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都內幾乎都用不上車子。和女性約會時也是難得開車,因為吃飯要忍著不喝酒,又老是在塞車的車陣大排長龍一點也不有趣。而且我的車是MR-S,將車篷收疊起來,可以變成敞篷車,這樣才能顯出這輛車的味道。
若要悄悄地往返須賀的話,那就不能搭計程車。我讓樹理坐在駕駛座旁,將車子開出停車場。當然是架著車篷的。出了東京,就某種程度而言空氣也比較乾淨,但只有今晚不想打開車篷。
「你喜歡這樣的車子哦?」一開出去沒多久樹理問道。
「這樣的車子?」
「兩人座的跑車。」
「不行嗎?」
「不是不行啦。」
「因為沒有三人乘坐的必要啊。我也沒興趣和男孩子開車兜風,一起坐車的女人一個就夠了。」
「那載東西的話要放哪?」
「你座位後面有足以放旅行袋子的空間。」
「但總有要載很多東西的時候吧?」
「這車買的是它的移動性能。」
對於這個問題樹理不再說什麼了。她好像聳了一下肩膀,我並沒有看得很清楚。
「可以聽CD嗎?」
「喜歡的話,請!」
對於播放的音樂,她的反應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這是什麼?沒聽過耶。」
「爵士鋼琴手編曲演奏巴哈的音樂。」
「喔……」她很明顯不太滿意的樣子,但並沒有關掉。
MR-S車是沒有離合器的,我握著發出銀色光的握桿,換檔加速。
從箱崎上首都調整公路,就如樹理所說的,約一小時後從橫須賀路下,出橫須賀交流道,開上本町山中道路,才幾分鐘的時間就到汐入車站前了。
「把車停到那邊的餐廳停車場吧。」
照著樹理的指示,我把MR-S開進停車場。
「你在這邊等一下下,我自己一個人去。」
「離這裡近嗎?」
「用走的話有一點點遠吧。不過像你這種醒目的車,停在公寓附近的話有危險吧。」
她說得沒錯。我告訴她我的手機號碼,萬一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聯絡,然後目送她離開。她越過寬敞的國道,消失在小巷弄裡。
我在餐廳喝著不怎麼好喝的咖啡,一邊想著之後的事情。樹理在朋友的答錄機裡留話是個敗筆。但是可以順利消除的話,繼續進行計劃應該就沒問題了。
最大的問題在於如何拿到贖金,三億元,就體積和重量都不是普通的大和重,要運走得要有車。但是車子容易被跟蹤,現在我也不想用拿著現金逃跑的原始方式。
把三億元換成有價的什麼東西,拿到東西後再換回現金?譬如,可以叫他準備價值三億的鑽石,這樣要搬運也方便。但是換現金時怕引起懷疑,所以一顆鑽石的價值必須在一百萬元以下。百萬元的鑽石三百顆……
我搖搖頭。一、兩顆鑽石要換成現金還有可能,但三百顆可就有問題了。一家珠寶店賣兩顆,那也必須找一百五十家,而且這些店家的聯繫又緊密,有個奇怪男人賣來源不明的鑽石的謠言,一瞬間就會傳遍所有業者,不用到五家大概就被埋伏的警員盯上了。
用銀行匯款的方式。這當然需要一個人頭賬戶,而且不難,在網路就有販賣人頭賬戶的業者。但問題在於要如何領出這些錢。無法到銀行櫃檯領,只能從自動櫃員機提領,但一天可以提領的金額有限,要領三億元,就算使用數個戶頭,也要花上好幾天。警方也會要求銀行協助,盯住這些戶頭的動向,在使用數十次的提款卡領錢時,就可能被警網包圍了,況且有監視錄影帶留下證據也是個麻煩。
我大約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結賬櫃檯的電話響起,穿著制服的年輕服務生接起電話。
服務生一臉驚訝的表情。拿著無線電話跑到外面,一下子便回來,急急忙忙消失在櫃檯後面。
過了一會兒,像是店長的胖胖男人和剛才的服務生走了出來,也是火速地跑到外面,再回來時兩個人明顯都是一臉困惑的表情。
兩個人似乎在討論什麼事,然後分別走近各桌的客人,對著客人說些什麼。然後年輕的服務走到我前邊來了。
「嗯……請問……」他戰戰兢兢地說著。
「什麼事?」
「請問您今天是開車來的嗎?」
「是啊。」
「是什麼樣的車呢?」
「是MR-S。」
「M……R……」
他好像聽不懂的樣子。
「深藍色的跑車,有車篷的。」
服務生臉色一變。「嗯……車牌是品川號嗎?」
「是的。」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準備站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您的車……被惡作劇噴漆了。」
我沒聽他說完便跑出去。
到外面看到了車,我一臉錯愕。只見一個車頭大燈被噴成紅色的,我只能瞠目結舌。「哪個王八蛋。」
我呆呆地站在車子前面,看著像是眼球充血的車燈,服務生拿著東西跑過來說:「這個,我先拿這個過來,或許……」
是揮發油和毛巾。我也懶得說謝謝了,接過之後,把揮發油倒到毛巾上,開始擦拭車燈。才剛噴上的吧,玻璃的部分很容易就擦掉了,但是板金的部分我也提不起勁來用力擦,還好車體被噴到的部分很小。
「嗯,是這樣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個好像是店長的胖胖男人站在後面說:「本店不負責停在這個停車場的車子所遇到的麻煩。」
「我知道,我並沒有要求賠償的意思。」我把揮發油和毛巾還給他說:「謝謝你們。」
「要報警嗎?」服務生問我。
「算了,我不想鬧大。」要是報警的話就麻煩了。「好了,你們也都進去吧。」我本能地回頭看了四周,沒道理噴漆的人還在附近吧。
「截至目前為止本店還沒發生過這種事呢。」胖男人用解釋的口吻說,我什麼話也沒回答。
加到餐廳裡,悠閒喝咖啡的情緒也沒了,我付了錢走到外面,坐到車子裡等樹理,但是一看到油漆痕跡就心煩,這部MR-S還跟新車一樣,但對它的不捨已經淡了。
之後的大約十分鐘,樹理回來了。她好像要走進餐廳,我按了一下喇叭好讓她知道。
她坐進車子時我告訴她車子被噴漆的事,她露出驚訝的表情後,特地下車看一下被損害的狀況。
「真是糟糕,是不是飆車族幹的事啊。」她再次坐進駕駛座旁的位子後說。
「最近這個族類已經不做這種事了吧,大概是附近的中小學生惡作劇的吧。」
「說不定吧。」
「對了,你那邊事情辦得怎樣了?順利嗎?」
「那個啊,完全沒問題。」樹理做了一個OK手勢。「藏鑰匙的地方沒有變,要進去很容易。答錄機裡的錄音也順利消去了。」
「沒有被其它人看到吧。」
「你覺得我會犯那樣的錯誤嗎?」
「嗯……不知耶。到剛剛都還忘記自己在答錄機留言的這件事,我認為這可是個大失誤呢。」
「不過終究還是想到啦,而且也已經擦完屁股了啊!」
「是啊,還特地跑到橫須賀來。」我伸手發動引擎。
出了停車場後,並沒有循著回家的路走,而是開往反方向的道路。
「你要去哪?」
「你就閉嘴,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之前來過橫須賀,憑著當初的印象開車。只要走過一次我大概可以記八成左右,這也是我的自豪一點。
避開車多的國道,走小路向山區開去,民家越來越少,漸漸接近森林。總算看到斜前方淡綠色燈光照射的建築物,那裡有停車場的標誌,我把車速放慢下來。
「你想要做什麼!?」聲音有點尖銳。
「叫你閉嘴。」
「這怎麼叫我閉嘴?我可是沒聽說要到這種地方來的。」
我不理樹理,把車停在路旁,拉起手煞車,然後熄火.「嗯,走吧。」
「去哪?」
「這是很清楚的事啦,進去那棟美麗的建築物裡呀。」
但是樹理連安全帶都沒有要解開的意思,身體向前的姿勢一動也不動,表情也很僵硬。我則低聲地笑了出來。
「真是奇怪了,你到目前為止,一直在我住的地方與我單獨相處那樣你都不在意了,跟我進賓館你會有所抗拒?」
「但是這種……」
「那是為了那種目的的地方,所以……嗯?」
樹理無法回答,我又大聲笑了一回。
「你不要誤解喔,有件重要的事要辦呢,所以需要一個房間。」
「什麼事?」
「當然是我們玩遊戲的一環。單只是為了把錄音消掉,你覺得我會這樣大老遠跑一趟?」
樹理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這也顯示出她瞭解了,不過仍然有些驚訝的表情。
「要是這樣,為什麼不把車停進停車場?」
「這個是賓館的停車場裝有監視攝影機,會記錄到車牌號碼的。考慮一下現在要做的事情,那就不能讓我車子留下任何記錄。」
「是喔。」她曖昧地點點頭看著我說:「你很清楚這裡的事嘛!」
「這前做過這家賓館的咨詢顧問。」
兩人並肩而行,邊留意攝影機邊走進賓館。我們拿到的房間,內裝是單一色調素雅的設計。一進到房間做的第一件是:打開窗戶看看。原以為只是進到山裡頭,卻意外地看得到海,而且偶爾還聽到汽笛聲。
「你打算要在這裡做什麼?」
「你馬上就會知道的。你就先在這漂亮的沙發上坐下來等著吧。」
但是樹理並不坐在沙發上,反而坐在蓋著床罩的床上,很有興趣地看著室內的裝潢。不知道她是每次來這種地方,還是和以前去過的地方做比較,這一點我就無法判斷了。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使出自己的記事本,然後拿起房間裡的筆,開始寫一篇文章。
「你在寫什麼?」
「叫你等一下的。」
她躺在在床上彈了一下,像是要確認一下床的鐘乳石。然後她拿起桌上的搖控器,打開電視,不斷轉換電視頻道,轉到成人錄影帶電視台,畫面上剛好是裸體的年輕女人張開雙腿,男演員好像正對著她惡作劇什麼的。當然這是有馬賽克的,敏感的地方都看不到。
樹理急急忙忙將電視關掉,看到她那個模樣我只能忍住不笑。
「真意外,還蠻純真的嘛。」
「只是關掉鬼打架的節目罷了,你想看的話就開給你看啊。」
「不用了,謝謝。我現在可是在做重要的事情。」
「哦!」樹理一下子翹膝一下子又放來。「男人真是變態,看那種東西有什麼好高興的?」
「女人也有喜歡看這種東西的啊。」
「但沒有像男人這種程度啊,尤其歐吉桑最白癡,已經沒什麼零用錢了,但是*一出手就是幾萬元,只能說是頭殼真是壞掉了。被女孩子玩弄了還不知道嗎?」
「玩弄?還用了蠻難的字眼嘛。」我停下手來,抬起頭說:「你真的這麼想?那些歐吉桑是白癡?被那些小女生利用?」
「不是嗎?」
「聽著吧,在這個世間的那些歐吉桑差不多都是浴血奮戰競爭激烈的社會,一萬元的價值可比誰都清楚。會付那樣的價錢,是因為他們認為有那樣的價值。」
「所以啊,我說……」
「所以你想說的是為了性而去付錢是件白癡做的事?才不是這樣。一般玩女子高中生,在很久以前可是要付上幾十萬元也不見得可以玩得到的。而現在只要花幾個幾萬元就可到手,那簡直就是大減價大拍賣,不搶購的人才奇怪呢,那些歐吉桑應該是這麼想的。其實那些小女生才是白癡呢,原本值幾十萬或上百萬的,用個尾數就賣了,她們大拍賣的不只是她們的身體連自己靈魂的價值都大崩盤了。」
「她們可不會連心都出賣的,她們說這只是賣身的生意而已。」
「那只是她們自己說給自己的聽的而已啦,不這樣講的話,那些歐吉桑是不會敞開心的,不過這又怎樣?這樣說就可以讓那些歐吉桑更有所行動嗎?那些歐吉雙槓一邊抱著那些女孩一邊這樣想:其實這女孩子是死都討厭跟我做的,但也沒什麼關係,我該付的都付了就好啦——也就是說,那些歐吉桑付了錢就有無視於她們內心的權利。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能說是靈魂的大崩盤呢?」
不知道是像機關鎗一樣說得太快,還是她沒聽懂這些話的意義,樹理低著頭沒說半句話,我歎了口氣說:「在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比錢有價值。我認為都是:人心和時間。錢是無法打動人心的,而且失去的時間也無法用錢買回來。所以,要是能用這兩個東西來成就些什麼的話,我是會不惜成本的。」我從筆記本撕下一遞給她。「聊天就瞭解到這裡吧。繼續我們的作戰,就像剛剛講的,時間比金錢還要貴重呢。」
「這是什麼?」
「讀了就知道啊。」
樹理看完紙上的內容,慢慢擇頭來,雙頰有點僵地說:「從這裡打電話?要我打?」
「是啊,因為對方希望先確認你沒事,若是由你本人直接打電話的話,他們應該會很滿意吧。」
「那為什麼要特地跑到這裡?」
「這有兩個理由:一個是考慮到有反偵測的情況,還有一個是那個汽笛聲的話最好,警方會去分析那是什麼聲音。要知道是汽笛的話,他們應該就會推測犯人隱匿的場所是靠近海邊的,說不定從汽笛聲還可以找出是橫須賀軍港呢。」
「意思是說要誤導偵查嘍?」
「就是這個意思。」
我拿起床邊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不一會兒手機響了,然後看一下手機的螢幕,再掛斷賓館的電話。
「你在做什麼?」
「確認一下賓館的電話號碼是否會顯示出來。不地沒關係,你就這樣打就可以了。」我把電話強遞給樹理。
她雙手交叉胸前並看著電話,潤了一下嘴唇才說:「接電話的不一定是我爸爸喔。」
「我想一定會是你爸爸不會錯。要是別人接,就馬上說請葛城先生聽。若是這種狀況的話,也只能等十秒鐘,並且要告訴對方只要過了十秒你就會掛電話。」
「可是我想爸爸一定會問我許多問題的。」
「是吧。但沒有多餘的時間多說什麼,就告訴他說沒時間回答問題,你只要照著紙上寫的念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慢慢地閉上眼睛說:「打打看了。」然後睜開雙眼。
我指了一下電話。我看著樹理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深呼吸,才伸手拿起電話。
樹理顫抖著手指按下電話號碼,我的心跳也開始加速,不知道有沒有沒注意到的地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我確認。
電話鈴響聲從樹理的耳朵旁傳出來,喘息了三聲,接著電話似乎接通了。有人出聲,但無法判斷是不是葛城勝俊的聲音。
「啊!爸?是我啦!知道吧,我是樹理啦。」她邊看著我寫的紙條邊說。
對方很激動滔滔不絕地說著,連我也聽得到聲音。樹理顯得一臉困惑,吸了一口氣說:「對不起啦,沒有時間慢慢說,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人……你這樣問我也沒辦法回答呀。反正你先聽我說,沒時間了啦。」
我緊盯著時鐘的針跑,已經過了十五秒了。
「我沒事的。請放心。拿到錢以後會放我回去的。這些人在旁邊……啊,對不起,時間到了。」
我的手指就放在切斷鍵上,心想再兩秒鐘就切斷的那一瞬間,遠處的汽笛聲響起,之後我立刻切斷電話。
「完成了!」我握拳揮了一下,站了起來。關上窗戶,回過頭來看著樹理說:「幸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汽笛聲響的時間點剛剛好。」
但是樹理的樣子有些奇怪,縮著背好像很冷的樣子。
「怎麼啦?」我在她旁邊坐下,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正想頭號她要不要緊的時候,她忽然緊抱著我。
「終於做了,無法回頭了!」
樹理的臉頰靠在我的胸前輕聲地說著。
「你害怕了嗎?」
樹理無法回答,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連她身體身軀的顫抖都傳到我手臂上了。
「那是一定的。」我說:「我們所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是普通人沒有辦法做的事,所以換得的成果也應該是不小的。」
樹理輕輕地點頭,向上看著我,那眼睛微微泛著淚光。
一股沒預期的感情從我內心一湧而上,說是衝動也可以。我自己沒注意到的一些東西,正確地說,應該是注意到了而努力去忽視的東西在我的心中搖擺著。
我抱著樹理的雙臂將她抱得更緊了,她似乎嚇了一跳地看著我。
各式各樣的思緒在我腦中交錯,其中也有不少是我自己對自己問題的解釋。在這裡抱這個女孩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大影響吧,當然是會加深兩個人的關係,讓計劃往好的方向進行。我的腦子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但是我放鬆了的力量,她離開了我的懷抱。我想做的不是這樣的事情。我現在所做的是我這一生最具挑戰的遊戲!
「總之先離開這裡,我想應該不會被反偵測到,但是待久了也沒有什麼好處。」
樹理沉默地點點頭。
回到車上,發動引擎,正要出發時,樹理說:「等一下!」我踩下煞車。
「我有個請求……」
「是什麼?」
「我想去這附近的一個地方。」
「又有什麼事嗎?」
「不是這樣的。是去一個我喜歡的地方。以前,是我死去的母親曾經帶我去過的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心情平靜……拜託啦。」
樹理對著我雙手合十,我有點吃驚,我沒想到這個小妮子會有這樣的浪漫神經。
「有點遠吧?」
「我想不會吧。」
「我只是想要早早離開這個地方。」
「那沒問題。但也不是說像鼻子眼睛那麼近的地方,我是說有車的話不會很遠的意思。」
「喔!」我的腳離開煞車的踏板,慢慢地移動車子。「你知道路吧?」
「嗯,大概吧。」
我只能吐一口氣了。「好吧,只好靠導航系統了。」
「知道了,那先回到原來的路上。」
「OK。」我踩下油門,將方向盤大大地轉了個圈。
照著樹理的指示,持續在國道上跑,然後沿著海岸道路出去,左邊是海,右邊是綿延不絕的小山丘,過了一會兒樹理說往右轉,蕭愨方向盤,這裡的坡度變得很陡峭。
「會爬得很高喔,這邊沒錯嗎?」
「沒錯。」樹理用很有自信的語調說。
越往前走民家也越來越少,四周高起的遮蔽物也漸漸沒了,簡直就看到地平線一樣。好像爬完坡道了,平坦的路往前延伸。
「在這附近停車吧。」
她說完我接著踩煞車,四週一片漆黑。前後都沒有來車,不過仍將車靠路邊停了下來。
「喂,」樹理看著我說:「這個,可以打開嗎?」她指了指車頂。
「在這種地方打開?」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我按下收起頂篷的按鈕。頂篷無聲地收到後面去,微涼的風吹上了臉頰,風中還夾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嘿,好漂亮!」樹理看著上面用食指指著。
「哇!」我發出白癡一樣的聲音叫了出來。是那麼漂亮的夜空!無限寬廣,在一望無垠的漆黑裡,排列著無數的光源,這個配置簡直完美無缺,光是這樣一直看著,感覺好像要被吸過去似的。
「雖然是句老套的話……」
才說到這,樹理一語中的地說:「隨便你用什麼形容詞,就是千萬不要說像星像儀一樣!」
我就這麼低頭頭苦笑了出來,真的不要用那樣的形容比較好。
「我對星象幾乎一無所知。對於這點倒是有點遺憾。」
「我也只是知道獵戶星座而已。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伸展雙手,做了個深呼吸說:「真的是好舒服喔!好像不在日本。」
我重新審視了一下四周,山丘和山谷在黑暗中沉浮,在眼前延展開來的是一片不知名的作物的耕種地。
「海在哪一邊啊?」其實我並沒有特別想知道海在哪裡,但還是說出口了。
「這邊這邊,還有這邊也是海呀!」樹理指了三個方向之後說:「因為這裡是三浦半島的最前端啊。」
我點點頭。開車來到這裡的感覺正如她所說的一樣。
「那……有沒有稍微平靜些了?」
「嗯,謝謝你!」樹理笑了一下才看著我,然後眼睛眨了兩下說道:「可以問問題嗎?」
「這次又是什麼?」
「剛剛……你不是要抱我的嗎?」
我頓時停止呼吸,避開她的眼睛,我慢慢地說了出來:「抱過來的是你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停了一會兒才說:「不是那個意思,你是知道的吧?」
我沒有回答。右手放在方向盤上,動了一下手指頭。
「為什麼不繼續了呢?在那裡待久了會有危險?還是說有時間的話就會做?」她像耳語般地問我,我想都沒想到的問題。
「那我也問你,」我再次把臉對著她,嘴角揚起微笑說:「那你為什麼抱了過來?跟裡打電話之後感到害怕了,不過,我跟你就只是共犯關係而已吧!」
樹理先是往下看了一半,然後又翻翻白眼對我說:「因為我想要相信你。在事情變成這樣以後,我想我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好的眼神透露出真摯的眼光讓我困惑了。剛才在賓館才壓抑下來的壞念頭,又在心裡擴散開來。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我說。
啊?她微張開雙唇一副想要問的樣子。這也是她從未表現出來的幼稚純真的表情。
「恐怖份子和人質相處時間久了之後,兩者之間會產生一種連帶情感,因為雙方都希望事情能盡快解決的這一點始終沒變。這種心理現象好像就是這樣說的,007的電影裡是這麼說的。」
「我不是人質,你也不是恐怖份子啊。」
「這是一樣的,在異常狀態下被隔離,儘管是惡作劇,但希望人質和贖金的交換能順利進行的這一點,和恐怖份子與人質是相同的。」
樹理搖搖頭說:「有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是什麼?」
「人質和恐怖份子間萌生的連帶感情是沒有必要的吧,也可說是不自然的。但們的狀況並不是這樣子的呀。」
我舔了一下嘴唇,然後輕輕地點頭說:「連帶感確實是必要的。」
「是吧?所以會想要確認一下,我和你之間的連帶感。」
樹理的眼睛攫住了我,讓我的視線無法移開。我開始覺得自己要踩住煞車是件麻煩的事,我接著想,踩煞車已經是件無意義的事了。
左手捧過她的臉,唇與唇相接。在親之前還確認了她是閉起眼睛的。
這也不過是個流程吧,但沒有機會可說。要是那樣說了,又怕她的性致沒了。我貪戀著她的唇,結果就成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了。打電話回家和爸爸說了話,是不是對她的心理造成衝擊?這件事對她來說,再怎樣都會有不安的感覺,所以是需要眼前這個男人的,若不這樣的話,就無法一個人自處了吧。
那我自己又是怎麼回事呢?我愛這個小女生嗎?哪有可能?不會有這種白癡做的事!我對樹理有所關心,也不是緣於這樣的動機,會在一起完全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因為對方是個年輕女性,自然會有*的情愫產生。只是,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會是個愚蠢的行為,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我都沒有表現出這樣的態度,而且打算直到最後都不表現出來。
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這種地步,說不歡迎也是假的。我和她一樣也想求得一種心安。要完成像這樣大的一場遊戲,絕對的信任感是必要的,男女之間要確認這一點時,或許肉體關係是不可缺的也不一定,說重一點是種錯覺也可以成立,是一時的忿怒,是愛情假像都無所謂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本來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樹理拿出保險套時,我頗為吃驚。大概是剛剛從賓館順手帶出來的,所以可以說是她有這樣的預期吧。或許她湧現了這樣的想法:想要加深彼此的連帶感,必須要有肉體的關係。這對她來說或許是種標準做法也不一定。
在這個狹窄的車裡,我們身體與身體相互結合,彼此刺激著對方的粘膜。在我眼裡看來,樹理似乎很習慣於*,而且很懂得如何在其中得到歡愉。
做完後,樹理說要丟垃圾然後下車,但並沒有馬上回到車上,我也穿上褲子打開車門。
她站在離車稍遠的地方,我在背後叫她:「你在幹嘛?」
「啊,沒什麼,只是看看風景。」
我也朝向她看的地方,可以微微地看見海洋。
將視線拉回來時,有個東西映入眼廉,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啦?」
「你看!在這種地方居然有地藏王石像!」
她回過頭來,像是在確認一樣:「真的耶,都沒注意到。」
「剛剛才說一點都不像是在日本而已。」
「是喔,」樹理的眼神柔和了許多,然後拉起我的手抱住她說:「有點變冷了,我們回去吧。」
「好。」我點點頭,又吻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