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在激烈的搖晃中醒來,視線一度無法對焦,只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不好了、不好了。」
有介睜開眼睛,看見小夜子在他眼前,一臉嚴肅。
「怎麼了?」他問道。
「丹羽先生他……」
她欲言又止,而且似乎不打算繼續說下去。有介看著她,心中有某種預感,不祥的預感。他坐起身來,繼續問:
「潤也怎麼了嗎?」
「剛才新聞上說……他在八王子的運動場附近……被殺了!」
有介從床上跳起來,穿著睡衣走到客廳,打開電視。
看時鐘,已經快早上九點了,正好是以主婦為對象的新聞播出時間。
他拿起遙控器很快地切換頻道,但沒有一台在播報潤也被殺的新聞。後來有介固定在某一台,刻意和緩自己的表情,借此讓心情鎖定下來。在這個節骨眼,新聞反而淨播報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潤也被殺了……
有介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需要看新聞,他也知道殺了拓馬的毒蜘蛛肯定會再度伸出她的魔爪。
怎麼會呢?這個疑問湧上有介的心頭。為什麼這麼簡單就找到潤也了呢?潤也已經夠小心了,或者應該說,他比任何人都害怕會被這種怪物追殺,而他也因此從高圓寺的公寓搬到八王子的宿舍去了。
「老公……」
小夜子從旁邊走過來坐下,把自己的手疊在有介的手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給我水好嗎?」
有介說道。她點點頭站起來。這個時候,電視畫面中女主播的下方出現了一串字幕:「前奧運選手在八王子遇害。」
「昨天晚上十點左右,桂化學工業田徑隊的教練丹羽潤也,在宿舍青葉莊附近遇害。發現的人是同樣在田徑部隊擔任總教練的伊吹先生……」
新聞主播平鋪直敘的一字一句,都緊緊揪著有介的胃。看見長槍刺入車內的畫面,讓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屍體。
接著,主播報導飆車族被殺的事件。槍殺、兇手為同一人、很可能已回到都中心——皆是一連串的噩耗。
儘管主播已經在播報別的新聞,有介還是整個人失了神,一動也不動。當他回神時,小夜子已經拿來玻璃杯站在旁邊,杯裡裝了水。
「……喔,謝謝。」
他覺得喉嚨很乾,接過玻璃杯後便一口飲盡,可是喝得太急,水進了氣管讓他嚴重嗆到。小夜子遞了毛巾給他,他把毛巾壓在自己嘴上咳了幾聲。好不容易不再發出痛苦的咳聲,但有介仍繼續把毛巾壓在自己臉上,腦中一片空白。
「老公,」小夜子溫柔地叫著他。「你還好嗎?」
「我沒事,」有介回答,「太過震驚了,神經有點緊繃,但已經恢復了。」
「是喔……」
小夜子沉默一會兒,開口問:「對了,前兩天你去找丹羽了吧?那和他這次出事有什麼關係嗎?」
有介從臉上拿下毛巾看著妻子。小夜子也看著他。
真是直覺敏銳的女人。雖然平常她不會這樣,但偶爾卻會展現出聰慧的一面。
該怎麼辦?他一時之間有些猶豫,覺得應該對妻子說實話。不過有介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他決定不讓妻子操心。
「沒有。」他搖搖頭說,「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上次去,是請他針對我的稿子給點意見而已。」
「真的嗎?」
「真的。」
「那就好……所以你也不曉得他怎麼會出事囉?」
「是啊,所以我很驚訝。真不敢相信,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樣啊……」
小夜子微微點頭,但她眼中的不安卻沒有因此消失。
「我出去一下。」
有介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要去哪裡?」
「去搜集資料,或許可以作為工作上的題材。」
「早餐呢?」
「不吃了。」
他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後,拿著車輪鑰匙走出房間。走出玄關的時候,小夜子送他離開,他無法正視她的雙眼。
走出公寓坐入車內,其實有介並不確定自己要去哪裡,他只知道不能在家裡坐以待斃。想到那個怪物也會來找自己報仇,這份恐懼讓他沒有自信再繼續保持平常心了。他也擔心讓小夜子察覺他這樣的不安,但或許她已經感覺到什麼了也說不定。
有一件事讓有介相當在意。
仙堂稱為毒蜘蛛的這個女殺手,是怎麼知道潤也住的地方?當然不是完全無法得知。去了高圓寺的公寓之後,發現潤也不在,只要問公司的人,就會知道田徑隊是在八王子練習的。
但是這女生不是日本人,有辦法做到這樣嗎?還是說她刻意在高圓寺的公寓等待潤也回家呢?
有介會這樣想是有原因的。
到目前為止,他認為自己的處境或許比其他三個人來得有利。就像潤也說的,他最近剛搬家,所以比較不擔心毒蜘蛛掌握他的住處。潤也期待會有這樣的效果,所以也搬到宿舍去住。
但是,潤也還是很快地就被殺了。因此有介感到不解,想不到在不知道地址的情況下,還是無法阻止她的殺戮。
再者,她殺人的手法也很驚人。
拓馬遇害的時候也是如此。這個女殺手並不是有勇無謀地使用蠻力殺人,她懂得乘虛而入,用出乎意料的方法接近對方。為了殺潤也,她就先從女隊員下手。想到這裡有介忍不住頭皮發麻,他可以想像,等到對方要殺他的時候,一定會朝小夜子下手。有介心想,一定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才行。
漫無目的開著車的有介找到公共電話後,把車子停在路旁打電話給翔子。但翔子不在,話筒裡只傳來語音留言的聲音。他有點迷惑,最後沒留什麼話就把話筒掛上了。在電話亭裡,他有個卑鄙的想法:萬一翔子被殺了,警方一定會到她的房間進行調查吧?到時候要是自己的留言被發現就糟了。
走出電話亭,有介發現旁邊正好有個販賣木工用品的量販店。他把車子停到那邊的停車場後走進店裡。
他看著電扶梯旁邊的樓層簡介,尋找「刀刃類」的字樣。後來找到刀刃類在二樓,便搭電扶梯上去了。
有介的心中有一塊大石頭,他還沒有辦法很明確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然而,他知道自己能做的選擇少得可憐,而且不管做了什麼選擇,結局都會很糟。抱著這樣絕望的心情,他來到了二樓。
賣刀的地方就在二樓的角落。各種種類的菜刀、水果刀並排在玻璃櫃中。
哪個比較好呢?有介心想著。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揮過刀子,當然也沒有傷過人,所以應該選擇哪種刀,他完全沒有概念。
「需要刀子嗎?」
一個曬得黝黑的男店員走近。有介正好站在戶外用小刀的櫃子旁邊。
「如果是露營要用的,這邊的小刀還蠻適合的。」
男店員拿著折疊式、刀刃長十公分左右的刀子給他。有介握在手中,比他想像的還要輕。他想像拿著這把刀跟那個女怪物對峙的畫面,如果要打倒那個高大的敵人,這個好像不夠用。
「還有很多種喔!」店員說道。
「有沒有更大一點的?」
有介說:「再長一點,刀刃厚一點,耐用點的。」
「請等一下。」
店員從裡面拿出一把長度跟厚度都比剛剛大好幾倍的刀子。
有介拿了一下,這把刀子也重許多。
「這把不錯,可以用一輩子呢!」
拿著這把刀子,有介想像了一下刺殺對方的觸感。自己真的有辦法做到嗎?可是如果不這樣做,死的是自己。
「我要這個。」
他把刀子折好交給店員。
24
十五日的下午,包括紫籐在內的四名搜查員警在山科帶領下前往東京。針對昨晚的案子,八王子署設立了搜查總部,山科一行人前往出席搜查會議。除了飆車族被殺所屬轄區的日野署以外,座間署和成城署的搜查員也應該都會出席。對紫籐而言,這是連續第三天前往東京了。
「今天不只是我們,縣警總部的高層應該也會到。」
坐在開往八王子的車內,山科說道。
「聽說是警視廳要集合所有人。連續好幾次失敗,上頭已經快氣炸了吧!」
「剛遇害的三人中死了兩個,真的是有失警察的顏面。而且明明是昨天才布下的緊急警備。」
一位名叫木越的資深刑警用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說道。
「不過我覺得就算召集重要人士,也無法提出解決對策吧!」
最年輕的古澤率直地陳述自己的意見。
「主要是為了做做表面功夫吧!如果各部長一字排開的相片在今天的晚報刊登出的話,至少可以顯示警察正在努力的樣子。」山科一臉不悅地說。
這幾天,不只是報紙,所有的媒體都競相批評警察的無能。紫籐也知道批評的聲浪只會越來越大。
等他們到了八王子署,會議室早已滿座。看來座間署跟成城署的搜查員應該都已經到齊了。
山科為了討論會議的程序到前面去了。紫籐等人則是連坐的地方都沒有,索性靠著後面的牆壁站著。
突然有人從旁邊拍他的肩膀。紫籐一轉頭,看見成城署搜查總部的根岸警部站在那裡,略顯疲態。
「你看起來昨天沒有睡好喔。」
「你不也是嗎?」
「越期待就越疲憊啊。昨天本來有預感會抓到她的,可還是讓她逃了。」
「兇手現在在都中心嗎?」
「有可能。」
接著根岸搖了搖頭,又說:「是大海撈針啊……」
會議終於開始了。首先站上前的,是警視廳第八本部,個子矮小的鈴木警視。他主要針對屍體發現的現場狀況,與遭到兇手捆綁的女選手的證詞做了一番詳細的說明。
「接下來說明搜查進行的狀況。首先是關於兇手的行蹤部分。」
在警視說明的同時,以八王子為中心的超大地圖透過投影機投射在前面的黑板上。接著換一位體型稍胖的男子上前,應該是搜查一課的組長。
「兇手出現在現場的時間,應該是在田徑部練習結束五點左右。某個跳遠的男選手曾目擊這樣的可疑人物。據他描述是,當時那個女生很專心地看著運動場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在找丹羽。」
紫籐認為應該不只是這樣。從犯案的手法來看,當時兇手一定也是在物色可以綁架的對象。自己的學生行蹤不明,身為教練的丹羽一定會出來找尋,如此便能鎖定目標加以殺害——兇手當時應該是這樣計劃的,誘敵的手法相當高明。
「那麼兇手又是怎麼到桂化學的田徑部隊宿舍的呢?很可惜這點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線索。那裡距離最近的車站也有一段路,不過車站附近的查訪現在還在持續進行當中。另外,計程車業者也會是查訪的對象之一。」
計程車的可能性相當高,紫籐心想。畢竟這個兇手並不擔心自己的長相被認出來。
「之後兇手逃走的方法是使用自行車,這點已經取得確認。因為桂化學田徑部的宿舍有一台自行車被偷了,而且是馬拉松競技用自行車。那部自行車是適合在柏油路面高速行駛的車款。」
又是她最拿手的自行車啊,紫籐在嘴裡念著。
「兇手應該是騎著自行車從運動場前的道路北上。」體型寬胖的警部用筆在投影幕上方一邊描繪,一邊解說,「也就是說,大約走了兩公里左右,在十字路口往東大約一公里有間便利商店。兇手在那裡買了漢堡跟牛奶吃,便利商店的店員記得很清楚。之後兇手的行蹤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在附近迷了路,然後改往東南的方向,進入了日野市。她把自行車丟棄在日野市的傢俱工廠後面的停車場,這地方也就是那個飆車族被殺害的地方。」
說完警部回到座位。
「之後有一個飆車族倒在中野區彌生町的路上,過了凌晨兩點後才被發現。這名飆車族男子頭部受到強烈撞擊,要等醫生同意我們才能對他做筆錄。」
鈴木警視親自說明。然後他環顧大家說:「接下來是日夜市的飆車族遭殺害案情報告。」坐在前面位子的兩名刑警站了起來,應該是來自日野署的人。
「凌晨零點五分,日野警察署接獲飆車族的頭頭被殺的電話,十分鐘後神明派出所的警官前往確認屍體。死者在停車場的正中央躺成大字形,子彈從前胸口射入,肩胛處也有射穿。射入口看得到燒傷環和火藥紋,且槍傷外圍還有煙暈,研判兇手可能是在兩公尺內的近距離下被射殺。子彈目前還在找尋。死亡時間推斷大概是在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個小時左右,也就是十四日晚上十一點的時候。附近的居民的說法是,當時有一群像是飆車族的機車騎士在外面大聲喧嘩。屍體附近的地面上有幾道機車輪胎的痕跡,應該是一夥人。而剛剛提到兇手的自行車,就倒在距離死者屍體三公尺不遠處。死者的身份是牧田富和、家住×××、十九歲、待業中,是飆車族『黑暗之火』車隊的首領。現在警方正在找尋他的同伴,不過那些人經常流離失所,恐怕是需要一些時間才找得到。」
「應該都是怕事逃走了吧!」鈴木警視不悅地說著。
這時,一位刑警舉手發問:「兇手殺害丹羽潤也的時間是九點左右,綜合剛剛所說,所以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前進了十公里。雖然不曉得兇手跟飆車族牽扯的時間是多久,但騎自行車的話,應該不會走多遠吧!」
關於這點,在剛剛使用地圖解說逃走路線的警部回答道:
「或許偷自行車的時候她花上一點時間。再者就像剛剛說的,兇手在便利商店買東西吃也需要一些時間,加上又考慮到她可能會迷路,畢竟這一帶的道路有些複雜。」
「如果到了十一點她走了十公里,」又有人發現,「緊急布下的警力都沒有目擊到可疑人物,那不是很奇怪嗎?沒有這方面的報告嗎?」
「並沒有目擊兇手的相關報告。」
體型寬胖的警部回答完後,再度打開投影機放映地圖:「不過倒是有一點值得注意,日野市市界,也就是地圖上S的這一帶,有負責臨檢的警戒人員表示遇到數十名飆車族,很有可能就是剛剛提到的那幾個人,他們無視警戒人員的制止直接闖過警察的臨檢。警方沒有追過去,或許是因為搜查員警一開始判斷這群人與本事件的兇手無關。」
「沒有考慮到兇手有可能就夾雜在飆車族裡面嗎?」
「根據目擊的警官描述,他根本沒有想到兇手會騎著自行車混在裡面。不過如果是飆車族故意把兇手藏起來,就可能躲過警察了。」
或許是覺得有失面子,體型寬胖的警部顯得有些含糊其辭。
「接著請山梨縣縣警針對兇手本身做說明。」
鈴木警視介紹後,山科站了起來。他將仙堂之則遭殺害等一連串的事件經過做了一番說明,並且透露這個兇手可能是仙堂從加拿大帶回來的女子田徑選手。
「我們在想她的動機可能是想替仙堂報仇。殺害仙堂的兇手是單獨行兇,還是多人犯案,現在還無法確認。」
接著,山科開始解釋仙堂曾在加拿大做過運動科學的研究,以及可能曾經指導自殺身亡的小笠原彰使用禁藥,還有關於日本奧林匹克委員會也曾親自調查此事等等。
山科之後,繼續是警視廳的小寺警部站起來,對於安生拓馬遭殺害的狀況、安生的經歷以及安生曾經服用禁藥等傳聞也做了一番陳述。
「另外仙堂在山中湖被殺是在本月的十日,安生做了不實的不在場證明。從以上的事情我們判斷,安生是為了掩蓋在選手時代不當行為的事情,所以潛入仙堂家裡並加以殺害。」說完,小寺轉身坐下。
此時整個會議室一片嘩然。搜查員對於這一連串的事件全然不知,甚至對於此事件逐一牽扯出有名的運動選手,感到相當震驚。
「請安靜。」鈴木警視出聲,「那麼在此請說明一下有關丹羽潤也的背景。」
「是。」回答後一位黝黑的刑警站起來,說:
「丹羽潤也出生於千葉縣市川市×××。在當地的高中田徑部隊時,就因短跑的才能開始受到注目,後來也因此受到推薦進入N大體育學部,之後在全國大賽與選手權的賽事中便常常名列前茅,大四那年第一次在全日本選手權大賽中勝出,項目是兩百公尺跟四百公尺短跑,之後在國內的各項比賽幾乎都保持領先。進入桂化學工業後,還曾取得亞洲選手權一次,也一度在奧林匹克出賽過。三年前退休,以教練的身份留在桂化學工業田徑部隊服務。」
他從大四開始變強了——紫籐思考著箇中原因,難道是因為使用禁藥所產生的效果嗎?其他的搜查員警似乎也注意到介紹丹羽潤也得獎紀錄的含義了。
「丹羽潤也在學生時代曾經去過加拿大嗎?」
這個疑問是必然的。
「關於這點目前正在調查當中。公司田徑隊的人沒聽說過這件事,不過很有可能是他自己隱瞞了此事。」黝黑的刑警說完,點了點頭。
「接著,可否報告一下丹羽這幾天的行蹤呢?」
在鈴木警視指示下,皮膚黝黑的刑警回答:「好。」
「首先九號那天,他一如往常地參加練習,然後在宿舍的餐廳吃完晚餐才離開。不過並沒有人可以證明他那天回到高圓寺的公寓,畢竟他是一個人住。十號、十一號,他一如往常上班,下午到田徑隊參加練習。十二號從早上就開始參加練習。十三號休假。不過昨天十四號,丹羽早上就到宿舍去了,好像是為了搬行李過去。也就是說,從昨天開始丹羽就打算暫時住進宿舍。」
現場又是嘈雜聲四起。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一個聲音如此問道。
「田徑部隊的伊吹教練說,前田丹羽跟他聯絡,想申請從十四號開始暫時住在宿舍,理由是希望可以增加跟選手相處的時間。」
「所以他昨晚應該是住在八王子囉?」
「是的。」
大家應該都對於被害者不尋常的行動感到懷疑,開始交頭接耳地談論著。鈴木警官站起來示意要現場安靜,接著說:
「就如同各位所察覺到的,從剛剛的報告可以推測,丹羽應該是想逃命。因為安生拓馬被殺了,他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因此我們可以認定丹羽和仙堂的死脫不了關係。」
聽了警視的話,好幾個人頻頻點頭。
之後繼續更詳細的報告,進而決定日後搜查的大方向。會議中,改由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紺野警視進行督導,形成了完整的共同搜查機制。
問題是,兇手下一個目標是誰?若已經沒有攻擊對像當然最好,可是,兇手在澀谷的書店裡給女店員看的字條上寫著三個地址,其中一個是丹羽潤也,所以還剩下兩個。
今後的搜查方向,簡單來說,就是要找出與安生或丹羽有某種關聯,同為運動選手,並且也被懷疑服用過禁藥的人。紫籐等人則決定再次清查仙堂周邊的人事物,警視廳本部則負責安排向加拿大搜集資料。
漫長的會議結束後,紫籐在八王子年輕刑警的陪同下前往警察署一樓的停車場。聽說死者丹羽潤也的車子就停在那裡,根岸他們也一同前往。
「滿值得一看的。」
年輕的刑警苦笑地說著。
他說的話絕不過分。
看到車子時,紫籐完全說不出話來。不只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看起來很堅固的汽車,居然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完全變形,眼前的情景讓員警們驚歎不已。兩把長槍深深地插入車體,讓人聯想到遭獵捕的巨獸屍體。
「真的是怪物!」
根岸在紫籐耳邊輕聲說道。
25
買了刀子之後,有介來到高圓寺潤也的公寓,希望可以掌握到一些相關的消息。公寓旁邊停了一台警車,幾個男人進進出出潤也的房間。有介停好車,到附近的書店裡假裝看書。不久,刑警從房間裡搬出一個箱子,有介推測裡頭應該是案情相關的證物,或許還有通訊錄,也許上頭還有自己的名字。
終於,警察坐上警車離開了,一旁湊熱鬧的群眾也漸漸散去。
有介走進公寓,按下潤也隔壁房間的對講機。不久一位中年婦女隔著安全鏈探出臉來。
「您好,我們在做雜誌的報導。方便請教幾個問題嗎?不會打擾您太久的。」
有介遞給對方的是他一直放在皮夾裡某編輯朋友的名片。畢竟不能夠說出本名,而且名片上印有出版社的名字也比較容易套話。婦人這才卸下武裝,解開安全鏈打開門。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警察已經向您問過話了吧?」
「是的。他們問我有沒有看到一個高大的女人。」
「那麼您看過嗎?」
「我沒有,不過好像有人看過。前面的那間賣酒的老闆就看過,還說至少比他高一個頭。」
少女果然來過這裡。
「警方還問了什麼事情嗎?」
「這個嘛,他們就問我知不知道丹羽暫時不在家裡,我就說我知道,因為他把聯絡地址寫在門上的字條上嘛。」
「字條?」
有介這才瞭解女殺手得知丹羽去處的方法。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有介無法理解潤也為什麼會這麼做。
「後來他們還問我很多有關丹羽先生的事。」
有介陷入沉思的時候,婦人率先發難:「他們問我最近丹羽有沒有跟誰往來、這幾天狀況如何之類的。可是我跟他只不過是點頭之交,幾乎什麼也不知道。不過倒是看見最近有客人來找他。」
「客人?一個人嗎?」
「不是,兩、三個人吧!我看過他們從丹羽房裡走出來,其中還有一個是年輕女子。」
有介知道婦人指的正是自己,至於年輕女子就是翔子。警察肯定很重視這個證詞。
有介謝過婦人之後結束了談話。最後婦人問他這篇報導何時會刊載,有介則虛應了一下。
之後,有介打了兩次電話給翔子,但都只聽到答錄機的錄音。今天是敬老節,一般公司都會休息,但她的工作應該無關國定假日。
瞬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也許翔子已經遇害了。這並非不可能,搞不好只是屍體還沒發現。
他開始思考如何確認翔子是否無恙,而最有效確實的方法,就是到她的公寓看一看。然而,有介實在沒有勇氣前往,因為那個怪物或許正在附近監視。
等有介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經過了下午三點。開了門,便看見小夜子一臉緊張地走向他。
「警察先生在等你。」
「什麼?」
他嚇了一跳,小心翼翼不要在警察面前露臉,問:「他們等很久了嗎?」
「沒有,才剛到。」
有介點點頭,走到客廳,只見兩個看起來和一般上班族沒兩樣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等待。他們一看到有介,便站起來打招呼。其中一位是來自警視廳總部的刑警,另一位是成城署的刑警,兩個人的年齡看起來大約都是四十歲左右。
兩位刑警首先詢問有介是否知道這件案子。
「知道,覺得非常的震驚,畢竟我和丹羽因為練田徑的關係還蠻熟的。」
有介透露了他跟丹羽之間部分的實情。不過在登門拜訪之前,刑警應該知道了。
「看來是這樣沒錯,我們也聽說雖然你們比賽的項目不同,一個短跑、一個障礙賽,但在日本代表隊集訓的時候感情就最好了。」警視廳的刑警如此說道。
「對,沒錯。」
沒想到他們已經調查得這麼詳細了,有介默默地對於警界的組織能力感到驚訝。
「事實上,因為這次的案子,我們查到丹羽先生可能曾經使用禁藥。關於此事您是否知情呢?」
「使用禁藥嗎?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有介看著他們搖搖頭,然而心臟卻狂跳不已。
「真的不敢相信他曾經做過這種事……」有介仍故作鎮定。
「那麼,您聽說過週遭還有選手服用過禁藥嗎?我們絕對不會洩露出去。」
刑警用諂媚的眼神看著有介問道。有介搖搖頭說:
「從沒聽說過。我想不會有人做這樣的事情才對。」
「瞭解。」
刑警露出滿意的表情。之後他們又問了有介對於當時的事情和潤也的近況,不過並不是很有系統的提問,零零散散想到什麼就問什麼。有介則謹慎地應對,沒有露出馬腳。
「那麼現在跟丹羽先生也常見面吧?」
「也沒有那麼常見面。只有向他請教田徑界近況時才會去找他。」
「你們最近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嗯,我想一下……」
他確認小夜子不在旁邊,回答:「差不多是一個月以前。」
「那日浦先生您知道還有誰和丹羽先生很熟的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是嗎?」
刑警點點頭,樣子看起來沒有想像中感到可惜。
大約經過了一個小時,該詢問的事項也差不多問完了,兩位刑警起身準備離開。有介送他們到玄關的地方,小夜子從隔壁的房間走出來。
「打擾了,不好意思。」
兩位刑警行了禮,開門走了出去。成城署的刑警回過頭來問道:
「您去過加拿大嗎?」
「什麼……」
「加拿大。還是學生時代去過呢?」
「沒有……沒去過。」
「這樣啊!抱歉打擾了。」
再度點個頭後,就離開了。有介伸手鎖上大門,回到屋裡。小夜子站在客廳凝視著他。
「怎麼了?」有介問道。
「為什麼要說謊?」小夜子說:「你明明去過加拿大。」
「我覺得他們問東問西的很麻煩嘛……」
有介掠過小夜子身邊,走進自己的書房。身後的小夜子對他說:
「你不在的時候有你的電話,一個女生打來的。我幫你留話了,字條在桌上。」
「謝謝。」
走進書房,看到桌上的字條。字條上寫著「木村翔子,TEL:×××××××××」。
打電話到字條上的這個號碼,是都內有名的旅館。報上木村翔子的名字之後,等了一會兒電話通了。
「喔!幸好你沒事。」翔子拉高聲調說道。
「我也很擔心你,還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
「抱歉。可是我也沒辦法,那個公寓我已經不敢再回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女生來過。」
有介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的事?」
「星期日晚上。那天我們不是都去丹羽那邊嘛?那個晚上她好像就埋伏在我家的停車場,只是湊巧我沒有用車,所以她就先找上丹羽了。」
「你怎麼知道她埋伏在你家停車場?」
「當然是有跡可循,之後再跟你說吧。對了,我們談談之後該怎麼辦吧!我有一些想法。」
「什麼想法?」
「電話裡不方便說。今天碰個面好嗎?」
「好。時間跟地點呢?」
翔子指定了旅館附近的一間咖啡廳,時間是六點。
掛上電話,有介再度整理好儀容走出書房。小夜子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餐。