步的離開了飯廳。灰田一邊望著離去的她、一邊在咯咯的笑,而真知子則盯住了他。
天下一被安排到二樓東面的房間,正下方是灰田的房間,斜下方則是留美的。打開窗便可以看見在對面矢一朗他們的房間。
天下一迎著風,看見面前的窗正敞開著,也見到坐在床上的矢一朗。
「晚安。」天下一開聲說。矢一朗輕輕的點了頭。
就在那個時候聽見了槍聲一響。
聲音好像是從下面傳來的,天下一正想從窗子探身出外望向下面,但由於用力過猛,他就那樣的從窗口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後便坐倒地上。
「好痛!」他搓著屁股站起來,從窗口望入房間內,看見一個男人走出灰田的房間,而灰田則倒臥在床上,胸口還流著血。
「天下一先生,剛才的聲音是?」青野出現在一樓的窗後。
天下一怒吼道:「有賊!還在邸宅內。請把大門關上。」他忍耐著屁股的痛楚、從窗口爬進房間之內。緊追著兇手後面出到走廊,這時留美從隔鄰的房間飛跑出來,身上披著深紅色的長袍。
「請你留在房間內。」天下一說著往大門那邊走去。可是留美卻依然跟在後面。
這時走廊的對面出現了一個男人,天下一不禁擺出姿勢,但原來那人是青野。
「青野,有看見一個男人嗎?」
「沒有啊。」青野搖頭說。
天下一望向階梯上面,那麼說來,兇手從這裡走上去了。天下一毫不猶豫的也走上去。
他把全部房間的門都逐一打開,但哪處也不像有那男人匿藏著的樣子,他最後調查自己的房間,但那只是仍保持著他剛才從窗口跌下去時的模樣。
「天下一先生,有什麼嗎?」從窗外傳來的聲音。天下一抬起頭來便看見在別屋二樓的窗後,真知子一臉不安的神色望著他這邊。矢一朗大概還躺在床上吧,所以從天下一的位置無法看見他。
「兇手……消失了……」天下一站著在發呆。
雖然天下一提議立即聯絡警察,但在這時卻發現出了問題。電話線被切斷、而汽車的輪胎也被洩了氣,想要通知警方,就不能不徒步穿越那片樹海。若是在日間那還可以,但在深夜中那樣做則等同自殺。
「沒辦法了,只得等到早上。」天下一決定的說道。
然而,很快奇妙的幸運便到訪黃部家。乘坐著迷了路的出租車抵達的兩個人請求借宿一晚,而他們的本職卻是警官。一位是年輕的山田警員,另一人則是自誇有精明的頭腦、和準確的判斷的這個我——大河原番三警部。
「什麼精明的頭腦、準確的判斷啊!自己那樣說也不害羞。」天下一滿面不悅的出來與我招呼。
「你出場時也不是經常說什麼頭腦精明、行動敏捷的名偵探天下一大五郎麼?」
「那只是補救作者描寫力的不足!」
「我也是。」
「那不同。大河原君在這部小說中所扮演的,只不過是以胡鬧推理來把事情搞亂的配角警部。」
「哼,真差!」
「話說回來,已經知道了事件的內容吧。」
「已知道了,直至目前還擔任著敘述員。」
天下一皺著眉說道:「由於是小說的緣故,請把它說成是地文。」
「怎也好吧,說起來,是有趣的事件啊!」
「還算是吧。」天下一像是自嗚得意的說道,「技癢起來了。」
「從狀況上看,事件可以算是人間消失。」
「人間消失嘛……」天下一像是不太滿意的神情。
「怎麼?不服氣?」
「也不能說是不服氣,但什麼人間消失的這種分類並不常見。處理這種謎團的作品究竟有多少!」
「今次的事件,還有更適當的分類方式?」
「有。」
「那麼,可以說給我知道嗎?」
「不可以,事實上那是不能夠說明的。」
「為什麼?」
「一般的本格推理,大致可以根據謎團的種類來作出分類,例如密室作品、推翻不在場證明作品、死前留言作品等,即使透露了這個,讀者的樂趣也並不會因此而減低,因為讀者感興趣的,是在裡面使用的什麼詭計,所以在最初便表明那部小說是密室作品或推翻不在場證明作品,用以作為選擇小說時的參考,那反而對本格迷來說可能更好。」
「嗯,正有同感。」
「可是,把在本格推理小說中所使用到的詭計部份而非謎團種類、也就是根據謎底而作出分類的也有不少,對於還未閱讀的讀者來說,這樣把關於那些作品的事情全部洩露,是一種違反*守的行為,因為那已經變成了洩露謎底。」
「今次的事件剛好是那樣嗎?」
「就是。」
「嗯,真煩人。」
「既然瞭解這個,那麼未到最後都請你不要多嘴亂說。」
「知道了,知道了。」
「那麼,返回到小說的世界吧。」
青野作為代表、對我們說明了事件的全部經過。天下一和真知子也在一旁,由於矢一朗行動不便、而赤井留美則受驚過度,因此都留在各自的房間中。
我在聽完之後哼了一下鼻子,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
「重要的是,兇手在外行偵探猶豫之際,從窗口逃走了吧。」那樣說時,我正望著天下一。
「不,想來應該沒有那個空隙吧。」青野說。
「不能憑一般感覺來說,對方可能是個職業殺手。」
「但後來調查過了,在一樓的窗,除了灰田的房間以外,全部都從裡面上了鎖。」
「要不然便是從二樓吧。若然是運動神經發達的男性,飛躍下來並非不可能。」
「不,那也應該不會。在天下一先生調查二樓的期間,我一直在窗外監視著,並沒有任何人從窗口逃脫。」
「視線連一次都沒有離開過?」
「嗯,一次也沒有。」那樣斷言的青野望向真知子說道,「太太也有從別屋的窗看到吧。」
「喔……」真知子輕輕的點了頭。
「兇手沒有從窗口逃走?」我向她確認道。
「是…………」
「嗯……」我雙手抱臂、獨自咕噥一聲後,兩手一拍說道,「兇手匿藏在邸宅內的某處,然後趁著大家混亂時的空隙逃走。」
「但應該沒有可以匿藏的地方,因為全部都已給搜查過了。」青野大聲說。
我敲著面前的桌子說道:「那麼,兇手究竟消失到哪裡去?」
「就是因為無法理解,所以才令人困惑。」青野回應道。
我的表情像喝下了一口苦水。
「再去現場看一次吧。」說完後,我便帶同山田警員離開了客廳。
穿著藍色睡衣的灰田躺臥床上,由於沒有任何抵抗的痕跡,推測大概是在睡著了的時候遇襲。那麼說來,即使是外行人也有可能準確地射中胸口吧。
根據天下一所說,當時這房間的窗是開著的,因此可以認為兇手是從窗外偷進入內,而兇手大概也計劃在行兇之後經窗口逃走。可是那時天下一從二樓跌了下來,所以只得逃往走廊方向。問題是,兇手然後往哪裡去呢?
「唉,是怎麼回事。」我再度開口說道,「這次就連我也束手無策了。」
「很煩惱哩。」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天下一走了過來。
「不是要來打擾,我只是想把謎團解開。」
「哼,外行偵探不要那麼狂妄自大。喂,山田,走!」我對山田警員說。
「咦?到哪兒去?」天下一問道。
「去對其他的有關人等問話。首先從矢一朗開始。」
「那麼我也一起去,你不介意吧。」
「隨便你,只是不能做出妨礙的事情。」
我們離開母屋、向別屋那邊走去。途中,天下一拋掉小說登場人物的表情說道:「沒有刊載平面圖嗎?」
「平面圖?」
「嗯,以這種邸宅作為舞台的本格推理小說,假如有兇手消失的佈局,不是一般都會刊載邸宅的平面圖麼?」
「啊,是這個意思。」我點頭說道,「的確,這好像早已是不成文的規定,但那樣的平面圖,真有必要嗎?」
「所說的是?」
「像是在推翻不在場證明小說中的時刻表一樣,雖然對於讀者來說那是推理的材料,但也只不過是為了確保不會造成不公平現象而刊登的,我想實際上沒有讀者會望著平面圖來推理解謎吧,儘管也不能說絕對沒有。」
「原來如此,說起來也對。」天下一竊笑著道,「就連我也不會仔細的去看那在小說前面出現的什麼『XX館平面圖』!」
「我也是一樣。」我笑道。
來到了別屋,我們在黃部夫婦的寢室內與矢一朗會面。
「兇手或許只是竊賊,原本為了錢財竄進來,但當看見有人,所以在驚慌下開了槍,大概便是那樣吧。」矢一朗躺在床上說出自己的推理,「雖然未能把他逮捕也感到遺憾,但現在大概已迷失在樹海裡面,假如就這樣的死在路旁,實在是咎由自取。」
「嗯,可是還剩下怎麼逃脫這個疑問。」
對於我的質問,矢一朗顯露出不高興的表情。
「從窗口逃走了吧,想來只可能是那樣。」
「但青野先生和尊夫人都說沒有看見。」
「可能是看走了眼,那時我妻子並非不斷在監視母屋那邊,而青野那個男人可能又疏忽了什麼地方。」總覺得矢一朗的語氣有點不愉快。
接著,我們要向赤井留美問話。當返回母屋、在客廳中等候著的時候,那人出現了。
我一看見那人,便不禁從沙發椅上跌了下來。天下一使了個眼色,我們暫時離開到走廊去。
「咦?那人便是赤井留美?」
「對啊。」
「『對啊』?還要以那樣認真的表情來說!嗯,我明白了,這次的詭計便是那個。」
「是,就是那個。」天下一說道。
「可是,只看見了她後便把詭計看穿,那可不行啊。」
「為什麼?」
「我也是從小說的開始部份、與她見面的那一瞬間便立即明白了這次的詭計,但為了不可以令故事無法發展下去,所以扮作沒有注意到。」
「是麼?那傢伙真可憐。」那樣說來,我也只得扮作沒有注意到。
「當然了。」
「哎,真累人。」
我們返回房間內,開始對赤井留美進行查問。儘管為了讓小說能夠發展下去而扮作什麼也沒注意到,但坦白說,也夠辛苦的。在一旁的山田警員也忍住了笑的在看著。
聰明的讀者,應該已經看穿今次詭計的真相吧,而我和天下一的對話也大概明白了啊。
事實上,對於讀者來說,今次的詭計是不公平的。那樣說,是因為這次的詭計是否能夠成立,對讀者而言根本無法判斷,即使是登場人物,也未必是全部人都被騙倒。
還未瞭解其中意思的讀者,讀過接下來的解謎部份後便會明白了,然後,多半會感到憤怒吧。
在母屋的客廳內,全部人都已聚集在一起。不,事實上並沒看見矢一朗,天下一卻說那也無妨,他說打算在這裡進行對今次事件的解謎,而那只不過是在事件發生三、四個小時之後。
「嗯,」天下一開始說道,「在解開謎團之前,想要弄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兇手究竟去了哪裡?」
「說什麼呀!那不是由於不知道這個而令人困惑麼?」青野不滿的說道,「兇手消失了這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當然知道,但人既然並非乾冰,又怎會消失呢。那麼,這樣問好了。兇手有逃到屋外面去嗎?」
「沒有逃到外面。」又是青野回答道,「那是肯定的。」
「嗯,我也認為這樣。」天下一同意並說道,「那麼說來便這樣考慮好了。兇手仍然留在屋內。」
「哦。」
「怎麼會?」
全部人都露出緊張的神情,並環顧自己的周圍。
「可是應該沒有可以匿藏的地方。」天下一繼續說道,「那麼剩下來的可能性只得一個。兇手便在我們之中。」
「怎可能呢。真笑話。應該不會。」真知子打顫地說,身體也在微微的搖晃著。
「但想來只能是那樣。」天下一冷靜地說道,「另外還要再加上一點,兇手是個男性。那是我看到的,所以不會有錯。」
「明白了,兇手便是這個人。」我捉著青野的手腕。
青野大叫起來道:「幹什麼!我有什麼理由要殺害灰田。」
「但男性便只得你一個。」
「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過。」青野著急的說。
「請等等,大河原君,青野並不是兇手,男性豈非還有一個人嗎?」
「咦?」我放開青野的手腕,顯露出愕然的表情說道,「所謂還有一個人,難道是……」
「就是了。兇手是黃部矢一朗。」
真知子呵呵的笑了出來:「你在說些什麼啊,我丈夫是兇手?傻了嗎?還是在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矢一朗為了獨佔遺產,定下了這次的計劃。」
「可是矢一朗無法行走啊。」我說道。
「那是他假裝出來的。」
「但老爺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青野反駁道,「剛在聽見槍聲之前,天下一先生還與身在別屋二樓的老爺打著招呼吧。」
「的確是那樣,但我們卻沒有交談,矢一朗只以眼神作回應,為什麼不出聲呢?那是因為他並非真正的矢一朗。」
「並非真正的?是由某個人假扮的?」我極其驚訝。
「就是了,是真知子假扮的。」那樣說的天下一指向了真知子。
真知子掩著嘴巴在搖頭。
「不是,我,沒有……幹那樣的事。」
「裝傻也沒用,只要調查你的房間便會真相大白了,那裡應該會找得到男人的假髮和其他裝扮道具。」也不知是否對天下一的步步進迫已認為無法再隱瞞下去,真知子當場崩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到了現在,讀者諸君想必也已明白了吧。今次的詭計是變裝,也就是所謂的一人二役。天下一最初說不能預先透露的理由也大概瞭解了吧。
然而,故事當然並不就此便結束。
天下一說道:「當然事情並非就此便結束,矢一朗不是在殺害灰田後便消失了嗎?那才是今次的主要詭計啊。」
「那又是怎麼的一回事?」我佯裝不知的問道。
「非常簡單,兇手不是消失了,在我和青野追捕兇手的時候,兇手也就在我們的身邊……那便是你!」望向天下一指著的人,我和山田警員、還有青野都啊的一聲驚叫起來。那個人便是赤井留美。不,正確來說是自稱赤井留美的人。
「說什麼嘛,我什麼也不知道哩。」那個自稱赤井留美的人忸怩的搖著頭說。
「裝傻也沒用,你的真正身份便是黃部矢一朗。」天下一以強烈肯定的語氣斷言道,「你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給我『赤井留美是前來這座邸宅的第三者』這個印象,在殺死灰田後再讓留美消失,那樣的話,便會製造成殺害灰田的留美逃離這座邸宅後變得行蹤不明的狀況。但計算出錯的,是在聽見槍聲之後我從二樓飛跌了下來。原本打算趁我從階梯走下去的期間,從窗口逃走返回別屋去,但計劃卻被打亂了,於是你離開灰田的房間,立即再飛跑入隔鄰的房間,然後裝扮成赤井留美。為什麼那麼快便可以做得到?那是因為你曾經為了興趣而當過歌舞伎的女角,所以只利用幾秒鐘的時間來完成化妝,對你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除了真知子以外的全部人,視線都同時向著那個自稱赤井留美的人。很快她、不,他便如同虛脫般當場跪了下來。
「果然不行!」變成了男性的聲音說道,「為了重新建設公司的緣故,無論如何都必需得到父親的全部遺產,所以才有今次的計劃。」
「真正的赤井留美在哪裡?」
「被囚禁於別的地方,打算在適當時候殺了她、或是放置在樹海中。」
「說什麼……」青野呻吟道。
「想問天下一先生,」扮成女裝的黃部矢一朗說道,「為什麼能夠看穿我的偽裝?我認為那是很完美的。」
「的確是非常完美,已到達百份之九十九的程度,但我卻從剩下來的百份之一來推理。」然後,天下一便開始對那一人二役詭計的過程作出長長的解說。
一邊看著他、我一邊認真地在想,擔當本格推理的偵探也真不容易,即使在這種場合也不得不作出理論的說明。
若然是我的話,大概會大聲怒吼著道:「為什麼能夠看穿偽裝?這個樣子只一看便已經知道了!」
我翻眼瞟向那個在裝扮成女子、令人噁心的中年男人面前、非常認真地解釋著的天下一,然後偷偷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