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還躺在床上的由裡子突然聽到了淒慘的喊叫,這時床頭的鬧鐘正指向七點,正是由裡子每天起床的時間。因為嫌鬧鐘的鈴聲會突然嚇一跳,所以,每天早晨都是由吉江來叫醒由裡子。剛才那淒慘的聲音好像就是吉江發出來的。
「怎麼了?」
這是泰三不緊不慢的聲音,接著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
「由,由裡子小姐她……」
吉江依然驚恐萬分。聽到了吉江的話,由裡子急忙在睡衣上披了件短外套跑出屋子,「由裡子!」幾乎同時泰三也聽到了吉江的驚叫聲。
吉江是一直站在走廊上另一個房間的門口,當她看見由裡子後驚恐得瞪大了眼睛:「啊,弄錯了,那是直子小姐!」
從房間裡面傳出了泰三的喊叫聲。
「出什麼事了?」由裡子站在吉江的身後朝房間裡張望,就在這一瞬間,她用雙手摀住了眼睛,接著膝蓋一軟,就朝下倒去。「啊!小姐。」吉江驚叫著扶住了由裡子。
房間裡的直子倒在床上。
「這麼說來,這個房間本來是由裡子小姐的臥室?」
一個目光敏銳的男子用圓珠筆指著由裡子問道。他是警察署搜查一處的刑警高間。適中的身材,再加上黑黑的面孔,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感覺。
案情調查是在泰三家的會客室進行的。除了由裡子之外,還有泰三、吉江和葉山。葉山是泰三讓吉江在報警之前用電話叫來的。
對於刑警的詢問,由裡子生硬地點了點頭:「是的。」
「那麼,你是在直子小姐的房間裡睡的了?你們為什麼要換房間?」
「昨天晚上姐姐回來時我正在洗澡,等我出來她已經在我的床上睡著了。」
「是嗎?以前也常有這樣的事情嗎?」
「不,很少有……我想大概是姐姐喝醉了吧。」
「有可能。」
高間點了點頭,並轉向眾人問道:「直子小姐經常喝醉酒後回來嗎?」
「是的,經常這樣。」答話的依然是由裡子。「昨天晚上說是公司有聚會。」
「是嗎……她在哪個公司工作?」
「名倉藥品。」泰三說。高間點點頭,並向旁邊的一個年輕刑警耳語了幾句,後者立即出去了。
高間刑警再次把目光轉向由裡子:「都有誰知道你住在那個房間?」
由裡子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想了一下告訴刑警:「親戚和朋友都知道,還有經常來家裡的人,比如父親研究室裡的人也都應該知道。」
聽了由裡子的話,刑警邊用圓珠筆敲著自己的記事本邊說:「也就是說很多人都知道,是嗎?」
「罪犯是在這些人裡面嗎?」
痛苦萬分的泰三問道。聽了這話,刑警表情沉重地說:「有可能。所以,罪犯要殺的不是直子而是由裡子。」
「為什麼要殺由裡子?」
沉默了一會兒後,泰三問道。這聲音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一樣。由裡子毫無表情地抬頭凝視著天花板。
「對此我們目前還不清楚,這也正是我們要調查的。」說著,刑警轉向由裡子,「怎麼樣,有什麼線索嗎?」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這個樣子與其說沒有線索,莫如在表明這是現在無法想像的事情。
「罪犯會不會並不是要殺由裡子,而僅僅是謀財害命?」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葉山說。不用說,一定是泰三不讓他說出由裡子懷孕的事情的。
高間警官把獵犬般的目光投向醫生,「雖然不能說絕對沒有這種可能,但從現場來看並沒有盜竊的痕跡。」
「但是無論房間多麼黑,也不至於把人……認錯的吧?」
「是不太能確定吧?由裡子和直子的體形差不多,而且對罪犯來講,也想不到昨天晚上她們會換了房間呀,還有……你們看過傷口了嗎?」
「看了。」葉山說。警察來時他已經先到了,所以,驗屍時他也在場。直子是被用刀子從後背刺入心臟的,現場沒有作案凶器,據驗屍的法醫說,從傷口來看好像用的是旅行刀。
「直子小姐是後背受的傷,也許受到襲擊時她是趴著睡的,這樣就能解釋罪犯當時為什麼沒能看清被害人的面孔了。」
可能是同意警官的看法吧,葉山沒再說什麼。
「雖然,」刑警看著眾人說,「在屍體解剖結果出來之前還不能下結論。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可以推斷被害時間是夜裡一點到兩點之間。這就是說,罪犯也是在這個時間潛入房裡的。所以,罪犯入侵的路線是——」說著,高間警官指著泰三和由裡子的身後,「我想應該是翻過那裡的院牆,然後穿過院子到廁所那裡,從廁所的窗戶鑽進來後進入由裡子小姐的房間。這樣推斷,是因為廁所的窗戶沒有上鎖,她們姐妹倆的房門也都沒鎖,所以,罪犯進來並不困難。那麼,昨天夜裡一點到兩點這段時間,你們都沒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嗎?我想,如果家裡有生人進來的話,總是會弄出點什麼動靜吧?」
刑警慢慢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由裡子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那個……」刑警把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
「記得我醒來一次,不過,是不是有什麼聲音我卻不知道。」
「那大概是幾點鐘?」
「當時我看了表,可沒點燈也沒看清楚。我覺得可能是一點多鐘吧。」
「這個可以作為參考。」
接著,刑警又問了泰三和吉江,希望他們也能提供點什麼線索,可是他們的房間都離得比較遠,因而什麼也沒聽見。
至此,調查暫時告一段落。於是大家都站起身來往外走。這時高間警官叫住了正要走出房門的葉山醫生,說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剛才忘了問他。
「什麼事?」葉山用稍微有些生硬的語氣問,然而刑警的語氣卻比較輕鬆。
「你能告訴我昨天夜裡一點到兩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裡嗎?」
葉山看著警官的臉,然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你是在懷疑我嗎?」刑警搖搖頭,「我們準備詢問每一個相關人員。為了調查,我們需要搜集大量的情報,請不要介意,告訴我吧。」
葉山看著泰三,後者的表情似乎在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於是葉山點了點頭,告訴刑警:「我在家裡。」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沒有證人,因為我一個人住。」
葉山也住在這附近的一所公寓裡。在來泰三家以前,他在大學的醫院供職。
「那時也確實很晚了呀。」說了這一句後高間警官沒有再追問下去。
接下來泰三往學會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自己今天不能去參加會議了,會務組問他缺席的原因,他實在是無法回答。
不久又舉行了新聞發佈會,由所轄警察局的局長通報了案情。泰三也參加了發佈會,並回答了記者的提問。
助手神崎是在上午九點多鐘來的,那時新聞發佈會剛剛結束,刑警們正要回警局。他來接泰三去開會,這才知道老師家裡發生了命案。
坐在飯廳裡的泰三已經筋疲力盡,這時神崎來了。泰三抬頭看這他的臉,然後無力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你是……」
看到他急匆匆地趕來,高間警官右手拿著黑色筆記本走了過來。
「我是老師的助手神崎。」他答道。
「你來幹什麼?」
「我來接老師去開會。」
神崎向刑警說明了自己同泰三的關係以及今天要去參加學會等。高間聽著並現出了一副認可的樣子。
「你住在哪裡?」
神崎說了自己的住處。大概是知道了他的住處離這兒很近,高間的眼睛不經意地閃了一下。
「很抱歉。不過,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昨天夜裡一點到兩點期間你在哪裡?」
相反,聽了這話神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是要找不在現場的證據嗎?」
刑警把手伸到面前搖了搖,「請不要介意,這是我們規定的查案程序,請你說明一下。」
神崎雙臂抱在胸前,稍微側頭想了一下,「如果昨天夜裡有能為我作證的人,我一定要帶來請你看一看,但可惜沒有。我是一個人住在公寓裡,當然沒有人為我作證啦。」
刑警縮了一下脖子,臉上現出了一絲笑意:「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呢,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接著刑警對他能接受調查表示感謝,然後就離開了。
當警察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泰三、由裡子、葉山以及神崎和吉江五個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大家默不作聲地喝著茶。泰三他們早晨都沒吃飯,但是誰也沒提吃飯的事。
「很抱歉。」泰三沉思著說,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的臉上,「我想和由裡子單獨待一會兒。」
吉江最先站了起來,拿著水壺向廚房走去,接著葉山和神崎互相看了一眼,也默默地站了起來。
飯廳裡只剩下了泰三和由裡子兩個人。
泰三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思索什麼,然後睜開眼睛注視著由裡子。
「你還是不想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嗎?」
由裡子木然地把臉轉向父親,好像一下子還沒弄明白爸爸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呢,這個時候……」
「正是因為這個時候……因為這個時候發生了這種事情才要問清楚的。」
泰三的聲音裡好像包含著什麼決心似的。
「有什麼關係嗎?」
「說出來吧。」他好像在刻意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要殺的人是你呀!可我卻不知道究竟是誰要殺你。我的意思就是,你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而這其中就藏著這個案件的關鍵。你對我保守著很多秘密吧,我想其中最大的秘密就是誰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所以,你一定要把這個人的名字說出來。」
「那個人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你還不明白嗎?」
泰三站起身來,這時旁邊的電話響了,他站在那裡生氣地瞪著自己的女兒,然後才朝電話走去。
打來電話的是偵探。泰三請他們稍等片刻,便把電話切換到書房。
「我還正想給你們打過去呢。」泰三走進書房拿起電話放低聲音說。
「對這次的事情深感悲痛。」
偵探的聲音依然毫無柔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奇怪的是這聲音卻深深地感動了泰三。
「你們都知道了?」
他從偵探的問話中覺察到對方已經知道了。是的,他們應該常常監視由裡子,所以,不可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偵探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怎麼辦呢?」
「很麻煩呀。我也正想問這件事呢。現在如果你們興師動眾地調查,警察肯定會發覺的,我擔心這樣一來由裡子懷孕的事情就會暴露。」
「噢,不是,我打電話來不是這個意思。」
偵探的語氣還是那麼冷靜。「如果要殺的是由裡子的話,警察自然會想到有可能是情殺進而調查她周圍的男性。顯然,警察是不會像我們這樣秘密調查的,肯定是大張旗鼓地進行。那麼,弄清與令愛交往的那個男人就只是時間問題了。所以,問題是在這種情況下,大原先生是否還要我們繼續調查下去呢?」
泰三思考著:這確實是個問題。年輕姑娘被殺後,與其有關的男人一定會成為調查對象的,這是常規。他記得哪本書裡是這樣寫的。
「確實……有這個問題啊。」
「那麼,怎麼辦呢?」
「還有什麼方法嗎?」
沉默了片刻後,偵探說道:「我覺得通過警方的調查,大原先生最初的目的很容易就能達到。可是,如果殺人犯跟與她交往的男人不是同一個人的話,這個人會躲在一個地方悄悄地觀察著。在警察偵破這個案件之前,我們最好先停止調查,等案子結束如果還不清楚由裡子小姐的男朋友是誰,那我們再重新調查。您覺得怎麼樣?」
偵探的提案看來很穩妥,與由裡子交往的男人可能會藏在什麼地方,真會有這樣的事情嗎?當然,現在泰三無論怎樣想也無法弄清楚。
「明白了,就這麼做吧。」
嘴裡這樣說著,可他的感覺卻非常不好。不過,他還是放下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